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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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火》是一个调皮的故事。我一向以为,小说要有故事,要有情节,要有细节。小说要“好看”。一群孩子准备“点火”,而且终于“点”着了。这个故事刺激吧?
  《点火》是一个温暖的故事。“点火”显然不是我小说的目的,否则“点火”就不是一个故事,而是一次事故。我其实写的是关于“点火”。我希望故事读罢,心里会温暖起来。我以为好小说就是这样的。这是我的追求。
  《点火》中的人物,都是从我的长篇小说《小水的除夕》(江苏凤凰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获得第十三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优秀作品奖,入选“2014中国好书”)中走来的。他们是我的少年伙伴,“小水”还有我的影子。我的少年生活,我过去没“点”过。现在,我“点”着了。透过亮光,我看到他们在岁月里奔跑、欢歌。他们也会驻足,站在高处,喜悦而羞涩地看向你们——永远的少年。
  一
  我们仰面躺在草堆上。
  好长时间没下雨,麦秸秆干爽,散发出淡淡草香。麦秸秆中间是空的,所以草堆蓬松。人躺在草上,陷在草里,舒服得不想起来。
  “小水,我要是能住在草堆里就好了。”孙定远跷着二郎腿,咬着一根麦秸秆。他的爸爸妈妈是哑巴。他原来说话结巴,不过现在好了,还有了个外号叫“八哥”。
  孙定远喊的“小水”是我。我翻过身,趴着问:“你不是有家吗?你住草堆里做什么?”
  “好玩啊。”孙定远也翻过来,和我头碰着头,“总是住家里有什么意思?晚上上床,第二天起来,天黑了又上床。而且住草堆里连棉被也不要了。”
  孙定远总是有奇怪的想法。有一阵子,他很想两只手能变成两个翅膀,这样就可以飞了。还有一阵子,他希望两个脚板能变成鸭蹼,在水里游,一定快得谁也追不上。
  “那——芦花鞋你还要吗?”肖路军问。
  孙定远说:“要啊。”
  “要?你要芦花鞋做什么?”肖路军问。
  “万一我成了鸟呢?”孙定远睁大眼睛说,“我要是成了鸟,我就住在芦花鞋里,省得做窝了。”
  肖路军忍不住站起来,“哈哈哈哈,八哥,你要么住草堆里,要么住芦花鞋里,就是不要住家里啊?”
  “嘘——”我让大家别说话。
  我们看到,一条黑狗匍匐着逼近一个草堆。它尽量贴着地面,头像犁一样推着鼻尖的草。突然,它纵身一跃,像箭一样射向草堆上。“汪!”黑狗大声叫着。
  “轰!”草堆上的一群麻雀,被突然站起来的肖路军吓得飞走了。更远一点的草堆上的麻雀,也跟着飞走了。
  “哈哈哈哈……”我们笑得很开心。
  黑狗骄傲地站在草堆上,得意地看着我们。
  “箭头!”刘锦辉招手说。黑狗跳下那个草堆,爬上我们的草堆,把头钻到刘锦辉的怀里,眼睛笑眯眯地看着我们。黑狗是刘锦辉家的,名字叫“箭头”。
  我们又仰面躺到草堆上。
  二
  在桐村和西来街之间,是一大片空地。这里从春天到秋天都种菜,冬天荒着,堆着街上和村上人家的麦秸秆。
  大大小小的草堆,像高高低低的山。
  “嗤——”金剑明划亮一根火柴。
  我问:“你带火柴做什么?”
  “我上街买火柴啊,不然怎么会在你们这里。”金剑明说,“我看看火柴能不能划亮。我上次买的火柴潮了,回去划不亮。”
  孙定远和肖路军家在西来街,我和刘锦辉家在桐村,我们约好到空地上玩。金剑明家住腰沟埭。他早上上街买火柴,拐到我们这里玩。
  “让我也划一根吧。”肖路军拿火柴头在火柴盒上用力一擦,“嗤——”,火柴头亮了。我们都来划火柴玩。
  “要是在晚上就好了,‘嗤!’亮了!”孙定远两手举过头顶,向外做着放射性的动作,“我们晚上来吧。”
  肖路军摆着手说:“八哥,我晚上没空,我要编芦花鞋。”
  肖路军家从老祖宗开始,就做芦花鞋生意。我们这个地方靠长江,江滩上都是芦苇。深秋之后,芦花像雪,可以做芦花鞋。芦花鞋很便宜,但暖和。穿一个冬天,明年再换双新的。
  “我家里肯定不肯让我晚上出来。我要赶紧回家,我出来的时间太长了。啊呀!”金剑明突然叫起来,快要哭了,“我的火柴被划光了。我怎么回去啊?我是出来买火柴的啊!”
