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剩男剩女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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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近他们,聆听生命的声音。一段段在生命中等待、在生活中挣扎、在期盼里独行、在尊严里坚守、在鄙夷中坦然、在痛楚里欢娱、在“剩下”里老去的人生,沉重得令人动容。我再也不认为,这无婚的世界,与我无关。
  ——采访手记

引子:无婚之上笼罩生命之痛


  两千多年前的太史公司马迁,在他的“史家绝唱”《史记》中这样记述:“《易》基乾坤,《诗》始《关雎》,《书》美厘降。”
  的确,“群经之首”《周易》的首卦就是象征男女的“乾”“坤”两卦;中国古代诗歌开山鼻祖之《诗经》,其开篇就是描写单身男子思春情怀的《关雎》;有“上古史记”之称的《尚书》中,极度赞美的也是尧把女儿下嫁给舜。
  为何这些经典都以“男女之事”冠首?孔子曰:“天地之间,生民之属,王道之原,不外此矣”。是啊,男欢女爱,阴阳调和,万物化生;匹配之际,生民之始,万福之原。这是千古不易的传世真理,是天经地义的自然法则。然而,时光跨越数千年,突然有一天,华夏民族男女不匹配了,阴阳不调和了,千古不易的传世真理和天经地义的自然法则被无情打破了。
  据多年来的人口普查数据推算,1980至2000年的出生人口中,男性比女性多出3331万;据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人口发展“十一五”和2020年规划》显示,到2020年,我国20至45岁男性将比同年龄段女性多3000万左右。
  2012年,美国社会学家艾里克·克林南伯格在他的《单身社会》中向世界宣示:人类正面临一场空前强大、无可避免的变革——单身化。
  单身浪潮来势汹涌,中国首当其冲。
  国际人口科学联盟会员、南开大学老龄发展战略研究中心主任原新说:“‘剩男危机’的深远危害,不亚于20世纪中叶的人口膨胀。”
  西安交大人口所所长李树茁表示:“这种集团性的无婚姻状态,势必带来一系列社会问题。过剩男性正常的生理需求无法得到满足,社会治安将无法保障。”
  北京大学人口所博士生导师穆光宗教授则坚定地认为:“光棍,不仅是一个全新的社会问题,更是一场人道主义灾难。”
  因工作需要,更受责任的驱使,我于2010年冬天开始,陆续走进了11个省区市的80多个村庄和社区,走访了170多位单身人士,与他们面对面,聆听他们的诉说,感受他们的悲喜,体味他们的沧桑。最让我震撼的,是一张张因缺少女人的抚慰而干涸褶皱的脸;是一个个因缺少女人打理而一片狼藉的家;是怀揣成家梦想在贫瘠的土地上或钢筋水泥里的汗流浃背;是一次次为了获得女人点滴的温存而导致的尊严的辱没、情感的亵渎、身心的伤害,甚至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礼记》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孟子》说:“食色性也。”这是古代先贤对人的天性的尊重,对阴阳調和的敬仰,对男女匹配的肯定,对夫妻和合的赞美,对后世社会的嘱托与期望。然而,生活在当今的中国光棍们,很多人每天面对的却是一个仅有“食”而无“色”的世界。正如一位单身老人对我说的,“生活没啥别的乐趣,就剩吃饱肚子了。”
  无婚之上,笼罩着的是生命的痛楚、灵魂的孤独、人性的挣扎,面对的是家庭的缺损、文明的断裂、人口的危机……无婚之痛,不仅是个人之痛,更是社会之痛、家国之痛、民族之痛、人类之痛。
  中国国防大学教授刘明福先生在他所著的《中国婚恋危机》中这样说:“一个国家走出经济危机,可能只需要几年的时间,而一个民族走出婚恋危机,则需要几代人的努力。”为此,他大声疾呼:“兴国必先兴家,给每一个中国男人一个媳妇,给每一个中国女人一个丈夫,给每一个中国婚姻一个安全,让每个家庭养得起一个孩子,保每位中国老人有一个归宿。”
  男人梦,女人梦。兴家梦,兴国梦。在美丽中国的大背景下,在全球华人共筑中国梦的伟大时代,在举国上下全力精准扶贫、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大潮中,面对如此众多的无婚人口,我们真的不应该再无动于衷。

第一章剩男剩女,一个时代的新词与新愁


  2007年8月16日,教育部公布了171条汉语新词,“剩女”位列其中,广义上是指27岁以上的单身女性。“剩男”相较于“剩女”而言,普遍指代那些年龄在30岁以上仍处于单身状态的男士。
  ——采访手记

