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太(外四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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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我刚搬来与她为邻时,第一次碰见她,叫她阿姨,她大声地更正说:“叫我王太太。”
  后来,我便知道大家都管她叫王太太。
  王太太,七十有六,虽头顶白发,满嘴假牙,却精神抖擞。小区内有人夸她年轻而有气质,她毫不含糊地更正:“老了就老了,别吹捧我。不过,我的确有气质,这是打娘胎里带来的,没办法。”说完还像外国人那样耸了耸肩膀。更有如我这般不识趣的邻居好奇地再问:“王太太,你丈夫姓王,你自己也姓王啊。”这时王太太会怒目圆睁:“谁说我必须跟着那个死鬼姓?我那王姓是随我爹的。”听者一头雾水。是的,哪个女儿不随爹爹姓呢,但哪个女儿是随爹爹而叫王太太呢?
  慢慢地,我知道,王太太是不允许人家提她那死去的丈夫的。听说王太太的丈夫是赫赫有名的英雄,葬在附近烈士陵园。生前是一位知识分子,在文革中受尽磨难大难不死,却在上世纪90年代死于一场火灾。那场火灾闻名全国,他救第9个人时被大火吞噬了。当时的葬礼非常隆重,各界领导都来慰问,人们痛哭流涕,唯有王太太没有流一滴泪。有人问她为什么不哭,她反问:“电视上那些重要人物死了,中央领导来慰问时,哪个家属在哭泣?”
  王太太是机关退休干部,工资不低。但你瞧,这大冷天的早上,她穿着一件发白的旧棉袄,右手提着一袋粢饭,左手拿着几份报刊,朝小区的老年活动中心走去。这些刊物都是她自费订阅的,早上她要给老人们读报纸杂志,每天大致内容有两项。第一项阅读国内外时事政治,加上自己的观点展开论述,这时,下面的听者基本是哑口无言或呈膜拜状态;第二项阅读健康与养生知识,结合实际,允许大家展开讨论,场面往往相当激烈。久而久之,小区里的那些老年人都在背地里尊称她为“王先生”,但这“王先生”三字只能在背地里叫,因为王太太的丈夫曾是当地鼎鼎有名的“王先生”。
  王太太的儿子在国外,听说日进斗金,大家背地里总嫌她一个大富翁的娘太节省。中餐吃的就一个芹菜炒香干,那香干就像她的身材,干巴巴的,没有一点水分,更奇怪的是她每天喝咖啡,当然,咖啡是儿子从国外带来的,正宗巴西产。她常拿到活动中心供大家免费品尝。这时的她又是大方的。小区里的李大爷心血管病突发,差点去极乐世界,人是被救回来了,可没一个月出不了院,家穷得叮当响。王太太率先捐了一万元。
  天有不测风云。王太太去周边小区讲课,过马路时,一辆飞驰的电瓶车撞向一位小学生,她冲了上去推开学生。
  组织部长来慰问,可王太太一直昏迷不醒。病房里,大家都夸王太太不仅是小区明星,还是个英雄。听到“英雄”两字,老太太的眼皮动了几下,过了一会儿,真的醒来了,她盯着组织部长问:“我是英雄吗?”部长动情地回答:“是!”可王太太的眼睛一下又失去了光泽,自语道:“此英雄非彼英雄,我是进不了烈士陵园的。”然后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医生诊断,王太太年事已高,内脏出血太多,准备后事。
  儿子从国外赶来。她见到儿子的第一句话是:“把医生叫来,看看我身上还有什么器官能捐献的?如能,全捐了吧;没用,火化后撒入大海。”经医生说唯有眼角膜可捐。
  一位年近八旬的老太太用生命救了人,临走前还要捐器官,其精神何等可歌可泣。很快,各家媒体纷至沓来。王太太背后的故事也被一一挖掘,尤其是她的丈夫——曾经的救火英雄王先生。
  王太太拒绝任何采访,她断断续续地说了句:“我……才不要……像那……死鬼……一样……爱慕虚荣呢。”
