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管钱

来源 :中国铁路文艺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jiang1978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一
  董汉明是个男人。当男人就得像个男人的样。董汉明是这么想的,可白想,他这个男人当得还真挺费劲。问董汉明当男人劲费在哪儿,他就会不好意思地告诉你,可千万别让媳妇管钱。
  这不,朋友约好晚上要喝一顿,董汉明把他们从头到尾捋一遍,人家都出过血,这回也该自己掏一回了。一提钱的事,董汉明就哆嗦,摸摸衣袋,手没碰上一分钱,空空如也,白摸。媳妇管钱,这是董汉明说不出口的一件事。这个底儿是咋打下的,董汉明也糊里巴涂说不清楚了,反正是刚刚结婚那会儿,媳妇说:“咱家的钱得女人管。”媳妇说完,搂着董汉明的脖子亲热。媳妇那热乎乎又柔软的嘴唇亲在董汉明的脸上,董汉明心里也立竿见影地热腾腾起来,搂抱住媳妇。董汉明大男人劲上来了,对媳妇说:“男人就是挣钱的,挣的钱一分都不留,都交给你,你看中不中?”媳妇美了,甜蜜蜜地在董汉明脸上狂吻一顿:“你真男人,我喜欢。”管钱的事就这样归媳妇了。
  董汉明现在一想起这事就后悔莫及,现在才知道管钱有多么重要,男人管钱就有了自由,没管钱免谈自由的事。这是董汉明才自己得出的结论,这个结论得到了他身边的小哥儿们和同事的认可。现在如何是好,管钱这权力想要回来,比登天还难。
  董汉明犯难了,晚上这顿饭钱他从哪里出?他忽然如梦方醒,一拍大腿,想起来了,背着媳妇藏在床下的钱还没花呢。这媳妇管钱的事,给董汉明闹腾得脑瓜子也不好使了,老是忘事。对呀,今晚就拿这个钱请哥几个好好喝一顿。董汉明忘乎所以的样子,把他身边的行人吓一跳。一个女人回过头来瞧瞧他,低声说神经病。声音虽然挺小的,董汉明却听到了,你才神经病呢,他想大声嚷一句,一想好男不跟女斗,权当啥都没听着。快点抢在媳妇前面回到家,把床下藏的钱取出来,要是在这里磨蹭一会儿,媳妇先回家,就不好办了。
  董汉明满心欢喜地回到家,媳妇早早下班了,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董汉明想,这可坏了,这钱咋拿出来呀。董汉明急得直转磨磨。媳妇眯眯个眼睛,见董汉明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这点异样的感觉是什么她没整明白,就懒洋洋地问:“晚上吃啥饭呀?”“噢,那啥,你就自己做点啥吃吧,几个朋友非要请我喝点儿。”董汉明答着话,他把“非”字说得声音很重。
  媳妇一听董汉明晚上要出去喝酒,忽地一下坐了起来,瞪起眼睛问:“钱谁掏?”董汉明支支吾吾地说:“还没定谁掏呢,反正我不掏。”媳妇一听还没定让谁掏钱呢,就冲董汉明嘟囔:“还没定谁掏钱呢,你趁早别去,万一让你掏钱咋办?”董汉明一听急了,脸憋得通红:“往后老爷儿们喝酒的事你不管行不行?”“不行!”媳妇突然来这么一嗓子,一扭身去厨房了。这下子机会来了,董汉明迅速弯下腰钻到床下,好一顿摸,脸抹得黑一块白一块的,也没有摸到他那装了4000块钱的信封。
  二
  董汉明是机关小车司机,起早贪黑地为领导开车,虽说累点,但是挺开心。给领导干活哪有白干的,每个月都有些额外的收入,董汉明就偷偷地攒起来。这不,刚攒的4000块钱没了,董汉明想来想去,认定是媳妇给拿去了。可董汉明纳了闷,这钱她怎么知道的?她怎么能把藏在床底下的钱找到呢?董汉明脑子里问号多起来,这钱怎么跑到媳妇那里去的呢?董汉明怎么挖空心思地去想,咋也没整明白,这是一个谜。
