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退路都能云开雾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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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米琪常像小猫一样偎向蒋浩,不是摸摸蒋浩的后背就是拧拧蒋浩的胳膊,蒋浩跟没事儿人似的要么照看电视要么照常睡觉。
  周末夜半的球赛正如火如荼,蒋浩激动得一脑门子汗,拳头把大腿都捶青了,米琪起来喝水,也顺便过来倒头把自己投进蒋浩的怀里,蒋浩像平常一样顺势把米琪抱着,就像顺势抱着沙发上的抱枕一样自然。米琪伸手拧了拧蒋浩的脸,扯了扯蒋浩的耳朵,蒋浩正沉浸在球赛的紧张氛围中,连一点知觉也没有,要按平时,他准会脑袋一拨愣说:去。像对付家里的宠物小狗。
  米琪和蒋浩的关系就这样不好不坏,没有特别恩爱疯狂过,也没有吵闹过,不过有一点让她欣慰,他们能坦诚相待,再龌龊的想法和企图都不用担心对方不屑和轻看。比如米琪常假设她的爱情要是能历经磨难一波三折,再在情感历经磨砺后和那个男人还能心有灵犀。蒋浩就说这都是女人的幻想,以为只有经过共苦才能共甘,只有经历了艰难才能让自己在对方的心里种下种子,开枝散叶开花结果,不离不弃永远不想乾坤大挪移的鸟事。
  米琪了然:那意思是,爱情随环境地点状态会不稳定。停,蒋浩做停的手势并狡黠地笑:别把好男人带沟里啊。
  不过反过来她就又问蒋浩是不是真的甘心,就真的没有奢望过红颜啥的,就把自己的一辈子交付给她这个不怎么起眼的女人?蒋浩最好的一点就是永远不烦不躁向上翻着眼睛,一脸神往牙缝里嘶嘶吸着气如是回答米琪:谁不想这好事啊,不过呢,现在没遇上,要遇上了再告诉你吧!
  (2)
  米琪在镜前审视自己,要不是这塌着的鼻梁,五官该多端庄大方啊!
  蒋浩走过来还是那句老话:别照了,这张脸我不嫌弃就行了。蒋浩话语戏谑又娇宠,但米琪从心里排斥这种“娇宠”,和安慰有什么区别?
  怎么?今天有情况?这也是蒋浩的老生常谈。
  米琪今天没回避,说:我要真有戏了,你会怎么办?蒋浩想都不想就说:什么怎么办,立马腾地方,成全你。可别找有家室的,要不你得一波三折了。不过也没事,到时候我给你想办法。现在都六点了,咱们晚上吃什么呀?
  蒋浩,你到底爱不爱我呀。米琪气恼。
  米琪默默地做着饭,第一次没有把心里的龌龊拿来跟蒋浩分享,而是独自像窃贼般琢磨着那道目光,那个瞬间催醒米琪情感冬眠期的男人。
  方鸣,那个男人的名字,上星期米琪的公司有聚餐,方鸣是同事的朋友兼客户被邀请来的。世界上就是有那种人,一出现就攫取某些人的身心,方鸣的出现就像一道光,即刻照亮了米琪心里的所有角落。
  整个聚餐间方鸣只和她的眼睛有一次交集,但凭借女人的第六感,米琪知道他没让她离开他的视野。她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跌宕重复,野百合也有春天。米琪手心捏汗,头脑空白,紧张地伸手拿杯饮料都伸不出手。是哪个电影里说过,关系紧张就能增强吸引力。但她也知道这种引力有多么可怕,她了解自己。
  她想提前离开,结果是,聚会结束后,她却在方鸣目光的引领下上了他的车,而且她的主动让她心生忏悔,方鸣带给她的燃烧是蒋浩从来都不曾给予过她的,就像千年的忍耐和禁锢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
  米琪像做了一个梦。普通得能在人群里淹没的女人竟实现了繁花似锦的隐秘梦想。
  但如何面对蒋浩,她不知道。
  (3)
  米琪和蒋浩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正上演蒋浩感兴趣的丛林探险绝地求生节目。米琪说:你那么喜欢,没想过出去哪儿探探险?
  蒋浩看也没看米琪:有些事情未必一定要经历,只是看似刺激而已。
  米琪心里咯噔一下,但蒋浩接着却说:老婆,去,切点水果来吃。话语无常,她的心一下又从谷底升至地面。
  米琪想着平时像这样坐在沙发上时她对蒋浩必做的那些夫妻间亲昵的小动作,现在如果不做,蒋浩会不会怀疑,但她犹豫,当她“厚颜无耻”地伸出手去捏蒋浩的脸,他会不会躲?