“11·11”,一个突如其来的节日


  几乎是一夜之间,一个突如其来、备受人们关注的节日出现在世人面前。11月11日——“光棍节”,以其势不可当的汹涌来势和颠覆传统的文化内涵,霸占了网络和我们的生活空间。
  所谓“光棍节”,既不是“土节”,也不是“洋节”,更不是“法定”的节,而是单身男女自创的一个“新节”。关于“光棍节”的由来,民间有多个版本。
  神话版——公元三世纪时,古罗马帝国内战频繁,皇帝克劳狄征召大批罗马人参军,为保证兵源,他下令禁止人们结婚,甚至已订婚的人也被迫解除婚约。罗马人对此感到非常不满,一对情侣悄悄找到修士瓦伦丁,请求他的帮助。瓦伦丁在神圣的祭坛前为他们举行了秘密婚礼。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多人都来找瓦伦丁寻求帮助。克劳狄暴跳如雷,下令将瓦伦丁逮捕。公元270年11月11日,瓦伦丁在地牢中受尽折磨而死。为了纪念瓦伦丁,人们把这一天作为“光棍节”。这个故事是情人节传说的翻版,不足为信。
  悲情版——生于1970年11月11日的木光昆,由于名字特殊,从小到大外号都叫“光棍”。他的女友突患绝症离开人世,他难以割舍对女友的感情,发誓今生不娶。木光昆的故事从此流传开来,他的生日被定为“光棍节”。
  校园版——1993年,南京大学“名草无主”寝室四个大四学生每晚举行“卧谈”,主题都是讨论如何摆脱光棍状态,“卧谈”中,他们突发奇想,以即将到来的11月11日作为“光棍节”来组织活动,从此,“光棍节”逐渐发展成为南京高校以至各地大学的校园趣味文化。随着一批批学子告别校园,这个节日被带入社会,更由于成年单身男女群体的庞大,以及网络媒体的传播,“光棍节”在社会上流行开来,并由“光棍节”发展出了“脱光(即摆脱光棍状态)节”……   在中国诸多节日里,不论是土的、洋的还是法定的,从来没有哪一个节日能像“光棍节”一样,让青年们特别是未婚青年们如此追捧。不是吗?连续四个“1”排列在一起,赤条条,光溜溜,什么也没有,不但直观,而且醒目,形似而意会。每到这一天,自谑为“单身狗”的他们,走进饭店、歌厅、酒吧、商场、电影院,吃饭、K歌、喝酒狂欢。
  他们打出干脆利落的“单身标语”——“单身无罪,交友万岁”;他们唱着浪漫多情的“单身情歌”——“找一个最爱的深爱的想爱的亲爱的人来告别单身”;他们诵读着改编而来的“单身诗词”——“爱人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告别单身,要等多少年……”他们的“单身宣言”掷地有声——“一人消费,没有拖累;独立自主,拍板干脆;不扫房屋,不叠床被……人生短暂,自由可贵;单身挺好,光棍万岁!”
  他们中有着明晰的“级别”:“剩斗士”——25到27岁的“初级剩客”,有着大好的青春,将继续为寻找自己的伴侣而奋斗;“必剩客”——28到31岁的“中级剩客”,整日忙于事业无暇寻觅对象;“齐天大剩”——32到36岁的“高级剩客”,不管是事业还是情感上,有实力、有能力,他们在等待机会;“斗战剩佛”——36岁以上的,“没得救了”的一群。
  自古以来,“光棍”是很不光彩的名词,民间多用于诅咒、骂人。如果对谁有什么不满,便诅咒对方“讨不到老婆”、“嫁不出去”、“成为光棍”。如今,它倒成了受人追捧的热词,未婚男女公开喊出了“我光棍,我光荣”的口号,虽然有些自娱自谑的成分,但完全颠覆了传统,颠覆了习俗,颠覆了文化,赋予了这个词汇全新的精神内涵。
  各路商贾更是精心策划,推波助澜,将这一天的热情燃烧到极致。2016年11月11日零时6分58秒,天猫淘宝平台成交额超过100亿元。据阿里巴巴内部统计,2013年同日达到这一成交额耗时接近6小时,2014年耗时38分钟,2015年花了12分28秒,而2016年的这一天,仅用了6分58秒。
  不止阿里巴巴一家,苏宁易购、京东网、慧聪网、必途网、中国制造、环球资源、河北商贸,等等,都在这一天达到了销售高峰。这是怎样的洒脱?这是怎样的速度?这是怎样的激情?这是怎样的奇迹?这是过去任何一位商人都无法想象的商业传奇。
  然而,当狂欢落下帷幕,我们分明能感觉到一种痛……

民政部:中国单身成年人近2亿


  2010年进行的第六次人口普查统计数据显示:我国30至39岁男性中有11959万人处于非婚状态,同年龄段女性中有582万人处于非婚状态;25至29岁的女性中,未婚女性占2162%,是20年前的5倍,而30至34岁的未婚女性是20年前的9倍。

某高校学生庆祝“光棍节”


  2013年3月,中国最大的婚恋交友运营平台世纪佳缘和国家人口计生委培训交流中心联合发布了《2012~2013中国男女婚恋观调查报告》,报告显示:中国18岁以上非婚人口已达249亿。
  2015年12月,民政部更是发布了一个权威的调查数据:我国单身成年人已经超过2亿。
  这些数据真实而详尽地告诉我们,中国剩男剩女问题已经突显,而由这些剩男剩女直接导致的第四次单身潮正汹涌而来。
  在新中国的历史上,曾经出现过三次单身潮。第一次是在20世纪50年代,首部《婚姻法》出台,带来了全国范围的离婚潮;20世纪70年代末,知青为了返城纷纷离婚,引发了第二次单身潮;20世纪90年代,改革开放导致传统家庭观念的转变,是为第三次单身潮。
  如今,随着经济发展和女性自主意识的提升,特别是“80后”、“90后”文化多元性及“三观”的彻底改变,迟婚、不婚成了常见现象,从而带来了第四次单身潮。第四次单身潮下的姑娘、小伙儿们,婚恋呈多元化趋势,他们多以事业为重,不肯将就,不着急,婚不婚无所谓,因而此“潮”的成因更加复杂,涉及人口更多,覆盖区域更广。
  单身现象自古以来就存在。只是,过去的单身属于个别情况,而如今的单身,不论城乡,不论贫富,普遍存在,且呈“集团式”。
  以南京为例,据南京市民政局有关人员透露,到民政部门开“单身证明”的人数连年升高,2012年开出11万张,2013年开出15万张,2014年开出175万张,增长十分迅猛。到2015年9月正式取消“单身证明”时为止,仅9个月也开出了12万张,比开结婚证、离婚证的总人数还多出了3万多张,以致婚姻登记处的工作人员无奈笑称,开“单身证明”倒成了主业,办理结婚、离婚反而成了副业。
  前来开具“单身证明”的李大当年37岁,职业白领,月入上万,有车有房。眼瞅着别人家孩子都上学了,他好像一点儿都不着急。李大出生于1980年,这一年后出生的孩子有个统一的称谓——“80后”。李大青少年的人生还顺风顺水,小学、中学、大学、找工作,都一路过关斩将,唯独恋爱结婚总是不顺。这么多年过去,身边的女孩儿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一帮铁哥们儿,眼看着“小李”变成“老李”,还是单身一个。他也谈过几个女朋友,但总跟未来的老婆差了一点点。老李甚至还跳了两次槽,换了女同事比较多的单位,可结果还是一样,可心的人要么嫁為人妻,要么还没出现,剩下的彼此都看不上。反正老李自恃年富力强,工作也正在上升期,就这么耗着。
  同样来开“单身证明”的银行主管刘纹,大学毕业后在南京打拼,等她坐到主管位置时突然发现自己已过了结婚的最佳年龄。她开始着急了,但这时候已经由不得她选择了——要么单着,要么找一个条件不如自己甚至离异的男性。她不愿委屈自己,于是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又过了几年。如今36岁的她已经认命,“一切随缘”成了她的口头禅。虽然单身,她却不亏待自己,房子、车子都有,平常健身、看音乐剧、认识各种朋友,生活惬意充实,男人好像变得无足轻重。她说:“如果随便找个人将就,两个人过得还不如我一个人好,那结婚还有什么意义?”
  34岁的宋兰更加潇洒。宋兰说,结婚后的日子她基本可以想象,白天上班挣钱养家,晚上做家务带孩子,难得有个休息天,说不定还要去孝敬公婆,万一运气不好,还要遇到老公出轨。“我问过已婚的闺蜜,婚前快乐还是婚后快乐?她们的反应都是沉默。然后我就想,人生苦短,要好好地、明明白白地活。自由很好,没有身为妻子、母亲的家庭压力。”   36岁的剩男方杰,月薪万元,月供买了房,休假时去国外旅游,在朋友圈经常晒各地美食和风情,他的潇洒日子让很多已婚同学非常羡慕。他说:“我觉得结婚是一种生活方式的选择,单身也是一种选择,这是每个人的自由选择,而不是默认选择。”
  就是因为这些剩男剩女的“自由选择”,才有了第四次单身潮的出现,才有了泱泱2亿单身大军的出现。单身不要紧,只是痛苦深,单了我一个,殃及全家人。如此庞大的单身队伍,给家庭建设、人口安全、社会稳定等带来了极大挑战。

