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横江[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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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荟作品 在水一方

幽巷怀古


   风吹乌蒙山,总不忘摇一摇横江的古榕树。
   雨落五尺道,总不忘吻一遍横江的青瓦房。
   春光里,所有藏锋守拙的含蓄,都饱含火上浇油的热烈与况味。
   横江,扑面而来,岸边紫堇与千里光洋溢沸腾的明媚,春水不著浪花,透着清澈见底的旖旎。
   横江,一见如故,寻常燕雀系落叶归根的鸿鹄,谦卑的残损,不失温良底色,骨子里,总透着初衷的衣锦还乡。
   墨青色石板铺成的路,弹奏南来北往。
   蜿蜒入水,出川过渝,通江达海;穿林接滇,崎岖盘云,摘星揽月。
   尘嚣静滤后,唯留后街、小街、流场巷、流河巷……
   安放在横江最柔软的部位,似声带,啸古吟今,绵绵不绝犹隔世之天籁,淡荡如蝉衣,如历史隘口一页起伏的笛膜。
   春幽古巷,岁月婆娑,悠悠流光没过众生足踝,汩汩向远,与一衣带水的关河相映成趣。
   古墙斑驳,娉婷的故事沿墙缝蜿蜒漫溯,壁虎般的图腾,彰显出马帮銮铃染绿后山的阵阵鹧鸪声。
   梦里梦外,横江都在同一幅画卷里盈盈静美:古渡无搁浅的舟楫,古碑有生僻的密钥,古树无锈蚀的聒噪,古桥有萌芽的爱情……
   这一横之江、一撇春波,是丝绸的柔滑,是传说的窖香,还是皲裂又结痂的乡音?
   让人仿若误入川滇交会的江南,隐约能嗅到戴望舒笔下丁香花瓣上凝结的清露,慰藉世间无数痴嗔的愁肠。
   忽而,与一位抽着叶子烟穿着大号拖鞋经过的当地老人擦肩也不违和。
   “巷”由心生,颇有元稹“唯有思君治不得,膏销雪尽意还生”之慨,启发着后来者的妙观逸想……

关河啸喊


  
   横江秘境,打开她需要一味慈悲的偏方。
   金沙江流经于此,有着最轻愉的心历,豁然开朗的江面绵若锦缎。
   颤巍巍的明亮里,让人观照千古,满眼唐韵抚就的曲州遗风,一阕宋词填成的茶马古市……
   横江多石,没有一块会开出花来。
   横江之石,每一块都漾着盈盈的灵气,无须巫觋谶纬之术,透过喜鹊的口哨凝江望气,便知逢凶化吉的前程。
   横江之石
   没有一块羞怯狭隘。
   没有一块软骨头。
   没有一块是对称的。
   没有一块重复的。
   没有一块是跪着的。
   没有一块是完整的。
   它们却各自拥有完整的传说和美满的结局。
   横江之石,替天行过道,替大地补过钙,经过桐油涂擦、调敷,已不屑于柳■辟恶。
   石头之于横江,俨然已是流水修成的正果。
   溯流而上,诗风彪悍。吟者满山,仿佛山山有王;行者把关,仿佛关关有卡。
   附耳江面,有张雁超“不再忍心轻易修改任何事物的流向/自从有了女儿,看万物都如亲生”。
   有樊忠慰“幽香的江河牵动大地/伤心的春天爬上山冈”。
   十万大山在上,莽莽苍苍,那是雷平阳恶狠狠地、不管不顾爱着的山水、老屋墙头的紫云英、窗棂上的鸟粪,甚至哲人般自诩“我真是我小小的敌人”。
   顺流眺望,有“神州哲理犹能续慧命于海隅”的唐君毅大师,能清晰听到香港维多利亚港不绝于耳的繁华。
   就近便是长江零公里,洋溢“我愿三江化成酒,浪来一口喝一口”的豪迈,大快朵颐都是让五粮液给宠溺娇惯的。
   立足横江拔高一个维度。
   有狼烟翻涌,有刀光剑影血腥的回响,就有大西国五军都督之一冯双礼的日薄西山。
   有翼王达开连营百里与清军激战两月余终难逃凌迟的命数,在成都街头仰天长啸“世俗所谓成则为王,败则为寇,今生你杀我,安知来世我不杀汝耶”(《蜀海丛谈》)。
   关河淙淙,去日潺潺,被时间打败的一切,终将被流水一一记取!
   横江,一块能把码头、滩头、山头都演绎出史诗级的凛然与悲壮的宝地,岂是一句人杰地灵所能概括和形容。
   漫步古镇,光阴吉祥。
   品尝着五香糖,嗅着腊肉的浓香,听着关河号子,再邂逅一位满头银发的叫张新泉的老人,逍遥之极,夫复何求!
   听他讲述当年那根勒进肩头的纤绳,类似藏棣的“孤独的行进中/一人必须学会和绳子谈心”。
   一头系着大江,一头系着身家性命。
   从不谈及那些磕磕碰碰的伤疤,只把浩浩荡荡的江河,当作命运献给自己的哈达。

山石垒城


   “状若覆斗,环列如城”。
   瞬间抵达川滇相接处的奇山峻隘——石城山。
   山门回望,来路崎岖,颇有些环顾漫漫红尘、打量自己前半生的惊险味道。
   世上没有一座山是坦途,没有一条河是流水的归宿,没有哪次颠簸纯粹是终点对道路的辜负。
   新颖而有趣的汗渍泪痕平凡到举世无双,跟石城山一样。
   茕茕孤耸,不胜寒只是世俗给它扣上的高帽。
   迎面撞见的一株桢楠,野蛮、茁壮,叫不出它隐世的名讳:香楠?金丝楠?水楠?
   这一山野木,是否还能迎风受孕呢?
   一座充满传奇色彩的圣山,以石头原始的内核垒叠成山脚、山腰、山顶。
   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山毛榉、榛子、麻树、木荷……蓦然觉得,它们是我的羽翼我的鳍,偶尔游进一株野樱桃,跟它修炼清肺利咽、活血消肿的无用之功。
   天空漏洞百出,无数零散的天光正重复上演入世的皮影戏。
   危崖峭壁上若隐若现的佛,借一只淡定的白头翁收藏起布道济世的真言,作为擅闯者,我却无法亮出自己一介凡夫的身份。
   杜鹃眼里,是我荒废了庄稼,还一头扎进黄连、党参、天冬、首乌、车前、血藤的族群,佯装指点江山的一味中药,附庸风雅。
   穿林风,传来野猪在坚硬的岩石上摩擦身体而发出的沙沙声响,它在砥砺自己情场的铠甲。
   似老鹰磨喙,强忍流血疼痛、绝食饥饿,在岩石上不断撞碰叼磨,将嘴上老茧一点点蜕掉而重生。
   险峻雄奇,危乎高哉!
   让我怀念石头,多过幻想与猬子、狗獾子、果子貍及岩羊来一场旷世的偶遇,一定胜却子规啼月的唏嘘。
   站在万松楼顶层,松涛盈耳的动静,似脚下这座沉睡的大山发出的阵阵鼾声。
   莽莽苍苍的林海,每一株古木都泛着树老心不老的向上之光,每一件树衣包裹下的生死年轮,早已习惯冰火交织的爱恨。
   不可说,血流成河里的黑白善恶,复杂困窘的野史里深藏的流言,越看越像过眼的云烟。
   不能伸手揽月,但可面向万木来朝的盛况,高呼一句:免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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