  媳妇是个精明人,这一点也是董汉明与媳妇结婚时就非常看好的。董汉明想,精明一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精明了至少遇到什么事不会吃亏。再说了,精明的媳妇也能生个精明的孩子。董汉明的妈不这么看,她悄悄地跟董汉明说:“你那媳妇可是挺精明,怕你将来要吃亏哟。”董汉明一笑,妈平时做事没有这些心眼,莫非真像人们说的那样,婆婆与儿媳天生犯相,能和睦相处到一块儿的少。董汉明在妈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嗨呀,我的妈呀,咱把话又说回来了,我一个堂堂的男子汉和自己的媳妇斗个啥劲呀,媳妇精明点比傻强。”
  董汉明和媳妇的日子过得甜甜蜜蜜,可有一件事让董汉明郁闷了,媳妇看钱看得太紧了。董汉明觉得这是甜蜜生活中的美中不足,于是他心里就有了一个小小的疙瘩。有时董汉明在那里发呆,脸上显出的是发呆的表情,脑子里在想,结婚那会儿不该那么痛快答应让媳妇管钱。这可倒好,花点钱这个费劲,费死劲了。媳妇看到董汉明发呆的样子,用手捅捅他,问想啥呢?没等董汉明说话,媳妇又说:“瞅你那个发呆的样,想傻了吧。”董汉明一愣神,马上舒展了脸上呆滞的表情,煞有介事地说:“想一个漂亮女人。”“哎呀,你的贼胆不小啊?”媳妇认真起来,那小拳头小锤敲木板一样猛砸一通。董汉明忙说:“没那么回事,这媳妇真不抗逗。”媳妇说:“别狡辩了,谁不知你有个漂亮的女同学,你要老是发呆地想她,别说我对你不客气。”
  媳妇说的那个漂亮女同学,确有其人,叫杏媚。董汉明结婚那天,媳妇认识了杏媚。杏媚那个漂亮劲特明显,一双稍稍有点凹的大眼睛,跟外国美人的眼睛有点雷同。浑身一股香味,说话声音也甜滋滋的。媳妇眼神告诉董汉明,媳妇有点嫉妒他那个漂亮的同学了。媳妇把董汉明拽到一边,小声问:“哎,你那个同学干啥的?”“搞化妆品批发,老有钱了。”“有钱多了啥,告诉你少跟人黏黏乎乎的,烦人!”董汉明站在那傻呆了一会儿,这女人的心眼咋都那么小呢。
  三
  那天,董汉明回到家,媳妇正择韭菜,便笑着脸凑到近前,帮着择韭菜。媳妇把手指伸到董汉明鼻子前,你闻闻,这一天我得多干多少活。一股刺鼻子的味钻进了董汉明的鼻子里,董汉明打了一个喷嚏。董汉明跟着择了一会儿韭菜,见媳妇与他说话的气氛不错,把话扯到正题:“老婆,给点儿钱,明天哥几个要喝点儿。”
  “喝啥呀?喝酒,行啊,让那哥几个掏钱啊。”媳妇头也不抬地发话了,好像事先有准备似的。“那我也不能总喝人家请的酒,也轮到我请一回了。”媳妇笑了:“这年头请客难,你要到场,人家就高兴。”无论董汉明怎么说,媳妇就是不给钱。
  媳妇不给钱,客也得请,一个男子汉哪能净白喝人家的酒。董汉明正愁眉不展的时候,单位发了一笔奖金,他一咬牙,把这奖金留下了。   第一回私自留钱,怀里像揣个兔子,老是怕媳妇追问。隔了一天,媳妇问:“喝得怎么样啊?”董汉明装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回答:“又是白跟着喝了一顿。”媳妇眼睛眯眯着笑,打心眼里高兴的样子。
  藏钱的事媳妇愣是没发现,这让董汉明兴奋不已,他端起桌子上的一杯白开水,一扬脖咕噜一声进了肚里。“好酒!”媳妇眨了眨眼,心想,啥事这么高兴呢,喝了一杯开水还喊“好酒”,这人有了什么毛病。
  董汉明大彻大悟了,男子汉手头上得有点钱。于是,截留奖金的胆子越来越大,一部分奖金流入了他的“小金库”。时间一长,媳妇似乎看出了什么破绽。那天,媳妇问:“董汉明,你往家里拿的钱怎么越来越少?你是不是有啥事了?”
