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女匪

来源 :桃之夭夭A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karr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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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为阳春寨女匪首的女儿,曲一羡从小立志,坚决不走她娘抢男人进洞房那条老路。可老天爷偏与她做对,派了个美貌且富贵的落难皇子与她朝夕相处,这厮还动不动牵手摸头,想她情窦初开,如何遭得住这种美颜暴击?于是她色向胆边生,深山古刹,共他饮酒吃瓜,一身匪气将他拿下!
  1.你有美色,我有地瓜
  
  昭昀七年冬至那天,雪下得极大,双喜胡同的积雪几乎没到脚踝。但还是有人叩响了巷尾那户人家的大门,隔了门叫了一声:“阿羡!”
  曲一羡刚从炭炉里掏出个煨得香喷喷的地瓜,正呼着气,将烫疼的手往耳垂上捏。听见动静,忙飞快奔出屋子,踏着嘎吱作响的积雪拉开了院门,喜笑颜开唤了声:“阿爹!”
  出人意料的是,门外站着的除了她爹骆青城,还有两个陌生人。
  正中站着的竟是个披着红氅的年轻男子,风帽半遮了眉眼,只露出冻得通红的高挺鼻梁和微抿的唇。见到曲一羡,男子微微扬起脸,露出极为清华隽秀的面容。最难得的是,拥有这样一张好看面容的人,通身贵气,却毫无傲色。
  “阿羡!”他笑了笑,伸出一只拢在袖中的手,摊开来,掌心卧着一枚热乎乎的茶叶蛋:“来得匆忙,没给你准备礼物。不过,你爹说你爱吃这个?”
  曲一羡欢天喜地接过茶叶蛋:“多谢公子!”
  “来前听骆大人说过,我长你四岁,在家行二,你唤我二哥便成!”
  曲一羡乖乖叫了声二哥,又笑道:“二哥运气好,昨日向隔壁刘婆婆讨了几个地瓜,将将煨熟,还没来得及吃呢!她那地瓜种得极好,香软甜糯……”
  “煨地瓜?”男子嘴角笑意加深,瞟了一眼骆青城,“看来,我今日倒有口福了!”
  “那是!包你吃了还想吃,就是得仔细烫嘴儿……”
  骆青城见她竟在门口与人闲聊了起来,低斥了一声:“阿羡,天寒地冻的,还不赶紧让客人进屋!”
  她连声称是,忙将他们往院中引:“你们先进屋,我去关门!”
  她转身顶着巷子里的穿堂风吃力地将院门关紧,再回头时,却见那一行三人居然站在院子中间看着自己。
  见她有点儿发愣,男子伸了一只手出来:“我牵着你吧,雪大,仔细滑跤!”
  曲一羡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这么体贴备至地关注过她。霎时间,好似被人迎风对着鼻子打了一拳,也说不上是哪里被击中,只是眼睛发热,心里发烫,蓦地红了眼眶。她忙吸了吸鼻子,反手拖住他冻得冰冷的手:“还是我牵着你吧,走得快些!”
  “放……”男子身后一直跟着的少年见状,脸色微变,刚要开口,却被他以眼神制止。曲一羡浑然没在意这些,将人带进了屋,捧来自己煨好的地瓜挨个分发,而后便睁着亮晶晶的眸子一副等待夸奖的样子。
  他坐在她的对面,黑亮的瑞凤眼专注地看着她,不疾不徐地剥着地瓜皮:“听说,你是自个儿一个人找到京城,寻到骆大人的?”
  “嗯!”曲一羡含糊应了一声才道,“我打小在秣陵长大,先前只听娘亲说我没有爹。直到今年年初有人剿匪平了我们阳春寨,抓走了我娘,我去牢里看她她才告诉我,我爹其实是她当年抓回阳春寨的一个书生。我娘见他生得好看,便抢了他当压寨相公。结果成亲第二天,她男人便趁着寨子里众人酒醉未醒,逃了。我娘找遍附近城镇都没找着,只好回去了,九个月后把我生了出来。每年八月,她都会出一趟门,多则一个月,少则十天半月。我小时候以为她是偷跑出去玩,不带我,后来才知她是去找我阿爹了……”
  “好在我十岁那年,她终于查到我阿爹在京中当了大官,娶了亲,那之后倒再没找了。如今阳春寨又没了,她身为匪首……”她说到这,沉默片刻才道,“总之,最后见面时,她让我来京中找爹,还特意交待我,阿爹若不肯认我也不打紧,找他要笔银子,让我自个儿好好生活便是。”
  “骆大人不是不想认你,只是……”
  他看向骆青城,似是在斟酌如何用词,曲一羡却抢白道:“我知道,进京找阿爹的时候我便听说了,阿爹的夫人是大将军的女儿,从小抡鞭子长大,阿爹一介弱质书生,自是畏妻如虎……”
  “呃!”骆青城被自己女儿当着外人这么一说,一口地瓜哽在喉咙里,噎得直翻白眼,心中直道孽障!
