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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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吴法财还真有财,大把大把的钱财。吴法财是滨海渔镇的渔船主之一,整天驾着一艘蓝色的钢质渔轮在东海一带转悠,快过捕鱼区的时候就加大马力,握着船舵不松开。渔轮在串串鸣笛声中,一下窜进捕鱼区,他为的是吸引更多人的注意。
  看着波涛在船两边汹涌翻滚,惊诧了船两边捕捞的其他船主,他心里就禁不住乐起来。你说吴法财怎么会不乐呢,自己从一个普通讨海人摇身一变而成了一个百万家财的渔业船主,吃海鲜楼里的山珍海味,泡小金翠的温水浴,整个滨海镇里边,有谁能比得上他呢?
  其实滨海渔镇说白了不叫渔镇,主要经营的是汽摩配件,只有少数几十艘渔船而已,但又怎么样呢,生产好了也真就不比那些中小民营企业差。自从市场经济搞活以来,捕鱼船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许多有志青年都跃跃欲试地立在小海岸边,望着碧蓝如天的大海,做起了发家致富的捕鱼梦。吴法财便是优胜劣汰后的胜利者,他站在自己大钢船的船舷边掏家伙撒尿,那尿水泼在海水里哗哗作响。
  吴法财百般周折找到关系,批下了购买大钢船的几百万贷款,在滨海镇的码头上靠泊起令人羡慕的庞大钢船,起名为1118号捕捞船,算是顺利地生产起来了。
  吴法财怎么能不发财呢,大钢船生产刚满一年,不但见利,而且还清了贷款。开始时,一条渔网撒入海底捞上来的全是鱼虾,这叫拖捕,拖上来的鱼虾活蹦乱跳,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确实是大获丰收。鱼虾捕捞上来了,不愁买主。买主都是来自全县各地的,他们的贩鱼船早就通过卫星无线电话在约定的海域接头,讲好价。吴法财的船抗风浪能力强,能去远洋捕捞,所以他捕捞上来的鱼虾个头都大,那些鱼贩们眼光自然是亮的,看得准,纷纷说吴法财的鱼虾好,能上高级大酒店,至少有几十家大酒店要订,于是就纷纷掏钱预订。订了货再去码头冷库订冰保鲜,装车外运。吴法财的鱼虾就变成了钱,大把大把地揣进口袋。
  吴法财的大钢船捕出混合鱼虾,他原先还曾担忧过。在他的记忆中渔船生产许可证办的是单虾,如果捕捞其他的海产品,就超出了许可的范围,是违反渔业法律法规的,但是经过两年的生产,由于他的渔船远航能力强,渔政船很少光顾,结果让他尝到了甜头,来贩买鱼虾的人很多,经过侧面的询问才知道,这种鱼虾不但适合本县的高级酒店,而且还被贩卖冷冻后装运到内地销售。
  吴法财自然是喜上眉梢,他独自感慨,这就是人的命,有时还真的会时来运转。相反,像自己那个表兄,比他还早几年出海闯荡呢,从鱼贩子一直到船老大,但结果呢?命不好,造船出海不到两年便触礁船沉,死了三个船员不说,害得自己不但赔钱,还蹲进了大牢房。
  吴法财之所以跟表兄比,是心里结下疙瘩的,两人之前吵过架。吴法财当初念完了高中无事可做,两年后投奔表兄,为了混碗饭吃的。这年代,自己考不上大学没本领,如果没有当老板的或当船老大的三亲六戚搭邦,这日子就不好过,然而他那表兄却神气得很,安排他在渔船上烧饭,不给他做技术活,连着好几个月过去,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有一次看见他烧糊了饭,竟然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
  吴法财后来就干脆跳了槽,到另外一艘渔船当掌舵助理,反正自己读过高中,学掌舵,正适合这样的技术。表兄渔船触礁出事时,他已经学会了掌舵技术,为的是自己今后能亲自掌舵当船老大。他得到消息后连去看望表兄一眼都没去,还在心里暗自庆幸自己当时做出的决定是正确的。不讲亲情的人迟早会吃亏,表兄就是这种家伙。
  命运,真是个奇特的东西。作为一个人,你怎么可以不信命呢?吴法财想到这一点,心便宽松许多。
  二
  吴法财虽然有财,但德却不行,用他的话说,也并非没有一点德,但多也多不到哪里去。
  吴法财在没钱的时候就做过缺德的事。但那只是一件,仅那么一件而已。
  可就是那么一件事却像刀子划过他的脸颊般,想起来就红上一阵,不敢说出口,也羞于见人。
  那件事情一直埋藏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时不时就搬出来想一想,但是不愿意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
