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侠客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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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了这么多年小说,好多朋友以为我的理想肯定是当作家,其实作家还是第二理想。
  我的第一理想是做侠客。可以行侠仗义,快意恩仇。
  这个年龄还说这样的话,大家看我的眼神便有些异样。记得几年前,我到所在大学的党委书记办公室汇报工作,之后兴奋地告诉他我能一拳砸碎砖头了。他大概没想到一个机关干部竟然会对领导说这样的话,愣了片刻,反应过后宽容地说,你跟我年轻时一样啊!
  你的眼睛单纯如水,难怪可以写儿童文学。擅写动物小说的作家黑鹤曾认真地看着我说。
  在这个如黄河水般的世界里浮沉,单纯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这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但我想,如果到自发苍苍的时候依然能保持童心,定是人生一件幸运的事。
  一 生于浪漫之都
  我出生在浪漫之都——大连的一个古镇。小时候,我是个安静的孩子,买东西从不插队。更不喜欢打架,以至于父母担忧我在这个充满残酷竞争的世界里怎样活下去。更让他们恐慌的是,我会问人为什么要活着,并且7岁时就有人生无常的想法。好在我喜欢折纸,当时流行的种类花样我都会。那时我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再问上面那种难以回答的问题,让大人们放心下来。吃饭时也很好找寻,只要看好奇的孩子们围成一圈,走近一看,中间那个端坐折纸的一准是我!
  可是生活不都恬静浪漫,强权和欺辱总会不期而至。比如说,一个孩子看上了我头上的八角帽,向我要,我自然不给。他逼问,你给不给?我说,不给!他大声说,你到底给不给?我倔强地喊,凭什么,我就是不给!说话间对方就照我头上来了一下,我没有还手,只是以更大声音和对方争辩。突然,我听到路人惊叫,你头上出血了!闻声赶来的奶奶看到我的帽子半边已被染成红色,原来对方的手里藏了一块尖瓦片。愤怒的奶奶叫上对方家长赶紧送我去医院,半途我就因失血过多昏睡过去……现在想来,国与国的关系其实和人与人的大同小异,当年日本侵略中国不也是如此吗?强要你的土地和好东西,不给就打!
  当时我觉得,这种孩子就是坏孩子,和大人口中的国民党反动派一样坏!遗憾的是,我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种坏。妈妈的办法是要告诉老师或对方家长,爸爸让我打回去。前种方法我可以接受,后种办法我根本实施不了。怎么打?是踢疼他的下身,还是打出他的鼻血?我是个心善的孩子,下不去这个手。而打架中下不了死手,注定要被变本加厉欺负。这种事情大人不好插手,我又没有兄弟姐妹撑腰,于是,哭着回家的经历就不可避免了。
  二 我要学功夫
  小读者们,你们的父母定会记得那部当年风靡中国的影片,它就是让李连杰一举成名的《少林寺》。
  我们这里管武术叫功夫,在孩子心中,会功夫的人是了不起的!那时班里有两种同学让我心生敬意,一是学习好的,二是会功夫的。对付强权与欺辱,只能以牙还牙!不过会功夫的同学总是故作神秘,不轻易教你。初二时,我瞄准了班里一位姓丁的大个子,他和我平时关系不错,但学习成绩一般,估计连高中也考不上。我找到他说,要帮他补习,争取一起上高中。他正为升学的事情苦恼,闻言感动得几乎要掉下眼泪,当即表示要将他“秘不外传”的武功教给我,我就此开始了练拳之旅。
  我每天一早瞒着父母悄悄起床,穿越大半个镇子跑到他家敲窗。他旋即起身,带我到一隐蔽空地,压腿扎马冲拳。我满心欢喜练功勤奋,仿佛看到了一位大侠正在诞生!可是好景不长,爸爸发现了这个秘密,严禁我继续练下去。可是想要成为侠客的理想之火是扑不灭的,我省吃俭用购买了很多《武林》杂志,按照上面的指导自己练下去。为练轻功,两只沙袋在我腿上整整绑了一年。近三十年过去了,我至今走路仍悄无声息,看来童子功真是管用!