  男人忍俊不住,伸手替她捋了捋额发:“若我有法子让你以义女的身份去骆府跟你爹一起生活,你愿是不愿?”
  曲一羡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骆青城:“认作义女,夫人是不是就不会知道爹从前还有过别的女人,便不会为难他?”
  他点头:“只是认作义女回骆家的话,骆大人照样能为你准备丰厚的妆奁,将来十里红妆扶你上轿,他日你成亲嫁人生了孩子,也可以喊他一声外祖,只是……你這个亲女儿,以后却不能唤骆大人为爹,也没办法认祖归宗……”
  不等他说完,曲一羡便脱口而出:“这有什么?我原也没打算认祖归宗。来前我娘还说,我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她被砍了头,好歹我得活下去,将来若有机会,光复阳春寨……”
  “喀喀……”骆青城好容易咽下的那口地瓜,又呛回了嗓子里,他挣扎道,“你莫胡说!我骆青城的女儿,焉有回去当女土匪的道理!”
  “是是是,阿爹说得是!快喝口水,别噎死了!”曲一羡一脸关切,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杯茶递给骆青城。
  骆青业接过茶碗一饮而尽才发现是杯冷茶,立时只觉一块冰坨子沉进了胃里一般,脸上一阵发白,又默念了三遍“冤孽”才道:“你若同意,便先以宫女的身份随二殿下去戒台寺吃斋念佛住上一阵。等时机一成熟,我便接你回家!”
  “宫女?”曲一羡愣了愣,怀疑自己听错了,“二殿下?”
  南鹤川低笑出声,凑近她的脸庞小声道:“别听你爹的,不然往后没人便喊我二哥了。叫二哥多亲切啊!我欢喜着呢!”
  我欢喜着呢!
  他说这话时,一阵温暖轻柔的风吹进曲一羡的耳里,曲一羡觉得,她能记一辈子!
  2.祸起野兔,衷肠尽诉   曲一羡是后来才知道,城郊戒台寺其实香火一直不算旺。只是自打皇上生病,二皇子南鹤川主动请愿,前来寺中为父修禅祈福后,京中不少贵女名媛才突然热衷来此进香理佛。
  但南鹤川每日带着小太监成安和曲一羡安居于寺中最北角的归一院中,除了做早课,便是抄经、听佛偈,俨然一副带发修行的肃整做派。
  直到半个月后,有山上的猎户偷偷在寺门外转悠,拖住恰好吃完饭在寺中散步消食的方丈问他:“刚打的兔子,新鲜得还冒热气呢,要不要?要不要?”
  方丈一听脸都白了,一迭声喊着:“阿弥陀佛!你给我滚!”
  猎户一脸不忿:“嘿!前几天不是你们寺中一个戴斗笠的小沙弥在山下挨家找新鲜兔肉,说要现宰现烤吗?”
  方丈听完脸色由转绿,冲到归一院便把曲一羡揪了出来:“殿下既来此理佛,虽不曾剃度,但也得守这佛门清规啊!你偷摸着在后山掏鸟蛋,三不五时烤得噼啪直响、满院飘香,老衲已是睁只眼,闭只眼了。可你,可你居然……”
  “我错了,方丈!”正在廊檐下洗衣服的曲一羡眼疾手快,抄起盆中湿漉漉的搓衣板扑通一声便跪了上去,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闻讯赶来的南鹤川更是看得呆了。
  “方丈,您慈悲为怀,念在我生就是个饭桶,可自打入寺以来,每日吃斋念佛,过午不食,饿得头晕眼花,神智不清,才有此恶行的分上,饶我这一回吧!”
  方丈满腔愤怒被她这么一通抢白,弄得无言以对,正吭哧带喘,不知如何收场呢,南鹤川忙上前解围:“阿羡性子跳脱,确是胡闹了些。是本宫用人失察,还请方丈大师见谅!方丈放心,我这便写信回宫,让人把她带回宫去重罚一顿,严加管教……”
  “倒……倒也不必如此麻烦!”方丈一听,连忙摆手,低头看了看曲一羡,近乎哀求道,“你要打牙祭,好歹出了寺走远些,莫让我知道!如此胡闹,是对佛祖不敬啊!”
  曲一羡满口答应,直到方丈走出去老远还扯着嗓子喊:“方丈放心,我从此刻起便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你呀!”南鹤川一把将她从搓衣板上拉了起来,“早让你收敛些,偏是不听!”
