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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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雪心自懂事开始便住在重生谷,重生谷是专门收纳那些走投无路的人,妖甚至是神仙。只有这类被逼到绝境的生灵,方能寻到重生谷的出入口。
  每个居住在这里的生灵都有一段不堪的过去,不是得罪权势就是偷盗宝物被追杀。但他们从来都不谈过去的事,只是安静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求一份安稳。
  雪心的父亲雪秦亦从未对她说过为什么自己要逃来重生谷,对于雪秦的过去,雪心除了知道他曾经是赫赫有名的盗墓圣人之外,其余的也就剩下他对雪心娘亲的追忆和愧疚了。
  在雪心小的时候,雪秦总会抱雪心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一边摩挲着她的头发,一边轻叹:是爹对不住你的娘亲,是爹对不住她。
  现在雪心长成翩翩少女,雪秦也不再这么做,但他总是独自空对明月黯然神伤,雪心明瞭,那都是他对娘亲的忏悔。
  兴许是把对妻子的愧疚在雪心身上弥补回来,雪秦对雪心几乎都是百依百顺,就连知道她经常偷偷跑出重生谷游玩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唯有一事他严令禁止雪心去做,那就是接近一切有关皇宫的事物。
  每次说到这个,雪秦慈祥的脸上都会被严肃和威严所占据,雪心心生畏惧,所以她从来不敢抗拒,有关皇宫的一切,她都躲得远远的。
  与雪心家毗邻而居的是一个叫景寒的男子,雪心听雪秦讲起过,小时候景寒是跟着一个怪异的男人来到重生谷的,只是没多久那个男人就死去了,留下景寒独自一人生活。在别人看来,景寒就是个阴郁的男孩,但雪心不觉得,因为从小到大,她的玩伴都是景寒。他对她,总是爱护有加。
  每次雪心想离开重生谷出去玩,景寒总是想方设法地帮她瞒着雪秦。雪心对于景寒为什么会来到重生谷很是好奇,但始终没有去问过。
  他们在重生谷安宁地度过了十多年,若不是那次雪心偷偷到外面去盗取别人陪葬的东西遇上意外,或者他们会一直这般生活下去。
  [二]
  遇上疾风,纯属一个美丽的意外。
  从小就得到雪秦偷盗本领的雪心,一身伎俩压身无处可施的时候总会去盗盗墓偷偷不良富商,然后换成新鲜玩意回去逗雪秦开心。雪秦表面看起来虽然不乐意,但雪心知道,他心里一定很开心。
  正所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尽管以前次次顺利,但总会有倒霉的时候。
  那晚当雪心撬开那副沉重的棺木时,目光立刻被里面金光闪闪的金银珠宝吸引住了,完全没注意到躺在棺材内的女尸张开了眼睛,然后一只有着尖利指甲的手一把便掐住了她的脖子。
  雪心猝不及防,那只厉鬼便带着她冲破泥土直飞上天,任凭雪心怎么对她拳打脚踢都无济于事。
  颈脖处开始传来剧痛,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当雪心觉得她就要这样命丧黄泉的时候,一跟桃木枝不知从何处飞来,直穿厉鬼的脑门,厉鬼尖叫一声,便遁入了地面。
  按照说书里面的剧情,接下来一定有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将往下跌落的她轻轻抱住,然后温柔地问她:“姑娘,你没事吧?”
  可是,事与愿违,故事毕竟只是故事,雪心只感到自己身子一个腾空失重,然后直速下降狠狠地摔到了地面。
  正当雪心懊恼不已的时候,一个身影走过来,向她伸出了一只手:“姑娘,你没事吧?”
  雪心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把手伸过去。英雄救美,大概也就是如此吧。
  “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干吗非要来做贼啊?”疾风看着雪心,眉眼一挑,然后伸手指了指雪心身上的各种道具,不自禁地笑开了口:“还挺像模像样的嘛。”
  雪心听到了鄙夷的味道,她准备给这个不识好歹的男人一拳,但想到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双眼又碰上他好看的眉目时,心中的怒火竟消退了下去,然后颔首低声道:“生活所迫,也只有这行略懂一二,所以……”
  疾风听到这里觉得时机来了,咻地从胸前掏出一张纸,“皇宫最近悬赏,只要找到命兽,就能得到一百万两黄金,有没有兴趣?”