  一个外号叫“撇拉”的小学同学,以前经常欺负我,得知我在练拳后很是轻蔑,扬言要收拾我。某天我俩在厕所相遇,他举拳打我,被我三个弓步冲拳打退到墙上,从此见面甚是客气。得知我有“武功”后,开始有同学整天缠着我要学。无奈之下,我只好“出山”带了徒弟。半年之后,这个徒弟从被人欺负到扬眉吐气,每每比武总是得胜而归。一次,一个熟悉的外班练拳男生找到我,指着眼圈的青紫抱怨,瞧你徒弟干的好事!
  那时,金庸、梁羽生的武侠小说开始盛行,我看了以后,觉得自己也能写。于是,我也开始写小说了。13岁的那年暑假,我写了一部三万字的武侠小说。那时每天晚上父母睡觉了,我还在勤奋笔耕,搞得父母很是高兴,却不知我并非在学功课。小说写完投了好几个地方,自然没有发表。不过,我觉得我的写作水平从此比班里的同学明显高出了一大截。
  连自己也没想到,我是因为功夫而踏上了文学创作之路。
  三 小侠于立极
  我在大学里有一个绰号广为人知,唤作“小侠于立极”,简称“小侠”。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绰号呢?请听我细细道来。
  经过高中的不懈努力,我终于金榜题名考上了大学,学的是美术专业。最让我高兴的是,终于有时间搞文学创作了。我不仅自己写,还创办了一个全校性的文学社团,吸引了一大批喜爱文学的大学生,编杂志,搞活动,每天都忙得不亦乐乎。那部三万字的中篇也没浪费。我从中抽出几个章节改成几个小武侠,都在杂志上发表了。其中有一篇《小侠李冠玉》,还获得了大连市首届优秀儿童文学奖。
  这在当时的学生中也算一件大事,为此系里特地开会表彰我,不巧那时我生病住院。据在场同学描述,当时书记在大会上高声宣布:我系李冠玉同学的作品《小侠于立极》获大连市首届优秀儿童文学奖,请他上台领奖……大家都愣住了。这时,书记觉察到自己说错了,连忙改口,不是李冠玉,是于立极!于是同学们哄堂大笑,我这个外号就此不胫而走。
  大学里的日子并不都是晴空万里,某天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一个中文系男生和自己的同班同学闹起了矛盾,竟然手执钢筋打死了对方!几个月后,就传出了他被执行死刑的消息。杀人者是我的初中同学,当年我们曾朝夕相处,一起习武,还考进同一所大学,这样的结局很是让人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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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心之余让我陷入了思考,虽然杀人案里许多隐情不足为外人道,但剥夺对方的生命总是不对的。,联想到当年很多习武的同学、朋友因冲动而走进监狱,我感慨功夫真是一把双刃剑!关键时刻如果不能把握好自己,后果难以预料—一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呀!
  2006年,我的那篇发表在《少年文艺》的心理咨询小说《英吉沙刀》就是以此为素材创作的。不过结局是不同的,小说中的主人公最终战胜了自己的心魔。当我们社会出现了马加爵、药家鑫等惨痛案例时,对孩子心灵的抚慰与指引显得格外必要。真心希望通过我的心理咨询小说,能够使某些偏激、病态的心灵幡然醒悟,走上一条健康成长的道路。
  四 在空气里游泳
  走上工作岗位后,我一直很努力,像当年练拳一样刻苦,也因此赢得了一个外号“拼命三郎”,领导说我干起工作不要命。搞校庆的时候,我是唯一被抽调出来的工作人员,保质保量完成了几乎不可能干完的任务,并获得了辽宁省史志成果一等奖,被校长誉为“建校50年来的奇迹”。他在为我们庆功 时强调了一句:“这个成果评职称的时候要算的!”