  “二哥这会儿倒把自己撇得干净,先前吃烤鸟蛋的时候,你可不是这副嘴脸!”曲一羡捂着膝头直龇牙。
  也不知是这日跪搓衣板时棉裤湿了,她一时偷懒没换的缘故,还是真开罪了菩萨,这日下午曲一羡便觉嗓子有些痛痒,到了半夜果然发起热来。
  她烧得头重脚轻,想起往年在寨子里生了病,阿娘都是给她灌一肚子姜汤,发一身汗便好,于是挣扎着起床,摸到厨房,拍了块姜,扔进锅里加水煮了半天才舀出来,小口小口吹凉了汤汁灌下肚,便打算回屋蒙起被子睡觉。
  她摇摇晃晃推门进屋,摸到床边,脱了裹在身上的棉袍便往被窝里钻,结果触手处竟是一具温热的躯体,旋即便是南鹤川愕然的,还带着睡意的低唤:“阿羡?”
  “咦,我进错房了吗?”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缩,扑咚一声仰面栽下了床,摔得眼前直冒金星,却只恨这么摔都没晕过去,还得拖着这病躯回自己房间。
  南鹤川听出她的声音不对劲,从枕下摸出火折子。借着昏暗的光一看,人摔到地上了,忙把她扶了起来,这才发现她体温高得吓人。
  “你在发烧?”
  隔壁的成安约莫是听见了动静,急急忙忙提着一盏油灯跑了过来:“殿下,出什么事了?”
  南鹤川正准备开口,就听曲一羡哑着嗓子道:“嚷什么嚷!看把你吓得!我还能吃了你家殿下不成?我又不是我娘那种女禽兽!我真是脑子迷糊进错房间了!再说,就算我有什么不轨之心,现下也没力气对你家殿下怎样啊!是吧?二哥?”
  她说着,人便滑进了他怀里,脚发着软往下滑,嘴上还逞强道:“没事,我……我……你扶我一把,让我回屋发身汗便好了!”
  南鹤川无奈地叹了口气,直接将她抱起,放回到自己床上,头也没回地吩咐成安去取自己从宫里带来的清心散热丸。
  “死丫头,大晚上的,你一个姑娘家摸到殿下床上也不想着是谁吃亏!”成安嘟哝着去取了药来。好在他房里的炭炉里还温着一壶水,南鹤川接过药和水,便让他先回了房。
  南鹤川亲自将药喂曲一羡吃了下去,又替她掖好了被角:“你安心在我屋里歇着。是我思虑不周,整个戒台寺只有我和住持这两间房有地龙。你一个姑娘家的,这间房原该给你住才对。明日,我便让成安将我的东西挪……”
  “那怎么行?”曲一羡一听急了,“你是打小娇生惯养的皇子,我是粗生粗养的民女,怎么论也是你比我娇贵才对。万一你冻出个好歹,成安光用指甲都能掐死我了!”
  “你一个姑娘家的,就不能乖顺听话些吗?现在到底是谁病歪歪地倒在我屋里?”南鹤川哭笑不得地看着这小土匪。
  “那这么着,明儿个我把我屋里的床抬到你屋里来,往后你还睡里间,我在外间搭个铺!”
  “你睡外屋?我住里屋?”南鹤川顿了顿,看着曲一羡烧得通红的粉颊,“你就这么相信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做什么?乘人之危吗?”曲一羡白了他一眼,一个翻身,脸朝着床内侧睡了过去,“殿下这面相还不及我猥琐,我都不敢干的事,你干不出来!”
  南鹤川看着她的后脑勺沉默了许久,久到曲一羡都快睡着了,他才幽幽道:“阿羡你可能不知,双喜胡同初见那日,大门一开,你笑得小脸都在发光的样子,与我从前在宫里见过的每一张脸都不一样。那样的恣意飞扬,好似温汤热水,清风拂面,教人忍不住便想跟着你扬起笑来。”
  “在你之前,我从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笑起来,能有那样好看!”
  曲一羡迷迷糊糊间,听得不胜欢喜,眼皮却撑不起来,只好含糊着應了一句:“那我以后,多对你笑便是了!”
  3.趁醉逞勇,亲完就走
  转眼便是除夕,因为上次被方丈训诫过,曲一羡又是大病初愈,每日被南鹤川和成安盯着,也没机会出去摸鸟蛋、收猎物,如此吃了几日斋菜后,连成安都有些遭不住了。   除夕前夜,成安看着盘中的土豆和青菜,垮着脸道:“往年在宫里,便是我们做奴才的也不会用些这样的饭菜,如今连殿下都每日用些这样难以下咽的东西。也不知道皇上龙体是否安康,怎的大过节的也不遣人给我们送些东西来……”
  原本还在安静吃饭的南鹤川脸色微变,重重地将碗放了下来。成安自知失言,吓得连忙缩头扒饭,再不敢吭声。
  曲一羡向来便是个心大的,听成安这么一说,才猛地意识到,南鹤川毕竟不同于自己,他是堂堂皇子,怎么跑到庙里来过这等苦日子?
