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狍子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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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北的森林里栖息着一种鹿科动物,叫狍子。它算得上是森林里最憨厚可爱的家伙了。如果人们朝它大喊一声,它会停下来回头愣愣地看着你,好像在问,你在喊我吗?所以当地人都称它傻狍子……
  ——题记
  
  1
  
  厚厚的雪覆盖着的北方森林,一眼望去,显得无比空旷和苍凉。那满山高大的松树,树冠上堆积着雪,像列队披着银盔银甲威严的武士。林下的灌木们相互拥挤着,那些野刺玫果、小叶锦鸡、石棒绣线菊、胡枝子,还有马林果、笃斯越橘们,都被积雪压得摇摇晃晃,像喝醉了酒一般。
  一位少年在雪地里奔跑、打滚……他解放了,他自由了。放寒假妈妈一直看着他在家写作业,今天一早妈妈跟爸爸上山伐木去了,他便偷偷跑出来。
  他围着一棵高大的红松转了一圈,便施展开他的绝技,“嗖——嗖——”地爬了上去,现在远近的山山岭岭尽收他的眼底。
  他看见对面山上稀疏的杨树林中,有一群像狍子或是鹿在那里,冬子便飞快地从红松树上溜下来。
  等他喘着粗气爬上对面山顶,见一队狍子正横穿过山谷里的草甸子,向对面山上走去。
  冬子追到山下的草甸子,可不是被那塔头墩子绊倒,就是被茂密的石棒绣线菊扯住。寒风吹过来,冬子觉得好像心都冻透了。他突然看见前面有一堆熊熊燃烧的火,那高高扬起的火苗在寒风中跳跃着,那么诱人。
  冬子忘乎所以地扑过去。他扑到火堆前,伸出已经冻得像猫咬一样的手去烤火。
  这空旷的荒原上哪来的火堆呀,那分明是一丛被寒风吹动的塔头草。在寒冷的北方,山里人冻懵了的时候,会错把风吹动的塔头草当成燃烧的火,一直到最后抱着那丛塔头草冻僵。这时候如果有人从旁边踹冬子一脚,让他立刻清醒过来就有救了。
  迷蒙中的冬子被火烤得越来越暖和。
  冬子醒来了。他睁眼看见,自己已经不是在荒原上烤火,而是躺在炕上。一位陌生的叔叔正慈祥地看着他。
  “这么冷的天,再不要自己出来乱跑了,刚才多悬呀——”叔叔的声音里充满了疼爱。
  “刚才,刚才怎么啦?”冬子竟一脸的迷茫。
  叔叔没有跟冬子解释,只是说:“暖和过来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冬子一边磨磨蹭蹭地穿衣服,一边打量着屋子。从屋子里的摆设和这位叔叔的打扮,一眼就能看出叔叔是山外来的城里人。数九寒冬,这位叔叔到这老林子里来干什么呀?
  “叔叔,你——”冬子刚张嘴要问,就让叔叔给挡住了。
  “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就别问了,走吧。”
  