  方鸣的电话接连不断地打来,米琪现在才有感觉,方鸣能轻易地让她上贼船,肯定洞悉了她干燥的灵魂。她也肯定他不是什么好男人。但米琪还是抑制不住那种可怕的激动,她算是明白了偷情之所以销魂就是因为这种逼仄矛盾的情感能带给人倾情的放纵,像吸食鸦片般无法抽离。
  他们不问对方任何事,像有默契一样,对此,米琪没有异议。每次方鸣都带她到一栋几乎没怎么装修的别墅。他说这别墅是他的,是为未来的女主人准备的。说完斜眼看着她。
  有一次,方鸣说:我一个人,如果你离婚……
  不。米琪想都没想。
  她不相信方鸣会真爱上她,他们每次激情后都是各顾各的身体。这种不相信还基于米琪不自信她的平凡外貌,她不那么纯洁的内心欲望。这点她会用一个成熟女人的理智分析,一个男人如果真爱一个女人,身体的占用那是给她妥帖的一切后最后的事。这么一分析米琪第一次觉得自己轻贱了。
  冷静下来,她对方鸣的兴奋在一次次递减。方鸣说他爱上她了,他想娶她。她想起蒋浩的话,在情感上她要一波三折了帮她想办法。
  可是蒋浩这段时间好像特别忙,听说是为一家公司设计新软件,蒋浩要真知道她出轨了,即使再干净的精神他还能接受吗?有多长时间他们没有龌龊相对了。她再不可能无负担地说出“我不爱你了”这种俏皮话,更说不出“我爱你”。
  (4)
  米琪按掉了方鸣的十次电话,打了五次蒋浩的电话才接通,“对不起啊,老婆,我有点忙今晚回不去。”“不行,回来。”米琪毫无商量的余地。
  门一开,米琪就把蒋浩拉進来,即刻像藤蔓似的缠上了蒋浩的身体,双臂禁锢着他的脖颈,嘴唇胡乱地咬噬他的脸,连带脱蒋浩的衣服。这突如其来的疯狂,蒋浩只是稍微迟疑,随即也疯狂入戏,显然在卖力配合。   蒋浩卖力的配合还未完结,就被米琪一脚踢到床下。牙缝里挤出一句:原来你会啊。蒋浩怔住了,米琪平静地说:终于两清了,恭喜你解脱了。
  是两清了,她有了一个男人,而他也曾经有一个她不知道的女人。
  就在米琪为躲避方鸣,对蒋浩心怀歉疚,对自己咒骂“身体的那点满足比蒋浩对自己的爱重要吗?”时,在夜幕下离蒋浩公司不远的街角,她看到了让她不能相信的一幕,蒋浩扭曲着脸在和一个男人争辩,在男人挥拳打过来的侧面,她看清了男人的脸,是方鸣。两个男人平时的君子之态尽失,像两个动物一样扭打成一团,远处一个女人冷眼观望片刻,毅然走过来拉过两个男人,一人一个耳光,转身离去。
  一种耻辱感袭击得米琪差点晕厥过去。蒋浩知道一切,却装无辜。
  很快她就知道了那个一直被隐藏在她生活里,蒋浩曾經为之疯狂的女人:李眉。李眉只不过比米琪更贪心和痴心一点,她不但要蒋浩的身体也要蒋浩的真心,为此她不惜放弃家庭,只是蒋浩最后退却了,觉得这份情太过猛烈,生活总归会归于平淡,他没有信心平淡后还能心无负担地爱她。另外,他没有李眉的勇敢,能放弃尚在米琪腹中已经三个月的孩子。米琪终于知道了一年前孩子无故流产的缘由,上天就是为惩罚蒋浩的背叛和负心,剥夺了他做父亲的喜悦。此后米琪常为怀不上孩子歉疚,而蒋浩所有的安适和无欲无求的大度竟然全都是因为经历过情感动荡后的回归。
  事情远没有结束,李眉,恰恰是方鸣曾经深爱的妻子,那个和方鸣在一起以物质为重,迫使他拼命赚钱的女人,却为了一个有家室的普通的穷男人蒋浩红杏折枝,方鸣偷偷买给她的别墅想给她的惊喜也灰飞烟灭。
  蒋浩现在幸福安闲地享受平淡,牺牲的是方鸣和李眉再也回不去的从前。方鸣发誓不会让蒋浩幸福。
  精神和身体同时亏空的米琪在劫难逃。
  方鸣发给米琪一个简讯:对不起。她删掉了,同时也把方鸣彻底删除。
  而蒋浩无限颓然地说:我真没想到是方鸣。米琪忿怒,原来蒋浩之所以对情事无欲求对她大度斐然,是因为他心里期盼他们能在精神上也龌龊平等而已。
  现在他们“平等”了,但爱情变成了上上辈子的事。
  米琪终于回神,到底爱情里的责任和道德有多重要,没有出线的时候一点也不觉得,等到脚步真的跨过底线,才知道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退路,不是所有的退路都能云开雾散。
  这场情殇如果能以米琪作为棋子了结,那么,她认了。毕竟她也要为自己情感上的贪婪和放纵付出代价。
  责编/樊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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