  她心念急转,嘴上却道:“早知如此,你们这几日便不该将我做贼盯的。明日寺中肯定很忙,到时候我下山去买些风干腊肉回来。晚上生炉子一蒸,管保……”她说得自己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忙心虚地看向南鹤川,却见他正若有所思地扭头看着窗外。晨光洒在他的脸庞和肩上,虽是一身清辉,却显出无尽萧索。
  她索性朝成安了抛个眼色,成安识趣地收了碗盘,飞快撤离。
  曲一羡悄悄挪了挪凳子,挤到他身旁,食指轻戳他的手肘:“今年其实是我第一次离开我娘在外过除夕。每日清早听见方丈敲钟时我就在想,我有多久没听见我娘的河东狮吼了?然后就会想起,我以后再听不见她喊我了!”
  南鹤川愣了愣,转头看着她,正蹙眉犹豫着要如何安慰她时,却听她接着道:“我心下难过得紧,你能不能像我娘那样抱抱我?要是你怕我占你的便宜,让我抱抱你的大腿也成!我从前被揍的时候,也经常抱着她的大腿求饶的!”
  南鹤川心头刚生起的一点儿怜惜,立时被她这番痞子话驱散,一脸无奈地张开双臂将她拥进怀里,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背。
  “诓你的!我阿娘从来不会这样抱我的!”她自他怀中抬起头,一脸奸计得逞地笑着,想说她其实就是想占占他的便宜,结果猝不及防,仰起的脑袋将将擦过南鹤川的下巴。曲一羡只觉得先是鼻尖一暖,旋即便是唇边一热,她的唇正正印在了他的下颌上。
  两人身子都是一僵,曲一羡反应极快,伸手便想推开他逃走,谁知南鹤川双臂一紧,竟是将她牢牢扣在了怀里。
  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我心下也难过得紧,你能不能让我也抱一会儿?”
  曲一羡难得乖顺地站在原地任他抱着,南鹤川接着道:“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我只是同你一样,有些想家了。”
  “那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曲一羡一把拉起他跑到院子最西角光一棵秃秃的柳树下,三扒两扒,竟从树底下摸出个黑陶坛子来。
  “以酒浇愁向东流,一醉梦里啥都有!来!”曲一羡一掌拍去坛口封泥,用袖子拭了拭坛口,仰头猛灌了一口才递给南鹤川。
  他接过酒坛:“我酒量不好,醉了可得麻烦你照顾我!”
  曲一羡两眼放光:“真的?那你快,多喝几口!”
  南鹤川被她逗乐,终是笑出了声。
  那晚,他果然醉得一塌糊涂,抱着曲一羡的胳膊,跟她学了一晚上乡野小调,气得成安差点儿打算也把自己灌醉,省得眼睁睁看着谪仙般的主子变成女土匪的应声虫。
  曲一羡自小练出的酒量,自然不是区区一坛乡里人家酿的米酒能放倒的,她和成安一起将南鹤川拖到床上之后,便被成安拉着回了自己的屋子。结果到了房间才发现,她袖中的火折子不见了,遍寻不着后,又溜进了南鹤川房中,果然在他床沿边找到了。
  她捡起东西正要离开,却发现南鹤川的枕下露出半本佛经。
  “还真当自己是来当和尚的,这么用功,睡觉都翻佛经……”她随手抽出经书准备放到他书桌上去,旋即发现经书上的字迹竟是骆青城的。
  说来好笑,她与骆青城相认的信物,其实是她娘逼着骆青城写在帕子上的一首情诗。
  那首诗,她从秣陵一路看到京城,现下自然一眼便能认出骆青城的笔迹。
  曲一羡沉思片刻,蓦地想起每月初一和十五,方丈都会给南鹤川送来一本佛经,并换走南鹤川先前抄好的佛经。但今夜之前,她一直以为那只是普通佛经。
  她就着火折子的微光随手翻了几页,结果满页的经文中,竟有一处是写了一封信的。
  “初九日,遣人于太医署探得皇上近况。陛下龙体每况愈下,如今镇日昏睡,脉相虽不算凶险,却是始终药石无医。十三日,从李太医处获悉,陛下之症,极似连续数月服用日落红之毒所致。皇后已于前日搬进太宸宫,亲自照料皇上饮食起居,以防再生变故。但臣下以为瑞亲王既将殿下调离中宫,便是有所忌惮,不敢担这轼兄杀侄,谋朝篡位的骂名……”
  曲一羡读得心惊胆战,在脑中拼凑了一下自入京以来听到的与皇室有关的讯息。
  大皇子早夭,南鹤川自是皇上立储的不二人选。但先皇在位时,对瑞亲王颇为器重,命其掌管吏部大权。皇上登基以来,顾及与这个嫡亲胞弟的血肉之情,一直不曾让其离京就蕃,现在看来,瑞亲王野心勃勃,竟是打算弄出个傀儡皇帝后,架空南鹤川,以皇弟之名,行帝王之实?
