归宗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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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北宋真宗年间,汴梁地区遭遇多年不遇的大雨。这雨一下就是半个月,导致汴水涨溢出岸,淹没了从京师到郑州的道路,也淹没了不少沿途的农田和房屋。水患导致四野号哭一片,外地物资无法转运到汴梁地区,一时四处缺衣少食,灾荒蔓延,许多贫苦人家已经断炊。朝廷为了救荒,硬性要求各家各户“分房减口”出外逃荒。
  这是古代历朝官府采用的传统的救荒政策之一,由于粮食运输困难、成本巨大,因此当某地灾荒发生时,朝廷的对策一般都是将灾区人口调到外地去“乘熟就食”,也就是组织灾民往外地逃荒要饭,以度饥年。
  汴梁西关义定坊居住着刘天祥、刘天瑞两兄弟,都已经成婚。虽父母都已过世,两兄弟尚未分家。平日里以在西城外开个蒸馍铺兼卖茶水为生。哥哥刘天祥娶妻杨氏,小刘天祥5岁,还没有生育,只有一个杨氏带来的“拖油瓶”女儿“丑妞”;弟弟刘天瑞娶妻张氏,生育有一个儿子,已经3岁,名叫“安平”。因这两兄弟都已30出头了,才得了这么一个有刘氏血缘的男娃娃,刘家人很高兴,把他当个宝似的看待。平日里,爹妈还有大伯,不时为孩子买吃的穿的外,还和本村的李社长的女儿“宝姬”指腹为婚。当一家人正在期望着新的生活蒸蒸日上时,不想一场大雨让老百姓一下跌入谷底。灾荒一来,老百姓活命都难,哪有生意可做?正在刘家人发愁的时候,朝廷下发文告,指令各村各户要分户减口,以应救荒,而且地保领着府役三天两头上门催促刘家快做决断。刘天祥思考了一天,决定以大哥身份要守祖护坟,要弟弟刘天瑞全家外出“趁熟”。


  这天下午,刘天祥把弟弟叫到面前,他说了自己的想法:“二弟,如今官府催得紧,我想来想去,你嫂子身子骨不好,丑妞又是个女娃,多有不便,我嘛,身为刘家长子,还要守祖护坟,年岁也大了你8岁,手脚也没有你利索。相比之下,只好委曲你跟弟妹和侄儿3口,到外地‘乘熟就食’了……”
  刘天祥是个为人诚实的人,心想,父母去世后,哥哥抚养自己,供我读了4年书,还为自已娶妻成家每天操持家事,很辛苦,而且大哥平日对咱也不薄,于是一口答应下来。
  这事定下后,哥哥当夜就请来街坊,还立下两纸“合同文书”。他声明道:“我家兄弟要到外地‘乘熟就食’了,临行前,今将此事说明,应有的庄田物件房廊屋舍,都在这文书上,不曾分另。兄弟三二年归家便罢,若兄弟10年5年回来时,家业也是共享,这文书便是大见证。常言说,在家天天好,出门时时难。为防不测,特请亲家李社长和当地保正周阳到来,做个见证人,随书画上名字。”请到的街坊都说刘天祥想得周全。
  这份“合同”是有骑缝记号的一式两份的书面文件,刘氏兄弟的这份合同文字写道:
  “汴梁东京西关义定坊住人刘天祥,弟刘天瑞,幼侄安平,则为六科不收,奉上司文书,分房减口,各处趁熟。有弟刘天瑞,自愿将妻带子,他乡趁熟。一应家私田产,不曾分另。今立合同文书二纸,各收一纸为照。立文书人刘天祥同亲弟刘天瑞,见证人保正周阳、街坊李社长。”