  董汉明那脑袋瓜子摇得像拨浪鼓似的,矢口否认。媳妇一见这个阵势,脸色通红,刚要发怒,突然,脸上的怒气没了,笑呵呵地说:“看你紧张的,好像在外边养个女人,行了,没事。”这戏剧性的变化,让董汉明心里没了底。这一夜翻过来倒过去,就是睡不着,一遍一遍理着每个藏钱的环节,不该有什么漏洞呀。哼,十有八九是媳妇在诈呢,甭理她。这么分析着,困劲上来了,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
  床底下的钱没找到,董汉明傻眼了。现在的情况是,没有钱就等于没有面子。明知道没面子了,那也得去饭店,这是定好的事。董汉明的两条腿迈不动步,好像灌了铅。
  那天晚上,董汉明喝醉了,他没喝多少,却醉得一塌糊涂。进了家门,便一头扎在床上睡过去了,他没有跟媳妇说一句话。他隐隐约约听媳妇说:“不是你花钱,也不能喝成这个样子,八辈子没喝过酒似的。”
  窗外,天放亮了,媳妇笑嘻嘻地一把掀开董汉明的被窝,用手敲了敲董汉明的脑门,拉着长声说:“咱家的小狗可立了大功,在床下叼出钱来了,数目还不少呢。”董汉明有点目瞪口呆了,心里立马像堵块大石头。这事儿整的,董汉明躺在被窝里一动不动,闭着眼睛。
  “虎了吧唧。”媳妇随口说了句,屁股一扭,溜狗去了。
  董汉明想,一个堂堂男子汉,兜里哪能没有几个钱呢。不能就此罢手,只是要把截留的奖金藏得严实一些,就不会再有闪失了。对,就这么办,再藏钱一定要封得严实点,让狗闻不到钱的味。把钱藏到高一些的地方,看媳妇她还有什么招儿。女人毕竟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怎么说女人也没有男人脑子聪明。董汉明这样一想,立马信心倍增。
  四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媳妇再没有发现董汉明什么破绽。“汉明,最近哥儿们和朋友在一块喝酒没让你掏钱呀?”董汉明想,你甭套我,我现在是吃一堑长一智,男人就得比女人智商高,就得沉稳。媳妇见董汉明没吭声,一把夺下董汉明手中的电视遥控器,整天尽看动物世界节目,看得都快成动物了,连说话表达能力都差劲了,说罢,咔咔几下就调到播韩剧的文艺频道上了。
  董汉明瞧了瞧媳妇的得意样,心里有点堵,还有点窝囊的感觉,跟同事比,自己男人的性格差老劲了,你看在家里地位萎缩得多厉害呀。董汉明这么一琢磨,怒火就在心里升腾,他一把夺回遥控器,声音很大且有点变了调地说:“光知道说别人的主儿,看看你自己,整天养个狗,我看你真是快成了动物的领导了。”媳妇脸色不好看了,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一把抢过遥控器,咔嚓一下把电视机关上,怒吼:“养狗怎么了?那还不是为防备你藏钱!”董汉明也装一回男人性格,声调又高了许多:“那还不都是你整的事儿,一个男人兜里没钱,还让不让人活了!”董汉明感觉到“美中不足”问题在扩大,或者说是有蔓延的趋势。“跟你过日子真没劲,像个老娘儿们,磨磨叽叽的。”媳妇把遥控器一扔,遥控器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啪啦一声摔在地板上,遥控器里的两节七号电池也蹦了出来,在地板上滚动。