  她低头看了一眼睡梦中犹自皱着眉心郁郁不欢的南鹤川,轻声嗔道:“亏得你每日里在我面前一副要替我遮风挡雨的架式,原来,你才是那个需要人保护的乱世小白花!”
  她蹲下身子,认真地看了看他的脸:“这么好看的脸,留在这破寺中真是太可惜了!我娘打小便教育我,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所以……”
  她拖着音盯着近在咫尺的俊颜,突然吧唧一口亲上了那觊觎已久的唇,亲完便弹离床边,准备飞速逃离。可是走了几步又停住,旋即磨磨蹭蹭又走了回来,摸着嘴直嘟哝:“方才那个不作算,亲得太快了!”
  显然,她对这个理由很是满意,于是郑重其事地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捧住南鹤川的脸,舌尖轻舔了一下他的薄唇,却冷不丁发现床上的人不知何时睁開了眼睛,正眸色乌浓地看着自己,立时惊得僵成石雕。
  南鹤川声音喑哑:“我现下若是喊非礼,是不是太迟了?”
  饶是曲一羡脸皮再厚,也终于绷不住了。她怪叫一声才捂住南鹤川的眼睛,嚷了两遍“你在做梦”后,便如兔子般窜了出去。   4.与君将别,红线错牵
  翌日除夕,曲一羡似是全然不记得自己前一晚干了什么,一大早便端了盘热腾腾的茶叶蛋到南鹤川床边,之后自个儿又溜下山去四处搜掠了一番。
  直到傍晚时分,她才鬼鬼祟祟地从后山绕回来,看着像是肿了一大圈,一见南鹤川立马变戏法似的从怀中一样样地往外掏东西:“山下买的风干腊肉,一会儿让成安切了上锅蒸着吃。还有这个,这个厉害了!今天宰杀的小乳猪,晚上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了,放点儿野椒一炒,皮薄肉脆,那叫一个香……”
  南鹤川静静地看着她将芭蕉叶包起的食材摆了满桌,却只是招呼成安拿下去。
  “你……你昨晚睡得还好吧?”见他神色不对,曲一羡到底有些心虚,轻咳了一声,“那个,你昨晚说了好多梦话,是不是做了不少梦?我……我喝多了也爱乱做梦,很正常的,梦都是反的……”
  南鹤川抬手指了指一旁书案上的小包袱:“骆府小姐名唤骆云敏,打小便是个药罐子,每年除夕骆夫人都会在青龙寺求个头香。但今晚除夕,你爹会劝她来戒台寺烧香。届时你需在观音殿捧着头香亲自给她。寺中住持是我母后的族人,等过了元宵骆夫人再来寺中烧香时,你只需和住持在她面前唱段双簧,便可安心等你爹来接你回骆家。”
  “这么突然?”曲一羡脸上的笑容立时消散。
  他低头轻笑了一声:“昨晚你看过你爹给我的信了,应该也知道我如今的境遇。倘若今日之前,你觉得我是个帮助你的好人,那么,经过昨夜你也该想明白,你会在双喜胡同见到我,是因为我需得在朝臣中拉拢一个合适的人。而你在中书省任中丞的阿爹正是我认为最合适的人。我千方百计打听他的喜好,想知道他的弱点,因此知道了你的存在,这才主动接近你爹,提出这个办法,让你们团聚,以此获得他的效忠。”
  他说到这里,目光直勾勾地看向她:“而你,在这场交易里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曲一羡看着他,眼底明明有雾气升腾,却低低笑出了声:“真不知道世上怎么有你这样的人,这么残忍的话,偏要用如此温柔的语气说出来!”
