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8月31日，陕西榆林一名产妇因为无法忍受分娩疼痛，在剖宫产请求未得到满足后情绪失控，跳楼自杀，酿成一桩世间悲剧。消息一经传出，人们唏嘘不已，也引发众说纷纭：分娩疼痛到底有多痛，竟会令一个人生无可恋？为什么中国女性的孕产经历很多时候都会演变成繁杂沉重，甚至沾满血泪的戏码？难道做母亲不能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人生乐事吗？
　　广州白领林希五年前移民芝加哥，她的答案是：完全可以。“最初听医生说分娩就像从产道里挤出一颗保龄球，我也被吓坏了。但自从在美国生了两个孩子，我发现所有担心都很多余。如果知道孕产过程如此轻松，我们家的龙凤胎或许已经有两三个哥哥了。”
　　备孕无忧
　　因为外婆在生母亲的时候难产去世，母亲生我也是吃尽苦头，所以我对生小孩这件事一直有个心结，和罗纳德结婚时，便跟他约好做“丁克”。话虽如此，每次看到那些幸福的准妈妈，我还是会流露出既羡慕又向往的神情。罗纳德因此时常调侃我做“丁克”的诚心不够，并说我迟早有一天会成为一名母亲。
　　来芝加哥定居时，偏巧罗纳德的姐姐特蕾西正怀第三胎。听说特蕾西已经41岁，我有点惊讶：这么大年纪还生？而且高龄产妇的孕产风险不是很大吗？小心地和特蕾西聊起这个话题，她却一脸满不在乎：“我生第一胎时只有23岁，那时倒是年轻，可对生小孩懂得很少，我和老公的经济状况又不好，所以我们的乔伊直到现在都比其他小孩身体更弱。怀第二胎时我虽说已经35岁，但家里各方面条件都有改善，我自己的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所以埃迪的体质要比哥哥强。做高龄产妇，我一点也不担心。”
　　在美国，女性的备孕氛围非常宽松，完全不用承担没必要的压力。只要有生育能力，多大年纪怀孕都不成问题，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类似于国内公婆对儿媳催孕催生这种事，在美国只能当故事听听而已。即便备孕失败，也无需看人脸色，因为怀孕在美国是件极其私人的事，旁人无权指手画脚。


　　或许正是因为备孕氛围如此轻松，2015年，我终于下决心做一名准妈妈。听说我正在备孕，表姐兴奋地打来电话：“罗纳德养的那只折耳猫是不是该送人了？备孕的时候不能养宠物，容易造成流产。”我吓了一跳，连忙跑去跟老公商量，可他却一把将宝贝猫咪抱在怀里，表情像天塌下来一样惊慌。“你从哪儿听来的？怎么可能？我妈生了我们兄妹四个，家里一直都有养狗狗，我们还不是一个个都活蹦乱跳，健健康康的。”
　　我不依不饶：“可大家都这么说。你决定好了，到底是要猫，还是要我？”罗纳德无言反驳，最后只得搬来救兵——弟弟达伦。达伦是一名兽医，听了我的顾虑，他笑着解释：“之所以说孕妇接触宠物可能导致流产，主要是因为弓形虫。不过别担心，弓形虫只通过猫的粪便被人感染，只要不碰猫粪、勤洗手，就应该问题不大。”我和罗纳德都长长松了口气。
　　自从家里人知道我在备孕，我的耳边便开始不得清静。今天老妈说不能饮冰水、吃冰淇淋，容易造成宫寒，不易受孕；明天姑母说不能喝咖啡，会导致缺钙，影响宝宝发育；后天姨妈则劝我剪掉长发，因为头发的生长会跟宝宝争夺营养……可冰淇淋和咖啡是我的最爱，两天不碰便会馋得像丢了魂；剪掉长发对我更是不可想象，从小到大我就根本没留过短发。难道想怀孕就一定要忍痛割爱吗？我苦恼极了。
