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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2009年至2011年,三年间我们在怀柔的一片山林走了不少地方,涵盖面积约有15平方公里。怀柔属燕山山系,我调查的这片林区的海拔最低处位于一个人工水库的水平面,为500米;最高处为我们称之为东山的山顶处,为880米。
我们一开始的目标是寻找可能存在的华北豹。通过寻访民间,得知此地曾经存在的兽类主要有猫科动物中的豹、豹猫,犬科动物中的狼、赤狐、貉,鼬科动物中的猪獾、狗獾、黄鼬,灵猫科动物中的果子狸,此外还有食草动物如狍、野猪、斑羚、原麝、野兔、刺猬等。然而从20世纪70年代以后,该地区的大型兽类数量便锐减,豹的最后一次目击记录是在2000年以前(不确认),狼和赤狐则消失得更早。中大型食草动物中,原麝和斑羚的消失时间应该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
没找到豹子,但找到了其他兽类
一开始我们是冲着豹子来的,但几个月后我们就发现此地基本不具备养活大型猛兽的条件,我们也没有发现任何豹的可靠线索。于是我们将注意力转移到当地兽类的调查上。这个地方正好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实习课堂,好让我们实践在山西跟随三北猫科的弟兄们学习到的野外调查知识。正好北京地区兽类的资料比较缺乏,我们的调查或许能够为其他同仁提供一些参考。
豹:经过三年的调查,我们基本可以确定,这一带没有稳定的豹种群存在。之前发生的咬死羊的事件,不能确认为豹所为,即便是豹所为,那也可能是游走于北京~滦平广大地区的豹个体,此处并非其主要领地。之所以这么判断,主要是根据当地的食物密度和生境的连续分布情况。
历史上当地的确有豹,曾经有过数次较为可靠的豹目击记录,并有过捕获记录,但上世纪80年代后就甚少有豹的踪迹。据给我们当向导的山民的描述,已经近20年没有在山上看到过豹子了。虽然近年来仍不时有目击记录,比如去年夏季就有一次,但经过我们仔细调查和分析,认为更大的可能是目击者看错了,错把豹猫看成了豹。我们仔细探察了去年目击事件中村民所说的目击地点,在那里只找到了豹猫的粪便,没有看到过豹留下的任何痕迹。
豹猫:此地的豹猫分布是相对稳定的,可以认为有稳定种群存在。我们前后拍摄到了五六只豹猫个体,加上两只被猎杀的个体,一共有七八只豹猫被记录。但除了去年年底记录的三只小豹猫,只有两三只活体记录。这个数字基本符合我们在调查期间观察到的领地标记(粪便)的分布情况。但拍摄记录的位置和我们调查时发现的豹猫标记的位置并不完全符合,可以预计尚有一两只豹猫未被拍到。
当地豹猫为北方亚种,体形中等,被猎杀的两只雄性豹猫(估计为兄弟俩)的体重有5~6公斤。豹猫毛色较暗淡,底色为浅褐色,斑点可见,幼猫斑点较明显。从粪便中可以看出,豹猫在当地主要捕食啮齿类动物和鸟类,鸟骨残渣几乎在所有的粪便中都能找到。当地雉鸡数量较多,勺鸡在几个豹猫的领地内也都有记录,各种老鼠和野兔的数量也不少,豹猫的食物来源比较丰富。
2010年年初,我在探查时意外发现了两只刚被打死的豹猫,这是我第一次在此地见到豹猫实体,可惜我去晚了一天,否则就能将其救下了。据农民说,这俩家伙一冬天偷吃了他家上百只鸡鸭。2011年8月8日,我们的一个观测点拍到了三只小猫结伴经过,这个纪录可证实当地的豹猫存在繁殖行为,其种群是可以延续的。
貉:貉是一种小型的犬科动物,把它列进来是因为似乎中国野生貉的资料相当少见,而我们在别的地方也从未见到过这么多的野生貉。三年中,这些小型犬类是相机陷阱中最常见的客人。
事实上我们第一次在东山设置的观测点就拍到了貉。此后在不同的观测点我们一直都能拍摄到貉,记录到的个体共有10只左右(实际数量可能更多)。可以说貉在这个地区拥有不错的种群。