  终于,因内出血严重,体内多项器官衰竭,王太太再也撑不住了,临终前,她用微弱的声音对儿子说:“把我的小皮夹拿来。”皮夹是王太太的贴身之物。皮夹里层有一张发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个年轻英俊的男生。王太太用手势指示儿子,火化时一定把这张照片放在她的胸口。他这才明白,母亲恨了半辈子的“死鬼”父亲,依然是她心中的挚爱。
  王太太还是走了。她没带走一片云彩,只带走了老头子的一张年轻时的照片。
  她的骨灰,如愿撒向大海。
  几年后,烈士陵园边上树起了一块高大的新碑,这里是市遗体捐献纪念陵园,王太太的名字放在第一格,照片里的她依然年轻而有气质,只是头顶白发。
  突 然
  舅妈突然来电,说表姐明天从北京回来,让我一道去接机。哦,那是多么开心和荣耀的一件事,向领导请了半天的假。
  早上六点,我就带上舅妈从小镇出发了,直上高速开往机场。
  一路上,舅妈兴奋地诉说着表姐小时候的点点滴滴,诉说着表姐最近几年在北京的发达。是的,表姐是我们整个家族的骄傲,甚至是整个小镇的骄傲,镇上有哪户人家不知道她的大名,她从小成绩优异,考入县重点中学,后又上清华园,毕业后直接分配在中央某部工作。听说,如今我们市里一些领导每年进京都要拍表姐的马屁呢。表姐四十不到已是副司长了,年轻女干部,前途无量啊。表姐夫也在中央某办当处长,听说,表姐夫爷爷是红军,走过草地的,这背景啊,嘿嘿……突然想起这些, 舅妈说她当年听了都好几个晚上兴奋得睡不着觉呢,咱这平民百姓家怎高攀得上呢。可事实,表姐就是攀上了,而且是凭着实力一年比一年攀得高了,全家人看在眼里,打心眼里高兴啊。
  二十年前,因舅舅长期卧病在床,表姐家是镇上最贫苦人家之一,经常要亲戚和邻里们接济。如今,逢年过节当地政府经常派人慰问舅舅舅妈夫妇,而且金额和慰问品年年提升。当年,可没人慰问我那生病的舅舅。当然,今天是开心的日子,咱不提这些辛酸往事,况且我舅妈是个要面子的人。
  机场到了,我们来到国内出口处。舅妈不断地整整身上的呢大衣,突然问我:“小莉,你看我这件大衣行不?”“行!舅妈。”我称赞道。可舅妈说:“不知道你表姐喜欢不喜欢。”“你是她妈,穿什么她都喜欢的。”“不一定,上次我去北京,她说我穿得太土了。”舅妈有点委屈,接着又说:“小莉,你们年轻人时髦,下次有空帮舅妈去挑几件好衣服,舅妈有钱。”“好啊,没问题,你随时打我电话。”我高兴地应承着。同时看到有许多人从里面走出来了。舅妈也中止了与我的聊天,急急地跑到最近的出口处寻找着表姐。   看到了,看到了,舅妈跑着碎步上去帮表姐拿行李,她不让,我热情地上去,大声喊:“表姐!”表姐略微点点头,笑了笑,把行李交给了我。几年未见,表姐一点不显老,反而越来越年轻,越来越有气质了,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全身上下尽显京城的贵族气息。她与舅妈走在前面,我在后面尽情欣赏着她的背影,心中啧啧称赞。
  一路上,只听舅妈不断地向表姐“汇报”着家里的情况,还说着亲戚们各家各户的情况,只听表姐“嗯嗯”地作答,很少接话。沉默了一阵。突然,快到家时,舅妈突然说:“你有几年没回来了,这次,亲戚们都说要请你吃饭。”表姐答:“算了,饭就不吃了,我还有公事要办。这次,我带了很多礼物回来,您挨家挨户给他们送一份就是了。”我听了这话怎么都觉得怪怪的。
  车子只能停在镇上的停车场,到舅妈家还要穿过一条长长的狭窄小街。依然是我帮表姐拖着两个大行李箱,刚才的兴奋劲有点过了,有点累了,我没精打采地跟在后面,开始模仿表姐的沉着冷静。看到很多邻居向舅妈打招呼,向表姐打招呼,舅妈显得很骄傲,表姐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突然,我看到吴老师夫妇走了过来。他们来自外省,很久前被分配在镇上初级中学任教,现已退休在家,早已融入当地。吴老师是表姐初中三年的班主任,没少接济和帮助表姐,亲戚们都知道。听说,每次学校组织春游,舅妈拿不出钱都是吴老师给垫的。
  走近了,我看到吴老师的眼睛里有了惊喜,目光瞬间发亮,似乎找到了珍珠宝贝,她立即要开口说话了,但表姐和舅妈直直地走了过去,似乎没看到他们。吴老师夫妇从我身边走过去,她老伴在问:“那不是你的得意门生吗?”