　　打电话跟特蕾西诉苦，竟然听到她怀了第四胎的消息，此时正和几个也处于孕期的朋友聚会，问我要不要一起见面聊聊。我隔着电话拼命点头：和美国的准妈妈前辈取取经，我当然求之不得。可当我来到聚会地点，透过店面玻璃找到特蕾西时，却看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几个大肚子孕妇居然在惬意地喝咖啡、吃冰淇淋。特蕾西面前的那杯咖啡里，甚至还赫然漂着几大块冰。
　　我完全看呆了。“这都可以？不会对宝宝有影响吗？”特蕾西的朋友贝拉笑答：“我怀孕后有便秘的问题，喝咖啡就好了，我的产科医生说每天喝一杯咖啡没关系。如果实在担心，你就选无咖啡因的咖啡好了。”见我仍面露迟疑，特蕾西主动帮我也点了一杯冰咖啡，“我刚怀孕两个月，医生说吃冰的东西能帮我减轻孕吐反应，还有助于体内消炎。我已经生过三个健康小孩，放心吧，没事的。”
　　或许我真的是在庸人自扰。在美国，女性在备孕生产过程中基本不会受到各种清规戒律的误导，人们把孕育新生命变成了天底下最轻松自在的一件事。
　　怀孕无虑
　　2016年秋天，我顺利怀上了小孩，可是产检结果却让我又添心病：我肚子里怀的居然是一对龙凤胎。之前有同学生了双胞胎女儿，据说整个孕产过程比战争还要惨烈：怀孕时肚大如斗，完全看不清脚面；生產时撕心裂肺，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分娩后一年无法正常睡觉，整个人被折腾得像老了十岁。只要想到这些，我就会吓得精神涣散，无论如何也做不好“慷慨赴死”的准备。
　　怀孕第三个月，我的心理压力变得更大，不但食不知味，还经常疲劳、头痛和胃疼。罗纳德急得团团转，最后还是在特蕾西的提醒下决定请一位导乐。我满脸怀疑：“导乐是什么？”罗纳德解释道：“就是你在孕产期的顾问。有什么担心和疑问，她都能帮你解决。”还有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不早说？
　　第一次和多莉斯见面，我发现她的确有办法缓解我的紧张情绪。“生双胞胎会死吗？”多莉斯听后一派镇定：“在美国，产妇的死亡率极低，每10万个人中，只有7个人走上不归路，你想那么走霉运都不容易。”我又问：“分娩时到底有多疼？”多莉斯用蓝眼珠盯着我：“每个人感受疼痛时存在差异，有的人会觉得很疼，但也不至于死人，你能挺过去。”我仍旧一张苦瓜脸：“就算分娩顺利，同时照顾两个小孩也会把我折磨得生不如死吧？我怕死听小孩的哭声了。”多莉斯的语气还是平静如常：“只要给小孩设定好生物钟，他们就不会用哭声让你变得焦躁欲死。”
　　接下来，多莉斯用了10分钟的时间跟我解释为什么美国新生儿不爱哭的原因：首先要在小孩出生的第一个月由凌晨3点开始，每隔3小时给婴儿喂一次奶，每天8次，每次必须定量、喂饱，一个月后改成每4小时喂一次，这能帮婴儿迅速形成精准的生物钟，也就不会因为肚子饿而哭闹不止；其次要将婴儿包裹之后再让他们睡觉，四肢固定能增加小孩的安全感，心安自然不会哭闹；最后要对婴儿做少抱训练，不要让小孩形成对母亲体味的贪恋。 　　天呐，真的会如此神奇灵验吗？如果真能像多莉斯所说的，那么照顾龙凤胎或许并不是恐怖的灾难事件。想到这里，我的不安和心理焦虑瞬间减轻了不少。我和多莉斯约定，今后每个月进行3次产前指导，我实在太需要这种减压课程了。
