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军人（情报官），到远方网的总编，再到创立隐居乡里平台，陈长春的创业之路跟大多数的民宿主人不太一样。他带着自己的商业头脑、多年的乡村工作经验、以及一腔活化乡村的情怀，试图打造出一种可以在乡村迅速复制的乡村度假模式。
　　


　　“不考虑商业的乡建只是一场设计的狂欢”，一个乡村如果没有经营，再漂亮也只能面临凋敝和空心化。乡村的运营怎么做？城市人需要精神上的乡村，农民需要物质上的乡村。在设计商业模式中，他想让每个人都有利可图，但不唯利是图。在他看来，乡村是一场关于真、善、美的生意，以谋生的姿态进入乡村，既可以成就自己，也可以成就父老乡亲。
　　


　　目前，隐居乡里平台已经有一个项目“山楂院子”成功落地。一个造价不到30万的院子，每晚卖价却在1500-1600元，从去年12月正式运营至今，已经卖出了70多间夜——这样的成绩让人很难不对其模式生出好奇。但是陈长春探索的可复制的模式是否能成功，还需要时间去检验。隐居乡里的未来，我们可以拭目以待。

让农村人更赚钱，让城市人更快乐

　　陈长春
　　


　　乡村旅游策划师，远方网创始人，北京绿十字乡村旅游营销策划顾问，北京市农业技术推广站农田景观营销顾问。 2015年创立隐居乡里平台，落地经营第一家以当地农民为服务主体的民宿——山楂小院。

　　海峡旅游：隐居乡里是一个怎样的平台，您建立这个平台的初衷是什么？
　　陈长春：我在2007年创立远方网，对标公司是马蜂窝，这么多年我们一直为一些小众目的地做旅行攻略的服务，然后支撑整个网站的发展。因为往往小众、未开发的地方对攻略的需求比较强，但是这些地方也通常欠缺推广，特别是很多乡村游，古村落古镇，所以我们正好切中一这块市场的需求。我们的经营模式是通过各种攻略做旅行营销。
　　


　　到2015年，我们发觉乡村这块市场越来越旺盛，特别是一线城市的周边，但是城市周边现有的农家乐越来越不能满足城市人的需求。而城市周边的度假村和度假民宿，因为没办法很快的大规模复制，许多条件好一点的民宿订房困难。一般情况下，需要周密安排的短途度假，往往不符合市场人群的消费习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发现了市场的空白，需要把周边的农家乐市场进行补充和提升。农家乐出现至今已有十多年，一直都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因为农民自发做的一些服务有很大的局限性，无论是餐饮还是住宿，不可能有高质量的度假服务，所以面对这一市场的痛点，我们就考虑如何把我们这种互联网团队优秀的经验，和以农民作为主体的线下服务的优势结合起来。后来就创办了隐居乡里平台。
　　


　　海峡旅游：：您曾经说过隐居乡里平台创造出来的乡村度假模式可以大量复制，那基于这个平台如何去操作呢？到目前一共有几个乡村院落度假项目？
　　


　　陈长春：基于隐居乡里的平台，帮助农民设计方案，将废弃的农宅，或者农家乐进行改造提升;同时为农民做旅游接待、餐饮方面的培训和提升，依托互联网平台做营销和拉动客源。农民依托自有的房屋，自有的劳力，有他们自己的优势;而我们所要做的是把自己的策划、营销、培训的优势利用起来，切中市场的需求。所以我们做出来的方案，农民只要照着去做，去实施就可以了。现在很多乡村的民宿，基本都是外来的人去做硬件和服务，成本很高，而且农民对房子物权的限制，没办法转让，租赁的情况也让整个体系很不稳定。所以我们的模式仅仅是把双方的长处拿出来，大家各自分工，以互联网的方式来监督和双方的分成。
　　我们今年已经签约的有405个村子，后续会逐步开发。目前已经开发的有11个，到6月会增加到30多个，年底我们大概要开展100个院落，主要分布在华北京津冀地区。运营模式跟山楂院子的运营模式是一致的，农家院的运营体系，做出品牌旅店的服务质量，解决了标准化和非标化的问题，但是并没有失去民宿的灵魂。
　　