  吴法财驾驶着他那艘庞大的钢质渔轮在大海上来回穿梭时,他的心里始终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娶罗站长的小女儿当妻子。这个主意就像他驾驶舱下的机器,总是在茫茫大海上颠来摆去。
  罗站长是他的大恩人,他当然不能得罪,人家毕竟是帮过自己的人。更何况罗站长是县海洋与渔业局主管渔业执法的渔政站站长,手握海监大权,巴结还来不及呢,实在惹不起呀!但报恩归报恩,吃点喝点甚至往你口袋里塞点也就算了,怎么能还往死里头逼人呢。吴法财想起上次在海上花园大酒店的包间里,喝多了酒的老罗把结了账送朋友走的吴法财拽住说,这几年我可没少罩着你,你赚了那么多钱,赶紧琢磨着把那件事落实了才对,老这么拖着我可是等不及。
  吴法财知道老罗没喝醉,他说的那件事情就是让吴法财娶他的小女儿。吴法财在送礼时见过老罗的小女儿,长相不错,只是跟吴法财一样没考上大学,在镇里的一家民营企业当会计,工资奖金待遇都不错。吴法财去的次数多了,出手又大方,就被老罗的妻子看中了。老罗的妻子第一次跟老罗提起这件事时,被老罗挡了回去。老罗说吴法财是个乡下出来的船老大,没上过大学,说话办事粗鲁,再者说虽然赚了好多钱,可在这满地金窝的滨海小镇,能经得起这个花花世界的诱惑吗?后来老罗的妻子又好几次撺掇老罗说,就是乡下出来的讨海人才可靠,他的渔船不是你管着吗?只要你多加监督,以后他还敢“红杏出墙”吗?
  老罗在外面虽然吆五喝六,管着全县的渔船,在家里却很是惧内,于是乎就把妻子的话当圣旨了。只要跟吴法财他们这帮子讨海老板在一起喝酒,总是念念不忘地想起这件事。
  吴法财呢,说句实在话,他还真想攀老罗这个高枝,毕竟人家是当官的,手中大权在握,多少人想攀还攀不上呢。论理老罗是他的保护伞,没人家老罗他的大渔轮证书就批不下来,而且还帮他办了远航资格呢。近期他还要打算掏海底的珍宝,资金足够,网具又倒得过来,那东西可是价值连城呀。可是偷捕那东西是犯法的,老罗是他的唯一保护伞。虽然吴法财也从心眼里喜欢老罗的小女儿,长相俊不说,还在镇里的公司里当会计,算是个有文化的女孩。但是他的心里又很矛盾,听老罗手下的一个干事跟他说,老罗的小女儿很早就患有慢性大三阳病毒性肝炎,经常要隔三差五地去医院检查,每个月还要不间断地服药,你说这不是要命的吗。   对于吴法财来说,赚钱是大事,难道娶老婆就不是大事吗?他身上纵然是腰缠万贯,可娶个病妇回家,谁知会不会半途夭折,就是娶了,那也一定会把病传染给下一代,这不是更要命的吗?
  罗站长手下那个干事叫朱平,年龄跟吴法财差不多,两人是酒友,又是知心朋友,能说到一块去,所以才跟他说心里话。
  吴法财听了朱平的心里话更加犯了难,拒绝吧,那肯定是要得罪罗站长的;答应吧,又是在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开玩笑,害得他两头为难。
  一段时间里,吴法财就喝酒,借酒浇愁,没想到是愁更愁。
  三
  那天海上刮大风,渔船返航,朱平便给吴法财打电话,约他到镇里小金翠泡温水浴。
  说是泡温水浴,实质上是相约了打牌。两人跟小金翠的老板金翠娥是牌友。加上另外一个人——地税局的刘税务,正好一副牌架。
  麻将设备非常好,是那种小镇里刚时兴的电动麻将桌,好处是电脑控制着翻牌洗牌,哗啦啦一阵悦耳声里牌友只管打牌、算账和掏钱就行了。三圈牌下来也没有多大输赢,顶多是几百块饭钱而已。
  可几个人图的就是个混和消磨时间罢了。
  吴法财正站在他那个码头旁边的出海口看那两条破损了的捕鱼网,琢磨着下个月是不是要把它们换成新的。捕鱼网是由无数圈尼龙绳编织而成的,被滑轮固定住由船上一直下放到海底,通过渔船驶动,边驶边拖,认定沉甸甸的,然后往船上起送捕捞上来的鱼虾。吴法财设想那两条破网再不换,捕捞时的鱼虾便会散落在海底之中,成了漏网之鱼,势必会影响到产量。
  吴法财决定买新网,接到朱平的电话后,心里高兴起来,他说好,马上去。然后挂了手机,朝着太阳伸出两条胳膊打了个舒爽的哈欠后想:是该放松一下了。
  这段时间,吴法财越来越喜欢去金翠娥的温水浴泡澡打牌。放松自己是一方面,更为重要的原因是他在那里认识了一个四川籍的按摩小姐,惹得输了牌的金翠娥总是冲他皮笑肉不笑地冷嘲热讽:“哪里是来赌牌呀,明摆着是冲着我家川妹子来的。”刘税务也时不时地跟着插科打诨:“不是泡澡的,是泡妞的。”
  吴法财咧着大嘴哈哈大笑起来说,怪兄弟咱命好,腰里别副牌,谁不服就冲谁来。他再和一把牌之后,还不忘了气人地说:“你说也真是怪了,老话不是说吗,情场得意,赌场失意,可这话到我这儿不灵了。我他妈的两头得意。”
  一旁狠狠吸着大中华牌纸烟的朱平因为手气很不顺,就摁灭了烟头揭他老底说:“得意个屁呀,罗站长家小女儿不是昨天还去滨海船码头找你回家吃肉馅饺子吗?你怎么不去呀,为什么躲着呢?”
