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做空:无力的救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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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中国的证券市场上,似乎所有的上市公司都是完美的公司,完美的道德标准,完美的资质标准,完美的业绩,完美的发展前景……然而任何人都知道,放眼望去,这世界根本满目疮痍,一切看似完美到不真实的事情,往往就是假象丛生,就如同开屏孔雀的背后一般。只可惜,在只有做多机制的中国市场中,那一切不完美,甚至丑恶的真相,都被一块以利益驱动的遮羞布牢牢遮盖,在股市中不明所以的个体投资者们只能看见遮羞布上的光鲜,而无从窥视掩盖其下的肮脏真相。如此一来,盲目投资,血本无归的例子自然不会少见。
  做空与做多,本无好坏,无非是资本市场的一种手段,然而,在巨大利益的驱使之下,中国的大多数舆论都将做空机制视为洪水猛兽,更有人用美国著名的做空机构“浑水”之名来意指做空本意就在将资本市场这谭“净水”搅浑。如此说法,是何用心,不必多言,昭然若揭。在集体诉讼这种法律途径正式登场尚遥遥无期之时,通过做空,将那些充满谎言的企业轰出资本市场的舞台,大抵也算是无奈中的一点安慰。
  正视做空
  国际证监会组织对卖空的定义:卖空是这样一种交易,即在交易中有人出售了他们并不拥有、并且在出售时也未达成购买协议的证券。
  在上市公司的股票处于高位时从券商那里借入,在市场上卖出,然后通过频频发布对该公司不利的质疑报告而让上市公司的股价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快的速度下降,待股票大幅下跌后,低位买进相同数量的股票还给券商,从而赚取差价,做空的过程就这么简单。然而这种手段残忍、逐利目标明确的做法,对于骨子里向来追求以和为贵的中国企业而言,确实很难理性地将做空视为资本市场中本该合理存在的一种形式。这场赤裸裸的猎杀游戏,就是要通过围剿实现利益。
  与中国资本市场不同,做空一直是存在于美国资本市场的合法交易。对于做空机构而言,他们是并不保证其发布的市场趋势预测报告正确性的。也正是因为这个不可预测性的原因,做空机构的分析报告只要不是违规发布,任何话它都可以说,可以语不惊人死不休。而市场对于这些分析报告所作出的任何反应,都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于是恶意做空者就这样诞生了。
  当然对于绝大多数的市场做空者而言,他们的初衷从来都不是为了净化市场,而是从中牟利。在发布唱空报告之前,他们都会对做空目标公司的股票采取做空策略,这一点他们也从不避讳。以最近通过几次战斗而声名鹊起的浑水公司为例,其发布的所有报告中都会在最醒目的地方作出“已经对所述股票采取了做空策略,并将从股票下跌中获利”的声明。
  做空机构四处出击,即使不能完胜也能狠赚一次,于是做空机构被市场神话得似乎能够呼风唤雨了。不过,机会向来与风险并存,做空的同时也会面临着逼空风险。对于做空者而言,必须要在一个特定的时间以特定的价格支付股票给券商,如果股价在卖出日和交付日之间下跌,做空者就可以在交付日从市场上以低价买入,进行交割而获得价差。但是如果做空者较多,那么就意味着交付日时买回的股票数量较多,回购压力会令股价上升,那么做空者将不得不高价买回股票,蒙受巨大损失。
  更糟糕的是,从理论上而言股价是可以无限上涨的,因此对于一个做空者来说,潜在的损失是无限的。如果做空者到期时无法在市场上买到股票,就不得不任由逼空者宰割。华尔街的范德比尔特就通过逼空战成就了金融操纵史上的一次杰作,成功两次围歼了那些在熊市做空的投机商。
  做空机构的“食物链”
  虽然现在本土市场上的做空机制还几乎不成气候,但是在美国,做空机制早已在某种程度上起到了一定的市场监督作用,
  做空机构如此神秘,却又能够在资本市场上兴风作浪。对于那些花了很大成本去美国上市的企业而言,由于做空机构的频频狙击而使得股价产生剧烈波动和面临停牌的风险,这确实是一件令人不得不愤怒的事情。然而这个神出鬼没的做空机构,到底是如何做成了他们的调查报告呢?他们如何进行合作?又是如何分配利益?