现在很难查明貉种群的发展历史,因为据当地山民说,二三十年前貉并不多,那时候似乎赤狐更常见一些。当狐狸消失以后,近10年来貉的数量明显比以前多了。还有一个说法是,北京野外的貉有很多来自于养殖场,因逃逸、放生等因素,其种群逐渐扩大。但根据记录,野生貉在北京、河北确有分布,所以当地貉种群的身世问题恐怕只能等有条件的单位通过分子研究来加以确认了。
这些胖乎乎的长得像浣熊一般的小家伙们,对于感情似乎是非常忠诚的。二三月份,进入发情期的貉开始双双结伴而行,并时常伴随有求偶的行为。到了夏季,貉进入繁殖期,到了八九月份就能看到当年出生的小貉出现在镜头面前。到了秋季,小貉们已经膘肥体壮,准备迎接寒冬的到来了。
貉在当地没有天敌,只有豹猫作为竞争者存在。但貉却是当地被人类捕猎的对象,貉子皮的收购价格要高于其他的一些动物。
狍和野猪:作为大型食肉动物的重要食物来源,狍子和野猪的密度和数量决定了当地是否具备大型猫科猛兽生存的条件。不幸的是,我们在此地的调查表明,此地的狍子数量非常有限,不足以养活固定的华北豹种群;而野猪的情况要稍好一些。
三年下来,我们在各处观测点上累计拍到了5只狍子(可能有个体计算重复或少算),根据粪便、村民描述等因素综合判断,该地区稳定存在的狍子数量最乐观也不会超过10只。野猪的情况要好一些,几年下来观测到两三个小群,总体数量为8~14只。野猪的活动范围较大,每年秋冬季节观测到的野猪明显多于春夏季节,因此这15平方公里可能只是这些野猪栖息地的一部分。总体而言,这15平方公里内的有蹄类动物数量在一年内可被统计到12~15只。
为什么我们说这个地区养不活华北豹呢?从狍子和野猪的密度来看,在西伯利亚环境较好、有东北虎和远东豹存在的地区(锡霍特一阿林地区),其有蹄类动物密度(每10平方公里)约为:马鹿2~3只,梅花鹿5~6只,狍子2~3只,野猪3~4只;综合而言每10平方公里的有蹄类为12~16只。而即便在锡霍特一阿林地区,也被认为有蹄类数量对于东北虎和远东豹而言太少,理想的数值是每10平方公里有蹄类动物达到43只左右。根据这个密度来看,在锡霍特-阿林山区,每15平方公里的有蹄类动物为18~24只。对比之下,怀柔地区的有蹄类要少得多,尤其是我们探索的地区还算是怀柔地区物种比较丰富的区域,如果看整个怀柔境内山地生境的情况,那么有蹄类的总体数量及分布密度都不会让人欣慰。
鼬科:猪獾和狗獾的数量较多,其中猪獾的数量远大于狗獾。由于这些动物太常见,每一个相机陷阱都能轻易拍到獾子,因此我没有去做数据统计。而黄鼬则不多见,这些小家伙们似乎更喜欢靠近城市的地区,山里面的黄鼬很少,我们一共只拍到过3次。
灵猫科:花面狸(果子狸)是本地唯一一种灵猫科动物。虽然在记录上该物种最北分布到了北京-河北一带,但在我亲眼看到一个皮张之前我根本不信北京还有这个。不过2009年一户山民打死了一个果子狸个体,皮张就挂在他家墙上。这位山民前来问我这到底是什么,这使得我开始注意当地是否有果子狸存在。从山民们口中我们得知这东西在当地叫“青腰”(发音),据说皮子不值钱,收皮子的根本不收。这两年来在当地据说至少有两只被打死。而我们在2011年终于拍到了一张模糊不清的果子狸照片,也证明了该物种在北京的确还有分布。关于当地果子狸的习性、种群情况,一切都还是谜,有待进一步探索和发现。
狩猎和缺水威胁着兽类
从20世纪五六十年代起,随着北京周边兴建水库和农村的发展,北京周边山区的水资源以及生境均发生了较大的改变。山区里山泉逐渐消失,动物的栖息地破碎化加剧,动物的种群急剧衰退,很多大型兽类逐渐消失。