  刘天瑞收了一纸“合同文字”,带了老婆孩子,次日就随大队人马逃荒到了潞州高平县下马村。在当地官府的疏导和关照下,他们在下马村的“張家客店”暂住。这下马村,虽是一个小村,但因在官道路边,村边是条小河,河上有条石拱桥,是通行县城必经之路,路的两边自发形成一条不长的小街道,日杂百货、浆漆铺房、茶馆饭铺样样都有,酷似一个小镇,过往行人很多,客店生意倒也不错。客店老板张秉良,因见刘天瑞是个读书人,收留他在店房中安下身,心想待刘天瑞安歇几日,精神缓过来时,让他当个帮手,做些记账的活儿。
  谁知,这刘天瑞夫妇平日也只是蒸蒸馍头、卖卖茶水,没有经历过风吹雨打的长期煎熬,身子骨也不甚健壮,因一路跋涉颠簸,饥一餐饱一餐,又到异乡,水土不服,刚到便染成疾病,一卧不起。幸而张秉良对他们有好感,为两口儿请医服药,每日饭食也供应个两餐三茶的。怎奈刘天瑞夫妻命薄,待了半个多月,病情无减,不久先后去世。
  张秉良和浑家郭氏按照刘天瑞遗言,收留了3岁的刘安平,认做义子,没有给他易名。张秉良见这小孩子长得很可爱,又十分聪明,便自小教他读书。过了15年,刘安平已经成了18岁的大小伙。眼见义子成人,张秉良就着手为他这个义子张罗婚姻的事儿。有不少人给刘安平提亲。可是要与提亲的姑娘拼写八字时,他才想起当年忘了向刘天瑞夫妻询问安平的生辰八字。唉!人生如梭呀!一晃眼,十几年过去了。当时没有想起向刘天瑞夫妻询问安平的生辰八字,难道这是上天注定,最终是要我把这刘安平归还他老刘家吗?想到这里,张秉良才告诉安平原委。
  刘安平一听自己老家在汴梁东京西关义定坊,起初不信,经过张秉良的解说,刘安平渐渐信了,随后思量多日,于是生出认祖归宗的想法。张秉良早有思想准备,也没有阻拦,还把刘安平幼儿时父母给他定过娃娃亲的事也说了,并说对方女孩子名叫宝姬。
  刘安平准备好行李,给张秉良和浑家郭氏磕了几个头,背负了父母的骨殖,赶回老家东京汴梁,打算给父母入土为安。
  二
  在家乡,刘天祥和浑家杨氏住家养身,毫发无损,眼见兄弟一去10多年不见回还,想必是全家已经不在人世了。于是,他们将大家庭的财产独吞,营运有加。灾荒过后,他们的蒸馍铺生意又老树发新,生意一年好过一年。后来,他们又开了个典当铺,这家私财产,就像火焰似的往上高涨起来。杨氏带过来的女孩儿,如今招了个女婿。一家人,日子过得是顺风顺水,有滋有味。
  当刘安平到了家门,恰好刘天祥不在家,杨氏接待他。安平说明来意,杨氏大惊失色。她心想:“我日夜期望安平不要回来,天天怕安平来认,真是怕啥就来啥。如今他站在我面前,我若认下他是侄儿,这家私财产大半都是他的,我那女儿女婿只好睁着眼看他安平白占一房家财,真是白操劳这些年了!”如此一想,心像被刀割一样痛。想到这里,杨氏眼一瞪说:“哪里来的野人,看我家住汴梁西关,也算京畿人家,突生歹意,想要来我家认宗亲,图谋财产谋取个户口。你言与我有亲,有何证据?若是故意蒙混,我劝你快滚,小心我报官!”   刘安平说:“伯母,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是你亲亲的侄儿哩,不是冒认宗亲,我有合同文书为证。”
  杨氏说:“什么合同文书?”安平道:“就是当年‘乘熟就食’离家时,我爹与大伯订立的合同文书。”
  “眼见为真,空口无凭!拿来合同文书我看真假。”杨氏要刘安平出示文书来证明。刘安平一听,暗想俺又不是冒充的,还怕检验不成,就拿出文书。杨氏顺手就拿了过去,看都不看,一下揣进怀里,然后板起脸说:“来人,把这小子轰出大门外。”