挑战一:剩男剩女,家庭建设之殇


  “我想有个家”,这曾是多少人穷其一生的追求。建立一个健康、文明、幸福的家庭,是每个人的共同心愿,更是人类生活的共同愿望和共同的价值取向。然而,剩男剩女现象的出现,对这一价值标准提出了严峻挑战。无论是因各种缘由找不到老婆或老公而“被动”剩下的大男大女,还是主动远离家、不要家、排斥家的剩男剩女,都给现代家庭建设带来了极大伤害。
  在湖南长沙东塘调查时,一位中南大学毕业、现在某国企任中层骨干的32岁剩男黄春对我说:“家庭只能是事业的羁绊,为了事业,为了做比成家更有意义的事,我绝不结婚。”
  我劝他:“老话说家和万事兴,家是事业的一部分,是事业的根基。结婚并不影响事业,而且更是每个人的一种责任。”
  他反驳我:“成了家之后被家庭琐事牵扯,最后必定一事无成。你说家和万事兴,现在的家,有几个是‘和’的?”
  这就是他的家庭观,一个受过高等教育、有着稳定工作、过着幸福生活的“80后”年轻人的家庭观。这种家庭观,使沿袭了几千年的家庭价值标准和家庭文化脉络在他这一“级”突然中断。
  “家庭”一词,最早出现在《后汉书·郑均传》:“常称疾家庭,不应州郡辟召”。《现代汉语词典》对“家庭”的解释是:指婚姻关系、血缘关系或收养关系基础上产生的,亲属之间所构成的社会生活单位。家庭有广义和狭义之分,狭义是指一夫一妻制构成的社会单元;广义则泛指各种家庭利益集团,即家族。家庭是最基本的社会单元之一,是人类最基本最重要的一种制度和群体生活形式,是儿童社会化、供养老人、满足经济合作的人类亲密关系的基本单位。
  在人类历史的发展中,家庭至少存在着三种关系:血亲关系、两性关系、供养关系。这三种关系组成了家庭的核心结构。中国的家庭文化就是一种起源于血亲关系的血缘文化,是以孝亲、尊祖、仁义为主轴的文化。孝道源于天然血亲之爱的情感,天生就有,具有维系整个社会秩序的支柱作用。
  自古以来,在中国,家国一体。《周易·家人》指出:“正家而天下安矣。”《礼记·大学》则明确提出:“齐家,治国,平天下。”在中国家文化观念中,家的地位和意义超越个体,在人生中甚至具有“根”的意义。家就是那个我们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是可以永远依赖和寄托我们身心的居所。对许多人而言,人生道路上如果没有一个家,在精神上就会永远处于“居无定所”的状态。若不能为父母养老送终,将会抱憾终生;若死后不能落叶归根,魂归故里,那人生也是不完满的。总之,故乡和家,是任何一个地方都无法取代的。
  过去,家庭对人的影响很大,为家庭付出甚至牺牲,是每个人的使命,家与国一样神圣不可侵犯。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通常很密切,节日、生日或其他重要日子讲究礼尚往来,家庭的范围也比现在大许多。家庭里都有一些约定俗成,每个人都必須遵守,久而久之便形成一种传承。这种传承,使中国家庭文化历经数千年而不衰。
  可以说,最能代表中国文化的标志就是家文化,也只能是家文化。中国家文化是中国国家政治文化的管理基础,是维系社会秩序和国家凝聚力的精神力量。家文化将中国的政治、经济、传统宗教、礼俗与文化生活融为一体,使中国文化具备巨大的兼容性,并且超越了民族的局限性。
  无论人的精神层面发生怎样的变化,家对中国人的影响依然巨大,每个人的成长都离不开家的影子,而家则成为中国人的一种信仰,是中国人内心最深处的根。最为典型的莫过于春节回家过年,堪称世界上规模最大的集体迁徙。“春运”被认为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节日景观,到处是拿着大包小包急匆匆的人群,他们都有一个信念——“有钱没钱,回家过年”。那是家的驱使,那是家人的期盼,只有家才有这样伟大的感召力。
  然而,第四次单身浪潮汹涌而来的今天,却有2亿人游离在本该组成的新家庭之外,使1亿段婚姻到了该结婚的时候突然缺位。这对我们曾经视为根的家庭建设,对我们传承了数千年的家庭文化,无疑都是极大的伤害。
  2014年至2015年,中国人口与发展研究中心数据应用研究室主任、副研究员王志理带领他的团队,开展了“家庭发展追踪调查”,调查涉及全国31个省(区、市)、233个地(市)、321个县(市、区)、1560个乡(镇、街道)、1625个样本村(居)的32500个家庭。本次调查覆盖内地所有省(区、市)、70%的地(市)、11%的区(县)以及4%的乡(镇、街道)。结果显示,单人户所占比例高达144%。单人户中,户内人口年龄在20岁以下的只占09%,60岁以上的也只占377%,而21至59岁的却占到614%。
  王志理说,我国正在经历的是人口与家庭的双重变迁,传统的大家庭即使在农村也已失去根基。当前我国家庭类型出现了异化,由于婚姻、生育和居住的影响,形成了单人家庭、单亲家庭、“丁克”家庭、隔代家庭、留守家庭以及同居等多种相互交织的特殊家庭类型,这些家庭不仅可能存在一些照料、照护等问题,而且有着内在的脆弱性。特别是单人家庭,没有婚姻的约束,没有生殖繁衍,没有人口的增加,失去了家庭作为人类社会最基本单位的诸多功能。
  国家卫生计生委发布的《中国家庭发展报告2015》显示,对全国1624个村(居)、3万多个家庭,涉及18万多人的调查表明,中国的家庭规模正在变小,在此基础上,家庭类型还出现多样化的趋势,单人家庭、空巢家庭等形态不断涌现,对中国家庭建设提出了极现实的挑战……