狩猎在山区是一个非常普遍的现象。在几年的走访中我们发现,虽然山民们都知道现在动物要保护了,但打猎从来没有停止过。只是在1996年禁枪以后,打猎变得不那么方便了,而新一代的年轻人对于这项过去用于补贴家用的活动也没有多大热心。现存的狩猎主要是下套子、夹子和做陷阱,其主要目标是野兔和獾子。虽说打猎的人有主要目标,但实际上几乎所有的动物都会中招,钢丝套和夹子几乎能捉住所有比兔子大的动物。这几年间我们在山上拆除了一些套子,数量大约在5~6个,倒是不算多。夹子我们没有见过,但知道有人也在用,至少有一个果子狸是被夹子夹住的,据说那个果子狸带着夹子爬到了树上,并且死在了那里。陷阱不多见,会做陷阱的人现在也不多了。陷阱主要设在一些山脊上的狭小路口处,四周用树枝堵住,中间用树枝围出一个通道,通道里面安置了数个钢丝套,这种陷阱对于獾子非常有效。另外还有一种简单一些的陷阱,也是在差不多的地形上,利用重一些的树干,下面安置以一个绊发的机关,小动物走过时树干便会倒下将动物砸死。这种陷阱我和老蒋曾经破坏掉两个,以后就再也不见了。此外还有针对野生动物偷盗家禽家畜以及破坏农作物的报复行为。我曾经记录过在此地因偷食农民家的鸡、鸭而被杀死的两只豹猫。这两只豹猫被杀死后,很长时间我们都没有在此地再发现豹猫的踪迹。
缺水也是这片山地面临的极为严重的问题。事实上缺水的问题不光在怀柔这片山地存在,北京周边几乎所有的山区都存在缺水的问题,很容易看到过去的河道现在已经干涸,只剩鹅卵石裸露在地面。一个山民对我们说,过去家门口这片大岩石很湿润,夏天总是有水从中渗出,周围的植被长势良好,有很多松鼠跑来跑去;而这些年水越来越少,到最后完全没了,松鼠也已经好多年没见到了。
造成缺水的原因可能很多,全球变暖是一个大的因素,而北京这个巨大的城市对于地下水的过度开采以及在山区兴建各种水库,似乎都在影响着山区的水资源。普遍的说法是,自打修了小水库,很多山泉就开始断流了。这种现象如何解释,我并不清楚,但很明显地,缺水使得山上的植物也受到了影响。
在几座山的山顶上我们都发现了大量已经枯死的栎树,而栎树果实是野猪等动物的重要食物来源。对动物而言,现在山里的水源地几乎消失殆尽,很难想象动物们在夏季是如何解决饮水问题的。这些因素恐怕都在影响着动物的分布、繁殖以及其他行为。
最后就是道路发展带来的影响了。北京的交通建设或许是全国最好的地区,“村村通工程”确保水泥路早已到达了一些最偏远的村庄。道路带来了现代化,也带来了沿路经济的发展。虽然山里的道路本身并不太妨碍动物们行走,但沿途村庄的发展却会带来很明显的生态阻隔。北京的诸多国道、省道、县道、村道,在山区四通八达,成就了很多山村的发展,这种发展日积月累,使得村庄和道路互相配合,逐渐成为动物们活动的屏障。如今在北京地区的山区已经很难找到连续分布的无人山区,无论什么山沟,两三公里内必有村庄,生境的破碎化已成定局。这种现状导致大型动物已经非常缺乏足够大的栖息地,尤其是领地意识较强的大型食肉动物如狼、豹等,基本上已经不大可能在北京地区的山区找到适合种群繁衍的生境了。
这片山地依然充满希望
虽然在此地我们还没有找到华北豹,但三年的探索使得我们认识了一个全新的北京荒野生境。由于华北地区缺乏梅花鹿和马鹿,斑羚的分布不如狍子广泛,原麝则更为少见,因此狍子和野猪是华北豹最重要的食物来源。对比山西太行山生境较好、有稳定华北豹种群的地区而言,山西的狍子和野猪被拍摄到和统计到的概率远比怀柔地区的高。即便是对比我们在京西百花山一带的观察(数据较少,尚无准确数字分析),百花山单位面积的狍子数量也应多于怀柔山地。可以想象,这一地区即便存在豹,那么它们为了生存,也必须建立相当大的领地范围,方可确保找到食物。
但是即便如此,这片山地依然是富饶的和充满希望的。从动物的密度来看,该地恢复到可供华北豹生存的条件,并非一件不可期待的事情,重要的是如何去保护它。事实上随着我们在此地的持续观察,周边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有人在这里“搞动物研究”,打猎下套的行为已经逐年减少,从一些动物的繁衍状况来看,各种动物的数量似乎都在增加。虽然怀柔地区总体受到修路、旅游等因素的影响,但在这样的地方,只要付出努力,生境的好转与动物种群的恢复依然是可行的。谁能预料是否在将来的某一天,我们会发现一只金钱豹再次来到这片山地,在清晨来到水库边喝水,并发出粗哑的吼叫声呢!至少我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作者系中国猫科动物保护联盟成员)