  她伸手端过他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茶不知是何时煮的,早已冷透,喝到胃里激起一身寒意,她却满不在乎地放下杯子转身就走。
  那年的年夜饭,她做了一大桌子菜,自己却早早去了前殿,等着那位骆夫人来上头香。
  一切都如南鹤川安排的那样,那晚骆夫人果然来寺中烧了香。听闻骆小姐年前突然身体欠佳,夜不能眠,人都熬瘦了一圈。但是过完年,骆小姐的情况果然明显好转。骆夫人大喜过望,拉着闺密江夫人回寺还愿时,巧遇住持大师与曲一羡正对坐促膝长谈。
  住持感慨自她来了戒台寺,寺中香火都旺了不少,又赞她骨相清奇,是罕见的天月双德多福命格,不仅自身可遇难成祥,与她久伴者亦可消灾解厄。
  骆夫人想起除夕那晚的头香正是自曲一羡手中接过,又听身旁闺密戏言,让她往后不必如此辛苦抢头香,索性将这一尊大福星请回府中供起来便成,于是心念一动,当晚便与骆青城商量认个义女。
  于是夫妇二人隔天一早便亲自向二皇子讨了曲一羡,将她接进骆府做了骆云敏的伴读。
  曲一羡很想知道骆云敏先前的失眠为何不药而愈,也怀疑过那位提议骆夫人收养自己的江夫人是不是南鹤川安排的人。但她自除夕那晚之后,再没与南鹤川说过话。她虽草莽出身,却也识过字,知廉耻,人家把话说到那个分上,无非是与她划清界线,她自然也得识趣些。
  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在骆家只当了半年乖顺懂事的义女,便因那編出来的“贵人命格” 稀里糊涂地招来一朵大桃花。
  那日,骆青城面色凝重地告诉曲一羡:“宁远侯府上的小世子比你年长四岁,前两年不知怎的染上服食五石散的恶习,如今虽戒了,身子骨却大不如前。也不知侯夫人听哪个下人说起了你命格的事,对你上了心,有意下聘让世子迎娶你。”
  曲一羡愣了愣,扯了扯嘴角:“娶我?”
  骆青城见她这样,忙轻声道:“你别怕,我只是问问你的意思,你若不愿意,我便亲自去回绝此事。”
  “宁远侯就是那位当了四十年太学院祭酒,上个月的寿宴,有数千门生在他家门外跪地贺寿的那位吗?”
  “是!季侯在儒生中向来颇有声望!”
  “那倒是我高攀了呀!嫁嫁嫁,哪有把这等富贵往外推的理!”说着,她一捋袖子,跃跃欲试,“那我也不能闲着,现下找人教我女红绣嫁衣,还来得及吗?”
  骆青城额上青筋直跳,估摸天底下也只有他这个奇葩女儿会用这种“那我上街买棵菜”的语气讨论自己的婚事。
  但他是什么表情,曲一羡一点儿也顾不上了。
  她满脑子都在想,那个人,还在戒台寺里被人牵制着不能回宫呢!
  5. 早有良配,喜笑泪垂
  自从与季士衡的婚事敲定后,曲一羡便真把自己关在屋中学起女红来。等骆青城听说她为了绣嫁衣,已经快两个月没出过门后,生怕她婚前绣瞎了眼睛,被人退货,连哄带骂地将她赶出去逛街。
  结果曲一羡扒着门框死活不撒手:“我不去,我不走!我还有三颗鸡子儿大的珍珠要绣到裙摆上,万一我走了,你反悔了,将这珠子换了,我岂不是亏大了!”
  骆青城一身儒雅气质,对上这个土匪女儿,向来只有望天长叹的份。
  “我今日才知,阿羡你原来这么财迷!区区三颗珍珠罢了,也值当你这般撒泼?当初你回家时,我往你包袱里塞的金锭和宝石,怎么不见你带走半件?”
  曲一羡闻言如遭雷击,呆立了好半晌,才难以置信地转头。
  真是南鹤川!
  他一袭宝相蓝长袍,身量看着比之前拔高了不少,肩膀也宽了几分,只是脸庞依旧精致,愈加尖巧。不用想也知道,这一年多他在戒台寺过得绝不轻松。
  曲一羡的心怦怦直跳,但对于半年不见,在他面前竟怂成这样的自己很是不习惯,当下松开扒住门框的手,站直了身子,做出一副痞态:“哟!殿下几时回来的?用了饭没?”   “怎么,又想请我吃烤地瓜?”南鹤川似笑非笑,“听闻,半年不见,阿羡便得了侯夫人的青眼,要嫁给世子了。看来在戒台寺住了些时日,我这嘴也算开了光,竟能一语成谶,阿羡你果然是福缘深厚!”
  曲一羡有心觍着脸装傻,奈何熟知南鹤川的脾气,深知向来温和的他如此阴阳怪气,是真的动了怒,于是低眉顺眼,没敢吭声。
  “我约了季士衡今晚在得意楼见面,你随我同去,当面向人家道个歉,将婚事退了!”
  “哦!”曲一羡软绵绵地应了一声,才猛然抬头,“退、退婚?”
  “怎么?你不舍得?”
  “这不是舍不舍得的问题,我……我这个出身,好不容易……”
  “好不容易觅得佳婿?”南鹤川眯了眯眼,见她梗着脖子的样子,语气稍缓了缓,“我昨日才知你订婚的事,遣人查了季士衡的底细,发现他三年前便与雪衣楼一个叫江世琅的男人暧昧不清。此人根本不喜欢女子,实非阿羡良配……”
  “不喜欢女子?”曲一羡闻言一拍大腿,“那更好啊!”