　　海峡旅游：您是与村里的村委/合作社签约，还是与村民签约？利润是怎么分配的？
　　陈长春：我们是直接跟农民签约，其实我们的合作是四方合作。我们作为平台方，并不持有物业，主要负责策划、设计、培训、营销。业主方，负责房屋的投资装修、施工等，按照我们的标准和方案把硬件修缮好，符合度假的需求。一般这样的业主都已经搬出农村，在城市生活。所以我们就另找管家来打理，管家属于软件服务的接待者，她是度假服务的主人。从利润上来看，就像滴滴专车一样去分成，投资者的利润是最高的，也就是业主，占40%，管家占30%，村委占5%，剩下就是我们的部分。我们占很小的比例，让他们有主人的意识，也有收益，他们的积极性非常大。这样一来，我们觉得这个模式就可以复制了。 　　海峡旅游：您这个模式在可复制的基础上，对选择村落有什么标准吗？
　　陈长春：当然会有一个标准。进入一个村，先看带头人;选最好的书记，选最“平庸的”地方。要处理好与农民的关系，村书记发挥的作用很巨大。我们跟农民、跟农村合作社签订协议，都要村委会作担保。我们不会去选择空心化的村子，因为需要当地有人来服务，所以我们通常选半空心化的村子，这往往是比较合理的。我们是做城市周边的短途度假，两个小时车程以内，村庄不需要距离景区很近，但是交通需要方便，水电基础供应、民风较好。
　　海峡旅游：从您的选址标准来看，无论从区位上，还是自然环境，与莫干山的条件很相似。您为什么不选择精品酒店的模式，而要选择看似比较“土”的农家院运营模式？
　　陈长春：精品酒店与我们最大的差别是，外来经营者和当地人的关系是一个租赁的关系。在这种关系里，给当地人收益的分配是不公平的。我常年做乡村的工作，意识到一个问题。农民因为信息不对称，在经济发展还比较落后，由于需要发展，而签订一些对自己不利的合约。一旦发展起来后，这个分配就显得特别的不合理。这个时候他来毁约，很难受到法律和契约的约束。因为他本身是物权的所有者，他手里的筹码非常强，但通常民宿的经营者会忽略农民手中筹码的分量，铤而走险的去进行这种基础并不牢固的合作。这等于为未来的发展埋下了一个雷，到了雷引爆的时候，才发现农民很难缠。其实把任何人放在那个位置，到后面都会觉得不公平。而我们从一开始就建立一套公平的规则，让农民的收益与我们的收益水涨船高，让农民占据到物权所有者和劳动提供者应该得到的酬劳。
　　海峡旅游：这实际上是一种合作共赢的模式。山楂小院是您目前落地实现的项目，您这个院子仅仅运营了五个月的时间，已经卖出了70多夜，得到了各行各业的一致认可。山楂小院的设计理念是什么？
　　陈长春：山楂小院，我们这个项目的建设仅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从9月12日开工到11月20日完工，11月我们就进入接客人的测试，12月就正式对外营业。整个院落，70多平的面积仅仅改造造价30万不到。
　　我一个朋友刚从那里回来，给了一个评价是“大道至简”。我们做的东西就是给城市里的人回归田园提供一个支点，提炼出他们最核心需要的服务。我们只要做到非常朴素、实用、舒适，达到这个服务边界就可以了，这又是当地的农民能够承受的。我们摸到这个服务的边界，就可以迅速地去复制和扩大。这样并不会像一般民宿那样，过于个性化，过于繁琐，以至于农民不会去做，只有城里人会做。城里人也只会做这一家店，复制到第二家店也会感觉不知道如何下手。所以我们找到了一条路，用一种特别简约的方式，充分体现乡村的优势和特点，用特别简约的服务，让乡村的魅力得到最大化的彰显，同时凸出住宿的洁净卫生，布草和餐饮的精致。但是农民的生活习惯与城里人的生活习惯还是有一定的差异，所以农民从自己出发，做出来的东西很难达到城市人的满足，所以我们就解决这个矛盾。
　　海峡旅游：我听说山楂小院的服务从营业至今是零差评的，这是怎么实现的？您的管家如何挑选和培训？
　　陈长春：每个村子都会有自己的“巧媳妇”，热情、能言善辩、手脚利索，干净整洁，做菜好吃，与人交流没有障碍。我们通常会选这一类人。
　　在服务上零差评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我们给农民很大的信任和支持，与此同时，我们得到一个稳定的商业回报。我们是以农民为主体的，他们在做事情的时候是以主人的身份在做，他们会发出所有的潜力和热情来面对这件事情。当然这里面会对管家进行监督，所以能做到零差评。