  我追上表姐,急问:“你刚才没看到吴老师?”表姐回过头,神情漠然地问:“哪个吴老师?”
  我还想说什么,舅妈快速拉了拉表姐的袖口说:“走吧,走吧,你爸还在家里等着呢。”
  我的名字叫1002
  我的名字叫1002。
  我是位于滨江市A区新城黄金地段杨梅小区第15幢第一单元第十层楼的一套商品房,也是这个高档小区1200套房子中的其中一套,我的建筑面积160平方米,属豪宅,实用面积为130多平方米。
  我诞生于2004年,上月,刚刚迎来十周岁华诞,但没人为我庆生,从落成至今只有6个人到过我这儿。
  第一个人,就是建造我的建筑工人之一,在我的整体组合完成以后,他因无处可去,在这里偷偷地住了一个月。虽然,他住在我这里时,根本并没有家的感觉,但我至少给他遮挡了风雨。他在这里放了一条凉席,凉席上铺一条破旧的棉絮,上面是一条盖得发黑棉被,当时正值寒冬,他除了身上裹的那些衣物,再没有多余一件。还有一个小小的电饭煲和几个碗,但因当时房子不通电,无法使用电器,他每次都是从外面吃完饭回来的,倒头就睡。偶尔,他也给家人打个电话,就聊了几句话便挂。后来有人发现了他,要把他赶出去。我记得他们的那次对话。他恳求:“王经理,这房子空着也空着,您就行行好让我再住一个月吧,我保证不弄脏任何角落。等交付时,如期搬出。”那王经理回复:“这么多房子都空着,照你这么说,都得先让工人们住一段时间过把瘾?”他低声地解释:“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父母都八十岁了,两个小孩在念初中,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钱实在不够花。老婆在市区打工,已经租了一间房子,我想这边工期也快结束了,想省几块钱,您,再容我几天,好吗?”但王经理依然皱着眉,答:“绝不可能的!像你这样的打工者多了,我们照顾得过来吗?”最后,他叹了声气,默默地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出了门。这个男人,四十多岁,或许实际年纪还要小许多,但看起来足足是个中年人了,他是在我这里待的时间最久的人,我至今记得他走时的那声叹气。当然,我也记得进入这里的第二个人——盛气凌人的王经理。
  第三、第四个人是一对中年夫妇,先进来的是女士,应该是我的女房东,我记得她烫着个金黄的爆炸式发型,身穿紫色连衣裙,脚蹬白色高跟凉鞋,很时尚,也有点俗。她第一句话:“这房子不错,放一段时间肯定会涨,还能看到江面,爽!”接着跟进来一位男士,应该是我的男房东,他接话:“老婆大人的眼光向来准,肯定又是一个潜力股啊。上半年上海买的那两套这几天开涨了。”除了我,我不知道他们手上到底有多少套房,但我深信,房东是有钱人。
  后来我一直寂静地呆着,两年里没有人来过。
  而我对面的1001,在这几年内可风光了。女主人是一个年轻的姑娘,男主人是一个大腹便便略为秃顶而脑门却油光发亮的中年男人。女主人第一次来,还未进门时叫中年男人为王书记,我不知道他是哪门子书记。后来,房子装修好了,女主人再来时,改男主人为“亲爱的”。这两年里,只见女主人进进出出,男主人很少来,一星期偶尔一次,来时也是晚上了。我想,他可能也不止一套房子吧。可女主人为什么天天在1001里面呢。次年,女主人生了个男娃,非常的漂亮与可爱。
  也就在那个男娃生下后的第二个月。某一天,我这里迎来了第五、第六个人,她们是一对六十多岁的姐妹。一打开门,她们就异口同声地发出赞叹声,其中一个羡慕地说:“姐,你真好福气,生养了这么个有出息的儿子,瞧,多大的房,窗外的风景真美!”另一个,本来在笑的脸却一下子忧伤起来:“这么大的房,我一个人住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住老房子。打扫起来也方便。如果住这房子,会更想我的儿子的,难道我每天打越洋电话过去打扰他们吗?”听了这话,另一个也无语了。她俩在这空房里转了几圈,除了几声赞叹,再也没说什么。