  店伙计遵令把刘安平扭住胳膊,推出门外,关上门,不再认亲。
  刘安平只好在大门口等到刘天祥回家。他将刘天祥拦住,说明来意。刘天祥也吃了一惊,想不到弟妹已故,侄儿还在人世!想起当年旧事,他颇有些感慨,面对如今比他还高出半头的刘安平,刘天祥又惊又喜,又喜又忧。他仔细看了安平几眼,当年的3岁小儿,已变成如今的大小伙,多年不见也实难认出真假。他要安平出示证明,安平说合同文书已经给了伯母,伯母拿了合同书藏下,却将他轰了出来,不再相见。
  刘天祥闻言已略知一二,就把安平带回家,与杨氏对证。杨氏断然否认:“真是一派胡言,我若见你那文书,让我全家害疔疮。野小子,看我家住汴梁西关,就想认亲谋取个京畿户口。别做梦了,快滚!”刘安平见伯母坚决不认他,只得对刘天祥说明:“伯伯,您侄儿不要家财。我们流落异乡心里难受,树高千丈叶归根哩,我这次回来,就想要傍着祖坟,埋葬了俺父母这两把儿骨殖,让父母归了祖籍,我便离去。”杨氏一听,怕刘天祥发慈善心认下侄儿,心想,不能让这小子缠上了,更不能让他有喘息的机会。想到这里,操起一根木棒,从背后将安平一阵乱打,脑袋被打破,血流满面。杨氏又让伙计把安平赶出了门去。
  杨氏打走了安平后,又教训起丈夫道:“刘天祥啊刘天祥,你活了多半辈子是白活了!那么多好米好面,都让你给糟蹋了!”
  刘天祥一听就来气:“你看你这女人,张嘴就是血口喷人!我老刘是谨慎人,勤劳持家,如今也算家道殷实,我咋是白活了?”
  “都是你这老不懂事的,把个野小子带到家里来,难不成你要把家财分给他,你一家大小去喝西北风吗?告诉你,别想认下这野小子!别说他是假的,就是刘家的真脉骨肉,有我在,他也进不了这个门。你就死了相认这个心!往后,也不许你再见他一面。休要生出怜悯之心,再惹出事端来。你放老实点,如果你跟我唱对台戏,女儿女婿可都跟我是亲的,等你老了,我让她们不管你的死活!咋样做,你可要掂量着办!”
  “你!你!”刘天祥吱唔几句,心里怕了。“好吧,随你的便。”他妥协了。
  刘安平在刘家门口痛哭了一阵,眼见天快黑了,只好离开,到前面不远处的城隍庙里借宿了一夜。
  次日天亮后,刘安平不死心,心想,刘天祥毕竟是自家的大伯,虽然伯母坚决不认我,可昨天大伯有些想认的意思,我何不等在他家门外,等大伯出来了,我再好好跟他说说,让他把我的合同文书要出来,或许这事能成呢。打定主意,他又等在刘家大门外。一会儿,刘天祥出来了,他赶紧迎上去。刘天祥一看是安平,赶紧把他拉到一棵树下,他从身上摸出一锭银子说:“孩子!这点钱你拿上,找个客栈住下,明日我再多带点银子给你,你还是回到你原来的家去吧。你大娘厲害着呢,我也是无奈。先放下认宗这个心思,你先回去,过一两年,等你大娘松懈了戒备,有机会了,我找到你那个文书了,再谈认宗这件事。”
  安平一听大伯这样说,有点失望,不要大伯的银子。大伯硬把银子往安平怀里塞。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叫喊:“唉哟!好嘛,你们竟合伙偷我家银子呢!”杨氏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刘天祥一惊慌,银子掉在了地上。杨氏抢过了银子,然后顺手折了树上的一根树枝,朝刘天祥和安平乱打,边打边说:“老不死的!昨日姑奶奶的话都白说了!真是吃里扒外的蠢货!”
