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家汪潮涌:本是一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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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郑和下西洋600年之后,中国人再次向海洋进发,世界水上运动最高级别的帆船赛事将首次出现中国人的身影。
  
  郁知非把F1引进上海,汪潮涌则把中国带入美洲杯帆船赛。
  去年5月的一天,国家体育总局帆船帆板协会联合“中国之队”管理公司在北京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中法合作的“中国之队”将参加第32届美洲杯帆船赛。
  而这位将中国人150多年来未曾染指的赛事,展现在13亿国人面前的投资人,就是汪潮涌。他曾任摩根斯坦利亚洲公司副总裁兼北京代表处首席代表,是近年来中国风险投资领域的风云人物。
  投资家总是在幕后的,去年5月份之前,关于汪潮涌的媒体报道基本归于两个热点:金融投资态势分析以及他和他的CEO夫人——维亚康姆中国区总裁李亦非共同闪亮的故事。但这个时间之后,汪潮涌从前的含蓄、理性被他的时尚大手笔一下子淹没了。在投资界如鱼得水的他,从此也打通了商业与体育、娱乐、时尚的界限。
  今年年初,各大品牌杂志进行年度盘点时,纷纷把他列入榜单。他被称为“最具国际化色彩时尚商人”“中国年度精英男士”。
  不想要一个看得见的未来
  