  雪心不禁感慨这厮态度也转得太快了吧,她先是一愣,然后瞅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一百万两黄金”的字眼,她狠狠咽了咽口水,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往后缩了缩,无奈地冲着疾风摇了摇头。
  “这样好了,如果得了赏银,你七我三!”疾风笃定地说。
  本来就有些动摇的雪心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一百万两黄金,诱惑实在太大了。而且只要不跟雪秦提起,他是不会知道的。
  “不过,这个命兽是什么东西?怎么找啊。”雪心疑惑地问道。
  疾风莞尔一笑:“放心,我都查好了。”说完疾风又从胸前掏出一本破旧的书籍,然后熟练地翻到某页,给雪心递过去——
  命兽,上古圣兽之一,一出生便拥有知晓千里之外及千年前后之事的神力。由于得此天赋,命兽或惨遭追捕杀戮,或因知晓千年后之事,得知自身及人事之沧桑,背负太多人的命运,故众多年长几岁便自杀或郁郁而终。至今,命兽所剩无几,生存之兽多数被封印于坟墓中。
  雪心看完眉头一锁,瞬间觉得自己完全掉进了这个男子的圈套中。
  [三]
  接下来的日子,雪心便忙于和疾风在大江南北穿梭着,他们翻过无数坟墓,打扰了许多亡灵,但藏在棺材里面的除了诈尸厉鬼,就是白骨森森,别说命兽,就连兽影都没有一只。若不是疾风武功术法不错,雪心恐怕早成了那些魑魅魍魉的腹中美食。
  屡试屡败之后,雪心开始怀疑疾风那本所谓从高人手中得到的书的真实性,经过一段日子的相处,雪心和疾风关系变得密切,这也让她发现疾风根本就不缺银子。
  那天夜里,辛辛苦苦地挖了几个坟头依然没有兽的踪迹,雪心气火攻心,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不愿意再动了。
  疾风见状便也明白了,他走过去要把雪心拉了起来:“雪大小姐,打起精神来,离一百万两黄金不远了。”
  “赵疾风,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你根本就不是为了那些黄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身上的银票大把,你让我来找命兽到底安的什么心啊?!”雪心一口气把自己的疑问都吐了出来,然后抬眼望着疾风,等他回答。
  疾风突然想到到了什么,眼中的神色黯淡了下来,他轻轻地坐在了雪心对面:“对不起,我确实不是为了钱,我只是不想有些人一错再错……”   借着朦胧的月色,雪心第一次看到这个硬朗的男人柔弱的神情。从初遇他到现在,疾风在她面前都是英勇的硬汉,就算与鬼神厮打落得伤痕累累也从未皱过眉头,是什么事能让他悲伤得就要把她融化。
  鬼使神差般,雪心动容地伸出手去触碰疾风棱角分明的脸,疾风突然一把捉住雪心的手腕,雪心一愣,随之心跳加速,还来不及问他干吗就已被他一拉,整个人倒在了他结实的胸怀之中。
  这是干吗?虽然我承认对你有好感,但是这也太快了吧!雪心心里虽然这样想,但还是感到有甜蜜涌上心头,于是她把头更用力地靠在疾风的肩膀上。
  “别乱动!”疾风压低声音说道:“我就说我那本书说的是对的,看你身后,目标出现了。”
  雪心转过头,便看到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刚被她鼓捣过的坟墓里面,一只长着翅膀的兽爬了出来。
  雪心一想到疾风把自己拉到自己的怀里为的只是不惊动这只兽,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她一转身脚一蹭,一把泥土往兽飞去,兽受了惊吓,急忙拍翅膀飞走了。