  刘天祥和安平身上各挨了几下。刘天祥对安平说:“孩子,赶快走,不然吃亏。我要做事去了。”说着,赶紧跑开了。安平有点犟,虽然挨了打,却没跑。
  杨氏看见男人跑了,又把刘安平骂了几句,说不滚,还有好受的呢,丢下树枝回家去了。
  刘安平想到自已的遭遇,又伤心地流起眼泪来。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了。事情这时发生转折了,他正好遇见当年合同文书的见证人,也就是他的订婚岳父李社长,只是刘安平不认识他。李社长看到小伙子在流泪,问明情况,得知是刘天瑞的孩子,而且他父母已经故去,只有安平这娃儿还活着,如今回家认宗未果还遭遇打骂。为了证实眼前的人真是刘天瑞的孩子,李社长便说:“你既是刘天瑞的儿子,可知儿时父母为你订过一门娃娃亲的事?对方姓甚名谁?”
  刘安平一听,忙说:“有这回事。我的对象姓李,名唤宝姬。”
  李社长听对方回答无误,证实了刘安平的身份。这李社长还不到50岁,犹处壮年,筋骨尚健,十分气愤,他“啪”的一声在旁边的树干上拍了一下:“如此无情,简直混账透顶!”他让刘安平原地等着,他替安平到刘家去交涉。
  李社长上前用力拍打刘家的门。刚好杨氏一人在家,她开了门,见是李社长,便放他进去。她听完李社长的来意,便笑容满面说:“哎呀!李社长风风火地来我家,我当是啥事呢!社长莫急,我正巧煮了些猪头肉,待我炒上几碟菜,再温一壶酒,咱喝几杯暖和一下身子,再细说此事不迟。”说完,直朝李社长眨眼睛,献媚态,还把胸脯挺了挺,伸手去想拉李社长的手。要知道,这杨氏如今也不过40岁出头,颇有几分姿色,又加之日子过得滋润,养得是皮白肉嫩的,也算是半老徐娘,风韵依然。
  李社长一见杨氏如此言行,知她要耍诡计,便退后几步,站着说:“我事儿多,顾不上喝酒。我只想听你说明一下,你侄儿刘安平回来了,你可愿意认他归宗?为啥扣了他的文书?”杨氏没回答,朝李社长招招手说:“你过来,我有话说。我会吃了你呀!看你那个样子?”然后迅速进房间从抽屉里取出一锭银子,出来直往李社长怀里塞:“社长莫嫌弃,这10两银子,社长拿去好好买几坛酒去。”李社长见杨氏如此,急忙把她的手挡开:“杨氏,你这是何意?我可不是来要昧心钱的!休要这样!”   杨氏见李社长软硬不吃,脸露愠色:“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真是榆木疙瘩,死不开窍!谁要你来管老娘的家事!”她一口咬定,没有拿过刘安平提交证明的合同文书,并扬言说,事隔多年,二弟一家早就全死了,就是现在有文书,也不定是有人拿合同文书来冒认。也就是说,她见不到刘天瑞本人,坚决不认刘安平这个侄儿。
  李社长知道杨氏不会随便屈服,气哼哼地出来。这一阵子李社长的妻子季氏跟女儿李宝姬一同去商丘娘家探亲去了,只有李社长一人在家。他让刘安平将他爹妈的两把骨殖,暂且安放在李社长家里的祖坟边,决定要带刘安平去官府告状。正巧包拯去西延边赏军回还,走到这汴梁西关里,于是两人赶紧拦轿喊冤。
  包公见有人喊冤,大致询问了一下事情经过,接了这个案子,让他俩回去等消息。
  三
  杨氏原本想收买李社长,让他不要管安平的事,可李社长一点不跟她配合,还把刘安平接到家里住下,并且向包公报了案,她心里很不畅快。幸亏包公没见动静,但是,这事只要刘安平四处跳腾,迟早要水落石出的。怎么办?她想来想去,想到安平住在李社长家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找个机会,把安平这小子报销了……如此一来,安平出了事,既少了对手,又给李社长家安上个谋害人命的罪名,真可谓一石二鸟!