  “我家里有,我回去拿。”我说。
  “小水你不能走,我要和你商量事情。”孙定远掏出钥匙给刘锦辉,“螳螂跑一趟,你跑得快。你到我家厨房去,碗橱上面有火柴。”
  “你家少了东西怎么办?”刘锦辉很少说话,说话的声音很小。刘锦辉的腿特别长,跑起来飞快,有个外号叫“螳螂”。
  孙定远把钥匙塞进刘锦辉的手里说:“我家没什么东西。快去啊。”
  “噢。”刘锦辉家里穷,总是穿爸爸的衣服,人像被灌进去一样。箭头好像知道要去哪里,撒开腿跑在前面。刘锦辉迈开两条长腿,很快穿过空地,上了西来街西河上的小桥,钻进西来街的弄堂。
  “商量什么事呢?”我问孙定远。
  孙定远把我们拢到一起说:“我有个好主意。我们晚上来放火吧?”
  “啊?”我们吓了一跳。
  “想想啊,晚上,这里有一堆大火。”孙定远的脸涨得通红。
  “啊呀!”我和肖路军一阵赞叹,好像看到了大人慌慌张张救火的情景。
  “你们……不怕警察抓啊?”金剑明说。
  孙定远撇着嘴说:“为一堆草,警察会来啊?”他又说:“就算是警察来了,怎么知道是我们放的呢?除非你说出去。”
  “不不不,我不会说的。”金剑明连忙说,“我说出去做什么呢?又不是我家的草堆,我家的草堆在腰沟埭。”
  “烧我家的草堆。”孙定远坚定地说。
  我急忙说:“不不不,烧我家的。我家用草用得少。”
  “烧我家的。”肖路军把手举到孙定远的鼻子尖,“我家草堆烧掉了,还有芦花鞋的下脚料呢。”   “烧我家的。我爸爸妈妈是哑巴,哑巴吃亏说不出。”孙定远笑着说,“再说了,主意是我出的,就得烧我家的。”孙定远的道理很硬。
  “那——八哥,我送你家一人一双芦花鞋,上面有公鸡毛的。”肖路军对孙定远说。
  我对孙定远说:“我请你吃猪油红汤葱花面。”我妈妈在西来车站饭店工作,猪油红汤葱花面再好吃不过了。
  “我——八哥,我送你一只小羊羔。”金剑明对孙定远说。
  箭头从西来街的弄堂那里跑来。
  刘锦辉跟着出了西来街的弄堂,眨眼工夫跑到我们身边。
  三
  孙定远把情况对刘锦辉说了一遍,然后说:“到时候你放火。你放完火就跑,你跑得快。”
  “你们呢?你们在哪里?”刘锦辉绞着衣摆,小声问。
  “你不要管我们在哪里,你放完火就跑,再慢慢绕回来看热闹。”孙定远指向远处,手指又绕一个圈子回到面前。
  我担心地说:“不对啊!火着了,刘锦辉在跑,大人不就知道是他放的火了?”刘锦辉、肖路军和金剑明点头,赞同我的话。
  “你们不想想啊。”孙定远摇摇头说,“我们是晚上放火。晚上放火,哪个能看到螳螂在跑?人一闪,就到了黑暗里。”
  “太好了!”我们说。箭头仰头看着我们,跟着“汪汪”叫。
  “螳螂,你拿的火柴呢?”孙定远问。
  刘锦辉从裤袋里掏出一盒火柴说:“八哥,你——你想好了,你家碗橱上只有这一盒火柴了。”
  “一盒就一盒。”孙定远说。他拿过火柴,投到金剑明的怀里。
  金剑明接过火柴,“我要回去了,家里等火柴呢。”他看看快到头顶的太阳,急急忙忙跑了。
  我们也散了。我和刘锦辉回村里。孙定远和肖路军回街上。
  “哎!小水,螳螂!”孙定远没走多远,追过来说,“忘了一件大事。没定时间呢。晚上几点放火呢?”