  吴法财就不吭声了,甚至抓牌的手也有些发抖,半天不出牌。
  另外三人便都哈哈大笑起来,拿笑声来嘲讽他,逼他出牌。
  吴法财便推了眼前的一溜牌说:“你们都起哄是吧,老子不陪你们玩了。”
  三个人便堵住他不让走。吴法财只好告饶说肚子饿了,他请客喝酒。
  三人说这还差不多,点菜点菜,今天这讨海船老大没少赢,要吃点好酒好菜。
  金翠娥则喊来服务生,拿了钱去隔壁的阿香大排档叫菜,八菜两汤,外加两瓶法国干红,送到包厢里来。
  酒足饭饱之后,吴法财跟朱平要去二楼的大池子里泡温水浴,然后进行最后一个节目,按摩敲背。一人一个小包间,叫来两位按摩敲背的小姐,钱由吴法财出。谁让他出海捕鱼当船老大赚钱多呢,谁让两人是要好的朋友呢。
  四
  吴法财对那个四川妹子非常好,这表现在两个人的语言和动作上。
  在语言方面呢,吴法财不停地跟那女孩说话。他在家里不跟父母和兄弟姐妹多说一句话,在船上也总是板着脸孔看船员们下网起网。就连跟好朋友朱平在一起喝酒,也没有三五句话。还有就是打牌的时候,他的表现纯粹就是个闷葫芦,吃呀碰呀和牌呀,都是一个“唉”字,就算表达意思了。
  可跟四川妹子在一起却来了话,他问人家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家里人在田地里都种哪些庄稼,粮价卖得好不好,还问人家兄弟懂不懂讨海和捕鱼。在他面前那个挺能说笑的四川妹子却成了哑巴,只是痴痴笑着给他按摩推拿,只管做活计。
  他的动作却相反,每次找这个四川妹子按摩推拿只限于摸一次她的手。
  女孩的手白白胖胖的,手指头有劲,能把他五大三粗的身子骨按得咔咔响。
  吴法财握住女孩的手之后,女孩就停止了她的按摩动作,甚至还闭上了眼睛。女孩穿着超短的裙子,粉色的吊带背心。鼓起的胸部很撩拨吴法财的眼神,由不得他不往那上面盯,身体里就有些火烧火燎的。
  温水浴老板金翠娥跟吴法财暗示过。金翠娥说你经常亲自出海捕捞,捞到的钱倒是不少,可脑袋却别在裤腰带上的,海上的安全谁敢保证啊。言外之意当然很明白,钱是身外之物,该花就花,人就图个开心,千万别当守财奴。吴法财也知道金翠娥温水浴堂子里雇请的按摩女孩多半都是有绝活的,她们身怀绝招,能使男人尝到甜头而屡教不改,更能使他们口袋里的钱慢慢地飞向她们的口袋里。
  吴法财却不做那件事,他不是不懂,也尝过那枚禁果,更不是舍不得口袋里的钱。金翠娥真就不知道这个脾气很倔的大渔船老大怎么就那么不近女色,因为跟他一起打牌喝酒泡浴的朱平却给他按摩的女孩做特服,也就是说特殊的服务。
  吴法财抓住四川妹子的手之后都要握上几分钟的。后来女孩发现他也闭上了眼睛,有好几次女孩还看见这个身材粗壮的、结实的、强壮如牛的男人的眼角还噙着一滴泪水。女孩也不问,待他松了她的手后继续为他按摩推拿。
  吴法财对这个四川妹子好还在于按摩结束后,总是要多给她两张钱,那叫小费。
  有一次,吴法财喝了酒之后,女孩被他滔滔不绝的话语深深感动了,就主动地抱住了他的身体,却被吴法财坚决地推开了。那一次吴法财不知跟女孩说了些什么话,反正他说完就哭了。
  五
  老罗跟吴法财坐在一起喝酒。   吴法财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里灌,老罗看出了他的憋闷,就拦住了他问:“有心事也不能糟蹋自己的身体。不是有句话吗,烦大了伤心,酒大了伤身。”吴法财不管,接着端杯往嘴里灌,被老罗爱怜地抢过酒杯往自己的肚子喝。
  老罗说,你还算是个大男人吗?有话说出来,在肚子里不是越憋越堵吗?