  寸土寸金的国贸写字楼,各大投资银行林立的北京CBD中心,有一处却闹中取静,身在喧嚣与清静的边缘。汪潮涌将自己的信中利公司,选择在了此处——西楼。
  送走又一批客户后,汪潮涌微笑着走过来与记者招呼。简练、明朗、职业,一切都与周围环境——包括总裁办公室的简明风格协调,透出华尔街的职业作派。
  职业的办公室,洁净干脆,而小会议室的纯中式桌椅和案台上那本《雅园诗书》,泄露了一丝他精神家园的秘密。
  汪潮涌的经历,是一个年轻人从中国大别山区走向世界繁华之都纽约,又从华尔街金融中心走回故园寻梦的真实故事。
  1965年,汪潮涌出生在大别山脚下的湖北蕲春。在那个疯狂的文革时代,汪的父母被当作“牛鬼蛇神”关进了牛棚,他们只好把不满两岁的汪潮涌寄养在小山村里的叔父家中。
  13岁之前,汪潮涌最大的理想是当农村的赤脚医生,因为养父是一个在当地非常有名的赤脚医生,他会武功,会骨科,还会自己种草药、采草药和煎草药。汪潮涌觉得当医生特别好,尤其是那些村民胳臂断了、腿折了,能用自己的医术让他们恢复劳动能力,那种感觉很奇妙。
  13岁时,中国开始恢复高考,汪潮涌的哥哥姐姐们都考上大学了,他就开始考虑将来也当大学生。
  1980年,15岁的汪潮涌凭着勤奋努力和聪颖天资,考上了华中理工大学管理工程系。“1980年,中国刚刚改革开放,很多的书,像《乔厂长上任记》、《沉重的翅膀》,对年轻人都有很大影响。对我影响最大的是一篇报告文学,讲述因为决策不慎,使得宝钢多花了几十亿的国家资金。比如说选址很不好,泥土冲积平原,为了建一个基地,给地底下打了几十万的钢管,那个地方没有深水港,宝钢的铁矿石要从澳大利亚进口,从宁波一个小船运到宝钢那个小的码头,又增加了很多的成本。当时我就在思索,那时候,80年、81年的大学生,都想当科学家,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作为科学家,发明创造价值是有限的嘛,可是作为一个厂长、经理,有很大的决策权,而且稍微不慎,就把国家几十亿的资金浪费掉了,是多少科学家和工程师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创造的价值。所以这样就学习了管理专业。”
  在宁静优美的华工校园读书学习成了汪潮涌四年中最幸福的事。“学完了本科,觉得不够,就考了清华上研究生,成为清华经管学院建院之后的第一届研究生。这时候给自己确立了不同的目标,开始对金融感兴趣了,科学技术、法律、外语对未来发展的重要性。”走进清华园,汪潮涌仿佛踏上一片新大陆。在这座著名的学术殿堂里,名家荟萃,大师云集。时任经济管理学院院长的是以擅长解决各种经济难题而闻名的朱镕基,他强调培养和引进复合型人才,认为国内的引进工作经常是懂技术的不懂外语,懂外语的不懂法律,懂法律的不懂金融,缺少复合型人才。去美国考察的朱镕基巧遇新泽西州州立大学的校长,带回来一个奖学金的名额,而这个机会幸运地落在了汪潮涌的头上。
  20岁的汪潮涌怀揣30元美金,拎着一只寒酸的箱子在美国落了脚。留学之后,他知道他的目标又要进行调整了。他把目光投向了全球金融中心——华尔街。
  要进入华尔街决非易事。在美国,不同行业之间收入相差十分悬殊,同一个商学院毕业的MBA,一个进入制造业,一个进入投资银行业,5年后,二者收入可能相差5到10倍。因此,各商学院的毕业生打破脑袋都想挤进华尔街。
  1987年,年仅22岁的汪潮涌经过十几轮严格面试,终于进入大通曼哈顿银行,从此迈进了华尔街,在大通银行纽约总部从事不动产融资证券化工作。
  1990年,国际两大权威评级机构之一的标准普尔评级公司通过猎头公司把汪猎归门下,担任纽约结构融资债券部副主任。他成为来自中国大陆的第一位标准普尔高级职员。当时,他才25岁。
  90年代初,随着中国金融体制改革的深入,铁板一块的金融证券市场开始对外开放。世界各大投资银行纷纷抢滩中国市场,其中便有著名的摩根·士丹利公司。摩根·士丹利公司拥有资产3200亿美元,是华尔街著名的投资银行。1993年,摩根·士丹利开始进入中国市场,急需具有广博的金融知识又兼具东方文化背景的人才开拓亚洲市场。汪潮涌进入摩根·士丹利的视线。他由纽约总部派往香港摩根·士丹利亚洲有限公司任高级经理,负责中国公司股票融资业务。
  1995年,因业绩突出,汪潮涌被提升为摩根·士丹利亚洲公司副总裁兼北京代表处首席代表,这一年他刚刚30岁,成为华尔街上最年轻的驻外首席代表。
  正当汪潮涌在事业渐入佳境,被摩根·士丹利总裁约翰·麦克暗示“前途无量”时,他却向公司递交了辞呈。原来,在华尔街12年的后几年,汪潮涌时常涌起回国创业的念头。“前六年就想好好地做一个金融的专业人员,把金融的知识和产品学到手。后六年,就觉得要把自己的经验、知识、技能和中国的发展结合起来,而且要为进入中国的企业、中国的市场做一个桥梁,要做一个称职的管理者。”
  促使汪潮涌放弃高薪回国创业的原因是他不想要一个看得见的未来。“一个华尔街上大投资银行的海外公司总裁会享受很高的年薪之外,还包括诸如住五星级酒店、出入坐最豪华的汽车、一年两次欧美度假、外加十多万元的驻外补贴等等。而华尔街上的高级职员也许在40岁时就退休,积累下几千万美元的个人财产是现实的。但是,华尔街是那些WASP(即白种盎格鲁——萨克逊清教徒移民的后裔)们的天下,像摩根·士丹利,70年代以前甚至连犹太人都没有。就是现在,这些大公司里的黑人、少数民族族裔都还是很少的,而且地位不会太高。一个中国人在摩根·士丹利这样的跨国投资银行中,充其量也就是做到大中国区的负责人,以后的发展就很有限了。”
  “从摩根·士丹利辞职以后,我的目标是掌握自己的命运,自己能够创造很大财富的投资人。这就是我人生的一个不断的在调整和确定新目标的一个过程。”为此,汪潮涌1999年在北京成立信中利投资咨询公司,出任公司总裁兼董事长,迈出了回国创业的坚实一步。
  