  我们互相看看。
  “小水,你说呢?”孙定远问。
  我想了想说:“等车站末班车开走,刘锦辉就放火。”
  “呃——”刘锦辉红着脸,“能不能不说放火?说……点火,对,点火。说点火好不好?”
  我们一愣,觉得刘锦辉的话很有道理。“放火”,容易让人想到“杀人放火”,是干坏事。但是,“点火”是好事,比如点火做饭,点火烧窑,点火烧荒,哪怕是点火抽烟。“对,点火,点火!”孙定远拍拍刘锦辉的肩膀说。
  我笑着说:“哈哈,点火!好!”刘锦辉也笑了。
  西来车站和靖江城有来往的班车,末班车晚上7点开出。其他班次都是随到随走,末班车却要准点。开末班车的驾驶员为了提醒乘客,会用劲按喇叭。
  “来来来,你们都围过来。”孙定远张开双臂,把我们拢到一起。他绷紧脸皮,压低声音说:“就这么定了。注意车站饭店的喇叭。喇叭一响,螳螂马上点火。火一点,马上跑!”
  我们严肃地点点头。我觉得,我的头皮都紧了,头发一根根竖了起来。
  “可是,金剑明还不知道呢。”肖路军望着金剑明去的方向说。
  “这个好办。”我写了一张纸条,交给刘锦辉。
  刘锦辉抓着纸条,指着金剑明去的方向说:“箭头!”箭头浑身绷紧,向上一跃,咬住纸条。它的脚刚落地,就蹿出去好几米远。
  四
  孙定远的点子,就像火柴棒从火柴盒上划过,刹那间把我们点亮了。过几个小时,天黑了,我们这里将有一场大火。大火一定会映红半边天,火苗舔得人脸发烫。
  这样的景象,鼓舞着我们。
  我回到家,先把小闹钟摆到饭桌上。快12点了。
  车站饭店忙,妈妈中午不回来给我做饭。我或者到饭店去吃,或者自己烧开水下馄饨。吃完馄饨,才过去20分钟。距离晚上7点,还有六个多小时。
  “小水!”孙定远急匆匆来了,“你家的小闹钟现在是几点啊?”孙定远从棉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闹钟,“我怕我家的不准。”
  我赶紧把小闹钟拿出来,“看看,12点55。你的呢?”
  “12点53。”孙定远说。
  “是你的准还是我的准?”我问。
  孙定远一边调着小闹钟,一边说:“你的快,算你的准。”
  肖路军来了,指着我和孙定远手上的小闹钟问:“你们有什么事吗?”他在家动不动就探出头,看街上的动静。他看到孙定远出门,赶紧跟了过来。
  孙定远说:“没什么事,就是对对时间。”
  “你们不会提前动手吧?”肖路军用怀疑的目光,看看孙定远,又看看我。
  “怎么会呢?”我说。
  孙定远要对肖路军说什么,箭头忽然到了。它摇头摆尾,在我们几个人的腿之间钻来钻去。
  刘锦辉跟着就到了,小声问:“你们都在啊?几点了?”
  “马上……快到1点10分了。”我盯着小闹钟上的指针说。
  “啊,还要等多长时间啊。”肖路军抬头看看天,“这怎么等啊。”
  我说:“不等?不等又能怎么办?天又不会现在就黑下来。”
  “对!不等!”孙定远忽然说,“提前动手!”
  “啊?”孙定远的话吓了我一跳。
  箭头唰地竖起了耳朵。
  “我说的吧。我就知道你们会提前动手。”肖路军嘟着嘴说。
  我赶紧对肖路军说:“真的没有说提前动手啊。”
  “要提前动手,也得我提前啊。” 刘锦辉对肖路军说,“我刚才比你还晚到呢。”
  孙定远向肖路军眨眨眼睛,“是你提醒了我。”
  “我?”肖路军问。
  孙定远没回答肖路军,说:“提前吧,提前到3点。”
  “为什么?”我们问。
  孙定远激动地搓着手,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他摊开双手问我们:“我们能等到晚上吗?”   五
  肖路军拍拍刘锦辉,凑到他耳边说:“螳螂,大白天啊,你一放火——”
  “是点火。”刘锦辉小声纠正。
  “对,点火!”肖路军绷着脸说,“大白天,你一放——一点火,往哪里跑呢?”
