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气的酵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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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净的事物


  雪水把道路洗得更亮了
  即使黑亮的深处也浸染了雪的白
  偶尔还有背阴的雪让道路打滑
  狂风无非让路边的狗尾巴草
  弯了弯细细的脖茎
  毛茸茸的脑袋还齐刷刷晃在大地上
  一只灰雀闪电般掠过十字路
  它不是乌鸦,不是秃鹫
  不为食肉和稻粮逐鹿天地
  它的出现像一个奇迹
  雪花落净之后,一场春天
  干净的花事就要真的炸裂了

傍晚的画


  傍晚的湖,因生了水汽
  打湿了我徒生的美意或相思
  蓝渺渺的天因活泼的云朵
  让落日烧作满天镉橙
  我惊讶于天空的手
  挥着狼毫,夜蝉或者羊毛刷
  教会了和湖水一样的心灵
  在这个流变的世界
  晕染、丝毛、拓印、飞白和叠色
  你也是在画里的,一个人的灵魂
  从高级灰里
  透出气来,忘情忘我地呼吸
  当突然的雪给越来越暗的世界
  动用了敲击和撒盐法
  你必得在命运陡生的波纹里
  破色,留白
  在近处,铺画远景的天空
  这样的一个世界和它的倒影
  恰如我和你,和你们
  对峙或相融的一个微妙整体
  你的黑天鹅号凛冽地起程了
  我的丁酮玫瑰也灯光似的晕开

歌唱


  灰色的路在零下十度的寒风里
  和车流一起歌唱,奔跑的运货车上
  还有一个老人坐在运载的圆木上歌唱
  他的歌声仿佛气流让我微微发颤
  我惊讶他从圆木里摇摇晃晃直起了腰
  双手不停地比划,大声叫喊
  那喊声冲出歌唱的乐音
  突然陡峭地让人惊恐不安
  货车终于放慢了速度
  他也抱着头趴在圆木上,像另一根圆木
  在过限高桥涵时紧紧地缩成一团
  我庆幸他完整而光秃的脑袋
  还生有一团警惕者的火焰
  接着我就听到他的歌唱
  从黑蒙蒙的桥涵里传来,像曲曲折折的波浪

弹琴的孩子


  仿佛清风吹过树叶,微微碰击
  树叶间的光,哗哗轻响
  一个柔软的梦,像细浪涌来
  失去的一切又回来了
  当我凝眸,谛听
  黑夜舞台上弹琴的孩子
  一束追光,追着她
  琴键上舞蹈的手指
  抚着细浪涌来,多么柔软的梦
  谁能想到,几个月前
  她曾承受的折骨断臂的痛楚
  仿佛是光在奏响
  黑夜最有力的敲击
  而一双看不见的手,一直在
  操动这个世界神秘的交响

子不语


  多年来,我爱过的繁花都杂芜起来
  我越珍惜的却越就弄碎了
  真惭愧,我的心里养着一座花园
  也养着一块玻璃
  蜜蜂们喜欢嗡叫着在花丛劳动
  我越来越喜欢沉默,这最好的语言
  真怕摧毁了那些花儿
  就像狂风一开口就打碎了珍藏的水晶
  当人们把这叫做隐忍
  我把这命名为爱,香气的酵母

生火


  父亲从黄昏归来,带着青草、果枝
  混合汗液的氣味,和母亲一起
  在柴房里
  不停地扇火,吹着灶底将熄的余烬
  噼噼啪啪的火苗,仿佛初吻
  燃烧着落叶、枯枝
  间或吞下冒着浓烟的雨水
  或者大雪之后,一只初试啼鸣的山鸡
  我知道他们共同的事情
  就是用血汗,将它们全部变成火
  哪怕是变成苹果树上一颗稍纵即逝的火星
  架在那张有着巨大胃口的沸腾口子之下
  ……但多么漫长啊,却面条一样柔韧
  他们终于将自己熬成了火焰
  将我变成了女儿,妻子,母亲,女儿的女儿

摆渡


  我停下来,看着眼前的海
  汹涌,惊涛拍卷着礁石和流沙
  仿佛要把一切裹进去
  舟辑如树叶,我看着它们
  在顺水里摆渡着别人
  逆境里就摆渡自身
  沉重的船体咬着吃水线切开风浪
  生出路,吞下更大的风浪
  在茫茫人海里望着边际
  我是被打沉的那个
  更是被滔天巨浪扶上云头的那朵
  (选自《作家》2019年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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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章  一截云朵落在身后  整条巷子空无一人,乌鸦飞在城墙上  等待机会啄食人间多余的灵魂  无法站立的骨头,倒在火里  焚烧了数日,它在饥渴中  用火焰充饥,哭声惊动了飞翔的鸟群  包括那些讨厌的乌鸦  它们虚假、不堪、不化、蜷缩  只在黑夜里飞得铺天盖地,令人不安  对于一个离开土地,悬挂空中之人  他已经在自己的世界里  抱着虚空的忧郁,一段时间  使用干净的词语,接着  深藏自己  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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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翼城之翼上旭日冉冉  冉冉升起之旭日的光芒万物并育  飞霞满天,洒落花叶  有莹莹之露丝丝缕缕晶晶闪烁  一派泛光流彩之大地  于晨曦之际飘于翼羽之上  正是夏末,正是花好月圆之时  恰漫山遍野赤橙黄绿青蓝紫泛滥  春早去,夏即過,秋正来  万紫千红在翼城之翼下渐渐泛黄泛青  渐渐呈现五彩斑斓的曲调优扬的胸野  美呢,在柔在顺在一望无际在勇往直前  虞舜未老,我亦未老  七千年之历山依然蓬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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