  通常做空机构的负责人并不在中国,也与那些被做空的目标公司毫无联系,但是他们会通过一些先头兵潜入这些目标公司中。先头兵是一些中国“代理人”。通常这些“代理人”是国内财经类高校的在校生,由于他们已经具备一定的金融财务基础,因此只要头脑灵活一些都能完成基本的调查工作。他们的调查基本上都是实地调查,搜集目标公司的各种信息,同时在公司中留下证据,不过基本上不负责撰写报告。
  相比较于做空机构在成功猎杀后所获的利益而言,“代理人”所得到的几千上万元的报酬不过是九牛一毛,但是他们的调查工作却是最为重要的,这个过程很像是一种潜伏。为了让报告显得更为“真实可信”,鼓动更多的投资人,因此在调查过程中通常都要尽量留下包括录音、照片、录像等证据。以面具杀手阿弗雷德·里特绞杀希尔威为例,早在发布报告前的一个月,他们就已经在希尔威的矿藏区内安装上了摄像头,并根据所监视到的数据在报告中写道:“希尔威每天从矿区运出的矿车平均为44辆。”然后根据该数据推断计算希尔威的日均产量远远小于其公开发布的数据。有时,这些“代理人”还会假装成为有采购需求的客户,与目标公司的销售人员进行攀谈,并暗中将谈话录音,然后将谈话中所出现的数据以及内容整理成材料。又或者是通过一些小型商业咨询公司的名义进行市场调查,在与目标公司员工的谈话时暗中获取资料。
  作为整个利益链条的核心部分,做空机构活跃在中国香港地区,通过与当地的其他大型基金联手来做空中国公司。但是在与这些大型基金合作的过程中,如果做空失败,那么就会丧失掉这些有力的合作者。因此做空机构不仅会夸大质疑报告中的数据,也会危言耸听地扭曲一些事实。这种希望能够“一击即中”的疯狂做法使得做空机构出手的成功率极高,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不少中国概念股公司在美国市场面对做空机构的突然袭击时会慌乱得手足无措。
  在动物界中,每当狮子捕食了猎物之后,残骸都会由秃鹰来接手。在资本市场中也同样如是。当一家中国概念股公司一旦被做空之后,立刻就会有美国律师事务所紧跟上来提出接手集体诉讼索赔的官司。一旦官司真的打起来了,该律师事务所也就可以正式开始从中赚取利益了,而上市公司则不得不支付巨额的诉讼费用。   事实上,如果一家上市公司财务报告中真的有虚假成分存在,那么其一旦被做空机构盯上就很难能够成功脱身。要想真正避免做空者的袭击,那么唯有遵循资本市场的游戏规则才是正道。在资本的市场上,半点虚假都会变成为溃堤千里的蚁穴。
  直面中概做空潮
  根据不完全统计,从2010年12月绿诺科技遭浑水质疑并最终退市至今,在美国资本市场由于各种不合规导致退市的中国公司多达40家(在美上市的中国公司目前已经由2010年的260多家减少至210来家)。这些公司退市的原因归结起来大概有以下几大类:a、由于业绩和业务发展不佳,股价长期低迷触及1美元退市规则;b、被做空者质疑,并最终证实财务造假;c、信息披露无法满足交易所要求,比如未能在规定时间递交财报、未披露或解释关联交易等;d、董事会成员不足、审计委员会离职等导致公司不合规。
  这些公司的退市,都和本轮做空潮有着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有些是直接被质疑后退市的,有些是股价大幅缩水后触及1美元退市规则,有些则是做空潮爆发后交易所等的监管要求更高导致其无法满足相关要求,可以说是本轮做空潮暴露了这些公司的各种问题导致他们退市。
  在大量中概被做空被退市的大背景下,在美上市的中国概念股估值大缩水,做空潮前期主要集中在借壳上市公司,对主流中概影响并不大,我们以东南融通被质疑的2011年4月26日当天作为计算起点,截至2012年12月7日收盘,i美股中概30指数由1250.92点暴跌53.25%至584.73点,总市值则由当时的1924亿美元跌50.46%至953亿美元,一年半的时间在美上市的中国概念股总市值缩水近1000亿美元。