我们一开始的目标是寻找可能存在的华北豹。通过寻访民间,得知此地曾经存在的兽类主要有猫科动物中的豹、豹猫,犬科动物中的狼、赤狐、貉,鼬科动物中的猪獾、狗獾、黄鼬,灵猫科动物中的果子狸,此外还有食草动物如狍、野猪、斑羚、原麝、野兔、刺猬等。然而从20世纪70年代以后,该地区的大型兽类数量便锐减,豹的最后一次目击记录是在2000年以前(不确认),狼和赤狐则消失得更早。中大型食草动物中,原麝和斑羚的消失时间应该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
没找到豹子,但找到了其他兽类
一开始我们是冲着豹子来的,但几个月后我们就发现此地基本不具备养活大型猛兽的条件,我们也没有发现任何豹的可靠线索。于是我们将注意力转移到当地兽类的调查上。这个地方正好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实习课堂,好让我们实践在山西跟随三北猫科的弟兄们学习到的野外调查知识。正好北京地区兽类的资料比较缺乏,我们的调查或许能够为其他同仁提供一些参考。
豹:经过三年的调查,我们基本可以确定,这一带没有稳定的豹种群存在。之前发生的咬死羊的事件,不能确认为豹所为,即便是豹所为,那也可能是游走于北京~滦平广大地区的豹个体,此处并非其主要领地。之所以这么判断,主要是根据当地的食物密度和生境的连续分布情况。
历史上当地的确有豹,曾经有过数次较为可靠的豹目击记录,并有过捕获记录,但上世纪80年代后就甚少有豹的踪迹。据给我们当向导的山民的描述,已经近20年没有在山上看到过豹子了。虽然近年来仍不时有目击记录,比如去年夏季就有一次,但经过我们仔细调查和分析,认为更大的可能是目击者看错了,错把豹猫看成了豹。我们仔细探察了去年目击事件中村民所说的目击地点,在那里只找到了豹猫的粪便,没有看到过豹留下的任何痕迹。
豹猫:此地的豹猫分布是相对稳定的,可以认为有稳定种群存在。我们前后拍摄到了五六只豹猫个体,加上两只被猎杀的个体,一共有七八只豹猫被记录。但除了去年年底记录的三只小豹猫,只有两三只活体记录。这个数字基本符合我们在调查期间观察到的领地标记(粪便)的分布情况。但拍摄记录的位置和我们调查时发现的豹猫标记的位置并不完全符合,可以预计尚有一两只豹猫未被拍到。
当地豹猫为北方亚种,体形中等,被猎杀的两只雄性豹猫(估计为兄弟俩)的体重有5~6公斤。豹猫毛色较暗淡,底色为浅褐色,斑点可见,幼猫斑点较明显。从粪便中可以看出,豹猫在当地主要捕食啮齿类动物和鸟类,鸟骨残渣几乎在所有的粪便中都能找到。当地雉鸡数量较多,勺鸡在几个豹猫的领地内也都有记录,各种老鼠和野兔的数量也不少,豹猫的食物来源比较丰富。
2010年年初,我在探查时意外发现了两只刚被打死的豹猫,这是我第一次在此地见到豹猫实体,可惜我去晚了一天,否则就能将其救下了。据农民说,这俩家伙一冬天偷吃了他家上百只鸡鸭。2011年8月8日,我们的一个观测点拍到了三只小猫结伴经过,这个纪录可证实当地的豹猫存在繁殖行为,其种群是可以延续的。
貉:貉是一种小型的犬科动物,把它列进来是因为似乎中国野生貉的资料相当少见,而我们在别的地方也从未见到过这么多的野生貉。三年中,这些小型犬类是相机陷阱中最常见的客人。
事实上我们第一次在东山设置的观测点就拍到了貉。此后在不同的观测点我们一直都能拍摄到貉,记录到的个体共有10只左右(实际数量可能更多)。可以说貉在这个地区拥有不错的种群。
现在很难查明貉种群的发展历史,因为据当地山民说,二三十年前貉并不多,那时候似乎赤狐更常见一些。当狐狸消失以后,近10年来貉的数量明显比以前多了。还有一个说法是,北京野外的貉有很多来自于养殖场,因逃逸、放生等因素,其种群逐渐扩大。但根据记录,野生貉在北京、河北确有分布,所以当地貉种群的身世问题恐怕只能等有条件的单位通过分子研究来加以确认了。
