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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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对我说:来世不远
  来世不远,你对我说。
  不远到底多么近,你根本无从所知
  不远,是阳光和大地的距离吗
  是雨季和花期的间隔吗
  是彩虹和山巅的相遇吗
  是你的明天与我的今朝一样贴近吗
  不是,这些都不是。
  当你说出这句的时候,我们仿佛就从未拥有过一样
  所以我把你的这句抓出了血痕,退还给你
  所以你对我说,与生活交手的这些年里
  屡战屡败,身体呈现出更多的漏洞与虚弱,
  那么多危险是我招架不了的
  那么多旋涡会要我的命
  最好是放手。
  你已做到身体上保留了别人的吻痕
  醒目的猩红色,怒目圆睁:
  最好是放手!
  你又做最后一个漂亮的收场:
  来世你会是我的!
  多么讽刺的伪命题啊,谁跟你有来世
  来世是什么,来世有多远
  今 生
  今生是个辽远的范围
  无论是从时间和空间的角度上来看
  非要说今生,我庆幸自己是具肉身
  他也是
  然后我陪他在大世界里坐井观天
  看他人前衣着光鲜受人爱戴,一个不大不小的人物
  人后他胡茬一脸邋遢的样子
  他抽烟时眼里闪着星火的样子
  偶尔,他也会酗酒骂娘,把门敲得咚咚响
  争吵,忏悔,和好,再争吵
  在这片辽远的今生
  我们都有远大前程
  渡船的人
  好多年前独自一人南下旅行
  途中要渡过一条河
  河不宽,也不长
  载我渡河的那条船很小很旧
  船夫是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平头,眼睛明亮深邃,黑皮肤,白牙齿
  他健谈,操一口山东口音
  聊起他家世,聊起他喜欢的姑娘
  他十七岁时第一次吻到的姑娘
  第一次把外出打工返乡的她渡到河对面
  第一次做好约定
  他再也没有遇见她。
  他的船很小,两只桨也小
  他说这注定不会把别人渡到远方
  而自己将会被这船关押一生
  做不了锦鲤,没有龙门可越江湖可闯
  更谈不上重逢故人
  抱紧你
  终于,你回来了。
  抱紧你最疼痛的部分
  让你拥撞我最灰败的隐忍
  你神情里夹杂更多苍老
  试炼我们的曾经
  抱紧你的时候,我就不应该再有泪了
  抱紧你,只有全力以赴
  一路风沙在你心里砌好的石墙已轰然崩塌
  蛀蚀掉你无数好时光的蝼蚁们,都作古为化石
  抱紧你,打碎你别离后的那段凌迟历史
  当然是我的痛苦
  抱紧你,一切事物便全没了温度
  我们相互成全彼此,错过的朝暮
  这么多年,卸掉堵在胸口里的那块斑驳巨石
  上面的血迹铺满成你的名字
  终于,以你的温热疗伤
  月光抚慰病疴
  和往常所有夜晚一样,月光探进这个孤零的村落
  老妇人倚坐在柴扉旁,和伏在她脚边那只忠诚的老黄牛
  交交心,回忆起一生琐碎
  这需要她多年前丧失在工地上年迈的老伴和壮年的儿子
  将琐碎拼凑完整
  月光环抱住老妇人,突如其来的慈悲
  褪去洪水猛兽,如晴日光芒
  被月亮泼了一辈子的冷水,竟第一次觉得
  自己被厚爱,连同她口袋里叠成小小一块的化验单
  都成了光明
  血癌。低烧。虚弱消瘦。喘息困难。疼痛。死亡。
  她想这些过程依次经历完,是不是就能永远和老伴儿子团聚了
  是不是就能脱胎换骨
  她还要生在这里,这个村落
  还要重复做着今生的大事
  耕地,喂鸡,喂鸭
  喂十几头缄默憨实的黑猪
  守着外出的老伴和儿子归来。
  她细碎的脚步走遍整个村落
  看別人家子嗣满堂,生儿育女
  看别人家柴米油盐,吵吵闹闹
  掌 灯
  我不知道还能吐出多少只蝴蝶,再次念起你的名字
  春天飞进人世的囚笼,温暖浮生
  也驮起我
  南风,杨柳,美好的花朵
  我把这些塞进蝴蝶的体内,如数寄给你
  或者我幻化成蝶,飞到你那里
  拉亮你的夜
  有春光流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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