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厨”眼中的台湾政治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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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衍基,人称阿基师,台湾五任地区领导人的“御厨”,深谙饮食秘诀,也精通世道人心。
  揣摩饮食变迁
  阿基师从15岁开始学厨,到21岁加入御厨的行列,弹指一挥间。
  “老蒋的时代我不是大厨,仅仅是提提东西,抹抹盘子,直到小蒋时代才正式切入。”
  说起成为“御厨”的契机,阿基师解释道,当时他在台北国宾大饭店做工。那时酒店幕后的老板是国民党的党政高层,因为有这么一层关系,就跟老蒋小蒋的关系很熟。
  阿基师告诉记者,两蒋时代有“食安”的考虑,每种食材必须经过安全检验,防止有人投毒。
  “有这个关系在,每代领导人换人时一定会去问之前小蒋吃哪家?一定是吃国宾嘛。哪个大厨啦?就找郑衍基师傅啦。”
  阿基师台北的书架上至今还有很多几十年前在大陆买的江浙菜书,虫已经几乎把书边都蛀掉了。阿基师用以前读书的方式去强记,所以好多媒体朋友一问到某些人的饮食习惯,他总能信手拈来。
  阿基师说起从蒋氏家族两代人到马英九在饮食习惯上的改变,更像是亲历领导人从威权逐渐庶民化的政治变迁。
  “老蒋那个时代,毕竟还算是帝王和威权,他在台湾的饮食,我接触下来,没有保育的观念,保育类的蛇根都吃,也就是内陆珍禽异兽的东西。”
  “到小蒋就没有了,吃梅花餐(即“五菜一汤”),走比较清淡、多样的风格。煮给小蒋吃的时候,我们常态的酱油、番茄酱都不能放,因为里面都有添加物啊,只是剂量多跟少的差别。弄给他吃,一丁点都不可以有。”
  可是有些菜不放酱油怎么会好吃?
  阿基师自有破解之道,比如“他喜欢吃小鱼豆豉干炒辣椒,我就只能豆豉加一点点水再加一点汤去炖到烂,豆豉香味就出来了,然后放到果汁机里去打。然后用打出来的豆汁去炒回锅肉,香味就出来了。下盐巴调的时候肯定是钠盐,代盐,下糖肯定是代糖。”
  在他看来,从李登辉到陈水扁,饮食就已经慢慢庶民化了,只是规格待遇方面会稍稍加强。比如上水果一定会弄一个木瓜雕台湾的样子,再把各县市的轮廓勾勒出来。
  “以后在上海就能吃到设计给马英九妈妈的餐,慈母餐,他妈妈的餐就相当庶民化了。”阿基师说。
  “御厨”惊魂记
  在做得一手好菜之外,“御厨”的经验赋予了他对分寸的调度和拿捏。
  2005年,时任台湾“行政院院长”谢长廷嫁女,邀阿基师前去坐镇。末了剩三道菜未上,突然地震,天旋地转。震感平息后,阿基师注意到,当时也在婚宴现场的陈水扁就开始左顾右盼。
  于是他悄悄来到谢长廷身边说,“谢院长,大老板好像有些坐不住了,可能担心有外县市的灾情传进来。我后面剩下的菜三合一一起上好不好?让宴会早点结束。不然待会他要离开,别人都跟着走了很尴尬。”
  谢长廷点头应允。事后谢长廷拉着他说,阿基师,还是你想得周到。
  当被记者问及有没有自己偏好或拿手的菜肴,他说,“那种场合一定要以制作起来很精准、平顺,没有因周遭影响的突发状况的那种菜肴,一般会多准备5%的食材。”
  阿基师说自己不怕做宴席,倒是会对台湾地区领导人就职宴心生紧张。就职宴时,一些和台湾有往来的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友人会受到邀请。这些人里,可能这个牛排要七分熟,那个要八分熟,还有要吃素的,或者不吃牛肉要羊肉。“一桌,台湾地区领导人和副领导人在内的24个人,我手上就要有24张菜单。主桌我就要动用六个大厨。”
  曾经有来自非洲的友人在就职宴上要求吃虱目鱼生鱼片,这让阿基师心生犹豫。
  一般做生鱼片多使用较卫生的深海鱼,几乎没有人敢用澡堂里养殖的虱目鱼来作生鱼片,因为难以确保鱼肚里没有细菌。
  他只好派人专程空运活鱼北上,用矿泉水冲洗,下了高浓度的芥末,加了盐和在酱油里,务求完全杀菌。“上完菜我一直在厨房里念阿弥陀佛,幸好后来平安无事。”阿基师回忆道。
  处事周到与沉着冷静之外,“御厨”与台湾地区领导人府邸打交道的过程中需要更多专业与敏锐。
  陈水扁时代,为了笼络有教育背景的人士,就想在每年9月28日教师节请全体老师吃饭,约1000多人,地点就定在台北阳明山的中山楼。这一敬师宴让各路饭店大厨竞标。
  竞标当天,领导人府邸有很多的工作人员环坐下来,阿基师像坐在“立法院”被质询一样,问什么都要对答如流。
  阿基师把每道菜的重量、调味,制作方式都解释清楚后,提议将100多桌分成东西南北四个区块,保证上菜节奏。有官员问道,当天1000多个人的体量,食材肯定很多,不是在你的酒店里面办,要移驾到中山楼,这当中好几公里的路程还要爬山,要怎么运送?