  “啊——”刘锦辉愣了一下,高抬着长腿,“我跑得快!”
  肖路军突然弯腰,讨好地说:“能不能让我点火?我给你们芦花鞋,有公鸡毛的。”
  “哈哈,不让你点火,你就不给我们芦花鞋啦?”我说,“你每年都送给我们崭新的芦花鞋过年,我们是你的好朋友。”
  “这个——我给两双。”肖路军伸出小拇指,“我们拉钩。”
  “肖路军你不能点火,你跑不快。但你可以站岗啊。”孙定远指着远处说。
  “啊——怎么站?”肖路军感兴趣地问。
  孙定远想了一下说:“你站到麦田里,看得见村东村西。有没有人,你一眼就看见了。”
  “如果有人,你就挥一下帽子。”我说。
  肖路军问:“如果没人呢?”
  “你就什么也不要做。”孙定远说。
  肖路军问:“我——总要做点事情。如果没人,我能不能——我脱下鞋子扔到天上?”
  “好。3点动手。”孙定远说。
  “我们怎么知道到没到3点呢?”肖路军看看刘锦辉,问我和孙定远。
  刘锦辉赶紧说:“对啊!”
  “我——”孙定远皱皱眉头。问题越来越多,他有些不耐烦。但他马上有了办法,笑着说:“看小闹钟。到3点了,小水到树上吹喇叭。”孙定远指着我家门前的一棵楝树说。
  孙定远说的喇叭,其实是漏斗,家家户户都有的。
  肖路军凑到我身边说:“你去麦田里扔鞋子,我上树吹漏斗?”
  “算啦,你总是觉得人家做的事好玩。”孙定远朝肖路军做着鬼脸,“不改了,就这么定了。”
  我们一下子安静下来。关于点火,原来只是一个大致的想法,现在越来越明确了。
  我抑制不住地兴奋,搓手、跺脚。
  刘锦辉摆开弓箭步,压着他那双长腿。
  肖路军莫名其妙地咳嗽着,咳得喘不过气来。
  箭头安静地伏在一边,头趴在地上,眼睛机警地瞪着远处。
  孙定远招招手,让我们围拢起来。“……我、我、我——”孙定远很久说话不结巴了。他现在憋得脸通红,眼睛闭着用力,还是说不出一个字。
  “你、你、你——紧、紧张、张什么?”肖路军忘记了咳嗽,哆嗦着问。
  我的腿好像也软了,撑不住身体。
  刘锦辉提起一条长腿,像仙鹤一样站着。
  “嗬!”孙定远大咳一声,然后一跺脚,“紧张?紧张什么!”他拢拢手,让我们围得更紧一些,话从牙缝里挤出来:“这、这是一个秘——密!”
  六
  点火是一个秘密。但是,火还没点,秘密已经把我们点着了。只是这个火一直闷着。孙定远的话,等于把压住火势的盖子揭开了。“轰!”火苗立即蹿起来。
  距离3点越来越近。
  刘锦辉带着箭头去草堆。
  肖路军去田野。
  我转身进屋,拿了漏斗,然后上楝树。
  孙定远在楝树后面,盯着钟面。
  我在漏斗上扣了绳子,挂在脖子上。我在楝树上,能看见刘锦辉和箭头。刘锦辉低着头,假装找什么东西,向草堆迂回。箭头很配合,东闻闻、西嗅嗅。
  我也能看见肖路军。肖路军走在田埂上,走几步就滑到田埂下。他手一撑地,回到田埂,没走两步又滑倒了。他以前走田埂不是这样的,现在他一定很慌张。我有点为他担心,幸亏他没有什么难做的事。
  突然,箭头飞奔过来。它在孙定远的腿边停住,仰头看着我,好像有什么急事。刘锦辉随后也到了。
  “……怎——怎、怎么、啦?”孙定远吓得手一松,小闹钟掉下去了。箭头向前向上一跳,咬住小闹钟。
  我赶紧滑下树,“怎么啦?”