  反正,直到今天,十周岁华诞,我这里再也没有进来过第七个人,只有一些蜘蛛和蜘蛛网荡来荡去。
  而我对面的1001,前几天被贴上了一张封条,上面还有几个红印章。
  话说刘书记
  据楼长说,刘书记是我们这幢楼里唯一的政府高官。我呢,是这里唯一的普通公务员。其他居民,要么经商,要么打工,要么自由职业,要么在家退休或歇业。
  是的,在偶尔参加的一次联络员会议上,我见过刘书记,当然领导是坐在高高的主席台上,本县政法委书记嘛,也是人上之人了。但刘书记在台下却真的没有一点儿官架子,平时在家门口碰到,总是主动地叫我:“小张,小张。”令我受宠若惊,而且刘书记的叫声特别动听。当然,这不是我说的,是邻居们一致评的。从刘书记与邻里打交道的悦耳声音里,大家深信,刘书记肯定是个为民的好官。这年头,没架子的官员太少了,刘书记却是其中之一,实在是我们楼道的福音。楼长如是说。楼长的话代表了大多数居民的心声。   但这话却被物业门卫姜老头反驳了,他说:“刘书记这个人不好弄,别看他对每个人客客气气的,但他的声音里没有真诚,话语里也只是泛泛的客套话。这种人心机深,不交心,可怕。”最后一句姜老头说得神秘兮兮的。
  据我从刘书记的同事中得知,他真是个好书记,对下属生活、工作都很关心,且乐于助人,大家众口一词,都说他是个难得的好领导。
  “听说刘书记还是个孝子,你们说孝顺的人哪会差?百善孝为先嘛,懂得孝道的人肯定是好人,善人!”楼长歪着头说。
  姜老头问:“你怎么知道他是孝子?”
  楼长道:“他妈妈不是经常在我们小区里说儿子如何孝敬他们,这么大数岁的人不会撒谎的。”
  姜老头:“那你说说看,刘书记对老婆好吗?”
  “谁知道,听他妈说,他老婆难弄得很呢。自作的。”这下轮到楼长装神秘样了。
  姜老头说:“那你认为刘夫人难弄吗?反正,我从没见刘书记与老婆一起从这道楼梯上下的。”
  这下可真难住了楼长,是啊,刘夫人平时对邻居们也客客气气,大大方方的,不见得有多难弄啊,却常常一个人独来独往,很显孤独。
  恰巧,刘夫人来了,手提着大包小包的,楼长巴结似的上前问候:“买菜啦?”“嗯,买菜了。今天的小梅鱼超便宜。”刘夫人也是个没架子的主儿,偶尔也与邻里拉家常的。
  正说着,刘夫人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把菜放到门卫,拿出手机接起:“喂……英子啊……噢……这样……这个……你直接打他本人手机吧……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刘夫人挂了电话,脸色有点讪讪的,便匆忙地上楼了。
  一会儿,有个管道工带着一堆工具来到小区,被姜老头拦住了。一听说是去刘书记家的,他就主动让路,陪管道工上楼,刘夫人来开门,姜老头往里嘱咐道:“刘夫人,等一下有力气活,你喊一声好类。”因为他知道,刘书记是个甩手掌柜,这些年,刘夫人既是保姆又是民工的,这官太太……
  管道工刚出门,刘书记回来了。真难得。这要在以前,刘书记一般不到十一点是不进家门的,有时甚至凌晨两三点才回。有好几次,刘书记半夜三更打老婆,还有刘夫人在楼上嘤嘤的哭泣声,这些姜老头全知道,楼长他们是不知道的,但这些姜老头从不外传。他不是为了保护刘书记的名声,是为了保全刘夫人的面子。
  半年后的某天,楼长在路上碰见问我:“小张,好久不见刘书记了,你在机关上班碰到过没?”我支吾着说:“不太清楚。”其实,我知道,刘书记在一个月前双规了,他不仅有经济问题,还有生活作风问题。他被情人的丈夫捉奸在床,对方勒索二百万,居然答应了。拿到钱后,对方把他直接给检举了。听说,那女的也是处级干部。更听说,刘书记的情人不止一个。