  杨氏经过几天的观察,发现李社长经常外出办事,而季氏和女儿也没在家,只有安平一人呆在李家没出过门,正是好机会。
  这天,杨氏发现李社长又出门了,便到附近的点心铺买了一包点心,回家做了点手脚,然后找来一个在附近玩耍的9岁孩子。这孩子名叫毛桃,母亲早亡,父亲毛五更给人打短工,经常在外边忙到晚上才回家。这孩子无人照管,成天在街边闲逛,街坊们大多认得他。杨氏塞给毛桃5文钱,让他去敲开李社长家的门,把点心交给里面的人。杨氏附耳对孩子嘀咕几句,孩子就拿着点心去了李家门口。
  孩子去敲李家大门,刘安平开了门。小孩子说:“李社长说今天办事要到黄昏才回家,怕你在家饿了,就买了包点心,让我给你送来。”
  刘安平一听是李社长托人捎回来的,心里十分感激,便接过点心,回到屋里。藏在暗处观察动静的杨氏,见目的达到,悄悄溜走回家去了。
  刘安平刚回屋坐下,心想未来岳父李社长真是对我关心备至,往日他也出去,有时回来也晚,竟然没有怕我饿到,为啥今天就特别周到呢?难道他发了小财不成?正这样琢磨着,不想李社长回来了。刘安平把他托人送点心的事一说,李社长惊讶道:“我没有托人送点心回来啊!”那这个好事是谁做的?刘安平说:“是一个孩子,穿着个蓝布衫,浑身脏兮兮,一手拿着一个鸡毛掸子。他把东西交给我后,摇着鸡毛掸子,‘得得得’地骑着‘马’跑了。”李社长一听,知道那孩子就是街头的玩童毛桃。
  李社长和刘安平都觉得这事有点蹊跷。
  李社长把点心打开,取出一个点心扔给了他家的猫儿。不想猫儿吃了点心,过一会就死了。李社长见此情形,心中大惊,顿时明白了。幸而他今天早点回家了,不然……李社长想到这里,就把那包点心认真包扎好了,放在一边。
  刘安平听从包公的吩咐,回李家等着消息。谁知一等10天,没有动静。直到第13天后,才传刘安平去堂上回话。原来,这些天,包公为的是要差人去潞州高平县下马村,寻找那客店老板张秉良及邻居调查取证,经调查后,心中已明镜似的。
  开庭审理后,包公先问刘天祥,可认得安平这个侄儿?刘天祥说有证据就认,没证据无法相认。包公让杨氏交出文书,杨氏依旧说:“大老爷,民妇并不曾见过什么文书,若见过合同文书,我就害眼疼病。民妇若有假话,让我嘴烂出血。”
  包公说:“此言当真?”杨氏说:“真的很呢。民妇敢到大佛寺去赌咒立誓呢。”
  包公听了这话,道:“既如此,本官信你一次。”接下来命令安平:“既然这刘天祥和你刘安平不是亲人,刘安平,你与我拣一根大棒子,拿下那老儿,着实狠打,也可报你前几日被他家人打伤之仇。”
  刘安平惊愕地看看包大人,不忍心下手,说:“大人,我真是他亲侄子,又不争什么家财。我本为行孝而来,未能如愿,如今怎么忍心生忿,以小欺长弄出忤逆之事惹愧而归?恕小民不能从命。”
  包公道:“嗯,既无证书,又说是亲侄,这样看来,这小厮明明想对刘家示好,要混赖刘家家私财产,认亲想谋取个京畿户口哩。着实是个假的,看起来人虽年轻,却还有点小小心计。来人,把他拿下。押送死囚牢里去。退堂。”就令人把刘安平戴了刑枷,关押起来。
  杨氏回家后正在欢天喜地,又趁势把刘天祥羞辱一番:“刘天祥啊刘天祥,还是你老婆我有能耐吧?要不是我在大堂上腰板挺得直,牙关咬得紧,巧舌直辩,坚决不松口,不留把柄,这包黑子才没了办法。不然,但凭你那个天上掉下个屁,就会吓你一跤的熊样,那小子可就分得你一半家业了。”
  刘天祥一听就来气:“你看你这女人,张嘴不是血口喷人,就是气势汹汹,气焰熏天!明明是昧心做事,还洋洋得意哩!别忘了,包公可不是好糊弄的老爷,说不定,后面还有麻烦事儿哩。”