  心灵空间的气质
  
  在华尔街取得成功的中国人只有两类。一类是学语言出身而能说会道的,另一类是学理工出身而思维缜密的。汪潮涌显然属于后一类。理工科的背景使得他不冲动行事,数理推理和模型范式是他思考的基础。
  汪潮涌外表儒雅洁净,得体而温和,每一个和他打交道的人都觉得很舒服。公共场合中的汪潮涌,颔首致意,浅言轻笑,谦和有礼,斯文周全。他话语不多,总是沉静地表达,而内心充满激情的浪漫情怀却常常在不经意间感染与他接触的人。
  汪潮涌会吹笛子、弹古筝,爱诗,还写得一手好文章。当年追求李亦非时,他就写长诗,其间有两句是这样写的:
  白天你是蓝天,
  我是东游西晃的云彩;
  夜晚你是明月,
  我是明月旁的星星。
  从常理看来,诗人写出良诗佳句来自瞬间的灵感,投资家的高回报基于理性思维后的判断。但在汪潮涌看来,写诗的爱好完全可以和金融投资的职业融会贯通,因为无论是写诗,还是金融投资,他追求的是一种自由的意境。
  汪潮涌说,由职业经理人向企业家的转变,是人生的必然提升过程,更是一种追逐自由梦想的实现——他不仅有更大的空间选择投资目标,也有更多机会从那些对社会有益的投资项目中享受乐趣。在他的投资生涯中,早期是纯商业性的投资,随着人生不断成熟,在众多的投资机会中,他会对有商业和社会双重效应的机会做选择。
  他骨子里是个文艺青年,描述帆船体验时,他用的形容词不是“刺激”,而是“扬帆海上,碧海蓝天”。
  汪潮涌是个书香气很重的人,他但凡得闲,定然举步有书。
  他非常喜欢读书、喜欢历史,尤其是近代史,“通过这些历史我们可以作深刻的反思。读书会改变人生,中国历史如此源远流长正是得益于我们的书籍。”汪潮涌本人的大部分人生经历,是用书铺就的。他觉得现在大家对于读书的理解有偏差,为了考试、功利性,很值得忧虑。
  谈及各国的读书情况,他这样说:“如果从读书的意义上,我们对美国有误解,美国人的读书习惯是非常好的,人均图书消费量是中国的80倍,从很多数字中可以看出。两年前组织的企业家北欧考察团,我们去哥本哈根时了解到,他们家庭的人均报纸订阅量是三份。日本西欧都比中国高好几倍,如果说到藏书,差距会更惊人。”
  汪潮涌所关注之事,大多为精神层面之事,如书、艺术、生态环境、运动等等。
  汪潮涌认为:人,时常在世俗生活中丧失精神品质,而处在忙碌中更让自我忘记了生命本是为何而来。简单生活的品质是让精神世界时刻充满自由的活力,阅读就是让生命参与那些一生都不会进入的生活。将阅读逼向极限的生命历程,是让精神生活在复杂的阅读中去经历一种真正的人生。
  “真正的阅读是一种改变精神品质的生活,一切宗教生活为什么选择静修或精神沐浴,它同样也是在选择一种进入或抵达精神深处的灵魂生活。”因此,阅读者均为精神富有者。
  记者问:“书对于您本人,意味着什么?”
  汪潮涌答:“意味着深层的精神需求。”
  
  四十如海
  
  汪潮涌准备写一本书 《四十如海》 ,“我不追求单方面财富或生活方式的极致,讲究平衡、综合分比较满意。人说四十不惑,人生如梦,我说人生如海:人到四十真的就像大海一样,你要承载很多东西,积累像大海一样深邃,责任感像大海一样有力,做人像浪花一样透明欢快,大风大浪时波平如镜……” 、
  作为投资家,汪潮涌认为“在中国这个充满着机会与陷阱的市场中,如何寻找优秀的企业、卓越的管理者,建立合理的公司结构,保护投资人的利益将是我们这一代人禅精竭虑为之奋斗的事业。”
  “我们要在不规范的环境中去创造规范。不管别人怎么看待诚信问题,我们一直把诚信作为立业之本。”他这样阐述信中利投资的理念。
  与其说美帆赛是一种贵族运动,不如说是一种运动精神。除了比赛激烈,美洲杯给汪潮涌最深的感受是:西方的企业家比我们活得健康,他们在品牌投资上敏感和下功夫;而国内除了王石对航海感兴趣,许多所谓名贵新富“现金的实力、冒险的精神、对新生事物参与的意愿,还是差得太远”。美洲杯上奢侈品林立,对品牌推广的作用也未被中国企业认识。
  接下来,汪潮涌还有一系列计划,组织国内观战团,做训练营,介入游艇俱乐部、船体制造等商业机会,让更多感兴趣的企业家亲身体验帆船运动。
  另外,汪潮涌和夫人李亦非还完成了一件善举:在湖北清江,投资建了中国第一家民间天文台。李亦非的父亲李启斌是前北京天文台台长、中国天文协会理事长,两年前去世,夫妇俩设了一个天文基金,做了这个公益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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