  “你干吗!?”疾风站了起身,向兽的方向追了去。
  雪心也跟在了疾风后面,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愚蠢行为。
  两人一路在兽的后面穷追不舍却怎么也追不上这身手敏捷的小家伙,最后看着它跑进了一间破庙然后消失不见了。
  他们觉得这兽肯定躲在这里面的某个角落于是便开始找了起来。
  “这兽八成就是命兽,这家伙很有灵性的,你小心点啊。”疾风一边找兽,一边提醒雪心。
  雪心被这关心的话语弄得心中蓦地一暖,然后看向了疾风,碰巧看到了那只狡猾的兽张着一嘴锋牙利齿从天而降,直冲冲地往疾风脖子飞去。而疾风只顾着看地面根本没有发觉。
  说时迟,那时快,雪心往疾风身上一扑,然后兽牙狠狠地刺入了她的手臂,酥麻的感觉很快便传遍了通身。
  [四]
  疾风带着雪心去遍了当地的医馆药店,得出的结果都是中了兽毒无法医治,最多只能活个三五天了。没有一个大夫给过他希望,一丝都没有。
  坐在飞驰着回帝都的马车上,疾风半抱着雪心躺在自己怀间,看着雪心发青的脸和紧闭的双目,心中一阵阵抽痛。要不是为了医好雪心的毒,他是不会这么快就回去的,也因为这样,他才发觉自己原来对这疯癫的丫头动了真情。
  进入帝都,马车一路直向皇宫方向。也许是日以继夜赶路的原因,在快要进入皇宫前车轮脱离了车体,整个马车顿时倾向了一边停了下来。
  迎面走来的景寒刚好看到了这一幕,他有些做贼心虚,准备把头甩向一边,却在电石火光之间看到了疾风从马车里走了出来,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了疾风怀里的雪心。
  景寒停下了脚步,而疾风也注意到了他,两人对视的一瞬间,疾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还未想更多,景寒就挥手一拳打了过来。
  疾风险险躲过,他一转身,把雪心放到地上,用带着几分怒气的眼神看景寒:“你是何人?你想干什么?!”
  “你把雪心怎么样了,她怎么昏迷不醒?”景寒握紧拳头,又向疾风袭去。
  疾风一把握住他的拳头,连忙解释道:“雪心中了兽毒,我是带她进皇宫医治的。”
  “你们在干什么啊?”雪心的声音突然传来,两人同时望了过去,发现她原本铁青的脸已恢复正常。她缓缓站起,蹙起眉头。
  疾风很是惊喜,他走过去想接近雪心,却被景寒抢先拦在前面。
  “疾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景寒哥,你怎么在这?”雪心看着眼前的这两个男子弩张剑拔的气势,不解地问。
  景寒听到疾风这个名字,愣了一下,他咬了咬牙关,那段痛苦的回忆便汹涌袭来:“雪心,你都离开家那么久了,雪叔叔一直找你,我都快瞒不住了,你先跟我回去吧。”
  说完景寒便拉着雪心走,疾风想上来拦住,却在听到景寒那句话瞬间僵在了原地。
  “赵疾风,你还记得十六年前被你关在地牢的那个男孩儿吗?”景寒说完便拉着一脸茫然又不情愿的雪心走了。待疾风从十六年前的记忆中恐慌地回过神来,他们已不知去向。
  [五]
  回重生谷的路上,雪心心不甘情不愿地,想甩开景寒的手逃跑,可却被景寒捉得更紧。
  “你把你爹的话都当耳边风了吗,皇宫你不可以靠近的!”景寒干脆停了下来,语气听似责备却尽透着关心。
  “你都知道啦,你千万别跟我爹说啊,况且我也没算真正接触皇宫的东西啦,因为根本就没找到那个兽!”被发现秘密的雪心终于有些妥协。
  “什么根本没有接触啊,那个赵疾风,就是当今皇子!”