  拼命工作的最终结果是身体累垮了,职称却被卡下来。这种不公让我对当今的社会现状有了切肤的认识,让我想起国际歌中唱的:“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身心俱疲的我连喝了三个月中药,却连15分钟的路都走不下来,对未来的日子几乎绝望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对我说,我以前给你的建议,不一定都是正确的。但是这一次,我可以保证,它会让你受益终身!那是2001年,我在他的引荐下开始学习太极拳。
  练拳处是在大连的劳动公园,那里离我们学院很近。每天我提前一小时起床,迎着朝阳来到公园西边的杉树林里。师父和师兄们通常已在练功了,身上头顶热气腾腾。我向师父行“武礼”,赶紧换好太极服开始冲拳踢腿。
  中国的拳术大多会和宗教搭上关系,太极拳就被称为道教的登天梯。太极拳理论直接来源于道教思想。道教继承和发展老庄道家思想,在重生贵生、尊道贵德宗旨指导下,有一系列养生修身炼己、以求长生久视的锻炼功法,集中且精当地体现在太极拳功法拳理上。老师说练太极拳的时候要像在空气中游泳!这个比喻形象极了,周围的杉树如水草,我们一个个如鱼般穿梭其中,轻灵圆活,松柔慢匀,刚柔相济,连绵不断。我当时学的是简化24式、42式太极拳,即便是简化的,你也千万别小看它们的功效。一年后,我的身体就神奇般地恢复了健康。
  三年后我到贵州开会,逛夜市的时候,发现一个测量拳击分量的收费机,周围一群20岁左右的小伙子围着机器拳打脚踢,每次出拳的力量在200斤左右,然后由一个电子女声平静地报着数字。我打一拳会怎样?练了这么久总该验证一下吧。我交钱后连打两拳,就听到那个电子女声充满喜悦地叫起来:“恭喜你,你打出了161公斤——”我在心中换算了一下,161公斤就是322斤呀,这是我打出的重量吗?当时所有的小伙子都停下来,愣愣地看我。老板则连声说,我不收你的钱了,再打击几拳试试!
  曾经看到过小平同志题写的四个字:“太极拳好!”在中国诸多拳种里,只有太极拳被称为“国术”,是真的好。练拳后,我的心态也开始平静下来,对遭受的不公少了许多抱怨,躬下身子用新的成果改变自己的现状,创造希望和美好的明天。
  五 在鲁院的日子
  2007年,我有幸被辽宁作协推荐参加鲁迅文学院第六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学习,这是建国以来鲁院举办的首届儿童文学作家班。因为入学前赶长篇小说夜以继日,我的身体很虚弱,并且变胖了,到了鲁院后决定把太极拳捡起来。
  一天晚上,班里临时开会,我从很远的地方跑回来,气喘吁吁。旁边是一位爱抽烟的同学,我看着他一支接着一支地吞吐,烟盒里的香烟很快下去了大半盒,四周顿时烟雾缭绕。等到我觉得肺部不舒服的时候,已经被熏着了,第二天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很久也没有好。
  北京的同学翌平是真正的武林高手,他在晚会上曾表演跆拳道,神采飞扬。没想到,第二天晚上我在校门口遇到他回来,一瘸一拐的。我问怎么了,他说训练时和一位凶悍的外国拳手对打,一不防备被狠踩了一脚。
  没想到,那些不爱运动的同学们就此对武术的健身性表示怀疑,说,从翌平练跆拳道崴脚和于立极练太极感冒的事实来看,不练比练更管用。于是,我俩的事成了笑谈。
  笑谈归笑谈,我还是坚持不懈。一段时间努力后,身体渐渐恢复了,也瘦了许多。余雷、小山、学斌和玉清等同学纷纷拜我为师,我也很乐意把健康带给他们,每天早晨带着他们操练。其中有的同学身体不好正在吃中药,据说毕业后还要做手术。然而,他学习结束,回去后高兴地打电话给我,说医生检查后说手术不用做了,问我是不是练太极的功效。
  太极拳好不好,同学们的眼睛还是雪亮的。同学吴梦川在博客里这样描述:“我们正打得水深火热,乒乓球突然失控,蹦到头顶的灯座上,这时走来大连的于立极同学,一身练功的绸衣雪亮,只见他高高跃起,竟徒手将球从灯座上取下,太极轻功实在了得!”同学杨绍军在博客里这样写道:“于立极在院子里练太极拳,成为鲁院的一道风景。”
  呵呵,鲁院风景,这真是一个极高的评价!我在心里美滋滋地接受了。
  六 禅武一体
  “没想到了大四还能听到这么好的课。”
  “老师,我崇拜你!”