  吴法财就开始流眼泪了,他过了好久才拿衣服袖子抹眼睛,尔后说,渔船靠西北的航道走偏了些,擦破了0107号船的渔网。
  老罗说,渔网擦破得大不大?
  吴法财说,擦漏了2吨鱼。
  老罗说,你擦破了0107号多少鱼我不管,我在问你偏多少米,你怎么总是答非所问呢?
  吴法财低下头想了半天才说,好像偏了十多米。
  老罗猛地将手里攥着的那只玻璃酒杯摔到地上说,还好像个屁,偏出七米就是违规作业,这是《渔业法》明文规定的,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吴法财说,他当时就已经安排人员采取措施把擦漏的2吨鱼补捞上来归还对方,又调整了偏移的航道,再将自己预备的一张新网赔偿对方,至于对方那张擦破的网具他也折合钱数算是加倍补偿。
  老罗说,0107号的船主是谁?
  吴法财说也是一艘私营船老大,姓姜,也是本县人。
  老罗说,是姜成浩吧,不是去年跟你还干过一架吗?我看你这是硬往自己头上扣屎呀,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吗?换了别人躲还躲不起呢。
  吴法财又开始往自己杯子里倒酒,可他刚倒一杯就被老罗抢过去倒在了地上。
  老罗说,你别他妈的借酒浇愁了,出了事就得扛起来,记住了自己是个男人,一个大男人,是个可以一头扎到几百米海底深处捞鱼的汉子,硬汉子。
  见吴法财的情绪稳定了一些,老罗才跟他说,姜成浩那边由他出面去说,你照规定该赔人家多少就赔多少,还要跟人家赔礼道歉,免得节外生枝。估计姜成浩会给他老罗面子,前几天他也曾提到过要请渔政站的人吃饭呢。
  吴法财的脸上便有了笑容,他赶紧把两人的杯子倒满酒,喊店老板再弄来两个菜。
  老罗接下来问吴法财那件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吴法财涨红着脸说行,男人一辈子身边总得有个女人伴着,娶谁还不是娶呢?只要你女儿她不觉得委屈就行。
  老罗听得瞪着眼睛说:“你话里有话,好像你有一百个不情愿啊,还娶谁不是娶?我女儿怎么啦,那也是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啊。也就是有点洁癖,没别的毛病。”
  吴法财喝点酒有了胆,嘴上把不住门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吴法财说:“只除了点洁癖吗,难道就没有别的毛病?”
  老罗说:“对呀,你说还能有什么毛病,如果有的话,你说我这个当父亲的还能不知道吗?”
  吴法财说:“好像有肝脏上的毛病吧?”
  老罗就急了,说:“你听谁说的,简直是他妈的造谣,你快跟我说,是哪个狗娘养的说的,看我不找他算账的!”