  “怎,怎么可能?!”雪心愣住了,她有些不敢相信,惊讶地望向景寒,却从他的眼中读到了强烈的愤怒。
  “难道他没跟你说?”景寒收敛住眼中的怒气,但心中的怒火却怎么都浇不灭。他不仅知道疾风是皇子,还知道他的父亲赵迁在十六年前谋朝篡位,害死了自己的所有亲人。
  雪心摇摇头,心里一阵失落。
  “一个对你隐瞒真相的人,你还要回去找他吗?”景寒冷笑一声,心中很不是滋味,自己从小就喜欢的女孩,竟然爱上了一个相识不久的人。
  雪心这次没有说话,只是满脸失落地朝重生谷的方向走了去。
  [六]
  雪心回到重生谷已有几天,里面重生花正值花期,一朵开得比一朵绚烂,妖娆的颜色和浓郁的香味让人仿佛跌入迷境。不知道是花香的原因,还是想念疾风的缘故,雪心这几天总感觉有些头昏脑胀。
  “你来重生谷的原因,是不是和疾风有关?”雪心终于忍不住去问景寒,虽然她知道在这里窥探别人的秘密是个大忌。
  景寒没有说话,良久,他才点点头。
  这让雪心更加好奇到底是为什么,景寒是在十六年前来到这里的,那时候的他才六岁,疾风与他同龄,两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冤仇?
  尚未开口问出心中的疑惑,雪心就看到了无数画面从自己眼前飞过——
  十六年前,那时本是定朝统治天下,国泰民安,繁荣昌盛。但掌握兵权的赵迁却一心想要当上皇帝,于是他开始寻找江湖上的奇异人士,最后觅得一位高人玄真子,玄真子给他指了一条路——寻找命兽。
  命兽乃上古神兽,最大的特点就是它的心脏能改变命运。因为这逆天的存在,命兽几乎绝迹,就算有,也被神封印在坟墓内用尸气来掩盖住兽的味道。但是玄真子却通过灵力嗅到了命兽的味道,于是他便带着人马,循着气味捕捉到了已修炼成人形的命兽。   而就在赵迁要借助兽心谋朝篡位的前一天,疾风以带太子雨寒,也就是现在的景寒出宫玩耍为由,将其困在了一个荒芜府邸的地牢中。
  直到两天之后,忠于定朝的一位公公才来到地牢把景寒救出,可那时赵迁早已谋反得逞,他把景寒的所有亲人都赶尽杀绝,为的就是以绝后患。
  之后公公带着景寒赶往了重生谷,并告诫他,别想着报仇,自此以后好好在里面生活。
  雪心惊讶地摇着脑袋,景寒问她怎么了,她却也没有理会,只是尖叫了一声随后就发疯一般往家里狂奔,她心里突然无比恐慌,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不去知道那些残忍的真相。
  [七]
  雪心冲回到家的时候,雪秦正在和一位白发老翁下着棋。
  雪心刚想开口,却被老翁止住了,他伸出食指在嘴巴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然后拿起一颗黑子,往棋盘上一放:“你输了。雪秦啊,就算部署得再好也会有缺口的,有些事情你我都控制不住的时候,那就顺其自然吧。”语毕,老翁便消失在了棋盘前面。
  老翁消失后,雪心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一边哭一边对雪秦说道:“十六年前,你去盗墓的时候,看到了被封印在棺材里面的娘亲,你救出了她。她本来是要逃到重生谷来避难的,却因为喜欢上了你放弃了那个念头,后来你们俩相爱了,生下了我,娘亲觉得时机成熟了,就告诉了你她是命兽的真相,后来你却接受不了跑出了家对不对!?”