  四
  果然,第二天早上衙役张千来到杨氏家,是来传话的,说是“那刘安平关在牢里发起病来,有八九分重哩。包公震惊不已,要衙役去查验,原来刘安平太阳穴被他物所伤,观有青紫伤痕,经验,是个破伤风的病症,还未能诊治,今早已死了。有人控诉你前几日棍棒打过他。‘保辜’制度规定:有伤害行为的,要保辜两旬,20天之内受害人死亡的,加害人作为杀人罪处罚。杨氏,你还撇不开关系,故而老爷要你上衙门去回话。”
  杨氏被传到了衙门,包公訊问道:“杨氏,本官再问一次,你与刘安平是亲属关系吗?”杨氏回答:“俺与他无亲属关系。老爷,上一次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包公说:“今天是今天,上回是上回。我再问你一遍,你俩若是亲属呢,你是大来他是小,休道死了一个刘安平,即使是死了10个,也是出于教养之责,误杀子孙不偿命,责罚些铜钱纳赎即可开罪脱责;若不是亲属关系呢,有道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是外乡投亲人,你不认他便罢了,却拿着棍棒打破他的头,使其成了破伤风身死。刑律上说:殴打平人,因而致死者抵命。张千拿枷来,枷了这不遵律条、妄自尊大、随意行凶的杨氏刁妇人,替那刘安平偿命去。”   包公依据的是当时有关伤害案件的一个主要制度——“保辜”制度。“保辜”,就是“保人之伤,定己之罪”——辜就是罪的意思。宋朝的“保辜”制度比前朝更加详尽,规定手足伤人的,保辜10天;以“他物”殴伤人者20天,以“刃及汤、火”伤人者30天,折跌肢体及破骨者50天。包公是在刘安平被打的当天受理案件,在被打的第12天,也就是杨氏使用了“他物”打破刘安平的脑袋的20天“保辜”期限内,宣布刘安平死亡,这样杨氏确实逃不掉一个杀人的罪名。
  杨氏听了包公的喝叫,这才慌了神,急急磕头求饶,“大人,上回我是胡说呢。安平不是外人,他本是俺亲侄儿哩。是我不好,我自私自利,鬼迷心窍拒绝认亲,不是人啊!”
  包公笑了:“杨氏,刘安平活着时,你说不是;现今刘安平死了,就再三说是。你一会说是,一会又说不是,这官府倒如何信你的话?既说是亲侄儿,有何明证?”
  杨氏赶紧说她有明证哩。她让衙役跟着她回家去,取出了两份一模一样的合同文书。
  包公见了明证,传来原告和证人等一干人,宣判道:“认宗这小厮说的千真万确,倒是杨氏,百般抵赖,弄出差三错四的事儿来。你这妇人奸诈得很,非要害我用这小小机关,才赚出合同文字。刘安平力行孝道,其诚心可嘉,判其归宗刘门,获取应有的家财田产,而后将父母于祖茔安葬,立碑碣显耀幽魂,了其心事。刘天祥怯懦畏妻,明知事真,无力认亲,糊涂有罪,念年老仍做耆民;妻杨氏贪赃昧财,本当重谴,念其妇道人家不明事理,幸而未能造成恶果,有悔意,准罚缴铜钱500钱,杖刑20,以赎其罪。”
  刘安平与李社长急忙磕头道:“大人明镜高悬,小民感谢大人为我们做主……”
  杨氏也急忙磕头,说:“谢大老爷原谅民妇的愚昧,民妇诚心愿意接受处罚。”
  包公说:“杨氏,你的事还没完呢。”包公把那包点心举起来说,“杨氏,你可认得此物?”
  杨氏说:“老爷,这是什么?民妇不认得。”
  包公说:“这是你那日送给刘安平的‘宝物’,李社长替你保存着呢!岂能不认得?好!传证人上来——”随着包公话一落音,毛桃被衙役带上来了。包公说:“杨氏,你可认得他?还要毛桃与你对质吗?这包里的点心,你敢吃吗?还不好好交代你投毒欲毒害刘安平的经过?”