  2
  
  第二天清晨,爸爸妈妈一走,冬子便穿戴好跑出来。
  冬子走进白桦林,透过树木的空隙,望着像一只小熊般的小木屋。冬子刚要走过去,突然看见对面山上的林子里,有一只高大英俊的狍子向这儿走来。
  冬子赶紧淌悄躲在树后。
  那只狍子好像是回家一样,在雪地里迈着优雅的步子,一直走到小木屋前。它竟一点儿不害怕,低头用它那一对美丽的角,顶开了小木屋的门。
  天哪,狍子怎么进屋啦?冬子愣了半天,才小心地凑到小木屋的窗下,透过刚融化的冰花,朝屋子里看。
  小木屋里没有什么狍子了,却见昨天的那位叔叔坐在炕上,正脱外衣哪,俨然是刚进屋的样子。然后,叔叔掏出本子来,盘腿坐在炕上写着什么。
  一个念头在冬子的脑子里一闪:该不会那只狍子就是刚才叔叔变的吧?
  冬子屏心静气地盯着屋里,只听着雪表面融化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叔叔终于写完了。只见他从炕头行李中掏出个精致的皮包,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瓶,然后送到嘴边。
  冬子瞪大了眼睛瞅着,一会儿屋里的叔叔头上长出了角,人脸变成了一张狍子脸,接着,叔叔的四肢变成了狍子腿。
  一只英俊漂亮的大公狍子从小木屋走出来,其实就是刚才进屋的那只狍子。森林里明亮如金的阳光洒在他高大健美的身上,在雪的映照下,他显得那么完美,那么无与伦比。只见他扬起健美修长的四蹄,飞奔进银装素裹的密林。
  慌忙中躲进小木屋旁边灌木丛的冬子,愣怔怔地目送着狍子叔叔进了密林,才小心地进了小木屋。
  变成狍子的诱惑力实在太强烈了。好奇心燃烧着他,他不顾一切地跳上炕,从行李里翻出叔叔的皮包。他从皮包中掏出两个药水瓶。一个是装满红药水的瓶子,另一个是装满了绿色药水的瓶子。
  冬子惊奇地瞅着一红一绿两瓶药水。那瓶红的就是刚才叔叔喝的,冬子眼瞅着他变成了狍子。可是这瓶绿色的药水是干什么的哪?
  不要管那么多了。冬子想,现在趁叔叔不在,还是先喝点这红药水变成一只狍子玩玩。
  冬子打开红色药水瓶,紧张而小心地把小瓶凑到嘴边,轻轻喝了一小口。哟,酸酸的,还有点甜味,怎么像爸爸自己酿的葡萄酒呀。
  冬子开始觉得浑身发痒、发热。他开始脱衣服。他脱完了外衣后,再去脱时,他感到脱不下来了,他抓到的不再是衣服,而是厚厚的绒毛;而且他发现自己的手也不好使了,再看,自己的手已经变成了狍子蹄。冬子赶忙去摸自己的脸,蹄子接触到的是一张长长的狍子脸。
  哇,我变成小狍子啦!冬子快活得像一个金黄色的精灵。他飞快地爬上陡峭的山顶,又蹦跳着窜下雪坡。他时而停下来,跟树枝上跳来跳去的小松鼠打招呼;时而跟一群在雪地上找草籽吃的野鸡玩耍。
  他遇见一只在榛棵子下跳来跳去的雪兔,便高兴地跟它玩起捉迷藏来。
  突然,冬子见雪兔趴在雪地上直发抖,大睁着的两只红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妈呀,快逃吧!”就蹿进灌木丛里没影了。
  他回头一看,一只灰色的狼站在不远处,正用两只凶恶的眼睛看着他。
  冬子意识到自己现在面对的是一只狼,身子不由哆嗦起来。那狼看到这只小狍子浑身在发抖,狞笑着朝冬子扑过来。
  冬子转身刚要逃。迎面又蹿出一只凶恶的狼。堵住了他。这时,后面那只狼已经蹿上来,一口咬住他的后腿。
  冬子摔倒在雪地上。对面那只狼同时扑上来,咬住了冬子的脖子。“爸——妈——快来救我——”死死紧咬的狼牙已使得他无法发出声音。
  这时,在冬子瞪大的两只惊恐的眼睛里,突然出现了一群狍子。
  这是一群长着利角的大公狍子,它们排成一队,把头压得低低的,角朝前伸着,贴着雪地,一起向两只狼顶过来。面对突如其来的这利角的长阵,两只狼慌了。
  只见一只大公狍子猛地用角朝咬冬子后腿的那只狼的腰部顶去,一下子就把那只狼顶飞了,另一只咬住冬子脖子的狼,一看不好,就松开嘴跳到一边,很不情愿地溜了。
  一只大公狍子这时走到冬子身边,它用嘴去舔冬子脖子上的血。
  “叔叔——”冬子认出了这是变成狍子的叔叔。但他的声音只是在嗓子眼里。
  狍子叔叔也认出了冬子,他极其吃惊地低声说:“天哪,怎么会是你?”
  