挑战二:剩男剩女,中国人口安全之痛


  人口,是一个国家的基本国情,也是一个国家的基础国力。适当的人口规模,均衡的人口结构,合理的人口分布,都将推动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向前发展。
  当前,中国人口因多种因素影响,已经严重失衡,少子化、老龄化社会来临,出生性别比偏高,出生缺陷多发,等等,已经成为中国人口的硬伤。而如此庞大的剩男剩女队伍的出现,无疑是在中国人口问题的伤口上撒盐。剩男剩女持续增加,结婚人口减少,人口出生必然减少,业已存在的少子化、老龄化等问题的程度则会更加加剧。
  目前,我国面临严重的少子化问题。第六次人口普查资料显示,中国总和生育率只有118(平均每个妇女在育龄期生育子女数),修正后,也只有154。2015年1‰人口抽样调查结果更低,仅为105。而同时的世界平均总和生育率为247,美国也有206。
  根据国际惯例,总和生育率达到21,才能保持更替水平,即下一代人更替上一代,也就是保持总人口不增加也不减少。低于21属低生育水平,即少子化,其中,15至18属超低生育水平,为严重少子化;15以下属低生育陷阱,为超少子化。按此推算,中国目前已经掉入了低生育、少子化陷阱之中。
  2013年10月,中共中央作出了实施“单独两孩”的决定。此政策是独生子女政策实施30多年来的首次大调整,按常理,会在很大程度上刺激出生人口猛增。然而,“单独两孩”政策实施后的两年即2014和2015年,原预计2014年将新增人口200万,最后只增加了47万;2015年不但不增加,反而还减少了32万。
  2015年10月,中央又作出决定,实施“全面两孩”政策。据测算,符合二孩生育条件的育龄人群有9100万。然而,政策实施一周年后,全年出生人口仅1786万人,只比上年增加了131万,并没有出现预期中的生育高峰。之所以产生这样的情况,其中一条重要的原因,就是剩男剩女的不婚和不育。
  以我生活的湖南省懷化市为例,“全面两孩”政策实施一周年,共出生65731人,比上年减少550人。为什么出生人口不增反降呢?仔细一分析就可以看出,二孩是增加的,共增加了4666人;而一孩是减少的,共减少了5216人。增加的二孩与减少的一孩相抵消,最后总出生数还减少了550人。
  怀化只是全国的一个缩影。如此多的一孩减少,除了育龄人群有所减少、结婚不生或生不出等情况外,剩男剩女的存在绝对是一个关键因素。到了婚龄“不婚”或“迟婚”而造成的“不生”,必然带来生育率的下降。
  出生人口减少,随之带来劳动年龄人口减少、人口老龄化程度加快等诸多人口问题。据国家人社部消息,我国首次出现劳动年龄人口的净减少是在2012年,比上一年减少345万人,占总人口的比重为692%,比上年末下降06%。到2016年,劳动年龄人口占总人口的656%,比2012年下降了36个百分点,劳动年龄人口净减少1600万人。预计未来劳动年龄人口还将继续减少,根据国务院印发的《国家人口发展规划(2016~2030年)》显示,我国劳动年龄人口在2021至2030年间将以较快速度减少并趋于老化,到2030年,45至59岁大龄劳动力占比将达到36%左右。
  国家民政部的统计数据显示,我国老龄化现象出现在本世纪初。2000年时,60岁以上人口占总人口的103%,到2016年,60周岁及以上人口23086万人,占总人口的167%。根据国际惯例,一个国家和地区60岁以上人口超过10%,或65岁以上人口超过7%,那么这个国家或地区就进入了老龄化阶段。《国家人口发展规划(2016~2030年)》显示,“十三五”时期,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将继续增长,2021至2030年增长速度将明显加快,到2030年,占比将达到25%左右。据人社部、全国老龄委等有关部门预测,到2035年,中国老年人口将达到4亿。
  由于剩男剩女的大龄,一旦结婚,又会成为婚后不孕不育和出生缺陷高发人群。不孕不育和出生缺陷发生率,与育龄夫妇的生育年龄成正比,年龄越大,几率越高。而几乎所有的剩男剩女,均熬成了大男大女,极大地影响了生育质量。目前,中国有不孕夫妇1500万对,育龄夫妇的不孕不育率已由20年前的3%上升至15%。与此同时,我国也是出生缺陷高发国家,据中国残联日前公布的数据显示,我国每年新生缺陷儿约90万例,出生缺陷总发生率约为56%,每年因出生缺陷造成的经济损失超过200亿元。
  综上所述,可以肯定地说,剩男剩女的存在,已经严重威胁到中国的人口安全。