  杨氏一下瘫在地上:“大老爷,民妇错了,民妇认罪。”
  包公說:“好!既然认罪,听我宣判:民妇杨氏居心不良,投毒谋害人命未遂,加上贪赃昧财,拒绝侄子认宗一案,二罪并罚,判你罚铜钱500钱,杖刑30,监禁一年。来人,把杨氏枷铐起来!”
  刘安平与李社长一听,急忙磕头道:“大人是真真的青天大老爷呀……”
  刘安平谢过包公,又说:“包大人,既然现在我已归宗了,算是刘家儿孙,虽然杨氏她曾阻挠我认祖归宗,虽也亏待于我,毕竟没有铸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请看在我与大伯同有刘氏血脉的情面上,就减轻我大娘杨氏的惩处,恕免她受监禁的惩治吧,还请老爷恩准……”
  包公说:“听听!多有孝心的孩子啊!有道是,百善孝为先!也罢,就看在刘安平替你杨氏求情的份上,本官准了。不过,为了杀鸡儆猴,诫勉世人,对于杨氏的监禁之惩处不能全免,就改为监禁3个月吧!其他罚判,本官不作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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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阳山村出了位烧瓷大师杨明道,他烧出了一对釉名为“灵红”的红釉麒麟瓷枕头,这对“灵枕”被皇家高价收藏。据说枕这对瓷枕头睡觉,能使人不做恶梦只做美梦,有辟邪消灾延年益寿之功,杨明道因此被誉为“釉王”,只可惜就连釉王本人至死也只烧出这么一对。人们传说他的大徒弟周义得师傅真传,能烧出“灵红”,但谁也不知道这是真是假。    周义也被称为“釉王”,除了没烧出师傅的“灵红”外,师傅其他瓷釉他都能烧出。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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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市区东隅新开了家豪华游泳馆,我顶着烈日跨过整个市区到达这里时,深觉自己一定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接受裴明朗的邀约,到这样一个人群熙攘的地方来。但注意到手机里过于熟悉的定位,我又为自己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感到些许惭愧。  一个下午的时间,我坐在池边,裴明朗几欲拖我下水,我都表示自己就是来参观参观。  “你这样可就无趣了。”被裴明朗揶揄,我本不准备辩解,但身后却有人配合裴明朗说道:“她可不就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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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远近闻名的史小姐  你曾说每座城都是孤独的  需要无数个像我们这样的人组成  我歪着脑袋逆着光看你  我们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  你小心翼翼地拉上了窗帘  光不见了  你说,我们是每一个漂泊在外的游子  惺惺相惜的遇到了彼此  你带我游离过这座城的每一个角落  以最与众不同的方式  我曾无数次感恩生命里遇見你  如今你带着梦想回归故里  我却依然漂泊在外  从此无人问我粥可温  无人与我立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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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樱花零星飘落,  你说,  等来年春天,  花瓣依旧会落在掌心;  黄昏骤雨淋湿衣衫,  你说,  下一个夏天,  或许大雨会绕过这个城市;  梧桐落叶铺遍街角,  你说,  再一次葉落知秋时,  也许我们都会换了模样。  我红着眼眶,  沉默着,  不言语,  静静等着那个干净纯粹的季节。  后来,  我没再听见你说,  任由时光消散,记忆枯瘦。  就好像,  那一场大雪湮没了所有,  再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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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上北上寻人的车辆。无所事事,  以田野和麦垛度日。其余的,能省就省  省下晒进来的厚厚的金色  省下一路的蔬菜、粮食和水果  省下要拨通你的电话  省下手里打转的老牛们的汗水  ——玫瑰和戒指  省下暖瓶边慢慢犹豫的工夫  等你老了,不愿轻易走动  不愿吆喝了。安静下来,想我的  呼吸一定要輕,要轻  省下的,也会全还给你  从来没有这么奢华过,一还  就用了一片汪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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