  吴法财说:“反正外面有这种说法,听了让人犯难,一个病秧子,将来能不能过长久夫妻不说,还会传染下一代。”
  老罗说:“你们可以在登记前去医院检查嘛,现在大医院里有很多的先进设备呢,要是有什么毛病那还不是一抽血一做B超就查出来了,既免了谣言,又去了你的心病。”
  吴法财说:“行,我就信你罗站长一次,等我跟家里老人汇报完了就跟你定事。”
  吴法财和老罗两人临出酒店门时,吴法财把一个装了好多钱的牛皮纸信封塞到老罗手里说:“快过中秋节了,这点钱就孝敬你老人家,买点好鱼好肉过个团团圆圆快快乐乐的节日。”
  老罗将信封赶紧塞进口袋里,慌忙看了看四周,低声说:“我就最后收你这一次,以后不用再这样,都快成一家人了,哪还能再要你的暗股份子呢。”
  吴法财望着老罗骑上电动车远去的背影在心里说:要是真成一家人了,那过年过节的钱还得给更多,你老罗成了我老岳父我还能不像父母一样供着孝顺呀。
  六
  吴法财脱下长裤短裤蹲在船尾的厕所屙下了一堆又粗又臭的屎,起身穿裤时顺便看了一下被螺旋桨激碎的浪花,站在驾驶台旁被风吹着,头脑一下子清醒了起来。他就想起来那天酒后跟那个四川妹子说的话来。吴法财竟酒后嘴没把门的跟那女孩说出了自己年轻时曾做过的那件缺德事。
  那时候吴法财才十五六岁的年纪,正读着初中。周末的晚上放学,一时忙于回家竟把刚刚自制好的一把鸟枪忘到书桌里了。那时候天色已晚,学校大门肯定是关闭了,他就想好了第二天早上去拿。
  吴法财在第二天很早就起床了,他穿好衣服提了鞋便朝学校跑,翻墙进校再摸到教室推窗进去拿到鸟枪后,再顺原路返回就碰见事情了。他翻墙进校那地方的墙头紧挨着厕所,是座男女分用的公厕。他正要进男厕撒泡尿的时候,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由于是星期天的大清早,他想谁会这么早来里面呢。他贴进墙根处便听到了是管学校政训和治安的教导主任老金,他是他们这些学生娃子最怕也最恨的一个人。
  吴法财就听老金是在跟一个女人说话,女人的声音他听不清楚,但老金的话他却听得很清楚。老金的话明显是嬉皮笑脸的,中间还夹着几句调情的话。好半天吴法财才看到从公厕的另一面里走出一个烫着鸡窝头的女人来,他一看就知道是学校食堂炊事员朱姨。吴法财想这对狗男女,平时都装得一本正经的,原来在背地里竟还会干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丑事。
  女人走远了,教导主任老金却还是没出来,吴法财因为憋了泡尿却不敢进去撒而心里憋了股气。他就顺手捡了块石头,绕到公厕的后面,猫下腰便看到了教导主任老金撅着的半边白屁股。吴法财在停留了几秒钟后便运足力气将那块石头砸到了荡漾着的粪水中,吴法财在逃跑时看见那溅起的粪汁喷满了老金的全身,随后就传来了老金沙哑的咒骂声。
  吴法财哈哈大笑着逃之夭夭了。
  吴法财记得他当时跑出去很远之后,还兴高采烈地把鸟枪装上子弹,朝着天空很响地放了一枪。   吴法财跟四川妹子说完那件事后,惹得女孩大笑了一阵。
  当时,四川妹子问他嫂子做什么工作,吴法财说还没有呢。四川妹子说你们这些有钱的男人呀,赚起钱来顾头不顾命,就没心思想别的,说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吴法财想不跟四川妹子做爱容易,但要想不答应老罗那件事却很难啊!老罗人不错,帮过他不少的忙,而且自己的渔船今后生产还真的就要靠着他,常言说县官不如现管,人家老罗正是在渔政站站长的位置坐着呢,他管着全县的渔船,好多人巴结都巴结不上,难道你还得罪得起人家吗?
  但婚姻大事又来不得半点的虚假,吴法财试了几次,还是对老罗的小女儿怀疑起来。说来这事也奇怪,那个按摩推拿的四川妹子也不比老罗的小女儿漂亮多少,却能惹得他怜爱。吴法财想有些事情真就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呀。
  好在酒友朱平之前给他出了个主意,能让老罗不再为嫁女儿的事情进一步纠缠他,说不定还能打消主意激流勇退呢。
  吴法财是这次出洋捕捞之前的一天下午跟朱平在镇上一家大排档里喝酒时提起老罗女儿那件事的。吴法财唉声叹气地说怎么样才能摆脱掉老罗妻子的纠缠,又不能得罪老罗呢?朱平酒喝到一半时,眯缝着眼睛冷笑着附在他耳根说了几句话,说得吴法财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吴法财说干那事能行吗?