挑战三:剩男剩女,社会稳定之忧


  剩男剩女的存在,还会给社会稳定带来新的压力。
  几年前,美国杨伯翰大学的瓦莱丽·赫德森和英国肯特大学的安德烈亚·博尔共同出版了一部引起广泛关注的学术作品——《光棍:亚洲男性人口过剩的安全意义》,两位作者认为:“结不了婚的男子,他们在社会经济最底端形成了一个固定的光棍阶层。为了提升自己的社会地位,他们会试图通过暴力和犯罪的方式达到目的。”
  西安交通大学人口与发展研究所的姜全保、李波通过对中国26个省份1988至2004年的数据分析发现,16至25岁的人口性别比对犯罪水平有着统计学意义上的显著影响,性别比每提高001,暴力和财产型犯罪上升约3%。
  另有研究表明,与成婚的男性相比,单身男性的暴力犯罪行为比已婚男性高,结婚可以将这类人口犯罪的可能性平均减少35%。
  食色性也。食与色,是人的最基本的生命需求,是与生俱来的自然属性,这一属性决定了它具有一定的刚性力量,如果得不到满足,这种刚性力量就有可能转化成极具破坏力的负能量,由“失婚姻”沦落为“失人性”,最后危及家庭、危及社会,甚至危及国家。
  对一个社会来说,家庭是维系人与人之间最密切关系的纽带,夫妻之情、父(母)子(女)之爱是调节冲突和矛盾的润滑剂。北方有句俗语,说人不讲理、蛮横便是“耍光棍”,这说明在面对冲突和矛盾时,没有家室的光棍更容易产生冲动行为。   有专家估算,1990年出生的男性,将有六分之一始终单身,2000年出生的男性,将有七分之一孤独一生。15年后,每100个20岁的女孩儿周围,将环绕着118个同龄追求者。剩男剩女越多,各种不满的个人情绪演变成社会情绪的几率就越大,展现的暴力和反社会倾向就越强烈,对传统的婚姻和法律制度产生的冲击就越大,由此引发的婚姻买卖、婚姻错位、婚外性关系、非婚生育、同性恋等社会问题甚至重婚、家庭性暴力、性犯罪、拐卖妇女等违法犯罪问题就越多,导致酗酒、暴力、赌博、性产业、性病等现象越来越严重。2003年,山东省潍坊市立案侦查的72起发生在农村的强奸案中,有44名犯罪者是年龄在25到32岁的光棍。
  《中国性科学》杂志曾刊登了浙江省绍兴市卫生局副局长张文卫完成的国内首份农民工性报告,在他调查的800人中,1582%接受过“小姐”的性服务,2453%有婚外性生活,239%有性压抑。这些农民工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有妻子的,他们仅仅是外出打工,远离了妻子,就如此“疯狂”,那么光棍呢?
  近些年来,媒体上光棍违法犯罪、危害社会的报道不绝于耳,而以婚姻交易为特点的拐卖妇女犯罪也日趋严重。有研究者说,光棍最容易破罐子破摔,在当下,也许不至于集中爆发,但他们是未来社会问题中的一个个隐藏的地雷。
  当前,党的十九大刚刚开过,在十九大精神指引下,中国以从没有过的速度,昂首阔步向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迈进,需要的正是一个和谐稳定的社会环境。可是,2亿多单身成年男女徘徊在家庭之外,无疑给社会稳定带来了更大的压力……
  总之,剩男剩女现象将带来社会的、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各个方面的挑战和危机。在这些挑战和危机面前,我们不能再被动应付,习惯于一切都只是权宜之计,而是必须拿出切实有效的办法来。

第二章乡村剩男,只因为太贫穷


  在由“乡土中国”向“城镇中国”推进的过程中,进城、打工、外嫁,几乎抽光了乡村的女人,經济、婚姻“双贫困”的乡村剩男,是“新乡土中国”最大的忧伤和惆怅。
  ——采访手记