  南鹤川一听,俊颜泛上愤怒的红晕,曲一羡却犹自滔滔不色:“殿下有所不知,我跟我娘其实是一个路数的。我就喜欢这种有挑战性的男人,过起日子才够生猛刺激啊!他越是不喜欢我,我越喜欢他;他越是讨厌我,我越想征服他……哎,殿下,殿下,你别走啊!大老远来了,没有地瓜吃也可以喝杯茶啊!殿下!”
  眼见那人气得向来从容的步伐都走出了疾风骤雨的架式,曲一羡脸上的笑容才尽数收敛。
  她摸着下巴,咂了咂嘴,越想越觉蹊跷:“看这恼羞成怒的架式,我二哥莫不是……吃醋了?”
  “阿姐!”院外脚步声响起,忽然跑进来一抹红影。
  骆云敏一把挽了她的胳膊:“阿姐,他方才为何来了你院里?”
  “他?”
  “就是二皇子啊!”骆云敏说着,含羞带怯地低下头,“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阿爹说的,帮我选的夫婿啊!”
  曲一羡脚步一顿,回身盯着她:“帮你选的……夫婿?”
  她想起来了!
  侯府下聘那晚,骆云敏非要跟她同睡,拉着她谈了许多对成亲的好奇和憧憬。她当时困得不行,隐约听她说过,阿爹其实已经帮她选好了人家,对方也答应了,只等着她明年及笄便会上门提亲。可惜她后来睡了过去,竟没听清对方原来是南鹤川!
  曲一羡的脑仁突突直跳,像要炸裂一般,却在一瞬间突然想通了许多事。
  难怪,当日在戒台寺她偷亲了他后,他会突然坦白与阿爹的关系。
  原来,他和阿爹的交易,不止有她,还包括了骆云敏。他当时便知道,他要娶的骆家大小姐不是她曲一羡,实不该与她这个土匪窝里出来的女流氓有太多牵扯。
  这便对了!
  骆夫人的父亲可是大昭第一猛将董将军。他若娶了云敏,骆夫人的父亲也便成了他的外祖。董将军这个国之肱骨焉有不帮着自己孙婿的道理?
  有了大将军助力,他又怎么会稀罕她这点子自以为是的牺牲和不入流的谋划?
  “恭喜恭喜!”她扯起嘴角,没心没肺笑了起来,拉过云敏的手轻拍了两下才垂下手来,只是手背发白,手指越收越紧……
  6. 作妖一路,终成欢喜
  数日后,中秋佳节。
  雪衣楼后院,最清幽的小竹楼里,曲一羡提着砂壶,看了看窗外的大月亮,从壶里倒出一碗黄澄澄的酸笋鸭腿汤,小口小口抿了几口,惬意地眯起了眼睛:“许久没动手,手艺还是这么好!不愧是我!”
  “留书出走,自称身份卑贱配不上世子,结果躲进我的雪衣楼,死赖着要在我这儿当婢女!还用我的酒炉煮汤,撺掇我的丫环半夜和你烤肉,差点儿烧了我的竹林!怂恿我雪衣楼的当红头牌出去自立门户,自个儿当老板?你是真以为拿捏着我和世子爷的关系,便能为所欲为了是不是?”江世琅磨着牙,一副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的架式,“可怜你那义父骆大人,这都一个多月了,他到现在都没放弃找你。事到如今,城门楼下还有骆家的家仆拿着你的画像逢人便打听你的下落呢!”
  “江公子过奖了!我拿你和世子爷的事胁迫你们帮我的忙是我不对,可我扔下唾手可得的泼天富贵,跑来你这雪衣楼给你烧水做饭、端茶递水地做下人,最开心的人不应该是你吗?我现下不过让世子爷以二皇子的名义,往城中那些贫苦书生和正直清廉的官员家中送些银两接济一二罢了,总好过我嫁去季家,当你心上人的老婆,败光他家产吧!”
  她不开口还好,江世琅一听她的话,怒气更盛:“你放屁!他有屁的家產!他在雪衣楼和你一样,都是吃老子的,用老子的!昨日还从我这里骗了银子要去买新衣服,我这雪衣楼被他当成银号了!你当他做散财童子的那些银子是哪来的?那是老子的家底!他家那侯府除了一堆破书,养出他这么个书呆子败家玩意儿,有屁的富贵!”
  曲一羡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作势要去抱他大腿:“是是是,江爷您就是我们雪衣楼的财神爷……”
  她话未说完,衣领子忽然被人从后面一把拽住:“你敢碰他一根手指头试一试!”
  曲一羡一听这满溢的醋意,下意识以为是季士衡回来了,正想回怼一句,一扭头却吓得差点儿咬到自己舌头。
  “果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阿羡!”南鹤川咬着后槽牙,冲她微微一笑,“每到一处必定折腾得鸡飞狗跳的本事又见长了!”
  “人……人都是会成长的嘛!”曲一羡强作镇定,一挺小胸脯,脚步却悄悄往后缩了缩。
  南鹤川身后探出个一头来,冲江世琅笑眯眯地招手:“阿琅,我和殿下谈妥了,能收拾这混世魔王的救星来了!”
