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窗而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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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声


  河水有说有笑
  以我们听不懂的话语
  但我们十分自信地假装听懂了
  从古,到今
  从圣人到凡人

牛背梁


  牛背梁是秦岭的脊梁
  挺实、沉稳,自然成了天上之物
  在人间的靠山
  骑在背上的太阳,玩累了回家了
  月亮又爬上去,接着玩
  天下的南与北,一直在此争宠
  难为情的风,吹得热也不是冷也不是
  而秦岭始终像个好父亲
  不偏不倚,让谁都会感到
  自己是多么不可缺少
  最任性的当属杜鹃花
  村姑一样,嘻嘻哈哈闹翻了天
  来到这里的人,心自悠然
  近可做花王,远可望长安

西湖记


  风是轻的,雨也是
  仿佛唯有轻,才够格去做
  一个小小的随从
  周围几座山,宁肯失去自身的重
  也要成为幸福的倒影
  与堤岸上的事物相比,我本来
  就很小、很轻
  卸去风尘,更轻
  我不敢发出声响,不敢动用
  任何与美有关的词
  我怕我的草率和轻浮,暴露了它们
  力不从心的自卑
  世上的沉重之物
  比如功名,比如悲苦
  倘若它们投医而来
  西湖,会开出怎样的药方?

终南有雾


  终南山的众多小溪,即使流进江河了
  也要升腾为云为雾,折返而回
  缭绕着它,仿佛人间
  至真的情感
  天下的隐者也从不同朝代而来
  他们为何来此?
  云雾并不道破,还充当了
  一道善解人意的帷幕
  这侧的山高
  与那侧一座帝王之城的市井深
  这侧的隐与那侧的显
  各取所需,各行其便
  掀开一角,又能看得见

推窗而见


  日日推窗而见,一座山
  便成了一个人
  一个与我不曾说一句话
  又无话不说的人
  它一高兴,就花开满面
  我的心境也被浸染得春色一片
  它一怒,就砸来几声响雷,吓我一跳
  卻不知道它向谁发这么大火
  它也有过和我一样黑灰着脸的
  沮丧与沉默,甚至被一场沙尘暴
  吞没时的神情,与我某个时候
  对人生的绝望,竟如此相像
  但它终又蓄满了一座山蓬勃的力
  我虽渐渐老矣,却相信
  身上也能抽出如它那般鲜嫩的枝叶
  是的,我因此相信物与人之间
  存在某种神秘感应,就像
  人与人的灵犀相通
  日日相见,我的目光、身影
  可能只给了它些许欣慰
  而它给我的却很多
  比如,那些教科书般的训育
  比如,那些我常常心头一颤的东西

山洼记


  山洼虽地处郊外,已是我的世外
  但我惦记着那里的桃花
  每个春天都去看,每个春天
  都留下手无余香的遗憾
  那里,一道断崖,像专坏美事的法海
  而桃花们似乎也无意越过阻隔
  只是站在对岸,招手,笑
  就像世间的真美,总与我们
  保持必要的距离
  我以为急冲冲赶来的春风
  会告诉我原委
  一转眼,它却做了山洼的乘龙快婿

霍童溪


  霍童溪像一页碧绿而绵柔的纸
  石头们貌似散乱却自有章法
  像写在纸上的一个个汉字
  一部天书啊,它的读者是
  两岸菩萨一样的山,山下的小镇
  是空中飞鸟,天上白云
  我只在溪畔待了一个上午
  但也略有所悟
  我发现,这穿着绿摆裙
  走得不急不缓的溪水
  还是喜欢被我当作时光来看
  它完全可以像携走草木
  和草木般的我们那样
  把石头携走,但它没有
  “一条河,总得留下些什么”
  它留下了石头,我们留下了诗句
  天地苍茫,却就此有了
  比时光更恒久的东西

沮丧


  一阵大风过后,村子安静下来
  落了一地的杏子,因没有一群孩子
  兴奋地争抢,很是沮丧
  这处与那处,摔碎的屋瓦,因无人痛惜
  也很沮丧。还有风
  刮得那么卖力,却没有鸡飞狗叫回应
  一场自鸣得意的恶作剧,并未赢来
  令它得意的骂声
  不知从哪儿冒出两个老人
  在颤巍巍地巡查着——
  “这么大的风总能吹回来几个人影”
  结果等来另一阵风,但它
  分明失去了戏谑于人的兴趣
  急匆匆前去安慰刚才那风

逼窄之境


  偌大的江滨公园,我只见到一只鸟
  它拥有这么辽阔的天空
  这么多大树可供栖息
  它偏偏站在一根细若游丝的草茎上
  被压弯的草茎,虽有不堪之重
  但也尽力搀扶着它的
  数次滑落,数次惊魂不定
  飞去又飞回,小鸟死死认定了
  这根草,它为什么非要置自己于
  如此逼窄之境?
  令我吃惊的是,鸟的怪异之举
  也发生在我身上——
  公园里宽敞舒坦的人行道
  似乎与我无关,我常走一条
  坎坷而逼窄的小路
  莫非这样的路,才适合我一走再走

一个叹词,卡在我的喉咙里


  荧屏上,非洲大草原
  残阳如血,两头雄狮的鏖战
  刚刚结束,但从它们迟疑的眼神看
  似乎谁也不敢确认这就是
  世界的结局
  画面出现短暂静寂
  像是等待一场风,对它们
  牙齿的道德和利爪的是非
  给予公正的评判
  只有血,仍在任性地涂染着
  一地残阳
  败下阵来的狮子
  心有不甘地离去,孤独的影子
  像是被草原的苍茫和电视音乐的苍凉
  吞掉的,孤独的影子
  像一个叹词,卡在我的喉咙里
  而获胜的狮子,已急不可耐地
  向狮群宣告王位
  整个过程中,狮群们
  比坐在电视机前的我,还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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