老一代剩男:剩的不止是肉体


  罗成之家的木屋前种了樱桃树、梨树、板栗树,他对我说:“等到春天的时候,花开得漫山遍野都是。”说这话时,他的脸上露出些灿烂来。只是,树木掩映中的木屋已经斑驳不堪、摇摇欲坠,在阳光下散发出腐朽的气息。
  位于武陵山深处的重庆市秀山县大溪乡力大村,是一个有名的贫困村,罗成之的家就坐落在村后的山坡上。1989年前,罗成之年轻有为,长相英俊,而且走南闯北,见过世面,是姑娘们的追逐对象。但那年之后,一切都变了。
  罗家共有6个兄弟,罗成之排行第二。罗成之小学毕业那年,大哥出去当兵,而父亲身体很差,患严重哮喘,别说重体力活,就是走路都费劲。从此,管理一个家的重担就落在了14岁的罗成之身上。他先后学了理发、杀猪、木匠……赚了不少钱,为几兄弟修了这座木屋。正准备再大干一场,存些钱娶个媳妇时,不幸患上了慢性肺病。长期治疗不见好转,不得已,他回到了老家力大村。那一年,他28岁。
  开初,他在家里种了菜、烟叶、茶叶以及各种果木,但他下不了水田,没有种粮食,吃饭就靠几兄弟接济。后来,兄弟们也都一个个去外地打工了,他便有一顿没一顿,直到乡政府为他申请了低保,生活才有了保障。“那时病得很重,经常喘不过气来,过一天算一天。”回忆起那段凄惨的日子,他至今都不敢相信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当年我和我爸坐在一起,村里的医生都说,我可能死得更早。”
  父亲于1991年过世,几年后,母亲也过世了,他以为自己很快也会跟着走。谁知,把自己扔在大山里等死的罗成之精神一天天变好。他又活过来了,只是活得仍旧十分艰难。“去一趟小卖部都要歇三四次。”从小卖部到罗成之家有一里多路,罗成之说,“如今,除了去小卖部买点儿生活用品,我很少离开家。”
  “那你一个人在家干些什么呢?”我问。
  “吃了睡,睡了吃,实在无聊,就抄抄书什么的。”罗成之轻描淡写地说。
  “抄书?抄什么书?”
  “也没什么书抄,就是两本字典。”说着,他从里屋找出两本卷边缺页的字典,一本是学生用的《新华字典》,另一本是发黄变黑的《四角号码字典》。《新华字典》是他读书时买的,《四角号码字典》是他父亲手上传下来的。抄它们,纯是为了打发时间。
  他带我来到里屋,四面板壁被各色粉笔涂写得不成样子。他没钱买纸笔,就从村小学老师那儿讨了些粉笔头,每天一笔一画照着字典抄。不求学到什么,不求留下什么,只为将每天的时间打发完。
  “如果身边有个人就好了。”我叹息着。
  “是啊,刚回家的时候,我也想找个女人,但那时已经找不到合适的人了。”罗成之有些泄气地说,“现在更不可能了,就算人家答应,我也养不活她。”
  “像你这种情况,村里多吗?”
  “很多。前些天有记者来采访,说是统计了一下,35岁到55岁的还有80多人没成家。”
  老一代剩男,剩的不只是肉体。他们剩下的原因,要么是地方偏僻,要么是家庭贫穷,要么是身带残疾,要么是病魔缠身。他们孤独、痛苦、无助,在社会上更没有地位。
  家住湖南会同县广坪镇某村的雷生明,因年轻时家庭条件不好,没有找到老婆,一直单身至今。单身不要紧,但在村里没地位,在人前没尊严,别人总是故意欺侮他。那年,组里修了组级公路,说好了,交由他养护,组里每人每年交给他1元钱作为护路工资。全组共计110人,也就是说,年底他应该拿到110元,可最后,他却没拿到一分钱。有人还说,他没老婆,也没孩子,死后还不是要靠大家埋葬?现在给大家做点儿好事,积点儿阴德,何必非要挨家挨户收这1元钱?老雷心里明白,这明摆着就是欺侮他没老婆、没孩子,可他又能怎样呢?
  湖南省通道县万佛山镇某村的光棍向良成,因为光棍被人看不起,没人愿意与他来往,以至于性情大变,患上了心理疾病。每到夜晚,为了排遣寂寞,也是为了宣泄,他总是一个人站在院里破口大骂,骂天骂地,一骂就是几小时。村民们说,开初都被吓了一跳,时间久了就习惯了,由他骂去,谁都不去理会。在他们心目中,他跟疯子没什么两样。   像罗成之、雷生明、向良成这样的老年剩男全国到底有多少,没人统计,但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在一般人眼里,他们本就属于已经被幸福遗弃、被生活淘汰的一群人,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生老病死,与世界无关。所以,他们孤独,他们痛苦。痛苦的不仅是肉体,还有灵魂。

年轻的留守一代:经济婚姻“双贫困”