  “老娘儿们就老娘儿们,老娘儿们还能管钱呢。”董汉明眼珠子通红,捡那些有劲的讥讽挖苦的话反击媳妇。董汉明平时眼珠子从来不通红通红的,只有喝了酒,眼珠子才通红。董汉明一喝酒,媳妇就嘲笑他说:“你看那眼睛喝得变成兔子眼了。”可今天董汉明没喝酒,那眼睛红得比喝酒还厉害,更像兔子眼了。
  “看我管钱眼热了?你那个样还能管钱呀,几顿大酒还不把一个月工资喝得精光!”媳妇越说越感觉自己在理,说着说着,就有些委屈的感觉,于是眼睛里含满泪水,一会儿泪水就悄无声息地流出来了。她哽咽着说:“跟你过日子真的挺累,挺累。”董汉明一撇嘴,说:“你累,我比你还累,知道不?”这句话说完了,往床上一仰歪,不吱声,眼睛也闭上了。
  媳妇穿好衣服走人了,这一走就是三天。董汉明觉得过日子很难也很累,他羡慕那些没有结婚的单身汉,口袋里有的是钱,没的是烦恼,愿意跟哪个姑娘好就跟哪个姑娘好,愿意和谁喝酒就和谁喝,那才叫幸福。没结过婚的男人不会有这种感觉的,更不会羡慕没有结婚的男人。现在可好,结了婚就跟媳妇拴到一条绳子上了,是好是坏你也得在这条绳子上拴着,不管你是幸福还是痛苦都得拴着,轻易是挣不断那条绳子的。
  五
  一晃半年过去了。那天,董汉明送单位领导去省城开会,在城里待了两天,准备返程,他哼着小调,把车停到一家加油站加油。就在这时候,手机响了,董汉明一看来电显示,是媳妇打来的。电话那边,媳妇的声音有点发颤:“不好了,咱家被小偷撬门了。”董汉明脑袋一下子涨得挺老大,眼前一个劲儿地冒金星。稍停顿一下,忙问都丢啥了?媳妇说:“屋里被翻得乱乱糟糟的,丢啥了现在还不知道呢,民警正在咱家登记呢。”媳妇的话音没落,董汉明的声音也变得颤抖了:“那啥,你看看镜子后我那5000块钱丢没丢?”
  电话里没了声音,时间一秒—秒地过去了。突然,电话里传来了笑声,那笑声有点不对劲儿,像嘲笑。董汉明一下子明白了,媳妇又一个计谋击中了他。完了,这5000块白攒了。董汉明一屁股坐在路边石头上,叼在嘴上的烟老半天才点着。乱套了,全乱了。这个精明的媳妇是彻底在自己头上精明了。妈的,董汉明把没有吸完的半截烟狠狠地往地上摔,自己藏钱都是媳妇逼的,一腔怒火全都集中到媳妇身上,离婚的念头也冒了出来。   董汉明在闹心的时候,就会想起让他最狼狈最刻骨铭心的一件事。那回媳妇把床下4000元钱给弄走后,董汉明在那天晚上的酒桌上丢尽了面子。那天,董汉明硬着头皮来到了饭店,在门口,他停住脚步,用双手在脸上来回搓了几下后,又掐了掐几近僵硬的脸皮。进去吧,他自己给自己下个命令。“呵呵,咋才来呀?今天知道你买单,你不早点来,我特意中午没吃饭,啥都没吃。”一个刀条脸的人有点拿董汉明开涮的味道。“来晚了,来晚了,不好意思。点菜了吗?那啥,咱今天点点儿家不常吃的菜啊。”董汉明不停地用话应付着。