　　在美国，像多莉斯这样的导乐需要取得资格认证才能就职。她们实施一对一的服务，在孕产期给产妇及其家人提供心理和信息上的全程分娩关怀。此外，导乐也会帮助产妇解决难言之隐。
　　同事塞西莉娅怀孕后男友逃之夭夭，她决定将无辜的小孩生下来自己抚养，可随之而来的问题却让她始料未及。怀孕四个月时，塞西莉娅因为体内荷尔蒙紊乱而导致性欲增强，这对于未婚先孕、又没有固定性伙伴的她来说，无疑会变得相当困扰。她的导乐伊莎贝拉了解详情后，建议她去看产科医生，或许会有药物上的解决方案。后来，塞西莉娅果真在医生的指导下服用调整荷尔蒙的药物，令难题迎刃而解。如此看来，说导乐是产妇“解决师”一般的存在，半点也不为过。
　　分娩无痛
　　怀孕9周时，我第一次和多莉斯探讨了分娩方案，她建议我最好顺产。可是在她陪我观看完可怕的分娩视频后，我退缩了。“我的肚子里有两颗‘保龄球’等着出来，还是剖宫手术更加万无一失吧？”多莉斯没有放弃，坚持建议我顺产，理由是顺产虽有可能漫长痛苦，但恢复期较短，而剖宫术的预后存在变数，有可能造成二次创伤，甚至形成永久的性功能障碍。
　　事实上，美国是世界上产妇最少实施剖宫术的几个国家之一。无论是产妇本身还是医务人员，通常都会将顺产作为分娩时的首选。是美国女性对疼痛的耐受力更强吗？当然不是，其实是形式多样的无痛分娩方式，帮助她们更加轻松安全地挨过了难关。
　　第三次产检时，我在候诊大厅遇到了正怀第二胎、名叫薇薇安的准妈妈。聊起如何分娩的话题，薇薇安说她会选择分娩中心，因为她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在分娩中心生下来的。
　　“分娩中心和医院不是一回事吗？”我问，薇薇安摇摇头：“当然不一样。分娩中心没有医生，只有助产师。那里的环境和氛围更突出家庭化，我很喜欢。”
　　按照薇薇安的说法，分娩中心的病房通常布置得像家一样温馨舒适，那里也鼓励产妇将自己的随身物品带进病房，这让她的情绪迅速得到放松。
　　听上去，分娩中心的确挺有吸引力，可薇薇安上下打量我之后，却给我泼了一盆冷水：“选择分娩中心有个前提，必须是产前检查没有异常，决定顺产，而且不希望药物干预的产妇才行，你确认不通过药物镇痛也能撑下来吗？”
　　据说薇薇安上一次在分娩中心无痛分娩时，采用了辣椒催产、精油香薰热敷、按摩和盆浴等四种方式，再加上调节呼吸和控制体位这些基本手段，她的女儿不到一小时就顺利降生。如果和薇薇安一样只采用这些非药物镇痛方法，我能把自己的孩子也平安带到世上吗？说实话，我没有足够的信心。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了住进产科病房的选择。
　　在美国，只有医院产科才能在分娩时进行药物镇痛，也被称为硬膜外镇痛。用我的产科医生詹森先生的话来说，分娩时无法忍受产痛并不是产妇软弱的表现，硬膜外镇痛能帮产妇结束受难的一天。
　　我问詹森医生：“我有朋友担心分娩时的麻药镇痛会对胎儿不利，这种方法真的安全吗？”詹森医生坚定作答：“其实无痛分娩使用的药物浓度和剂量要远低于剖宫产麻醉，而且药物很少通过胎盘，对胎儿不会有害，也不会对产妇的哺乳造成影响。”
　　顾虑已经消除，我终于可以安心待产了。2017年6月，我采用硬膜外镇痛的方式順利产下儿子托尼和女儿辛西娅。没有呻吟和挣扎，也没有噩梦般的痛苦回忆，有的是初为人母的悸动和喜悦。原来美式分娩竟是如此轻松的一件事，我的第二次备孕已在酝酿之中。
　　编辑郑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