  “我点了火,往哪里跑呢?”刘锦辉红着脸小声问。
  “对啊。天黑他随便往哪里跑,”我松口气,“大白天就不行了。”
  孙定远从箭头嘴里拿过小闹钟,想想说:“你只要离开草堆就行。”
  “那我还回到你们这里吧。”刘锦辉说。
  孙定远点点头。
  刘锦辉又跑远了,跑得很快。
  我又往树上爬。“几点啦?”我问孙定远。
  “你吹吧你赶紧吹吧!你要是不吹,他们说不定又有什么破事。”孙定远摇着头说。
  七
  “嘟——”我吸足气,用力吹响了漏斗。
  肖路军听到漏斗声,像猛地中了枪一样,愣在田野里。他向我这边看着,确定声音是我吹出来的,连忙摘帽子,又改成脱鞋子。他再一次看着我这边,好像要我帮他拿主意,究竟是挥帽子还是扔鞋子。
  “嘟!”我又用力一吹!不是帮肖路军拿主意,而是催他下决心。肖路军知道我和孙定远不能帮他,东看看西看看,摘下帽子挥动着。
  我看不到刘锦辉。他和箭头在草堆的那一面。那里都是草堆,哪一堆是孙定远家的,我辨别不出来。突然,我看见一堆草的背后,升起来一缕青烟。
  刘锦辉像瓦片一样从草堆之间闪出,没命地向我们这边跑。他弓着腰跑,上身像折叠在长腿上,这使得他奔跑的动作很滑稽。
  箭头也在跑,四爪几乎不着地,身子浮在地面上。
  我再看肖路军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他跑得没那么快啊。我的目光仔细搜索,发现一个隆起的屁股尖——他一定是就地卧倒,趴在田埂边的一条墒沟里。
  “怎么样?”孙定远侧身仰头问我。
  我看着草堆那里说:“烟大了。”
  “那、那就是点着了。”刘锦辉高兴地说。
  “救火啊!”突然,有人在远处喊,“救——火——啊——”   我们惊讶地看着草堆的方向。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救——火——啊——”那个人撕破嗓子喊叫着。
  “啊?是他——金剑明!”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他怎么来了?”孙定远对刘锦辉说,“快!让箭头把金剑明拉回来!”
  “噢!”刘锦辉拍拍箭头,指了指草堆的方向。
  箭头呜咽了一声,像箭一样射了出去。
  “他怎么来了?”孙定远问。我和刘锦辉都摇摇头。
  不一会儿,箭头拽着金剑明的裤腿来了。“箭头你拖我干什么,失火啦!”金剑明一边挣扎,一边对我们说,“失火啦!快救火啊!”
  我们不说话,笑。
  “啊?是你们放——”金剑明指着我们说。孙定远赶紧捂住金剑明的嘴。
  “失火啦——”有大人喊着。
  有人跟着喊:“快救火啊——”
  “当!当!当!”有人敲着铜锣喊:“救——火——啊——”
  孙定远得意地笑了,“走!”
  “你们——”金剑明跟着我们,惊喜地说,“提前动手啦?”