  3
  
  狍子叔叔告别了狍子群,自己驮着冬子回到温暖的小木屋。
  狍子叔叔小心地把冬子轻轻放在炕上,然后他用蹄子取出那两个装药水的瓶子,捧起那个绿色的药瓶喝了一小口。
  冬子眼瞅着刚才还是一只大公狍子的叔叔,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等他再站起来,已经是一位真正的人的叔叔了。   叔叔把绿色药水让冬子喝了一小口,哇,又麻又辣,嘴里像含着一团火一般。
  于是冬子又变回了一个孩子。可是腿上的伤口,还有脖子上深深的两个大洞,还在汩汩地冒血。叔叔赶紧给冬子包扎,可是血很快从叔叔包好的地方渗出来。
  怎么办呀?这里没有止血药。离这里最近的月亮湾林场也得翻过好几座山头,叔叔背着冬子走不了多远,恐怕冬子的血就流尽了。
  这时,“笃——笃——”谁在敲小木屋的门?
  叔叔打开门一看,小木屋前的雪地上,站在几只大公狍子,它们嘴里都叼着一个灰色的圆鼓鼓的像小馒头似的东西。
  叔叔顿时惊喜地叫起来:“天哪,你们是在哪儿找来这些止血的马粪包呀!”
  叔叔撕开马粪包,把黄色的粉末撒在冬子伤口上,血很快就止住了。伤口正在愈合中,冬子躺在那儿,一脸感激和愧疚地瞅着叔叔说:“叔叔,对不起。”
  叔叔没有在意冬子的话,仔细端详着冬子,喃喃地说:“只要你不出事就好呀。”
  冬子有些不解地问叔叔:“叔叔,你为什么不责怪我偷了你的药水,变成狍子给你惹了这么多麻烦哪?”
  叔叔慈祥地看着冬子说:“我为什么要责怪你哪。我知道这都是因为你喜欢狍子呀!”
  冬子痴痴地看着叔叔:“叔叔,我想你一定是位特伟大的科学家。”
  叔叔瞅着冬子笑了:“叔叔只是一位普通的动物学家。叔叔跟你一样,从小就热爱动物,立志要拯救那些濒临灭绝的野生动物。为了更好地了解它们,保护它们,叔叔研究出这种神奇的药水,叔叔变成狍子后可以跟它们一起生活,以便更好地掌握它们的习性。”
  冬子的眼睛亮了起来:“叔叔,那你收我做学生吧。我跟你一起干。”
  “好呀!”叔叔爽快地说,“来,先吃点东西吧。我可是饿了。”叔叔拿出火腿肠和面包。
  冬子嚼着火腿,啃着面包。突然想起来问:“叔叔,现在狍子它们吃什么呀?”
  叔叔一听,沉吟了一下,叹着气:“嗨,现在可是它们最难熬的日子。大雪封山,它们只能嚼树叶和干草了。”
  突然冬子好像想起了什么,兴奋地叫起来:“叔叔,我可以让它们吃到鲜嫩的青草呀!”
  叔叔听了一愣:“你说什么?这冰天雪地的,哪来的青草?冬子你真是异想天开。”
  “是真的,叔叔。”冬子连忙解释,“我放假的时候常跟爸爸到这一带山里转。在这儿附近的白桦林旁,有挺大一片山地草原,长着茂盛的小叶草。现在这片青草一定都被捂在大雪下。”
  “是吗!”叔叔把还没吃完的半拉面包放在一边,“快把药水拿来,冬子,我们还等什么!”
  