　　海峡旅游：通过什么方式和评价标准来实现监督？
　　陈长春：标准就是客人的入住体验。目前的客人会在我们的远方网和天猫店、微店，这些分散的平台上发布评价。客人先把款打给我们，然后再分账，我们根据客人评价进行奖惩。这样平台的优势就能发挥出来，然后农民的服务会受到一定的监管。
　　海峡旅游：您依托自媒体和远方网宣传，那您的客群是哪部分？
　　陈长春：我们现有的主要客群是中产阶级，70后、80后。我们把中高端市场做的差不多以后，可能也会往低端去走。但是低端的农家乐，我们也是要实现一定的品质，比目前的农家乐略高端一点，是旅行乡村度假的供给侧改革。
　　海峡旅游：山楂小院从运营到现在，是否对村子的状况带来一定的改善？
　　陈长春：我们的目标就是改善农村的处境，通过这个模式让乡村活起来，让当地老百姓有尊严地生活。城市人群的消费力是非常旺盛的。小院的房价基本上在1500-1800元，70%多都是给农民的。此外， 城市人从农民手里买一些土特产，也会把产业链打开。所以一个村子的乡村度假做起来后，当地的经济会变得活跃，劳动力也大量的解决，比如说一些停车管理、村子的保安、蔬菜种植和供应。这些都是村委和农民自发组织的，并没有模式化的去管理，这种自发的、自然的商业生态中，大家都形成一个很好的商业配合，同时得到各自商业的回报。所以我们每选择一个村子后，当地的村委、村书记都非常欢迎。
　　海峡旅游：山楂小院现在可以说很火爆，不容易订到房间。更难得的是，这种模式可以复制，您觉得成功的因素是什么？
　　陈长春：我们把乡村最有魅力的地方挖掘出来呈献给大家，不是我们做的多好，是乡村本来就很好。我们这种可复制性并不能算是成功，这种复制性目前更多的在理论层面。在这个过程中还会有零零总总的问题出现，但是这件事情，就像一个社会形态一样，只要在理论层面是跑得通的，我们就有理由为这个方向去努力和探索。
　　海峡旅游：您怎么看待眼下越来越火热的乡村游，发展乡村旅游的机会在哪里？危险在哪里？
　　陈长春：乡村有很多城市不具备的优势。乡村旅游会越来越受城市人的欢迎。如果把产品塑造好，它的回头率、消费频率可能变得跟日常消费一样，这在商业上价值是非常大的。
　　当然存在的风险也是有的，比如城市人按照城市的思维去改变乡村，让乡村失去原有的魅力。很多人去做民宿，做成城市的状态，我是不太赞同的。消费者对设计的东西，新鲜度是很有限的。乡村是真善美的，很多人只看到了美，没关注到真。这里面会有两个制约，第一，你会花很高成本去做人工的东西。这种东西寿命很短。乡村本来有的东西是大自然给与的，从商业上来说是成功的，基本上可以说是无本万利。第二点是，你在做这个生意的时候完全从自己出发，把农民作为旁观者，刚开始尝到甜头的时候，还能认同这件事，但是水涨船高，你的利益越来越庞大的时候，农民越来越不平衡的时候，这是非常危险的。 　　海峡旅游：您跟乡村打交道这么多年，能否跟我们分享一下您跟乡村合作的经验。
　　陈长春：中国二元化的社会形态，让很多人并不能很好地了解乡村，甚至对农民存在一定的误解。刚开始做这个项目，我们跟农民也会发生很多误解，但是慢慢地发现很多事情其实并不复杂。与农民做事情最困难的部分是沟通，但是沟通一旦掌握了一定的技巧和脉络，这件事的稳固性比任何商业的稳固性都要强。
　　城里人愿意为乡村的亮点来买单，愿意为嫩芽买单，愿意为农耕买单。这就回到了我们建立了的商业模型，让每一个人有利可图，让每一个人都不能唯利是图。作为一个乡村民宿的经营者，应该尊重农民的一切，包括他们的狭隘和胆怯。因为他们所处的环境决定了他们的心理，你必须认同这一点，才能在乡村持久地展开你的理想和抱负。
　　其实，农民的要求并不高，农民本身是很缺机会的，当你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在一个完整的游戏规则和商业规则里去实现他的商业理想的时候，我觉得这件事会爆发出特别大的能量。我们的目标是让城市人玩得更好，让农村人得到更多的经济回报。让农村人更赚钱，让城市人更快乐。