这些胖乎乎的长得像浣熊一般的小家伙们,对于感情似乎是非常忠诚的。二三月份,进入发情期的貉开始双双结伴而行,并时常伴随有求偶的行为。到了夏季,貉进入繁殖期,到了八九月份就能看到当年出生的小貉出现在镜头面前。到了秋季,小貉们已经膘肥体壮,准备迎接寒冬的到来了。
貉在当地没有天敌,只有豹猫作为竞争者存在。但貉却是当地被人类捕猎的对象,貉子皮的收购价格要高于其他的一些动物。
狍和野猪:作为大型食肉动物的重要食物来源,狍子和野猪的密度和数量决定了当地是否具备大型猫科猛兽生存的条件。不幸的是,我们在此地的调查表明,此地的狍子数量非常有限,不足以养活固定的华北豹种群;而野猪的情况要稍好一些。
三年下来,我们在各处观测点上累计拍到了5只狍子(可能有个体计算重复或少算),根据粪便、村民描述等因素综合判断,该地区稳定存在的狍子数量最乐观也不会超过10只。野猪的情况要好一些,几年下来观测到两三个小群,总体数量为8~14只。野猪的活动范围较大,每年秋冬季节观测到的野猪明显多于春夏季节,因此这15平方公里可能只是这些野猪栖息地的一部分。总体而言,这15平方公里内的有蹄类动物数量在一年内可被统计到12~15只。
为什么我们说这个地区养不活华北豹呢?从狍子和野猪的密度来看,在西伯利亚环境较好、有东北虎和远东豹存在的地区(锡霍特一阿林地区),其有蹄类动物密度(每10平方公里)约为:马鹿2~3只,梅花鹿5~6只,狍子2~3只,野猪3~4只;综合而言每10平方公里的有蹄类为12~16只。而即便在锡霍特一阿林地区,也被认为有蹄类数量对于东北虎和远东豹而言太少,理想的数值是每10平方公里有蹄类动物达到43只左右。根据这个密度来看,在锡霍特-阿林山区,每15平方公里的有蹄类动物为18~24只。对比之下,怀柔地区的有蹄类要少得多,尤其是我们探索的地区还算是怀柔地区物种比较丰富的区域,如果看整个怀柔境内山地生境的情况,那么有蹄类的总体数量及分布密度都不会让人欣慰。
鼬科:猪獾和狗獾的数量较多,其中猪獾的数量远大于狗獾。由于这些动物太常见,每一个相机陷阱都能轻易拍到獾子,因此我没有去做数据统计。而黄鼬则不多见,这些小家伙们似乎更喜欢靠近城市的地区,山里面的黄鼬很少,我们一共只拍到过3次。
灵猫科:花面狸(果子狸)是本地唯一一种灵猫科动物。虽然在记录上该物种最北分布到了北京-河北一带,但在我亲眼看到一个皮张之前我根本不信北京还有这个。不过2009年一户山民打死了一个果子狸个体,皮张就挂在他家墙上。这位山民前来问我这到底是什么,这使得我开始注意当地是否有果子狸存在。从山民们口中我们得知这东西在当地叫“青腰”(发音),据说皮子不值钱,收皮子的根本不收。这两年来在当地据说至少有两只被打死。而我们在2011年终于拍到了一张模糊不清的果子狸照片,也证明了该物种在北京的确还有分布。关于当地果子狸的习性、种群情况,一切都还是谜,有待进一步探索和发现。
狩猎和缺水威胁着兽类
从20世纪五六十年代起,随着北京周边兴建水库和农村的发展,北京周边山区的水资源以及生境均发生了较大的改变。山区里山泉逐渐消失,动物的栖息地破碎化加剧,动物的种群急剧衰退,很多大型兽类逐渐消失。
狩猎在山区是一个非常普遍的现象。在几年的走访中我们发现,虽然山民们都知道现在动物要保护了,但打猎从来没有停止过。只是在1996年禁枪以后,打猎变得不那么方便了,而新一代的年轻人对于这项过去用于补贴家用的活动也没有多大热心。现存的狩猎主要是下套子、夹子和做陷阱,其主要目标是野兔和獾子。虽说打猎的人有主要目标,但实际上几乎所有的动物都会中招,钢丝套和夹子几乎能捉住所有比兔子大的动物。这几年间我们在山上拆除了一些套子,数量大约在5~6个,倒是不算多。夹子我们没有见过,但知道有人也在用,至少有一个果子狸是被夹子夹住的,据说那个果子狸带着夹子爬到了树上,并且死在了那里。陷阱不多见,会做陷阱的人现在也不多了。陷阱主要设在一些山脊上的狭小路口处,四周用树枝堵住,中间用树枝围出一个通道,通道里面安置了数个钢丝套,这种陷阱对于獾子非常有效。另外还有一种简单一些的陷阱,也是在差不多的地形上,利用重一些的树干,下面安置以一个绊发的机关,小动物走过时树干便会倒下将动物砸死。这种陷阱我和老蒋曾经破坏掉两个,以后就再也不见了。此外还有针对野生动物偷盗家禽家畜以及破坏农作物的报复行为。我曾经记录过在此地因偷食农民家的鸡、鸭而被杀死的两只豹猫。这两只豹猫被杀死后,很长时间我们都没有在此地再发现豹猫的踪迹。