  朱平说怎么不行,你还年轻,这叫以毒攻毒,只要你装成有讨价还价的本领,他就会觉得你不牢靠,就自然引身而退;另一方面如果你平平安安地捞上那东西,你就成超级富翁,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呀。
  两个人相对饮酒,接着就心照不宣,相视而笑起来。
  七
  吴法财的大渔轮违规偏航捕捞一事还真得到了0107号船主姜成浩的原谅。
  吴法财按渔政站估算的损失数字做了加倍的赔偿,还请姜成浩喝了酒,并作了赔礼道歉。两个人坐下来还算心平气和地推杯换盏,客客气气地说了些互相谦让的话。
  姜成浩连夸带劝地说吴法财年纪轻,血气方刚,做事情一定要先三思而后行,要知道滨海镇渔区虽属弹丸之地,却也是几百年的老行当,藏龙卧虎呀。
  吴法财说,那是、那是,日后有什么摆不平的事还真就得请姜大哥罩着。
  最后,满桌子的人都是酒足饭饱,姜成浩提出去金翠娥那泡个温水澡。吴法财满口答应,十几个人连洗带按摩,一下子就花去了他三千块。加上那一桌丰盛的酒菜钱,吴法财被足足地宰了六千块。
  没办法,谁叫自己做了违规捕捞的事情呢,赔礼道歉自古有之。
  了却了姜成浩的事后,吴法财开始忙再辟远航的事,他找老罗把捕捞范围扩大的申报手续报上去之后,心里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吴法财坐在自己那三间套房里吸烟喝茶,等着出纳小庄去银行取钱回来,好给船员们发这个月的工资。
  吴法财要顺便给家里留点钱,老父老母年纪也不小了。自己是没成家,要是成了家就把两位老人接过来住进新套房里,也好尽尽人子之孝,让他们享享清福。
  晚上,吴法财打电话约朱平去金翠娥那包温水浴,朱平说他正在县里开会,他就一个人去了。
  找四川妹子给他按摩推拿时,吴法财跟女孩说想请她帮自己个忙。女孩说只要她能帮得上的,法财哥您尽管说。吴法财就将老罗要把小女儿嫁给他的事说了一遍,又说自己一点意思也没有,但又不能得罪人家,只能把人家带过来一起吃饭放春药施美人计拍裸照要挟他,让他不敢再强迫将小女儿嫁给他。
  四川妹子一边给吴法财推拿一边红着脸说,这个忙她实在是不想帮。
  吴法财问她为什么。
  四川妹子说有讲究的,那叫宁做暗娼,不做明妓。你想想把自己拍成赤身裸体让人传看的事谁愿意做呀。女孩说完了就笑着问:“这是谁出的馊主意?”
  吴法财说:“谁出的主意你别管,我真要是娶了老罗的小女儿,那我可就没自由来看你了。”
  四川妹子说:“不来就不来,我这儿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吴法财说:“妹子你就帮大哥这个忙,报酬多少由你说了算。”
  四川妹子说:“别的忙可以帮,这个忙帮不起。”
  吴法财借着酒劲狠狠地抱着女孩亲了一下,随即又松开,笑着闭上眼睛小憩。
  吴法财想也真是难为人家女孩了,哪能让人家做那种出自家洋相的丑事呢?朱平也不是个好东西,他竟然给自己出这样的歪主意,也不知道他的花花心肠有几根坏了。
  为了摆脱老罗的纠缠,朱平给他出主意说,让老罗酒醉后泡个小姐,然后由吴法财在旁边偷偷拍下老罗泡妞的裸体照。裸体照片洗出来后由吴法财让老罗看,然后要挟老罗别再把小女儿嫁给他,老罗怕丑事传出去,当然就不敢把小女儿嫁给他了。朱平还说找小姐的事由吴法财他自己想办法,照相机和洗照片由朱平提供。
  八
  吴法财又十分后悔了,不该听朱平的话去宫古岛外海违法捕捞海底的珍宝——珊瑚,这是世界级的禁捕海宝。
  那天阳光明媚,天气晴朗,天气预报又说海上将有连续半个多月不会刮大风。吴法财驾驶着他那艘蓝光闪闪的大渔轮来到宫古岛外三十海里的大洋上,海面风平浪静,四周茫茫无边,空阔的海面上除了他的渔船再没有别的渔船。
  吴法财知道这一带是公海,东海各省渔船都可以捕捞,只是他的渔船新办了扩航才第一次来到这一带,朱平曾对他说这一带好像就是姜成浩几个把兄弟发过大财的特定海域,出洋讨海二十多年了,可以说是他们这些讨海人的特殊领地,在滨海镇算是家喻户晓。但他们早已经见好就收,捕珊瑚发了大财,然后就甩手不干这要命的营生了,转产捕捞起合法的大鱼小虾,也算是跟危险脱了钩。
  吴法财搬出探测仪时,船员们都准备好了,左舷边挂了一张渔网,显然是佯装合法捕鱼的。这次偷捕珊瑚也是朱平有意无意间指点的,理由是老罗家里很需要这种传家宝。话是这么说,但朱平的话是含含糊糊的,没说得那么十分迫切。朱平只是说,罗站长对你恩重如山,你用珊瑚相赠表示报谢,让他不再把小女儿嫁给你,功过抵消,罗站长今后就还会罩着你。吴法财本来就有发大财的心,再听朱平这么一说,想想还真是两全其美了。   吴法财测定海底确有其宝后,违法偷捕珊瑚的行动就开始了,十几个船员在他的指挥下放网收网,船员们好像都是盗宝的高手。珊瑚一堆接一堆地捕上来,彩色珊瑚,稀世珍宝,国际禁捕。为了掩人耳目,吴法财特意让几个船员将几百斤重的珊瑚用泡沫盒子包装起来,然后放进船舱里,接着用捕上来的一些鱼虾掺和着冰块掩放在上面,让人看不出破绽。