  上面的话是学生给我的评语。我当今在大学机关里工作,兼讲授儿童文学和应用文写作课程,效果还不错,可能是因为我与别的老师不同吧。
  出于对武术和儿童文学的理解,我会向学生们提出这样的问题:你觉得你善良吗?
  大家大多会点头。
  我接着问:好,你觉得自己善良。那么,你吃肉的时候,会觉得那些被杀的动物痛苦吗?
  同学们一定会惊讶,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思考过这样的问题。我会接着从人性善恶来剖析,这样,他们的思考就会被带进一个深度。
  当年少林寺的武术是达摩祖师传下来的。他看到和尚们念经参禅,一个个身体萎靡不振,觉得这样怎么能修佛呢?少林寺的武术是禅武一体的,通过磨练肉体来促进精神。这才是少林武术的真义。肉体和精神,从来就是和尚们要思考的问题,当然也应该是当代学生们思考的问题。
  学习太极拳时间长了,我有了想进一步提高的愿望,办法是学习外家拳的长处。比如我现在就去了大连的一家少林武馆学习兵器,刀、剑、枪、鞭都学了个遍。鞭是九节鞭,可真不好学,据说常人要学半年。上手之后,老师却夸我学得比所有的人都快,想来是思考多的原因吧。
  若干年前,一个刚开上车的朋友对我说:“开车之后,你会觉得大连变小了。”而我因为练拳身体强健了,偌大城市在我的眼里也突然变小了。呵呵。练拳和开车居然有同样的感受!也许是因为心胸变大的缘故吧。
  练拳还有什么收获?是成功地逃过一劫!
  那天,我在夜色中沿着马路这一边去武馆。路过一家酒店的时候,看到门口有一片可以停车的空地。这时一辆车正沿马路对面一侧行驶,司机突然左拐,穿过马路欲到这边空地停车。也许是昏暗中没看到我,车头猛地朝我撞来。就在生死攸关的刹那间,我下意识窜了出去,回头一看,车正停在我刚才站着的地方。好险!
  我看了车窗一眼。司机似乎还愣着,也许在为刚才一幕后怕。也许在惊诧我为什么躲闪得那样快。我则不管那司机怎么想了,继续向前赶路。
  在儿童文学里时间久了,有了许多想法。当年鲁迅先生弃医从文是为了疗治国人的精神,现在这个思想仍然没有过时。在市场经济日益繁荣的今天。国人的精神非但没有提升。反而有日益下滑的趋势。这是让人心痛的事情。我依然坚持在儿童文学田野里耕耘,是想通过努力,让孩子们从童年开始就接受强健精神的教育。而我自己的练拳生涯,便是为这个极有意义的伟大事业充电加油。这是更高层面上的行侠仗义。
  让人猜测的2012即将来到。但我相信它不是某种意义上的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对于我个人来说。则应该是练拳不止。创作不止,强健肉体,提升精神……人类必将通过自己的思考和种种努力。实现自我心灵世界的飞跃,让我们翘首企盼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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