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犯收容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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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量在监狱的时候,得了一种奇怪的病,他跟别人说起时,别人随口说这叫光明恐惧症。
  刑满释放那天,江量特意躲开了苦苦等待的亲人,一个人偷偷跑了出来。他身无分文,于是想起了老本行,溜到热闹的菜市场,菜市场有很多好处,人多,方便偷窃。
  江量看准了目标就要下手,他手法很高,一般人绝对发现不了。谁知他刚把钱包拿到手,一只大手抓住了他不安分的手。抬头一看,江量愣了,那人也愣了。
  


  “老郭子,好久不见!”江量反应过来,立刻和那人拥抱。
  这人竟然是江量在监狱中认识的好友郭将,郭将误烧了邻居家的房子被判刑,前两年就刑满释放了。郭将这两年身子发福了不少,他拉着江量进饭馆喝酒。江量一看饭馆的装修,就知道郭将的日子过得不错,心里很不是滋味。
  酒足饭饱时,郭将问江量打算做什么,江量没说话。郭将离开后,江量悄悄尾随他到了住处,果然是住在富人区。但生活还是要继续,江量选择继续干自己的老本行。不久,江量又失了手,当一群人准备把他送去派出所时,郭将过来救了他。
  郭将看着江量,叹口气说:“之前吃饭时,我就想跟你说,让你跟着我干,看你面色不好就没追问你今后的打算。你还打算偷窃,不怕再被抓进去?”江量半天也不说话。郭将生气道:“难道你这辈子就打算做小偷?”江量终于一股脑把话说了出来:“我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不好吗?我是得病了!”
  自从进了监狱,江量就觉得他这辈子已经毁了。当初,他为了多赚点钱误入歧途,偷窃时跟一个老太太发生冲突,不小心刺伤了老太太,每次想起这事,他都无比后悔。
  江量知道,就算他刑满释放,但人生中的污点是怎么都洗不清的,以后找工作,哪个公司不掂量掂量?他原本的理想抱负都不能实现了,站在别人面前也感觉低人一头。他不敢去面对自己的亲人,也不敢找一份正大光明的工作,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很不对,但他控制不住自己。他害怕接触一切光明的东西,这是心病。
  郭将说:“你这是什么烂想法,你看看我现在还不是赚到了大錢,当起了老板。犯过罪就不能有成就,就不能有前途了吗!那我现在要你给我做事,你来不来?”
  “来!”一番话说得江量两眼放光,立马答应了。
  江量踏踏实实地在郭将的厂里做事,他办事能力本来就不差,很快便融入了工厂氛围。江量眼里的神采越发闪亮,但没过多久,厂里发生了一起偷窃事件。
  江量总觉得大家看他的眼神不对,像是怀疑他就是偷窃的人,就连郭将也问他知不知道是谁偷了厂里的模具。那玩意大部分是铜制的,一套模具价值好几千。
  很快有传言流出,说江量曾因为偷窃坐过牢,大家纷纷把怀疑的目光转到江量身上。这时,保安站出来了,说他拍到了江量行为不轨的照片。照片上,江量弯着腰,一手挡住脸,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件黑乎乎的东西。
  江量受不了大家的指责,拉住郭将问:“你相信我什么都没做吗?”“信!”郭将神色很不自然,“只是我们刚见面时你就在偷东西,那张照片也没有假……”
  江量突然笑起来承认:“东西是我偷的!”他说,东西早就被他卖了,可以用他这一个多月的工资来抵押,他想分文不要地辞职。
  郭将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对他说:“是我不够信任你,我先向你道歉。这事我会查清楚,不管是谁偷了模具,我都会让他现出原形!”郭将当天就带人去查,自己又看了几个小时监控视频,终于发现了蛛丝马迹。监控录像上,模具一开始还在,但在某个时刻,监控突然出了问题,之后模具就不见了。
  一周以后,郭将终于找出了真正的小偷,原来这人是上夜班的保安,只有保安才能轻易篡改监控。而他之前故意拿出照片,都是在贼喊捉贼。
  抓住保安时,他死不承认,江量气愤地问:“为什么要陷害我?”保安轻蔑地看他一眼:“谁让你之前坐过牢?有前科的人再次犯错不是经常有的事情吗?”