  喝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估摸着快算账了,假装站起来接手机,冲着没有接通的手机胡乱地说了几句话,然后微笑着对几个朋友说,家里有点急事,我得回去一趟。“忙的是啥呀,怕买单呀?得,今晚不让你买单,别走了,扫大伙的兴。”一个当小老板的同学冲他嚷嚷。董汉明给大家伙作揖,客客气气地说:“不差钱,不差钱。”还没等朋友说什么话呢,或者说董汉明根本没听清朋友说什么,就脚底板抹油溜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饭店。董汉明几乎是小跑,他生怕有人追出来,提算账的事,如果那样他会找个地缝钻进去。走出酒店,董汉明靠在一棵老榆树上,他为自己那副可怜相打个冷战,眼泪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流下来,觉得自己在朋友面前一分都不值,更不是一个男人。
  男人兜里没钱那真不行啊。没钱不男人,男人不能没钱。董汉明想,这是谁他妈总结的,说得真是那么一回事,太有才了。尝到没钱什么事都玩不转、没有钱受憋滋味的董汉明开始往严重了想,他觉得媳妇管钱的问题破坏了他的甜蜜生活,那甜甜蜜蜜的日子就会出现问题,就会不再甜蜜,甚至甜去苦来。董汉明咬住了这个理儿,让甜蜜生活中出问题的是媳妇管钱,让问题变得越来越大的还是媳妇管钱,他有点恨媳妇了,他想到了离婚,想这个事的时候是咬着牙的,又是心灰意冷的。
  董汉明从省城回来,没跟媳妇说一句话,媳妇也没跟他搭半句话,两个人形同陌路,实实在在地进入了冷战状态。董汉明心中似乎长了草,干什么都心不在焉,一门心思盘算着和媳妇摊牌管钱的事。董汉明没白天没黑夜地想,有那么几个事想好了。第一个事是两个人轮换管钱,这样就不容易在管钱上发生危机。你看人家那些省长、市长不也都是轮换着干吗,轮流干是有道理的,至于什么道理,董汉明也说不清楚,但他敢肯定这个道理是对的。再有一个事就是自己挣的钱自己花,AA制。还有一个事就是把两个人挣的钱都放到一块,谁花谁就拿,拿多少钱要经两个人协商确定。这几条路,他要与媳妇商量确定走哪条,肯定不是现在的路,现在这样不行,绝对不行!董汉明为自己想出这几条路而兴奋了一阵子。
  那天晚上,董汉明钻进被窝,背对着媳妇躺下,两人还是无话。寂静了一会儿,董汉明刚有点迷糊,就觉得媳妇用力把他搬得翻过身来面对着她。董汉明瞪起眼睛问你要干啥?董汉明用凶巴巴的眼神看着媳妇的霎那间,看到的是媳妇一张笑脸,这张笑脸给了董汉明一个暗示信号,可董汉明没买这个账,翻过身,屋里又静了下来。
  六
  早晨,董汉明从床上爬起来,媳妇已经不在身边了。他盘算,媳妇十之八九是生气了,他知道昨天他那态度足以让媳妇没面子了,昨天自己的目的就是让她没面子,教训教训她。这时,董汉明的肚子咕嘟咕嘟地上下串气,这是大便憋的。董汉明每天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蹲WC,这是雷打不动的。董汉明蹲在卫生间里脑子还在琢磨媳妇的事,昨天自己那个态度,媳妇能不能买账,媳妇要是不买账,那事就复杂了,她会不会也来个冷战,把自己晒在沙滩上?董汉明正高度集中地把眼前那些破事捋出个头绪,卫生间门打开一个缝,媳妇的脸挤进来,脸上带着笑容:“这屎拉得时间也太长了,还有头没头了,桌子上的饭都凉了。”媳妇说完,把卫生间的门又关上了。董汉明对媳妇的笑脸没有料到,莫非是自己小肚鸡肠地在那瞎算计?