  4
  
  白雪皑皑的开阔的山谷中,长满了挺拔秀美的白桦,中间现出一块平坦的林中空地。
  “叔叔,我没记错,就是这儿。”小狍子冬子对身边的狍子叔叔说。
  狍子叔叔小心翼翼地走到白桦林的空地边。他再一次细心地搜寻着四周的每一棵白桦树,和夹在中间的钻天杨、水冬瓜,还有那些低矮的胡桃楸、榛树棵。最后他才放心地从树下钻出来,抬起蹄子,刨开地上一尺多深的积雪,下面果然露出了绿茸茸的嫩草。
  “狍子兄弟姊妹们,快过来吃吧!”狍子叔叔回头招呼那些等在林中的狍子群。
  备受饥饿折磨了大半个冬天的狍子们,一阵风般地从白桦林中蹿出来。没用多少时间,这片林中空地就好像被犁过了一样,翻了个遍。
  吃饱的狍子们,有的趴在灌木丛边舒服地晒太阳;有的悠闲地在白桦树下蹭痒;有的小狍子在林中雪地里打闹。
  突然,两只追逐玩耍的小狍子,跑在前面的一只重重地摔倒在雪地上。
  后面那只小狍子跑上前,只见躺在雪地上的同伴瞪着哀伤的大眼睛喘息着。它的脖子上被紧紧地勒着一根亮晶晶的钢丝。
  “套子!不好啦,它被套子套住啦!”小狍子的一声惊叫,如同震天的炸雷,白桦林中的狍子群顿时惊惶失措,大家开始四散奔逃。
  “扑通——”一只狍子被套住摔倒在雪地上。“扑通——”又一只狍子被套住摔倒在雪地上。
  “大家不要慌!不要乱动,听我的!”危急时刻,狍子叔叔一声喊,狍子群镇定下来,它们一双双大眼睛期待地看着狍子叔叔……
  狍子叔叔招呼冬子帮被套住的狍子解开套子,然后带领狍子群赶紧离开。
  狍子群刚离开,三个偷猎者就出现了。
  他们中一个长得膀大腰圆,像一只黑熊;一个又小又瘦,在雪地里灵巧得如一只松鼠;另一个哪,长得又细又高,探头探脑的样子活脱脱一只长脖子老等[注]。
  三个家伙兴冲冲直奔他们下套子的地方。
  当他们看到雪地上那些零乱的蹄印,就知道刚才有一大群狍子来过这儿,可是怎么一只狍子也没套住哪?
  “黑熊”一声惊呼:“快看,这只套子明明套上了,可套住了的狍子哪?怪事!”
  “你看看,雪地上还有狍子挣扎的痕迹哪。”“小松鼠”也在叫。
  “真怪了,傻狍子还会解套子?”“长脖子老等”喃喃地叨咕,“我们遇上一群成精的狍子啦!”
  “傻狍子就是傻狍子,走,我们再换个地方。”“黑熊”招呼他们俩。
  
  5
  
  冬天的晨雾在慢慢散去,山山岭岭露出那披满了雾凇的低矮的灌木和高大的乔木,阳光掠过积雪和冰凌,跳动着银子般的光。
  狍子叔叔和小狍子冬子带领着狍子群,飞快地穿行在这银装素裹之间,现在他们要去椴树林吃那秋天落下来的又甜又软的椴树叶。本来按狍子群里的规矩,都是头狍在前面领路。可是现在这森林里来了偷猎者,虽然狍子叔叔不是头狍,但他义不容辞地代替头狍,警惕地走在狍子群前面。
  去椴树林要经过一个狭长的峡谷。这里的山峰越来越险峻,树木也越来越茂密,有时路窄得只能是一只狍子从两棵树隙间刚好穿过。
  在这山势陡峭的半山腰,厚厚积雪掩着的一棵老橡树下,隐约可见一个黑咕隆咚的树洞。
  树洞里先是探出一颗小脑袋,接下来是一颗大脑袋,最后是一颗长脑袋瓜。原来这是那三个偷猎者:“松鼠”、“黑熊”和“长脖子老等”。
  “看到没有?来啦!”还是小脑袋的“松鼠”眼儿尖,低声说。
  三个家伙看见远远的山脚下,一行褐黄色的小点,在向两山之间的峡谷移动。
  这时,狍子叔叔正带领狍子群小心翼翼地在冰雪峡谷中缓缓行进。
  “不好——”突然,走在前面的狍子叔叔一声惊叫。一只闪着细细银光的套子,被狍子叔叔踩上了。
  后面的狍子队伍一阵骚动,狍子叔叔赶紧喊:“大家不要慌,站住不要动。小心旁边树丛里有套子!”
  这时,他招呼冬子:“冬子,你小心地过来,帮我解下这套子。”
  冬子从后面小心翼翼地帮狍子叔叔撑开套在狍子叔叔腿上的套子,狍子叔叔低头用角轻轻把套子摘下来。
  “我们不能再往前走啦,这里一定下满了套子。现在大家原地朝后转,我们从原路返回。”狍子叔叔冷静地指挥狍子群撤离。
  山上的三个家伙眼睁睁地看着狍子群井然有序地退出山谷,一个个目瞪口呆。
  半天,“长脖子老等”才冒出一句:“难道咱们真的遇上了狍子精啦?”
  “追!我非要逮住今天那只在前面领头的狍子,看看到底是它精还是我精!”“黑熊”发着狠说。   他们沿着雪地狍子群留下的足迹追去。
  他们累得气喘吁吁地爬上一座山头,再也走不动了。他们看见在山下平坦稀疏的椴树林中,吃饱了的狍子有的在悠闲地散步,有的趴在树下朝阳处休息。
  “要是有枪就好啦。啪,啪,啪——”“黑熊”狠狠地说。
  “你们看!”另外两个顺着“小松鼠”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椴树林边的一处高岗上,一大一小两只狍子正在那儿徜徉,它们不时警惕地四下张望着。
  “是它!”“黑熊”叫起来,“正是那只在峡谷中领头的狍子,瞧,旁边那只小狍子一定是帮它解套的小狍子。”
  “小松鼠”又发现了新情况:“快看,那一大一小两只狍子离开狍子群,自己单独走啦!”
  