  说话间,刘夫人从我们的眼前飘过,我发现她的脸色比以往更加灰白了。姜老头和楼长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或许他们也早就听闻了刘书记的事,只是向我证实一下而已。
  第一次开口
  他和她是亲戚。然而,相逢时,他从不叫她,她也不喊他,从不开口。其实,他是表弟,她是表姐。她的爸和他的妈是亲兄妹。她姓上官,他也姓上官。这个复姓,在华夏大地很稀少,能碰在一起不是天注定的缘分吗?然而,他们却没有交集。为什么呢?还得从四十年前说起。
  那时,他的父亲是工人,她的父亲是农民。那个年代,工人看不起农民,也就是说大妹夫看不起大舅子。按理说,这会使工人的妻子很生气,但她偏不生气,却因嫁了工人。
  娘家农民,自然家境贫寒。妹妹出嫁时,哥哥远没有成家。当哥哥结婚时妹妹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哥哥成婚前,娘开口向已婚的大女儿借钱,工人女婿不想借,但不借似乎又不行,最后答应出借100元。当时,真是个不小的数目了。
  哥哥结婚不到一个月,工人妹夫就和妹妹一起上门来讨债了。娘一晚没睡,垂泪到天明。还在新婚期的嫂嫂第二天起来就把唯一的那套新娘装卖掉了。从此白天出农活,晚上做草包、草绳,全家人勒紧裤带,省吃俭用,三个月后把100元还上了。从此,大妹很少再进娘家的门,怕穷亲戚们再借钱。
  妹夫是工人,妹妹依然是农民。不管是工人还是农民,都是勤劳的人民,他俩在自留地上种植了许多葡萄,这在当年算是时令水果了。每年,妹妹都会拿着葡萄到离娘家不远的城里出售。由于交通不发达,妹妹进城都必须经过娘家边上那条土路,每次经过时,都是急速而过。有一次哥哥看到了她,喊了一下:“大妹!”妹妹拦腰挎着一个竹篮子,右手紧张地护着,低头“嗯”了一声就飞速地逃了过去。其实,哥哥早就听小妹说过,大妹经常在城那边卖葡萄,只是他不清楚为什么大妹就不能拿自家的葡萄给病中的娘来吃一串?也就在那个下午,娘去了天堂,小妹跑到城那边的桥头底下找到了大妹,大妹来时还是挎着那个篮子,篮子里只剩下两串紫葡萄。大妹把那两串紫葡萄供在了娘的灵前。傍晚时分,工人妹夫下班后也来奔丧,当他看到灵桌前那两串紫葡萄时,眼里露出了凶相,一下子把在哭灵的大妹喊了出去。大妹回来后偷偷地撤下了那两串紫葡萄,当哥哥的看了,立即叫妻子去城外桥头下买来两串大葡萄,那两串葡萄分明比原先的两串更饱满、透亮、大个。当时的她才七岁,看到母亲把那么大串的葡萄放到奶奶灵前,在没人时拿了一串在院子外吃了起来,连皮都没吐,却被工人家的两个儿子看到了,一个是她十岁的表哥,一个是她五岁的表弟,两兄弟都说她偷了他们家的葡萄,狠狠地打了她一顿。后来,据村里的见证人说,当时工人在场,并未阻止暴力的发生。
  于是,丈母娘死后,工人妹夫从此与妻舅家断了来往。
  时光飞逝,一晃四十年过去了。
  冤家路窄,农民的女儿也就是她这个当表姐的却与工人的儿子那个表弟在同在供电部门工作。上月,表姐提拔当了市供电局副局长,而表弟还只是维修班电工,恰巧由表姐分管那块。
  七月,“灿鸿”超强台风来临,供电系统当然是最紧要部门之一,上上下下加强检查与维护,必须确保台风期间的全民用电。供电应急分队值班表排下来,表弟当然也在内,可他胆心怕事拒绝在台风天外出干活,要求留守。班长说,特殊时期的值班,不能随便更换。表弟急了,说:你不同意,我去找股长。班长笑了:你都老大不小了,还不知道股长的脾气?表弟真急了说:那我去找局长。班长更是大笑:你以为上官局长是你姐?表弟认真地答:对,她是我表姐,只是我低调不说而已。说完,他抬头看见上官局长正站在门口,她是来查看台风防备情况的,以上的对话全听到了,她认真地回答他:你是我表弟,更应该上一线抗台。
  这是他们四十年来第一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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