  “殿下?”江世琅皱了皱眉,冲曲一羡撇嘴道,“这就是你费尽心计要帮的人?看来人家并不怎么领你的情啊!”
  “嘘!”曲一羡没想到开局就被人掀了自己的老底,冲江世琅一通挤眉弄眼。
  “行了行了!这里的事不归咱们管了!我既把殿下找来了,这丫头定翻不出天去!你放心,明儿我再陪你去重新买个紫砂壶……”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生怕气死你爹,不敢拒婚,我何至于被个黄毛丫头逼成这样……”
  耳听得那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曲一羡的小腿肚子也有些不听使唤起来:“殿下怎么会和季士衡这个叛徒在一起?”
  “先前我便说过,约了他谈你们退婚的事,可你离家出走,我只好先和你爹全力找人。如今遍寻不着,我想着至少要把你的庚帖从季家要回来,便亲自约他。一见面才知,你这段时间干了不少了不得的大事!”
  “过奖过奖!”她暗呼了一声倒霉,当下决定转移话题,“我……我听说,上次你能回京是因为瑞亲王府有个小妾对外宣称王府请人制了龙袍,京中迅速传开,百姓议论纷纷,气得瑞亲王当场吐血?皇上如今身体一日好过一日,前日隐约听客人说起皇上召见了中书省几位大人,打算择日立储,已经正式召你回京了?”
  “是又如何?”南鹤川不动声色地走到窗边,将窗户嘭的一声重重掩上。
  “是的话,就说明殿下英明神武嘛!想来瑞亲王这小妾突然这么勇敢,一定是有人在背后给她撑腰!”
  “撑腰?撑到她被人当场掐死?”南鹤川冷冷瞥向她,面无表情道,“你这拍马屁的功夫,倒是退步不少。”
  曲一羡被怼得接不上话,索性也冷了脸:“殿下何必这样阴阳怪气,当日世子爷心有所属的消息是你告诉我的,让我与世子退婚的也是你!如今我婚也退了,还顺手劫福济贫,行侠仗义了一回,你这副秋后算帐的架子算什么意思!我又欠你什么!”
  “从前唤我二哥唤得顺口,如今一口一个殿下,倒是摘得干净!”南鹤川折到门前,嘭的一声将大门也关上,这才将目光锁定在曲一羡身上,“当初是谁说,我助她父女团聚,承我天大的情?这才过了多久?竟是变成‘我又欠你什么了’是吗?”
  “那也是你先与我划清界线的!”曲一羡被他挤对得心里发涩,“是你说的,我只是你与我爹交易的棋子!”
  “我那是怕你只是年轻,不懂事,见我生得好看才喜欢我,若将来知道,与你的相遇是我谋算设计过的,会认为我是阴险诡诈之人并为此伤情,这才早早向你坦白,想让你考虑清楚!”
  曲一羡气极反笑:“你少唬我!云敏都告诉我了,你早答应阿爹,等云敏及笄便要娶她!若非如此,董将军怎会助你?御林军又怎会尽心保护皇上和皇后,让皇上转危为安?”
  南鹤川一听这话,脸上先有愧色,但马上化作狐疑:“所以,你是因为此事离开骆家的?”
  “没错!”话说到这个分上,曲一羡索性破罐子破摔,“不是要算账吗?那我们便好好算算,到底谁欠谁!我离家出走是我不对,在雪衣楼胁迫世子也确实不光彩,可我每日也是干了活的,昨日还有客人赞他们厨子的厨艺有长进呢!我是喜欢你,可你既然要娶云敏,我怎么能没脸没皮地留在骆家?眼睁睁看着觊觎的男人成了我妹夫吗?”
  南鹤川见她較了真,脸色稍霁,声音也放柔了几分:“我初时确曾向骆大人流露过这个意思,但那是我还未见过你时的事。我说那些话时,何曾知道我不久之后便会遇上个叫阿羡的姑娘,她烤得一手好地瓜,一笑起来便教我移不开眼,每日张牙舞爪,说着最没心没肺的话,却有着最善良细腻的心思,会把真心话掺在流氓话里说出来撩拨我,还会趁着酒醉偷亲我……”
  “喂!算账就算账,不带反咬一口的啊!明明是你先撩我好不好!头回见面就牵我的手,吃我的地瓜还捋我的头发!也不看看自己什么长相,那样如花似玉的神仙哥哥杵在我面前,哪个遭得住?我又不是成安,偷亲一下你也不会少块肉……”
  “是不会少块肉!”南鹤川上前,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可是会多个心结,日日除了操心宫中的事,还总想着何时能把你抓回来,将你从我这占过的便宜连本带利,一并讨回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倾身便要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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