  本轮做空潮,大量中概退市、中概估值大幅缩水,让海外投资者亏损严重,同时,在一些中概欺诈、造假的案例中,相关责任人没法得到应有的惩罚,投资者利益得不到保障,使他们投资中概的信心形成严重打击,此前,在美上市的中国公司是海外投资者分享中国经济高增长的重要渠道,在估值上享受着“中国溢价”,经过这轮做空潮以后,中国公司在海外遭遇诚信危机,“中国溢价”变为“中国折价”,海外投资者投资中概都变得非常小心谨慎,这种对中概的负面情绪在短期内或许比较难改变,需要中国公司用好的业绩和增长来为自己正身。
  二级市场中概的低迷、投资者对中概的热度和信任度大降,对中国公司赴美上市影响巨大,2012年仅有唯品会和欢聚时代两家公司赴美IPO,这个数量比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时数量还少,创下近年中国公司赴美上市新低,目前尚未看到市场回暖的迹象。中国公司赴美上市是投资中国相关行业尤其是TMT行业的VC/PE重要的退出渠道,赴美上市的窗口被冰封,对中国TMT创业公司的融资、估值等也会造成一定影响。
  中概做空潮下,一批不甘被低估的中国公司则纷纷寻求从美股市场退市。据不完全统计,2010年4月至2012年11月20日,美股市场共有45家中国公司提出过或者完成私有化;其中已经顺利完成私有化的公司有17家,正在私有化过程中的公司有21家,另外也有7家公司终止了私有化。
  中概做空潮后,美国资本市场对中概股的监管加严,SEC首先加强了对反向收购上市中国公司的调查,涉及审计及信息披露违法、利益输送、起诉会计和审计公司、财务造假等,2011年4月SEC主席致信国会称将严查反向并购中国公司,2011年6月SEC首次对投资反向收购公司发出风险警示;交易所方面针对借壳上市则是提高了准入门槛,并通过加强公司上市和上市过程中的监管来保护投资者,比如聘请外部调查机构,扩大内部调查小组,开始要求公司提供现金余额的独立验证等。
  此外,SEC希望在跨国监管方面取得更多进展。2012年12月4日,SEC指控德勤、安永、毕马威、普华永道以及德豪(BDO)这五家会计师事务所中国附属业务违反美国证券法,因其拒绝提供相关审计工作的底稿,此举被认为SEC在和中国政府的跨境监管谈判无法取得实质突破后的施压方式,如果中美双方最终无法达成妥协,在美上市的中国公司或将面临新的挑战。
  从长期来看,经过这轮做空潮和退市潮,很多有问题的中国公司被打掉了,相当起到了过滤和净化,有助于投资者挖掘真正优秀中国公司的价值,再来这也是对在美上市中国公司的警示,有助于加强中国概念股的公司治理水平、危机应对能力以及资本市场的沟通能力。
  纵观中美两国对于上市企业各类造假的惩处措施,可谓相去甚远,在美国,不仅仅有像“浑水”这样的做空机制在一定程度上警醒着那些妄图通过股市圈钱的企业小心对待,更有大量诸如SIPC的援助机构对中小投资者的利益进行明确保障。当然,在中国,也有证监会投资者保护局这样的机构存在,但是,申请模式复杂繁琐,保护力度渺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更不用说这样的机构在中小投资者中的知名度了,我们随机询问了一些在股市中徜徉多年的股民,几乎都对此完全不知。而说到集体诉讼这一法律手段,似乎就不仅仅是中国法律界的空白,更像是目前法制系统中的禁区。
  也许有人会说,资本市场的问题,本就该交给市场自己解决,那么,对于那些有问题的上市企业,最直接的惩处,就是退市。在美国市场上,纳斯达克的中概念股退市潮已经让大批预备去圈美元的中国企业默默收回了赶往美国的脚步。而目前国内退市机制还不完善,虽说这机制确实存在,但真正因为造假而遭遇退市的企业却不存在。许多造假企业断臂求生后仍坚持在资本市场,并没有得到足够的惩罚,这也导致许多企业明目张胆的圈钱再圈钱,股民再深受其害。
  如果国内的证券市场也像美国一样有对造假企业有健全的监管惩罚退出机制,对中小投资者有妥善的保护措施,那做空机制将不会仅仅残杀普通股民,而将发挥其卫道夫的一面,将这些脏乱丑恶现象从资本市场中扫除出去。
  希望这一天来的不要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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