  6
  
  三个家伙悄悄跟在后面,直到看着这一大一小两只狍子走进小木屋。
  他们几步蹿到小木屋的窗下,偷偷朝屋里看:他们看到了狍子叔叔和冬子喝绿药水变回人的全过程。
  “小松鼠”登时小眼睛瞪得滴溜圆:“我的妈呀,原来这两只狍子是人变的。”
  “怪不得咱们下的套子总让他们给识破哪!”“黑熊”低声骂起来。
  “小松鼠”拨拉一下“黑熊”:“走,咱们进屋跟他们谈谈。”
  “笃,笃,笃——”响起了敲门声。叔叔示意冬子去开门。
  三个陌生人进了屋,叔叔一瞅他们的装束打扮,就猜出了是城里来的偷猎者,便冷冷地问:“你们有事吗?”
  几个家伙倒不在意叔叔冷漠的态度,“小松鼠”满脸堆着笑:“怎么,我们连进屋坐坐都不行吗?”
  他们往小炕上一坐。“长脖子老等”凑过来问叔叔:“哥们,你是——”
  叔叔说:“我是省里野生动物研究所的。”
  “小松鼠”“嘿嘿”乐了:“嗬!怪不得这么厉害,能变成狍子跟狍子一起生活。原来是省里动物专家呀!”
  “黑熊”把满脸横肉触到叔叔面前:“哥们,你别装了好不好!刚才我们在外面眼瞅着你们俩变成狍子走进来的。”
  叔叔脸儿一沉:“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打破天窗说亮话吧,我就是来保护这群狍子的,没想到这几天坏了你们的‘好事’了吧。”
  几个家伙挺尴尬地相互瞅瞅。“黑熊”两手一摊说:“我们也是没法子的,谁愿意这大冷的天往深山老林里钻呀?”
  “唉,领导的话你得听吧。这不,快过年了,我们领导要给上面的领导送礼。来时领导下了死令,不套到几只大狍子就别下山。你说,让我们这当属下的咋办?”“小松鼠”想尽量引起叔叔的同情。
  “哥们,我们只要你明天别变成狍子到狍子群去就成。我们也不多套,就四只。”“黑熊”趁热打铁来说服叔叔,“我们也不让你白帮,套到一只狍子给你一千,总共四千。不,我们干脆就给你五千好啦。怎么样,就这么办吧?”
  “对不起,我不缺钱。我帮不了你们。”叔叔斩钉截铁地回答。
  三个家伙愣愣地站在小木屋中央。
  “走吧——”“小松鼠”推了推他的那两个哥们。
  一出了小木屋,“黑熊”就咬牙切齿地开骂了:“你说我们怎么这么倒霉,遇上了这么个混蛋!”
  “长脖子老等”哭丧着脸:“就这样空着手回去,领导一定说我这个科长能力不行。年底竞聘我怕是没戏了——”
  还是“小松鼠”沉着冷静,他小眼睛叽里咕噜一转,嘟哝出一句:“明天咱们再来!”
  