  雪秦愣在原地,早已泪水盈眶,他点点头,用颤抖的声音吐出了一个“是”。
  那件事雪秦一直放不下,当时的他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所以才会选择逃避,可却伤透了兰兮的心,当他明白自己是真心爱着兰兮回去的时候,兰兮早就被玄真子捉去,当雪秦赶到时早已来不及,兰兮的心已被挖了出来。
  其实玄真子他们想捉到兰兮根本就是很艰难的,只是兰兮对雪秦失望透顶才会不去反抗的,只是她不知道,她这个意气用事的决定,却改变了自己女儿的一生。
  之后雪秦为了保全自己的女儿,便带着她寻到了重生谷,然后找了里面的一位仙人,也就是那个白发老翁来封住雪心的神力和兽气,当时老翁就对雪秦说过,要雪心远离皇宫,不然悲剧依旧会发生。
  却不想雪心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当朝太子一起捉兽,然后被兽咬伤兽毒进入体内以毒攻毒把老翁的封印解除掉了。有些事,或许本来就是命中注定的。
  “所以,我也是命兽对不对?我刚才看到的事情都是真的对不对?!”雪心接近歇斯底里,一种剧烈的疼痛直抵心脏。
  雪秦点点头,雪心和疾风的事,老翁刚才就跟他说过,他知道这一连串的突发事件对雪心来说很难接受。但他会想办法保护自己的女儿,他这一辈子,只有她了。
  [八]
  雪心把自己困在了房间,捂着脑袋痛苦地挣扎着。
  尽管她心里清楚,赵迁害死自己的娘亲已经让她和疾风今生绝不可能在一起,但她就是无法控制对他的思念。她想念那些与他一起寻找兽的日子,想念晚上睡破庙他脱下衣服给自己披上的温暖。
  电石火光之间,又有画面在她眼前掠过——
  疾风走在满是坟墓的荒野中,大声焦急地喊着她的名字,他时不时蹲下身来用手刨那些土坟,双手十指早已鲜血淋漓,但他仍没有放弃的迹象。
  “雪心,你在哪里?你给我出来啊!你知不知道我好喜欢你啊!”疾风说着说着便坐到了地面,一脸颓然。
  他最快乐的时光除了小时候和皇子雨寒一起打闹玩耍的日子,就是这段时间和雪心一起寻兽。自打赵迁谋朝篡位之后他就没有开心过,宫廷的争斗让他深感疲惫。而最让他受不了的是赵迁竟然为了皇位不择手段,寻得命兽杀死了雨寒的所有亲人,若不是那日他将他困在地牢,说不定十六年前雨寒也命丧黄泉了。
  疾风心里明白,他要的不是这江山,也不是万人之上的头衔。直到遇到雪心,那颗沉淀已久的心终于被唤醒,这大概才是自己想要的,没有勾心斗角的纷争,能与喜欢之人一起便可。
  画面飞逝,雪心已被泪水覆盖面容,所有世俗的恩怨在那一刻已被打破,她开门走了出去,雪秦和景寒都在。
  “心儿,别这么折磨自己,爹找人来把你的神力和记忆都封住,那样你就不会难过了。”雪秦看着自己女儿痛苦的表情,心里也不好受。
  雪心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如果那样,有一天我苏醒过来将会比现在还要痛苦千百倍,而且爹也不想我像你一样,一辈子都活在对爱人的愧疚中吧。我只是不想自己后悔。”
  雪心说完望向了一旁的景寒,他的眼神中尽是心疼,只是雪心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告诉他真相,她深深向雪秦鞠了个躬,然后大步走了出去。没走多远她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泣不成声的雪秦问道:“如果再给你选一次,你当年还会不会因为知道真相而离开我娘?”