  阿基师显然有备而来,“因为这里面大白天天气热有保鲜的问题,生熟食要分开,每一步分开押解的车子一定是冷冻车放海鲜,冷藏车储藏冷菜拼盘,一部车配一个大厨。”
  官员顺势追问:那你干吗呢?
  阿基师依旧胸有成竹,“我不出门,我待在公司待命。假设这部车在半路翻车,可以做后续弥补,我就待在公司等,跟路上的厨师用无线电联络,随时联络每一辆车的师傅,我会问他们到哪里,到山路转角叮咛师傅开慢一些。我们还会多准备一套检体受检。”
  不记名投票中,阿基师得到的票数最多。最后官员说:阿基师,就给你做吧,就你们最周全。
  “我整个脑袋就专精在餐饮这个我很喜欢的第二生命。所以我做餐饮相关服务拐弯抹角的地方,比一般人的敏感度都高。高到一杯水泡给客人吃,一杯咖啡多少温度适当,最佳的状况我都会很计较。”他说。
  还有一次,领导人府邸找了别家饭店,中途把黄鱼蒸煳了,临时致电阿基师“江湖救急”。
  阿基师在电话那头说了句,“给我20分钟。”
  对方马上问,“为什么要那么久?”
  “长官,我总要把黄鱼宰杀全处理好,要几分钟把它蒸熟吧,蒸好用柜子装箱包好上车,从国宾饭店到府邸少说七八分钟,还要告诉我每个十字路口的交通警察要配合我,我到的时候就得绿灯放行,不能等啊。我这个前后算20分钟有很长吗?”阿基师答毕,电话那头顿了下,说,“对哦,你讲得都对哦。”
  “不信太科学的东西”
  退回日常生活,在阿基师看来,台北的饮食文化、观念已经提升到吃美味以外,吃精致,然后还要吃养生。
  他说,好吃的不养生,养生的不好吃。
  当记者好奇他未来的店如何兼顾养生和美味,他解释道,“养生只是说,不放一些不该放的东西做调味。比如高汤就是最好的老母鸡,金华火腿,一定是最少熬8个小时以上的,任何鸡精、味精这些讲‘精’的东西跟我都没缘。”
  阿基师在台湾学习食品科学、食品物理、食品营养,外带一本《本草纲目》。“我后来加入了《本草纲目》,因为太科学的东西我不喜欢,我是个倒吃甘蔗、逆向求学的人,你给我任何一个逻辑我都会反向思考。”
  “举例来说,我们多少茹素的朋友不也因为三高问题产生病变嘛,那你会想他没吃大鱼大肉,吃素哪儿来的三高。就算你不吃胆固醇,你的肾上腺自己会合成。台湾的星云大师也有轻微中风,他就是胆固醇太高。”
  所以他跟年轻人说,不要害怕胆固醇。“好吃的东西一定有胆固醇,吃正向的胆固醇没有问题,不要吃拉拉渣渣的胆固醇就好,比如路边摊的东西。好比有人喜欢吃香酥鸡排,那个肉很香,它蘸着粉衣跟油结合了以后,就可能产生劣质的胆固醇。”
  除此之外,他总结说,每个人一天最少要吃25种不同颜色的食材才比较健康。这里的颜色指食材的原色。他给25种颜色做了饮食排布,早餐8种,午餐10种,晚餐6种。
  “这是种很客观的态度去衡量食材的多元性。因为每种食材颜色不一样的话,就代表老祖宗的金木水火土阴阳五行嘛。阴阳五行在运转的时候,人体内在的能量是跟着它在走的。比如黑色属什么,黄色属什么,本草纲目里有对它具体的拆分。你这样细分都吃到位的话就很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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