  7
  
  清晨的森林阴沉得吓人,刀子一样的西北风刮起地上的雪,打在脸上像铁砂一样。细树枝剧烈地摇晃着,枯树枝“吱吱呀呀”地哀鸣着,整个森林好像疯狂了。
  冬子来到小木屋时,叔叔好像刚起床,看他一副疲倦的样子。叔叔刚跟冬子打招呼,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冬子趴着门缝朝外一瞅,风雪里站着昨天来的那几个家伙。
  叔叔一愣,继而告诉冬子:“让他们进来,他们愿来就来呗。”
  “黑熊”和“小松鼠”进了屋,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一边大声地埋怨着:“这叫什么鬼天气,雪打得你连眼睛都睁不开!”
  他们不用叔叔和冬子让,就过来往炕上一坐,打开随身带的包,把香肠、鸡腿、松花蛋……摆了一炕,然后把一瓶好酒打开,小木屋里顿时荡漾着肉香和酒香。
  “来来,哥们。”“小松鼠”的小脸上堆的全是笑,“昨天这一宿我们想通了。狍子不套了,我们也不在深山老林遭这个穷罪,更不给你添麻烦了,空着手回去,领导也会理解的。一会儿我们就下山,现在我们是来辞行的。”
  “黑熊”的一张大脸冲着还木然坐在那儿的叔叔打着哈哈:“哥们,昨天我们深一句浅一句的,你可别往心里去呀。咱们都是爷们嘛!今天我们要下山了,在山里能遇上不容易,过来聚一聚交个朋友。”
  人到山里让大自然一熏陶,就变得纯静了。何况像叔叔这样单纯的专家学者。见他们如此真诚热情,叔叔绷着的脸浮出了笑容:“别说了,其实都是那些混蛋当官的难为你们。好吧,我正好还没吃早饭哪,就陪你们喝几杯!”
  几杯酒下肚,小木屋的气氛变得越发热烈了。
  叔叔突然觉出少了一个人:“哎,还有一个细高个的怎么没来呀?”
  “他呀,单位有急事,昨天连夜赶回省城了。”“小松鼠”连忙说。
  “人家是科长嘛,当个头儿事就多。”“黑熊”接过话来,“来,哥们,干,干——”
  “我,我——我不能再喝了。”叔叔看样子真有点喝多了,手端着酒杯直晃。
  “小家伙,来,再啃一个鸡腿。”“黑熊”拽个肥鸡腿递给冬子,再去看那叔叔,他已经歪在炕头的行李上睡着了。
  
  8
  
  两个家伙一出了小木屋,就顶着森林里呼啸着的大烟泡,急急地翻山越岭地往前赶。
  远远地看见“长脖子老等”蹲在那儿。
  “长脖子老等”回头瞅瞅刚从山下爬上来的两个家伙,问:“你们那儿安排好了吗?”
  “就他那点酒量,没怎么的就让我给灌倒了。现在睡着哪,我看他天黑前能醒过来就是快的了。”“黑熊”眉飞色舞地说。
  这时他俩凑上前,朝前面望去:空荡荡的林子里,什么也没有。“狍子怎么还没来呀?”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长脖子老等”俨然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你没看今天这大烟泡刮得天昏地暗的吗,狍子起来得肯定要晚一点。放心吧,我早就踩好点了,前面洼地里有一片通红的浆果,那可是难得的美味。这群狍子肯定来,你就瞧好等着吧,哥们。”
  “快看,来啦——”还是眼尖的“小松鼠”最先发现了情况。
  对面山上,远远地出现了一队褐黄色的点儿,正慢慢向这里移动。
  三个家伙心都提到嗓子眼儿啦,一个个屏住气紧盯着。
  那群狍子在一头大公狍子的带领下,已经从对面山上走下来,直奔山下长满马林果、绣线菊、笃斯越橘的山间洼地。
  只要穿过山脚下一片窄窄的白桦林带。就是挂满了红红浆果的草甸子。
  而三个偷猎者的套子正是下在那片狍子群必经的白桦林。
  看着狍子群在一步步走向白桦林,三个家伙兴奋激动得真想跳起来,他们控制着自己难以抑制的心情,手心都攥出了汗。
  就在大公狍子刚刚抬起前蹄,就要迈进白桦林的一刻。
  突然,掀起一片雪雾,只见一大一小两只狍子飞奔到白桦林边。
  他们横在大公狍子面前,挡住了狍子群前进的步子。   “完啦——”“黑熊”瘫坐在雪地上。
  “长脖子老等”脸更长了。“小松鼠”也一下子没了精神。
  他们看到这一大一小两只狍子,正是狍子叔叔和冬子及时赶来,拦住了狍子群,没让它们走进死亡的陷阱。
  他们看见停下来的狍子群,由狍子叔叔和冬子领着,开始躲开下满了套子的白桦林,谨慎地沿着山脚,朝另外的方向走去。他们自然猜到,狍子叔叔这是带领狍子群,绕到对面找个安全地方进入草甸子,再吃那些甜甜的浆果。
  “我们真的该滚蛋下山喽——”“小松鼠”无可奈何地叨咕着。
  “我们还没输!”“黑熊”低声吼了一句,“走,我们在他们没回去之前,快点赶回小木屋!”
  小木屋到了。
  “黑熊”真的像黑熊,一头撞进去。
  等“小松鼠”和“长脖子老等”上气不接下气、跌跌撞撞地进了小木屋,“黑熊”翻出了狍子叔叔的皮包,从里面倒出那个绿药水瓶攥在手里。
  “哎——哎,你怎么拿人家的药水呀?”“长脖子老等”喘息着拦住“黑熊”,“没有了绿药水,你让人家咋变回人哪?”
  “黑熊”急了,喊起来:“我说你们还想不想套狍子啦?怎么这点弯都转不过来!他再不肯帮忙,就别想要回这绿药水变回人。”
  “小松鼠”一愣:“大脑袋,你这招可够损的了。”
  