  郭将听后手脚冰凉,就因为江量之前偷过东西,所以第一时间他也怀疑自己的朋友。郭将跟江量正式道了歉,让江量留下。江量不肯留,说道:“我的光明恐惧症怕是又犯了,不敢留在太光明的地方,怕被人抓住尾巴不放手。”
  郭将急了,说:“兄弟你可不能走,老哥我有个计划,想帮助像我们这样从牢里出来的人。”
  原来,从监狱出来后,郭将创业并非一帆风顺,当初家里的钱早就赔给失去房子的邻居了,还欠了一屁股债。郭将想要创业,手头却没钱,在亲戚那儿受尽了冷眼,也没借来多少,更别提贷款了。要不是天降机遇让郭将给撞上,他现在还指不定在哪儿呢。郭将深知有污点的人很难找到好一点的工作,从丢失模具的这件事后,更坚定了他想在厂里收容那些监狱里的“狱友”,让他们有稳定收入的想法。
  听到郭将的话,江量这才决定留下来,并且帮助郭将完成这个计划。他们“收容”的第一个人叫路由,因非法贩卖三无食品被抓。路由说他不想走老路子,想要认认真真找一份工作,希望郭将能给他一个机会,郭将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路由来上班那天,三人一起去喝了酒。三个都经历过牢狱生活的人聊了很多,酒意上来时,郭将又说起他的计划,兴致勃勃地说:“现在有孤儿收容所、老人收容所,我就想,为什么不能有个罪犯收容所呢?”江量和路由都满脸赞同。
  郭将的愿望很好,但天不遂人愿,没多久一个老奶奶把郭将告了,说昨天晚上9点郭将袭击了她的儿子,如今她的儿子重伤入院,到现在还没脱离生命危险。
  江量说,昨晚9点时郭将和他在一起喝酒。老奶奶又说她记糊涂了,当时看到的是两个人。有看热闹的人说,几个罪犯凑在一起,除了坏事其他什么都不能干。郭将两人连忙为自己辩解,说他们绝对不可能做出伤害别人的事。
  谁都没有想到的是,的确有人伤了老奶奶的儿子,而这人就是刚进厂不久的路由。警察进厂来抓路由时,郭将两人才知道,路由知道老奶奶的儿子是个富翁,那天晚上特意挟持了老奶奶威胁他拿钱,后来发生了争执,老奶奶的儿子为了保护母亲,腹部挨了一刀。   这时,看热闹的人起哄,路由他们三个走得近,又有前科,肯定是蛇鼠一窝,要求也将他们都抓进去。谁知,警察竟然没在厂里抓住路由,被他逃走了!
  郭将和江量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冲出人群,他们都坐过牢,又对附近很熟悉,知道罪犯一般藏哪儿。很快,他们抓住了路由。
  郭将愤愤地对路由道:“你好不容易才被放出来,为什么又要犯法!”路由语气十分不甘:“就是因为被抓进去过,所以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成功了。每天上班那点钱能做什么,做一个月还不如去抢一次!”这人就是冥顽不灵,两人都暗自叹息。路由又说看在都是朋友的份上放过他,但两人怎么会答应?一起将他送进了派出所。
  出了路由这件事,江量想,郭将想要办的罪犯收容所肯定办不成了,心中很是遗憾。没想到郭将一拍桌子:“办,怎么不能办?”
  江量没想到郭将还有这胆量:“万一又出现哪个心存邪念的人呢?”郭將笑着说:“这种人肯定是会有的,我们无法避免,但我们可以监督。你想想,我们用温暖的氛围来接待他们,同时又严谨认真地监督他们,防止他们再次陷入歧途,这不是很好吗?”江量听后,露出敬佩的目光。
  郭将又说:“遗憾的是,我们不可能收容太多的人,不是没有财力,而是不能多,多了就乱,我们只能力所能及地帮助几个人。”江量笑了:“我们已经尽力去做了,如果能有更多的老板愿意接受犯过错的人,那才能真正帮助那些愿意改过自新的人。”
  郭将真诚地邀请那些已经改过自新的人,让他们感受到家的温暖,江量则尽心尽力帮忙,之后路由那类事没有再发生。
  一年到头,快到过年时,郭将让江量赶紧回家,他知道从刑满释放那天起,江量就一直呆在工厂,没回过家,江量拖拖拉拉地不愿意回去。郭将不悦地问:“难不成你的光明恐惧症又犯了?”
  还真让他说对了。江量害怕见到家人,家人的温暖会让他觉得自己太没用,对不起家人,但江量最终还是忍不住思念回去了。
  临近年关时,江量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家,本以为是一家欢欢喜喜迎接他的局面。没想到,老妈和媳妇竟然拿着几本厚厚的存折,一起推他出门,说要让他自首。老妈甚至抹着眼泪说:“儿啊,咱不要那么多钱,你赶紧去公安局自首,没准能宽大处理。”
  江量这才明白,原来家人竟然以为他每月寄回家的钱是偷的,他赶紧和家人解释,自豪又心酸地说道:“这钱是我光明正大不偷不抢挣来的!”这么多年,他终于可以说出这句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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