  舒老三是湖南桑植县马合口白族乡人,家中三兄弟,他排行老三。他生活的地方,木屋多盖陶瓦,两年就得检修一次,因此,瓦匠这一手艺应运而生。舒老三就学了这门手艺,但35岁的他依然单身。
  见到舒老三时,他正在村中看人打牌。如今的农村,无论走到哪儿,无论天晴下雨,无论过节与否,都能看见扎堆儿打牌的人,而他们身后是一栋又一栋人去楼空、日渐斑驳的旧屋,是一位又一位蹒跚的老人,是一片又一片撂荒的田地,是一个又一个没有了半点儿生气和文化氛围的村寨。舒老三的家乡就是这样。
  舒老三将我引到他位于半山腰的家里。这是怎样的一个家呀!一栋四扇三间的瓦房,中堂连遮挡风雨的板壁都没有安,空洞洞的。东西两头两间房,他与二哥各住一间。二哥也是光棍,外出打工了,那间房空着。舒老三住了东头这一间,既当住房又当伙房还当库房。屋里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堆得乱七八糟,走进去,几乎找不到一块空地方落脚。
  进门的右手边,靠墙堆满了春夏秋冬各季的衣服,衣服没有折叠,一股脑儿堆在一起,几个袋子凌乱地搁在衣服上,仿佛一个垃圾堆。他却笑嘻嘻地说,这就是他的“衣柜”,袋子就是他的“行李箱”。每次洗了衣服,从外面收进来直接一丢就完事。每次出门做手艺,取来袋子就可以直接装衣服,背上就走,省事。
  离“衣柜”不远是灶台。所谓的灶台,也就是一个铁皮桶子,在侧面开一个长口子,用于添烧柴火。灶台上搁的锅子结满了厚厚的油垢,可能从来就没有洗过。两寸见方的一块猪肉在锅中煮着。他说他每五天買半斤猪肉一斤香菇,猪肉不切碎,整块放锅里与香菇煮,吃时只吃香菇,不吃肉,肉留到第二餐、第三餐、第四餐……他舍不得吃,要用肉当下一餐的油。说到香菇,我看见灶台边的地上还散落着几个,有些生霉了。他说没事,洗一洗就看不到霉了。在他的生活原则里,只要看不到,就是没有。
  晚上睡觉的床,就架在离灶台不到两米远的地方,被褥凌乱,没有蚊帐,床头摆一块石板,蚊香燃过的灰在石板上堆积起厚厚一层,仿佛寺院里没人打理的香案。我问:“就靠这驱蚊?”
  他说:“不止是驱蚊,还能驱蛇。”
  原来,床周围的楼板早已烂了好几个大洞,直接通到地面,蛇经常从这里钻出来。曾有过蛇爬到他的床上,与他同睡,把他吓出一身冷汗。自从点了蚊香,蛇再没来过。他说蛇怕蚊香的味道,只要一闻到,就跑了。
  这种说法我可是第一次听到,到底有无科学依据,无从考证,不过,据他说效果很好。我不禁暗自感叹,高手在民间。可当我看到他那无奈的表情时,我终于理解了,他不这样做,又能怎样呢?家,对他来说,其作用也就只剩吃吃饭、睡睡觉了。
  我问他:“你还年轻,又有手艺,怎么把日子过成这样?”
  他淡淡地说:“没有女人,家不家也就这样了。”
  他的单身肯定与贫穷有关,娶不到老婆,使他失去了生活的信心,反过来又加重了他的贫困。他就是典型的经济婚姻“双贫困”剩男。像这样的剩男,全国不知有多少……
  “山高路陡石旮旯,常年都吃包谷沙,要想吃顿白米饭,除非老者生娃娃。”听着这样一首民谣,我走进了湖南省溆浦县一个叫茶园冲的古村落。
  茶园冲坐落在大山中,我没看见茶园,倒是见到了许多与茶沾不上边的植物,有参天的,也有匍地的,大多叫不出名,自山脚沿陡峭的山坡生长,虽杂乱无章,倒也蓬蓬勃勃。一条嶙峋的石头路从陡峭的山腰穿过,联结山里与山外。村里人告诉我,就这短短的15公里的山路,全村人修了整整五年,下至十五六岁的少年,上至七八十岁的老人,每年将秧苗一插完,就上了工地,肩挑背扛,生生地在石崖上凿出了这么一条路。
  茶园冲的人纯朴好客,只要你上他家落脚,全家人就会从不知什么地方冒出来。一位叫张二军的热情地留我在他家坐坐,他告诉我,整个冲里只有18户,鼎盛时有120多口人,如今只剩下80多口。这些年一些男子到外村当了上门女婿,连人带户口全部迁出,光这种情况,全村就有9人。
  “为什么会这样?”
  “穷呗。”张二军幽幽地说。茶园冲山多地少,平均每人不到一亩地,而且都是高山贫瘠地。“如果不是近几年都外出打工,这点儿地根本养不活村里的人。”
  张二军是个光棍汉,已经38岁。从20岁起,他就张罗着为自己找老婆,找了十多年,还是没找着。“我不是吹,我的个人条件还算可以的,一米七的个子,不残不傻,能说会做。”
  22岁那年,经亲戚介绍,他与一个外村姑娘对上了。两人谈了一段时间,姑娘要求来这里“看人家”,这是按当地婚俗必走的程序。姑娘进了村子,一翻考察后,说了句让张二军至今想起来都难受的话:“你太穷了。”之后,他又先后找过六七个,都因为地方穷,留不住。
  周围的群众听说我在搞单身问题调查,三三两两跑了来,没多久,便围了十几个人。其中就有8个光棍,最小的28岁,最大的56岁。39岁的李军道是从一公里外赶过来的,他是专程来诉苦的。他说,政府下那么大的力气搞扶贫,为什么不把为光棍找老婆作为重点?只要解决了老婆问题,他们就脱贫了。他希望我把这意见带给政府。
  有这种愿望的,不止一个茶园冲。2017年8月30日,响应习总书记“精准扶贫”的号召,我来到了我的扶贫联系点——湖南省芷江县碧涌镇竹溪冲村。一进村,村民没有问我要项目、要资金,而是要媳妇。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母亲拉着我的手:“工作同志,感谢你给我们带来了扶贫资金,但我们更需要的是媳妇。你行行好,给我儿子介绍个对象,我们全家当你是恩人……”面对激动的老人,我真的不忍心说“我做不到”,但我也不敢说“我能做到”。   2014年全国贫困人口信息采录结果显示,全国共有贫困人口8962万人,分布在128万个贫困村、2949万贫困户中,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单身未婚的贫困光棍人口。经济婚姻“双贫困”,是横亘在贫困地区单身男人面前的两座高山,令他们只能仰望,却无法攀越。

相亲路,到底有多长


  出生在邢台滏阳河新河西杨家庄的杨文,一晃儿竟也跨过了35岁门槛。
  一日,妈打电话到他在东莞打工的工厂里,要他快回去,说是姨夫答应给他做媒。他马上告假回家,找到姨夫才弄明白,原来并不是姨夫做媒,而是姨夫的一位邻居老钟。老钟这些年专为人做媒,成了专业媒人。姨夫知道杨文没找对象,就托老钟帮忙。
  在老钟家,杨文见识了什么叫专业媒人——两部手机,两大本电话号码簿,两大本男性、女性名册。他早听说,这两三年随着冀南农村男青年找媳妇越来越难,专业媒人也越来越活躍。跟之前由亲戚、朋友说媒不同,专业媒人就为挣钱,做一趟媒,少则三五千元,多则上万。
  老钟戴上老花镜,食指在嘴唇上抹了点儿口水,小心翼翼地翻开名册,指尖在一个“张芬”的名字上划了划,说就是她。再翻开电话号码本,找到张芬所在地媒人的电话号码打过去。杨文隐约听到那边说:“你们来吧。”
  临出发前,老钟说还得叫上几个人。现在说媒,一个人想吃独食,那是吃不成的。这一点,杨文也有些耳闻。说成一门亲事,须多个媒人共同发力,由此,便自然而然地有了“媒人联合体”,相互之间资源整合、信息共享。老钟叫上了三个同行,对杨文说:“找个车吧。”车钱当然是杨文出。
  张芬在邻乡的官李村,一进村,老钟就忙给此前联系的媒人打电话:“你回家没啊?那我等着你啊,抓点儿紧啊,小伙子特好……”老钟告诉杨文,这媒人姓李,是一位很会做媒的大姐,每年经她手成功撮合的不少,还保证今天能帮杨文相中个好姑娘。
  等了会儿,李大姐出现了。杨文给了4个媒人一人一包10元的烟。谁知媒人嫌这烟太孬,说现在不流行这烟了,杨文只得去换。李大姐虽是女的,不抽烟,但照收不误,笑着说这是待遇。李大姐还嘱咐,要给女方家买些水果。可是,一进女方家才得知,来得不巧,姑娘出去玩了,不在家。
  “不要紧,那边还有。”在李大姐的带领下,他们来到村口一个超市,原来这个超市就是要见的第二个姑娘家开的。李大姐将杨文介绍给那姑娘,让他们年轻人单独说说话。可不到五分钟,杨文就出来了——女孩儿大概是没看上他,不愿意给他联系方式。
  李大姐说:“没事,我们再去另一家。”
  这家的父母和姑娘都在。见有媒人上门,姑娘父母自然欢喜。杨文又去村里买了烟和水果,姑娘爸妈接了,问他多大年龄,哪庄的,在哪儿打工,有无技术,父母什么情况。杨文一五一十地回答。最后,他们让杨文与姑娘单独聊会儿。聊了不到十分钟,杨文又出来了。和刚才那个一样,姑娘对他不感兴趣。
  “没关系,还有。”李大姐不以为然。
  就这样,又连续看了4家。尴尬的是,连吃了4次闭门羹,不是家里没人,就是姑娘不在家。一整天的相亲,最后以失败告终。虽然姑娘没相上,钱倒用了不少。车钱、中饭钱、烟钱、媒人电话费、水果钱,一天下来,花了2000多元。姨夫劝杨文,不要为这点儿钱心疼,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他的一个亲戚相亲,动用了18个媒人,相亲时的开支不算,结婚时为了“谢媒”,每个媒人给2000元,一共给了三万六……
  18个媒人同说一门亲!“谢媒”钱三万六!杨文不寒而栗。