  孙定远边走边说:“不提前就憋不住了。”
  “噢,好、好,是你们放的火就好。”金剑明连声说。
  刘锦辉纠正说:“点火。是点火,不是放火。”
  好多人向堆着草堆的空地跑去,手里拿着脸盆、水桶。那里离河有一段距离,取水不方便。他们排成一队,把从河里舀的水,传递到失火的草堆边。
  火贴着草烧得“噼噼啪啪”。火苗闪动着,热气烫着我们的脸。传递过来的水浇到火上,只是“嗞”的一声,一撮火苗弱了一会儿,马上又旺了起来。
  大家好像缺乏救火的经验,加上心里紧张,有的连盆带水扔进了火里,有的把水泼到自己身上。平时,我们被他们支使。现在,我们只是点着了一个草堆,他们就被搞得乱七八糟,像热锅上的蚂蚁。
  麻雀们暂时离开了它们的天堂,但它们并不远去,在空地四周飞来飞去。个别胆大的,还从火的上空飞过,夸张地鸣叫着。
  我们很开心。但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这个秘密只有五个人和箭头知道。不仅不能说,还要装出和我们无关的样子。
  “救火啊!”我们喊着,唯恐天下不乱。
  救火的人看到这堆草估计没救了,一边继续向火上泼水,一边把草堆四周的草收拾干净,阻断火路。当他们发现只是损失一个草堆,救火就不卖力了,看上去好像参加一个文艺体育活动。
  八
  无数金黄的火苗,开心地聚在一起,从草堆的下方烧上去。火苗在草堆上面蹿得很高,像一个个舌头,比赛着要去舔天上的云。它们离云太远,但它们很努力,不断地舔上新的高度。
  我这才发现,刘锦辉点的是自己家的草堆。孙定远也发现了,用目光找刘锦辉。刘锦辉和箭头都不见了,一定是躲起来了。
  “八哥,你不是说点你——”金剑明大声说。孙定远一把勾住金剑明的脖子,把他的头搂到胸前。金剑明差点说漏嘴,幸亏孙定远反应快。我的目光四下里找刘锦辉,没有他的影子。他会躲到哪里去呢?
  草堆毫无秩序地堆放着,就像迷宫八卦阵。如果对地形不熟悉,半天也转不出去。我定定神,判断好方向,走向我们商议点火的地方。
  刘锦辉和肖路军果然在这里。他们背靠着草堆挤在一起,脸上一半是兴奋、一半是紧张。刘锦辉把长腿埋在稻草里。肖路军的脸上和身上,沾了不少泥巴。
  “汪!”箭头低声和我打着招呼。它的声音来自上方。我看到它站在草堆上。从下面看上去,它威风凛凛,像一匹马。
  刘锦辉和肖路军想说话,张开嘴巴没有发出声。
  “——快、快、快!”孙定远气急败坏地来了,“——快!”
  刘锦辉和肖路军突然跳起来。
  “怎么啦?”我问。
  金剑明跟着跑过来,“暴露了!”
  “来不及了!快走!我们分头跑,到腰沟那里集合。”孙定远挥着手说。肖路军立即就跑,身体冲了出去,腿没有跟上,栽在草堆上。刘锦辉把他拖起来,弓着腰闪到草堆背后。
  孙定远胡乱抓了把稻草,向我和金剑明晃晃,捆扎成一顶草帽套在头上。我学着孙定远的样子,也扎了顶草帽。金剑明慌慌张张的,稻草总是围不成圈,干脆举着稻草顶在头上。然后我们各自散开。
  腰沟比河窄,在村和村之间,像在一个人的腰上。冬天的腰沟里,水很浅,河滩显得很深。我进腰沟的时候,孙定远他们也到了。每个人身上、脸上、头上,不是草就是泥。我们满头大汗,衣服敞开着,裤腰掉到肚脐下面,脚后跟踩着裤脚。
  我们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但很开心,搂在一起,压着声音大笑着,庆祝我们的脱险。
  “嘘!”孙定远摇摇手,指指岸上。我们爬上河滩,慢慢探出头。
  村子在远处横卧着。村子东边的空地上,那个着火的草堆已经矮了,而且黑了。草堆上的火灭了,但烟还在飘。几个人忙碌着,看不清在忙什么;几个人站在一边,不知道在议论什么。
  “哈哈哈哈……”我们故意从河滩上翻滚下来,再爬上去、再翻滚下来。我们笑累了滚累了,仰面斜躺在河滩上,像一个个“大”字。
  “刚才是怎么回事啊?”我问孙定远和金剑明。
  孙定远翻身坐起来,对金剑明说:“你说吧!”他指着金剑明对我们说:“他泄密了!”
  金剑明涨红了脸。
  九
  救火的时候,金剑明问刘昂生:“你知道是谁放的火吗?”
  刘昂生夏天高中毕业,刚从县兽医站培训回来。他惊讶地问:“啊?放火?不知道。”
  “要保密啊,我只告诉你一个人。”金剑明神秘地说。
  刘昂生拍着胸脯,把耳朵凑到金剑明嘴边,“快告诉我啊!我肯定保密。”
  “你说是谁放的?”我和刘锦辉、肖路军都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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