  9
  
  狍子叔叔和冬子带领着狍子群,一直绕到对面山上,从那儿选择了一处安全地带走过去,吃到了草甸子里那片红红的浆果。然后狍子群找到一个朝阳山坡休息,狍子叔叔和冬子才离开狍子群回小木屋。
  一推门,叔叔就觉得不对劲儿,屋子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打开的皮包被扔在炕上。
  “有人来过!谁动了我的皮包!”叔叔一惊,“快看看药水在不在?”
  冬子跳上炕,用笨拙的蹄子打开皮包,惊叫:“叔叔,红药水在。可是绿药水没啦!”
  “别急,你再好好找找。”叔叔一听绿药水没了,也慌了神,“是不是不小心掉哪儿啦?”
  冬子用小蹄子翻着行李,还是没有绿药水。冬子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猛然,狍子叔叔明白了:“冬子,别找了,肯定是被那几个套狍子的家伙拿走的。走,我们找他们去!”
  狍子叔叔和冬子。沿着雪地上的足迹,终于找到三个偷猎者住的山洞。
  他们一进山洞,就隐约听见里面人的说笑声。
  远远地看见狍子叔叔和冬子进来,三个家伙用那一种近乎好奇和嘲笑的眼神看着。
  狍子叔叔和冬子用愤怒的眼睛看着他们:“快把绿药水还给我们!”
  “黑熊”两手一摊,肩膀一耸,哈哈笑起来:“这只狍子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呀!”
  狍子叔叔眼里喷射着怒火:“你还是人不?听不懂人话呀!”
  这时,“长脖子老等”手里拎着酒瓶子走过来:“哥们,消消火,坐下来喝两杯,药水的事好商量。”
  “我没闲空陪你们,快把绿药水还给我!”狍子叔叔愤怒地喊。
  “哥们,别激动。”“小松鼠”凑上前,撇撇嘴,“你们呀,没看人家还是只狍子嘛,哪还有心思喝酒。其实这事也不全怪我们,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次我们说好了,你答应让我们套狍子,我们就还你药水。不然——”
  “就让你当一辈子狍子,正好你也喜欢狍子。”“黑熊”接过话幸灾乐祸地说。
  “肮脏的交易,卑鄙的行为!你们这些败类!”狍子叔叔气愤至极,“你们别想从我这儿弄走一只狍子,我就是真当一辈子狍子,也不跟你们同流合污!”
  “行了,不跟他啰嗦了。”“黑熊”一抡胳膊站起来,“哥们,你高尚,当你的伟大崇高的狍子吧。我们几个认了。走,下山回家!”
  狍子叔叔跟冬子堵住洞口。
  “躲开,躲开!”“黑熊”嚷着,“惹老子急了,把你们当真狍子逮住送进动物园。”
  “不把绿药水还给我们,你们休想走出这山洞!”狍子叔叔低沉的怒吼声带着不可动摇的力量。他把头低下去,一对狍子的利角指向三个家伙。
  “把绿药水还给我们!”冬子把没有角的头抵向三个坏蛋。
  “小松鼠”捅了一下“黑熊”:“算了,把药水给他们得了。你还真要让他们成狍子呀。”
  “快给他们得了。这还有个孩子,不能让这孩子也在山里当狍子呀。”“长脖子老等”也劝“黑熊”。
  “给他们,那太便宜这家伙啦!”“黑熊”骂骂咧咧的,“害得我们在这深山老林子里遭了这么多天罪,最后还闹个两手空空!”“黑熊”瞅着狍子叔叔坏笑着,“哥们,你不是喜欢狍子吗,现在真叫你当狍子怎么就怕了,啊?好吧,我给你药水——”
  “黑熊”从怀里掏出药水瓶,举在狍子叔叔和冬子眼前晃着:“来,狍子哥们,我叫你喝个够!”突然,“黑熊”拧开药水瓶盖,绿色的药水“哗哗”往下倒。
  狍子叔叔和冬子都急了,冲上前去抢绿药水瓶。
  “黑熊”一边往后退,躲着狍子叔叔和冬子,一边手里举着的药水瓶。在“哗哗”倒着药水。
  眼看绿药水就快淌没了,狍子叔叔和冬子急得眼里直冒火。叔叔用两只长角向“黑熊”顶去,冬子跳起来去抢“黑熊”手里的药水。
  “黑熊”往后一退,脚被绊了一下,仰面摔倒了,手里的药水瓶被甩了出去,只听“啪嗒——”一声,药水瓶掉到山洞的岩石上,被摔得粉碎,绿色的药水在岩石上四溢。
  狍子叔叔用力过猛,顶了个空,也摔倒在地上。
  旁边那两个家伙一看把事惹大了,就喊“黑熊”:“大脑袋,还不快走!”“黑熊”狼狈地爬起来,三个家伙慌忙逃出山洞。
  狍子叔叔边支起前蹄,边心急火燎地喊:“冬子,快,快,药水马上淌没了,你快舔一点!”
  冬子一愣,只见那岩石上洒满的药水正在滴答滴答,一滴滴流到地上,只有岩石上一个黄豆大的洼里,还存了点药水。
  “叔叔,你快过来,我们俩喝!”冬子叫叔叔。
  “孩子,那点药水不够咱们俩的。你就快喝吧,一会儿渗没了呀!孩子——”狍子叔叔带着哭腔。
  不能再犹豫了,那岩石上小洼里的药水,眼瞅着越来越少,冬子低下头一口舔尽了那宝贵的绿药水。
  