  吴法财让船员们休息一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啤酒每人分了两瓶让他们喝。吴法财激动得红光满面地对船员们解释说:“不是不让你们喝好酒,在海上捕捞得注意安全,等再捕捞一次回去后每人发奖金两万块,不过你们千万不要泄露偷捕珊瑚的事,不然,咱们全得蹲大牢。”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样的奖金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的,十几个人坐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侃,吴法财说今天酒虽然少又淡了点,可回去后他不但要发奖金,而且还要请大家去大酒店喝酒,去金翠娥按摩厅,好哥儿们同风雨共患难就得吃喝得好点,玩得开心。钱是什么,钱是海里的鱼,花光了再捕。
  十几个船员都被他鼓动得激动起来了,加之吴法财承诺给他们的好处真的是实实在在的,于是一个个精神抖擞地都说愿意跟吴法财干到底。
  吴法财得意极了,他让船员们停止喝酒,待看看周围仍然没有其他的渔船,就继续捕捞作业。
  有了上次的甜头,吴法财不想偏移作业,而是顺水作业。他知道珊瑚不是鱼,而是固定的珍宝,它不会随着海浪的冲击而飘移,只要用高精度北斗导航探测仪瞄准它的位置下网,就会有成片成片的珊瑚捞上来。
  海上刮起了一阵微风,把吴法财因过度激动的心情稍稍吹得有些清醒,但他还是忍不住点头想,如果早知道能打捞上这种比捕鱼超出几十倍价钱的宝贝,他还捕什么鱼呢?难怪姜成浩得了便宜就卖乖,早已经洗手不干,现在单纯捕鱼,就是有人揭发他,也没了证据。
  吴法财再次指挥船员们下网,他决定最后捕捞一次,然后马上离开。当他再次承诺补加奖金时,船员们的气氛就更加活跃起来了,加上刚才的丰收,大家都跃跃欲试,照着他探测仪测定的方向一起动手下网。
  当船员们再次收拢网具时,在船舱上打开网一看,一件彩色罗汉形珊瑚熠熠生辉地出现在大家面前,顿时惊呆了他们,他们知道,这是传说中一件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啊!黑市上都说珊瑚能卖好价钱,可这件罗汉形才是真正的稀世珍宝。吴法财见船员们都目不转睛地盯住它。生怕他们会生出贪心闹内讧,就赶紧抓起来揣在怀里,然后把第一次捕上来的一堆珊瑚掏出来,分成十几块,每人一块,于是大家心满意足,开开心心地欢笑了起来。
  就在大家开心至极时,从不远处突然传来隆隆的马达声,这是许多渔船的马达声,航行的速度快得令人惊奇。吴法财他们正疑惑不解、不知所措,从东、南、北三个方向迅速围拢来十几艘钢质渔轮,其中一艘特别显眼的浙渔监1717号正是渔政站快艇。
  这样的结果太出乎吴法财意料了,他们的违法偷捕被其他渔船发现了,引来了这么多人的围观,还被渔政艇查到,一时间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渔政站干事朱平站在船头用手指恨铁不成钢地点着吴法财,吴法财问他你怎么会来查的?朱平说有别人举报我能不来查吗。朱平说完挥挥手叫出渔政站海警,掏出手铐把处在思维混乱状态的吴法财铐住带到渔政艇。海警大骂他真是个无法无天的刁民,胆大包天,竟敢在公海之中偷捕国际禁捕的海宝珊瑚。
  直到傍晚才意识到问题十分严重的吴法财隐约感觉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有些蹊跷:这次被查怎么会这么巧呢?第一次偷捕就这么快被查到了,而且来查的人又是他的好友朱平,这是谁透露了他偷捕的消息呢?吴法财百思不得其解,悔恨交加,想辩解却有口难言,人家朱平还带了渔政站的摄影师拍了照。而且所有帮他的船员都交出了珊瑚,铁证如山,吴法财就是有一百个嘴也百口莫辩。
  事情的结局是吴法财只好在审讯笔录上签字画押,接受处罚。
  鉴于这次偷捕海宝只是第一次,吴法财的珊瑚和所有捕鱼证书被全部没收,还被罚了60万块钱,并禁止今后生产捕鱼。
  吴法财一下子病倒了,他在医院里一住就是两个多月。
  九
  滨海镇到了禁渔期的时候,朱平约吴法财在一家大排档里喝酒。