  雪秦已说不出话,他奋力地摇摇头,然后看着雪心慢慢走远。十六年前他保不住自己的妻子,想不到十六年后亦无法留住自己的女儿,但起码他知道,无论结果如何,雪心都不会像他今天这般后悔和愧疚。
  雪心刚离开重生谷,就感到身后有人袭来,她的头刚转到一半,还未看清来者,颈脖处就被狠狠劈了一下,昏睡了过去。
  醒来之时,雪心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宽敞明亮的大堂到处珠帘玉饰,金漆的高柱上雕刻的长龙威严地缠在上面,四周的门窗上雕有菱花格纹,正前方的天花正中悬着巨龙,巨龙口中衔着宝珠,下面放着九龙金漆宝座。座上的人身着龙袍头顶皇冠,一张陌生的脸上带着深不可测的笑容。不,不是陌生的脸,这张脸她在脑海中出现过——赵迁。
  雪心的娘亲当年就是在这座皇宫里被挖出了那颗心脏,而今日,他们亦为了确保自己的皇位更加巩固又想依法炮制。想到这,雪心泪水再次蔓延,但她还是对着赵迁和玄真子露出了一抹冷笑,因为她知道,这一切就要结束了。
  在确认了雪心是命兽之后,赵迁命人把她关到了寒天宫中,然后让玄真子准备事宜,明天择吉时来进行仪式。
  寒天宫本是关放失宠嫔妃的殿堂,如今被玄真子施了法术,变成了困住命兽的牢笼。
  [九]
  雪心坐在寒天宫的地面,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扇大门,她知道不久之后,有人会来推开它。   脚步声由远及近,这冰冷的声音在雪心听来却带着一股温暖,在门被推开的那一霎那,雪心的泪水终于决堤。
  疾风站在门口足足愣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憔悴的面容证明他这几天过得多么痛苦,要不是接到消息说自己的父皇已经找到命兽,他恐怕还像个无头苍蝇在外面找着雪心。
  可天意就爱弄人,疾风本是想偷偷来把命兽带走,他不想让赵迁再和十六年前一样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却想不到这个命兽,竟然是雪心。
  雪心站了起来,如今眼前这男子已经知道她是命兽,他能接受自己吗?抑或者一如十六年前自己的父亲一般,恐慌逃开。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几步之遥,但走过去却似乎花光了所有力气,疾风用力地把雪心揽入怀中然后把她抱得紧紧的。
  “赵疾风,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雪心轻轻推开疾风,眉眼间看到疾风的欢喜顷刻被忧伤占据掉。
  “不,雪心,我不管你是人是兽,我们也不要理会那些上一辈给我们留下的恩恩怨怨,我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疾风紧紧捉住雪心的手,生怕一放开,她就会消失掉。
  那一刻雪心多么想回答疾风说好,可是她心知肚明这是不可能的,他们之间隔着太多太多,不是两厢情愿就可以解决。她轻抚着疾风,有疾风这席话,她已知足,起码命运没有让她爱错人。
  门再次被推开,出现在门口的景寒看着里面的两人,他扯出一个苦涩的笑,然后牙关咬得咯吱响,他那天跟踪雪心,发现她被捉后千辛万苦要来救她出去,却看到了这一幕。
  怒火再次在景寒的心中燃起,眼前这个男子,十六年前夺走了自己的皇子之位,如今还要把自己心爱的女人都给抢走了,他受够了!
  挥起长剑,景寒不由分说地刺向了疾风,猝不及防的疾风眼看就要被刺中,他却再一次被雪心推开,不长眼的剑刺到了雪心,正中心房。景寒和疾风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雪心满眼愧疚地看着景寒:“对不起,疾风欠你的,我替他还给你!”语毕,她握紧长剑,用力一个转身,剑尖便在她的心口挖了个大洞。
  “雪心——”疾风大叫一声接住了倒下来的雪心,用手捂住她的伤口,但血还是止不住地从指缝流了出来。
  景寒愣在原地,剑从他手中滑落了下来,他开始发疯一般地笑:“还给我,你欠我的你怎么不还给我!”从小到大,景寒对雪心的心意日月可昭,但是雪心从来都只把他当哥哥,就连到死,她心里想的也只有那个只认识了不久的男人。
  疼痛虽然蔓延至了全身,雪心还是艰难地挤出笑容对着疾风,但却有泪水从眼角滑出。她用已经鲜血淋漓的手触摸着疾风痛不欲生的脸,语气微弱的几乎听不到:“忘了告诉你,其实我也很喜欢你。”
  话音刚落,雪心的心口处开始绽放出耀眼的光芒,然后铺天盖地地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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