一次返璞归真的体验山楂小院

　　暂时放下无休止的工作，不必担心拥堵，也不用在意贵上天的菜价，远离都市的喧嚣纷扰。周末，隐居乡里，看书喝茶品酒，听鸟语呢喃、鸡鸣狗吠;看青山沃野、山花烂漫，就在京郊下虎叫村的山楂小院，这种诗意的生活变成了现实。
　　从城区出发，到昌平十三陵，走昌赤路，一路向北，便可到达延庆地界。沿途，一座座帝陵巍然矗立，一千多年间，不加掩饰地向人们昭示着，这是一块风水宝地。山路蜿蜒，或盘旋而上或曲折而下。放眼左右，山泛青、柳吐绿、花竞放，绿白粉紫，大自然写意铺陈，任性点染，成就了眼前绵延的画卷。
　　下虎叫村隶属于延庆县刘斌堡乡，位于延琉路北山沟中，北侧有上虎叫村，因过去曾经有虎出没而命名。村边有红龙潭、龙王庙。村庄坐落在四面环山的山谷，一年四季景色变幻。春天来了，周围的山脉开始复苏，山坡上千百颗山桃花、杏花竞相开放，河沟两旁的杨柳枝也吐出了绿芽，田地里、自家门前的羊角葱也已青青一片。
　　坐落其间的山楂小院，几竿翠竹婆娑，一树桃花正粉，还有檐外挑着的红灯笼，院里围着的黄玉米，推开虚掩的大门，那一霎那，小院就已经惊艳了双眼。院内有一棵50年树龄的山楂树，每到10月收获的季节，便能采摘到一筐筐酸酸甜甜的红果。管家亲自用山楂给客人熬制浓稠而美味的野生山楂汁，再配上可口的饭菜，真是酸甜可口！
　　山楂小院由美国归国设计师亲自操刀，顶尖建筑师团队亲自修缮的老宅院，如今旧貌换新颜。和许多修旧如旧的民宿不同，它的外部设计和整个村子浑然一体，毫不突兀。在保留了老式格局的基础上，尽可能满足现代都市人对居住舒适度的需求。屋内处处可见不事张扬，却满是心思和品质的细节。
　　大门外的山青了一年又一年，小村里的人来去了一拨又一拨。任凭岁月更迭，不管人离开的多久，走得多远，有关山乡的记忆和情结都已经深深地烙进心里，长进骨子里。梁漱溟先生说：中国文化的根在乡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