  吴法财的酒量明显不济了,朱平喝一杯,他只能喝半杯,还不停地咳嗽。自从捕海宝被查之后很多人都远离了他,说他财迷心窍了。说他赚了那么多的钱还竟敢偷捕国际法明令禁捕的海宝,干出违法乱纪无法无天的事情来。
  吴法财跟姜成浩说好了,他做了对不起罗站长的事,全都是因为财迷心窍误了事,他知道自己从此不能再当船老大了,就决定连替别人打工的船员也不当了,求姜成浩估价收购他的大钢船,换成钱回村里开一家小餐馆,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姜成浩满口答应说帮他的忙,并且说只要有志向,到哪儿都活人,干什么都能养家糊口。
  朱平在喝酒时总是想提起吴法财跟罗站长之间的特殊关系,但又总是旁敲侧击,说有人已经举报了他送好多钱给罗站长的事,见吴法财沉默不语,朱平只是唉声叹气地说这世道人心难测,并对吴法财说要是不把自己撇清,这替人受罪的大难就会临到自己的头上了。朱平还显得有苦难言的样子。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夏天过去了,小镇刮起了秋风,秋风把树叶刮得满天飞舞,整个小镇变得凄凉萧瑟。
  吴法财坐在自己那三间套房里跟朱平喝酒。他打电话把朱平约来,意图只有一个,就是让朱平当自己的公证人,让他亲眼看到自己跟捕鱼彻底脱钩。吴法财跟朱平说他明天就要跟姜成浩签协议转让大钢船了。他舍不得,但没办法,只能卖给姜成浩。自己的违法行为已经让自己名声扫地,是没资格再当船老大了。
  两人酒喝到三巡时,房门被推开,顶风闯进来的是县检察院的副检察长老岳,身边还带着两位检警。吴法财紧张地把老岳让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后问他们来干什么的,老岳扶正大盖帽说:“是来让你核实证据的,罗站长已被逮捕,听说你明天还要转让你的渔船是吗?”   吴法财无奈地点点头算是承认了,还问这是谁出卖了罗站长?一旁端酒杯喝着酒的朱平一愣,放下酒杯,冲老岳眨眨眼,老岳心照不宣,对吴法财说,这是法律机密,不能说。老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一口后从公文包里摸出一份执法文书,拍在桌子上。
  灯光下那份文书赫然就是一份受贿招供文书。
  老岳说:“你的渔船不能卖,只能充公,替自己赎罪,否则,你估计得被判刑五年,现在就看你的态度。”
  朱平的眼睛亮了,他再次抓起酒杯把杯里的酒喝干净了,张嘴就对吴法财说:“你还不承认,快在招供书上签字作证,免得连你也被逮捕坐牢了。”
  老岳说:“犯错就得改,你违法捕捞海宝珊瑚虽然是罗站长执法犯法,暗中唆使,贪图巨财,你当然也有罪,但看在你是第一次违反《渔业法》,又被处罚了巨款,现在只要你签字作证,并愿意以船抵罪,就没你的事了。”
  老岳说完话,让吴法财在老罗的招供书上签了字,又让他在另一张法院拍卖他渔船的意向书上签了字,然后说你就戴罪立功,好好做人吧。
  那天晚上,吴法财喝得大醉了。岳副检察长和朱平帮吴法财脱了衣服让他躺在床上后,才带着检警出门回家。走到门外时,朱平拉着老岳的衣袖说:“吴法财确实是第一次,而姜成浩之前干过好多次。”
  老岳说:“我知道,公安局的人正在调查呢,姜成浩这个人精明,捞得更多后就洗手不干,但他逃不掉。”
  风更大了,朱平对老岳说:“你就回去吧,岳检察长,我今晚就陪吴法财睡了,他喝多了酒一个人会想不开,我得照顾他。”
  作者简介:李德琴,男,1964年出生,中专学历。1999年起被聘为中国当代作家代表作陈列馆创作员,2002年被聘为河北文学院创作员,2007年被聘为湖北作家文献中心创作员,2008年被聘为《作家与读者》特约作家,2015年被聘为《参花》文学杂志特约作家。现为浙江省玉环县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微篇小说作家协会会员。至今在《文苑》《作家与读者》《赤壁文学》《黄河文学》《浙江日报》《浙江青年报》《江河文学》《小小说》《台州日报》《台州文学》《九头鸟》《辽河》《散文百家》《青年作家》《岁月》《参花》《春风文艺》等全国20多家报刊杂志发表小说、散文、报告文学130多篇,有10多篇作品入选国家、省级出版的文集,并出版《李德琴小说集》、小说集《榴岛的花絮》、长篇小说《疯狂之恋》、《一号村官》,共600多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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