  饭桌上,媳妇的脸仍然挂着笑容。董汉明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媳妇的笑容让他没整明白是咋回事。董汉明想不明白的事,就来个爱咋地就咋地,干脆把脸一绷,不买媳妇的账。“别装了,你瞅你脸绷的,一看就假。绷脸也不会,还在那硬绷。”媳妇嘴里嚼着黄瓜,发出咔叭咔叭的响声。董汉明不吱声。“我想咱家买一套房子,我周围的人都在买房子,保准赚钱。”媳妇脸上的笑容没了,瞅着董汉明。董汉明一听钱,心里就不舒服。他脸仍然绷着,说:“大伙都抢的事,准是倒霉的事,咱可不干。”媳妇急了,说:“这事干不干由不得你,只是跟你说说,瞧你那个样儿,破二大盆还端起来了。”董汉明把饭碗放下,脸还绷着,不吱声。
  中午,董汉明从单位出来,到对面的商场买包烟。在卖烟的地方,烟盒包装一个比一个好看,生产厂家都把劲儿使在外包装上了。董汉明想,现在真是干点啥都不容易,你说不把外包装弄得好看一点,往这一摆,外表就比不过人家,谁还买你的烟。“老同学,你这是参观呢,还是买烟呢?”杏媚不知啥时候站在董汉明身后,董汉明脸忽的一下红了。杏媚上身穿一件白色短衣,是露肚脐那种,下身穿蓝色牛仔裤,裹着大小恰到好处的丰腴屁股。杏媚抓住了董汉明的手,还使劲捏了几下。这时,董汉明挂在腰上的手机唱起歌来。董汉明急忙接电话,给领导开车,接电话必须得快。董汉明用手捂住手机,小声跟杏媚说:“媳妇来电话啦。”杏媚知趣地转过身去。
  有杏媚在身边,董汉明说话底气足了许多:“啥事?大中午的给我打电话。”董汉明皱着眉头说话,当然媳妇看不到他的表情,把表情整得再严肃点也没关系。媳妇告诉董汉明,她托人在晨光家园定了一套房子,下午,必须把贷款手续办了。这套房子只能留到下午4点,好几个人惦记要买这套房子,要是找的人不硬,这套房子早就说不定是谁的了。“得多少钱呀?”“三十万。”“哎呀,太贵了,不买,不买。”“告诉你,下午你不来办贷款,咱们就离婚!”媳妇那头把手机给挂了,董汉明这头啥也听不到了。
  晚上,董汉明回到家里,已经是10点多了。进了屋,没点灯,漆黑一片。董汉明想,媳妇肯定是生自己的气,回娘家了。董汉明找了半天开关,好不容易摸到了开关,用手使劲一按,还自言自语,看你往哪里跑。灯亮了,屋里的东西都清晰可见了。突然,董汉明吓了一大跳,沙发上坐一个人,他朦胧的醉眼使劲挤了挤,才看清坐着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是媳妇。只见媳妇两眼直愣愣地瞪着,也没瞅一眼董汉明。董汉明有点害怕了,酒劲也退去七分。   那天晚上,媳妇整整坐了一夜。
  七
  时间一点也不抗混,一眨眼间,一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这时,董汉明听到一个消息,让他目瞪口呆。这个消息千真万确,媳妇要买没买成的那套房子已经卖到三十八万元了。董汉明打那时起,好像坐了病,一看到新楼房工地,心里就翻个儿,开车也老走神。可他躲都躲不起,城里到处在盖大楼,楼房的价格还一个劲儿往上涨。每当媳妇说起楼房又涨多少钱时,董汉明低头不语,在这件事上他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董汉明迷惑了,媳妇和杏媚这两个女人哪个更好,他说不清。可是越说不清,越爱想。一想到管钱的事,董汉明的火就上来了,火一上来,就想杏媚。可是一想到房子的事,火又退下去了。
  日子不管好与坏,一天都不少地过着。董汉明后来听说杏媚离婚了,他一下子来了精神,好像他拥有了一个新机会,可是他没敢主动找杏媚,甚至他还害怕杏媚打来电话找他。杏媚离婚了,董汉明好像有了某种期待,可细一想,这种期待又虚无缥缈,尽管如此,可是这种期待又实实在在地搁在董汉明心里。