缺水也是这片山地面临的极为严重的问题。事实上缺水的问题不光在怀柔这片山地存在,北京周边几乎所有的山区都存在缺水的问题,很容易看到过去的河道现在已经干涸,只剩鹅卵石裸露在地面。一个山民对我们说,过去家门口这片大岩石很湿润,夏天总是有水从中渗出,周围的植被长势良好,有很多松鼠跑来跑去;而这些年水越来越少,到最后完全没了,松鼠也已经好多年没见到了。
造成缺水的原因可能很多,全球变暖是一个大的因素,而北京这个巨大的城市对于地下水的过度开采以及在山区兴建各种水库,似乎都在影响着山区的水资源。普遍的说法是,自打修了小水库,很多山泉就开始断流了。这种现象如何解释,我并不清楚,但很明显地,缺水使得山上的植物也受到了影响。
在几座山的山顶上我们都发现了大量已经枯死的栎树,而栎树果实是野猪等动物的重要食物来源。对动物而言,现在山里的水源地几乎消失殆尽,很难想象动物们在夏季是如何解决饮水问题的。这些因素恐怕都在影响着动物的分布、繁殖以及其他行为。
最后就是道路发展带来的影响了。北京的交通建设或许是全国最好的地区,“村村通工程”确保水泥路早已到达了一些最偏远的村庄。道路带来了现代化,也带来了沿路经济的发展。虽然山里的道路本身并不太妨碍动物们行走,但沿途村庄的发展却会带来很明显的生态阻隔。北京的诸多国道、省道、县道、村道,在山区四通八达,成就了很多山村的发展,这种发展日积月累,使得村庄和道路互相配合,逐渐成为动物们活动的屏障。如今在北京地区的山区已经很难找到连续分布的无人山区,无论什么山沟,两三公里内必有村庄,生境的破碎化已成定局。这种现状导致大型动物已经非常缺乏足够大的栖息地,尤其是领地意识较强的大型食肉动物如狼、豹等,基本上已经不大可能在北京地区的山区找到适合种群繁衍的生境了。
这片山地依然充满希望
虽然在此地我们还没有找到华北豹,但三年的探索使得我们认识了一个全新的北京荒野生境。由于华北地区缺乏梅花鹿和马鹿,斑羚的分布不如狍子广泛,原麝则更为少见,因此狍子和野猪是华北豹最重要的食物来源。对比山西太行山生境较好、有稳定华北豹种群的地区而言,山西的狍子和野猪被拍摄到和统计到的概率远比怀柔地区的高。即便是对比我们在京西百花山一带的观察(数据较少,尚无准确数字分析),百花山单位面积的狍子数量也应多于怀柔山地。可以想象,这一地区即便存在豹,那么它们为了生存,也必须建立相当大的领地范围,方可确保找到食物。
但是即便如此,这片山地依然是富饶的和充满希望的。从动物的密度来看,该地恢复到可供华北豹生存的条件,并非一件不可期待的事情,重要的是如何去保护它。事实上随着我们在此地的持续观察,周边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有人在这里“搞动物研究”,打猎下套的行为已经逐年减少,从一些动物的繁衍状况来看,各种动物的数量似乎都在增加。虽然怀柔地区总体受到修路、旅游等因素的影响,但在这样的地方,只要付出努力,生境的好转与动物种群的恢复依然是可行的。谁能预料是否在将来的某一天,我们会发现一只金钱豹再次来到这片山地,在清晨来到水库边喝水,并发出粗哑的吼叫声呢!至少我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作者系中国猫科动物保护联盟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