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刚刚露出头，祖母便第一个起床。略微沙哑的声音，摩擦着空气中的微尘，酥酥痒痒，是檀香的沉静味道。红色锦垫上，祖母双掌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祖母的性子极温和，孩子们都亲切地叫她老周。她也不恼，呵呵地笑，笑声里满是檀香的温润味道。
　　做完晨课，她才不急不慢地洗米煮粥。老周煮的粥最美味。儿时清晨，我总会闻着粥香醒来，听着厨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锅碗撞击声，以及祖母轻快的脚步声愉快起身，开启新的一天。“咕嘟咕嘟———”揭开锅盖，浓浓的小米香溢出，淡白的水汽翻卷、升腾，像清晨天边的流云，令我不禁想起《浮生六记》里的芸娘和小菜，恬静相守的岁月静好，也因这人间烟火泛出温暖的味道。锅中热气腾腾，灶里柴火噼噼啪啪烧得正旺，木香与粥香交错，朦胧中我看见老周腼腆温存的笑，慈祥温柔。光影交错，衬着老周的背影，如披金鳞。隔着似水流年，我仿佛依然能听见她关爱的话语：“丫头慢点儿，慢点儿吃。阿嬷再给你盛呀。”
　　老周是陕北人，十八岁那年作为“知青”来到云霄教书，一待便是一世。祖父老打趣她的“情深义重”，多年来潮剧的潜移默化磨灭不了她对信天游的热爱。我常见她唱信天游。蓝布黑裙，将白花花的头发梳成俩小辫，两脚轻轻踏着节拍：“太阳像那个金盘盘，月亮像那个银弯弯……”歌声浑厚悠长，炽热动人。家里只有老周来自陕北，所以没人陪她唱。她只好弯着纤弱的背，挑着青绿的蒜头，望着北方：“一声信天游，离家的男子不忍走，出嫁的姑娘也回头……”嘹亮的老腔，动人心弦，令我不禁想起黄土高原上盛放的木花。
　　多年后我再次听到这首信天游，从手机里播放出来，夹着雨水的声音，有点儿干涩苦闷，浸得我的心软软的，不是怀人，不是思乡。
　　教师点评
　　读完这篇文章，我竟觉得自己展开了一幅弥漫着檀香气息的水墨画，欣赏着古朴淡雅的画面。小作者以散文诗般的语言，勾勒出善良温和的祖母形象。她刻画人物的方法也非常独特：一改平铺直叙的外貌描写，紧扣题目，以“声音的味道”层层推进，让我们了解祖母以及她背后的故事。声音中有禅意慈悲，有对孙辈的疼爱，更重要的是，它成为两种文化的结合体。声音中有祖母抹不去的故乡情愫以及青年的热血情怀。这声音跨越了地域，跨越了時间，拥有了丰富内涵。（何欣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