  那天,杏媚真的给董汉明打来电话,说她要离开这个城市,这个城市里,她只留恋过去同学的旧情,那种感情值得留恋。董汉明说:“是,真是值得留恋。”杏媚说:“你帮我出出主意,我是离开这座城市,还是不离开这座城市呢?”董汉明没想到杏媚会提出这个问题,一时答不上来了。
  八
  宁静的早晨,被一阵紧似一阵的电话铃声给搅了。电话是董汉明的爸爸打来的,说话声音有点颤抖:“你妈脑出血,住进了医院。你那啥,来的时候带点儿钱来,这个病可费钱了……”
  爸爸一提钱的事,董汉明就犯了愁。董汉明心里暗自叫苦,你儿子就怕提钱的事,眼下为钱的事离婚的心都有了,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董汉明光着脚跑回到床上,一边穿着衣服一边琢磨,怎么开口管媳妇要钱呢?董汉明穿好了衣服,又撅个屁股找袜子。
  “咋地了?啥事啊?”媳妇围着毛巾被也坐起来,吃惊地看着董汉明。
  董汉明把找到的裤子放在腿上,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我妈脑出血住院了。”
  “那还磨蹭个啥劲儿,还不快点儿去医院。”媳妇也起来了,忙活着穿好衣服,然后去了里屋。时间一分一分地溜过去了,不见媳妇出来。董汉明有点闹心了,这媳妇嘴上说得好,怎么进里屋不出来了?搞什么鬼呢?心里是这么想的,可嘴上是不敢说出来的,这是非常时期呀。董汉明这时候想的是,趁媳妇态度好的时候说说钱的事,妈在医院里是需要钱的。可要钱的事咋开口呢?不管咋开口,这钱必须得要。如果媳妇说不给,那就不客气了,跟她离婚。
  过了一会儿,媳妇满脸通红地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包。“这牛劲费的,钱放得我都找不到了。这是一万元钱,你带着,妈住院,这个时候没钱不行。”
  董汉明呆呆地瞅着牛皮纸包,心里一热,暖暖的感觉流遍了他的整个身子。董汉明一时不知说啥是好,他庆幸那会儿没有从嘴里蹦出“离婚”这两个字眼,那样的话多伤人啊。看来自己什么事爱往死胡同里钻的毛病得改一改,董汉明手里捧着钱自责上了。
  “愣着干啥呀,还不快去医院。”媳妇拽了董汉明一把,董汉明一愣,醒神了。董汉明心里亮堂了,揣上一万元钱,走起路来也有劲了,踩在地板上咚咚直响。
  “等等,我也去。”媳妇已经穿好衣服,跟在董汉明的身后。
  门打开了,明媚的阳光挤进屋里,照耀在两个人的脸上。董汉明拉起媳妇的手,直奔医院而去。
  ——选自哈尔滨铁路局文联《奔驰》
  2016年第一期
其他文献
朋友说株洲西站的夜景很美,尤其是月圆之夜更有一种美轮美奂的韵味,这话把我的心撩拨得痒痒的,令我辄心向往之。  从我居住的株洲市东郊去株洲西站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好几次乘高铁都是在白天,这次要去接堂弟夜里9点35分的车,我特地提前一小时赶到西站,想利用接车前的时间来观赏一下西站的夜景,了却自己的一桩心愿。  株洲西站周边还没有其他建筑,夜幕中的西站剪影在月光的辉映下显得格外高大雄伟。站在微风荡漾的
期刊
鄂村纪事  乔迁  走出深山住高楼,  一步跨越几千秋。  破“撮罗子”今犹在,  留与新人说旧愁。  捕鱼  旧愁装满鱼皮舟,  划入历史且存留。  汽艇捕鱼拦江网,  拖出希望唱丰收。  议政  丰收捷报映神州,  大会堂里歌声稠。  议政纵论天下事,  鄂家儿女竞风流。  民工咏  离情  楼角新月入工棚,  溶溶如水诉离情。  遥听村头风摇柳,  句句都是唤归声。  空巢  声声乡音频频梦
期刊
6月1日,是一个伟大的日子,生命勃发且天天向上。全世界的孩子们都在欢呼雀跃,而我的思绪却穿越都市钢浇铁铸的丛林,在牙林线上倾听火车驶过山谷的回响。  解读那段废弃的百年中东路的故事  这是山里一段废弃的铁路,从远方蜿蜒而来,穿过隧道,又继续伸进雪野里,直到消失在远方。  隧道不长,视线穿过洞口,能清晰地看到对面的景色。我走进隧道,洞口处的钢轨在冬阳下闪着亮光,还没有那种锈蚀斑驳的迹象。隧道里的风很