  10
  
  看着冬子变回了孩子,刚要爬起来的狍子叔叔,如释重负,又无力地趴到地上。
  冬子扑过去,一把抱住狍子叔叔的脖子,哭着喊:“叔叔——”
  狍子叔叔好像很累,他瞪着两只哀伤的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叔叔,没有了绿药水,你可咋办呀?叔叔——”冬子搂着狍子叔叔的脖子哭着。
  山洞里空空洞洞,静得吓人,只有冬子凄凉的哭声,伴着洞外风雪的呼嚎。
  一直沉默的狍子叔叔说话了:“好了,冬子,别哭了。冬天山里黑得早,你赶紧回家吧。”
  “叔叔,我不能就这样撇下你呀。我要跟你在一起当狍子,我们不是还有变狍子的红药水吗!”冬子说着把狍子叔叔搂得更紧,生怕叔叔跑了。
  狍子叔叔认真严肃地瞅着冬子:“别说傻话,你不回家怎么行哪?你爸爸妈妈会急疯的。叔叔没事,叔叔出来考察野生动物,一年半载不回家是常事。”
  “可是你不能总当一只狍子呀!我要在这儿陪你。”
  “冬子,你得听话。”狍子叔叔苦笑着,笑得那么酸苦,“你听叔叔说,叔叔喜欢山里的狍子,它们也正需要我的帮助哪。叔叔先在这儿当几年狍子,你回去好好学习,等你研究出能变回人的绿药水,再来接叔叔。好吗——”
  冬子抱住狍子叔叔的脖子,哭着说:“叔叔,你等着我,我一定好好学习,早点研究出药水来接你。”
  一个孩子和一只长着美丽大角的公狍子走出山洞。
  “再见,冬子。”“再见,叔叔。”他们互相告别。
  这时,森林中的风停了,大片大片的雪花蝴蝶般,从天上,从树梢,悠雅轻盈地飘下来。他们互相对望着,谁也不肯动步。最后,还是狍子叔叔毅然迈开蹄子。
  “叔叔——”冬子的哭声在森林中回荡,密集的雪花在冬子身边尽情狂舞……
  
  [注]:长脖子老等,东北人对鹳鸟的俗称。因为北方的灰鹳、白鹳,常常站在水边,伸长了长脖子,在那儿捉鱼。所以人们叫它们为长脖子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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