期刊
一段沉重的历史,一篇直白而又充满情感的叙述。说它是小说似乎还缺少点什么,否认它是小说,故事和人物均活灵活现于我们的眼前。因为那个年代在老一辈心灵打上了太多的烙印。正如小说所寓意的,那个年月已经深深地融入到了我们的灵魂之中,即使是一段历史的备忘录,也值得格外珍视和铭记啊!这也许就是这篇小说诞生的最理直气壮的缘由。也许从这里我们懂得了珍惜以往的意义。  一  几乎每年的清明都是这样一种模式,每年张忠义
期刊
龙舟(上)  汨罗江上的龙舟  浸在满河的楚辞楚歌里  故国岸边的垂柳  摇曳着粽子的清香  此时此刻的子民  用力量与搏击,用速度与激情  在千年风烟的波涛里  荡涤一波波沉重的历史  风是和风,雨是细雨  波涛千载,鼓声震天  龙舟风烟,上下求索  今日何须再向天发问  我们都记得诗人的泪水  是怎样在汨罗江咆哮的涛声里  砸出惊天动地的痛  民族悲苦了几千年的河流  多么需要生命的呐喊与碰撞
期刊
2017年4月28日,由中国外文局主办,外文出版社、中国铁路作家协会、《中国作家》、《中国铁路文艺》杂志社承办的“《中国速度——中国高速铁路纪实》与‘一带一路’作品研讨会”在北京举行。来自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国作协、中国报告文学学会、《文艺报》、《中国作家》、中国铁路作协、《中国铁路文艺》的三十多名专家学者参加了研讨会。  中国高速铁路象征着中国改革开放的中国速度。目前中国是世界上高速铁路运行里
期刊
当我们以无比沉痛的心情,送别了牡丹江市著名的艺术家、德高望重的艺术前辈殷杰同志的时候,这个1943年11月出生于牡丹江的河北交河县人,从1960年7月参加工作、1985年4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88年毕业于黑龙江省文化艺术干部学校到曾任牡丹江市文工团演奏员、牡丹江市评剧团演员、牡丹江地区样板戏学习班演员、牡丹江市评剧团团长的每一段经历如卡片般映入眼前。  怎么也难以想象,这个政协牡丹江市第四届委员
期刊
石钟山  登上石钟山,关于它的命名,我已经彻底失去兴趣  当我双手掐腰,眺望着烟波浩渺的鄱阳湖  一副怀古幽思之状,连自己都感到多么滑稽可笑  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的,是石钟山这个词语本身  或者说是一个限制词,是压在钟上的那块沉重的石头  死死地摁着它的头颅,卡着它的脖子  几千年了,至今没有半点松手的意思  声音被压得很低,很低,低过自己的脚,低过湖面上的漩涡  沙哑、忐忑、含混不清,像是替压迫者
期刊
发 小  熟人的作品我最喜欢读,因为这样,可以真实地触摸到他们的思想甚至生活。诚龙更是不一样。我俩是发小,是同学,是同桌。在“乡愁”这样的同病状态中,我完全能够“爱着他的爱,梦着他的梦,悲伤着他的悲伤,幸福着他的幸福”。他不像别的男孩子爱扯我的蝴蝶结,也不像那些让我敬而远之爱搞恶作剧的“差等生”那样挡在我放学的路上,更不会像其他喜欢在女同学面前表现大无畏英雄气概的男生放肆来献殷勤,我也没能成为他“
期刊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隆冬时节的小兴安岭林区,到处一派银装素裹,冰天雪地。  这一天,寒流来袭,气温骤降。落日余晖笼罩下的靠山屯,因为失去白天阳光的抚慰,更显得寒风刺骨,冷气逼人。在这样的时候,屯中吃过晚饭的人们,自然而然地或是围拢在一起甩扑克,搓麻将;或是坐在温暖热乎的土炕上侃大山,拉家常。那些不爱凑热闹的,就在家里看电视、听广播或干点手头的零活儿。殊不曾想,一个外号叫“小算盘”的村民薄世仁却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