天价彩礼,剩男难以承受之重


  如今的农村有这样一些流行语,“万紫千红一点绿”、“一动不动”、“万里挑一”、“新三金”……等等,这些流行语,都和男女婚嫁有关。
  所谓“万紫千红一点绿”,即一万张5元面值的人民币(“万紫”)、一千张百元面值的人民币(“千红”)、一块翡翠或玉(“一点绿”);所谓“一动不动”,即一辆小汽车(“一动”)、二层小楼房(“不动”);所谓“万里挑一”,即11000元人民币;所谓“新三金”,即“新三斤”,也就是三斤百元面值的人民币……这些都是女方要求男方在订亲时须给的“彩礼”。就因为出不起这些彩礼,许多相亲成功的男子,复又回到单身行列,望婚兴叹。
  居住在吉林省长岭县流水镇的梁智,2011年大学毕业回乡,进入一家民企。不久后通过相亲,认识了一个同样来自农村的女孩儿。女孩儿初中毕业,虽然学历不高,但长相和谈吐都让梁智觉得满意,双方一见倾心,确定了恋爱关系,相处三个月后,进入谈婚论嫁阶段。
  会亲家的场面,梁智记忆犹新。双方大人客气了一阵,终于说到了彩礼问题。女孩儿母亲提出:“我也不说‘万紫千红一点绿’什么的,就按我们当地的标准吧,不冒尖,也不垫底。我们家也不与别人攀比,结的是情义,就12万吧。”
  啊?!梁智一家几乎同时被惊到。梁智的父母都是农民,就靠两公顷多旱田种玉米,每年收入不到两万元。前几年哥哥才结婚,送出彩礼6万多元,接着又起新房子,还送梁智上大学,这一件接一件的大事,哪还有什么积蓄?如今虽然梁智有了工作,但也才上班,工资并不算高,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
  他们的表情让女方父母顿觉不快。媒人忙打圆场:“两家结亲,是结情结义,今后就是一家人,既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是不是少一点儿?”
  “你以为我是在做生意,喊价在天,还价在地?”女方妈毫不退让,“实话对你们讲,我并不是要他们的钱。到时他们结婚,我会将这些钱一分不少送给他们小两口。但这个时候,必须得这个数,一来看你们的诚意,二来不坏我们地方上的规矩,三来也让女儿风光。否则嫁了女儿,还要让别人说三道四!”
  女方母亲一番话,说得梁智爸妈哑口无言。可是,又上哪儿找这么多钱去?梁智父母一筹莫展。梁智悄悄把女友拽到屋外,想让女友劝劝自己的父母,可女友说:“你让我怎么去说?我妈会骂我贱,我们那里确实是这个规矩。去借点儿吧,反正我妈说了,到时这钱会给我们的。”   说服不了女友,他只得对女友的爸妈说:“伯父、伯母,现在一下子我爸妈拿不出这么多钱。要不这样吧,我保证今后每月从工资里扣一部分出来……”
  女孩儿妈火了:“你是呆还是傻?我要你的钱干什么?只要结了婚,你的不就是我女儿的?还说是大学生,读书读痴了吧!我还只提了一个条件,你们的反应就这么大,我还有第二个条件呢,要在县城里买一套房子,一次性付款,我不想我女儿嫁过来没地方住,更不想我女儿来给你还账!”
  还要买房?还要一次性付款?当时长岭县城一套一百平方米的房子不下30万,这不是要一家人的命吗?梁智父母听对方这么一说,更不知如何是好。梁智分明感觉到两位老人的焦急和无奈。他是个孝子,十分体谅父母的不易,不想让父母因自己的婚事受煎熬,加上年轻气盛,大不了就是不娶媳妇。于是,这婚事就这么吹了。而后,他又相亲十几次,每次都卡在了彩礼上,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新中國成立后,《婚姻法》明确规定“禁止借婚姻索取财物”,收受彩礼之风得以遏制。可是近年来,由于男女比例失调,彩礼之风在全国各地全面抬头,而且愈演愈烈。
  2013年6月,一张“中国彩礼地图”在微博上走红。据此地图反映,彩礼分为100万元区、50万元区、10万元区等。2017年2月,《人民日报》海外版记者调查“天价彩礼”,更新了各地数据,最新的“中国彩礼地图”出炉,新地图呈现明显的“西部高东部低,山村高城市低”的特点,特别是许多偏僻贫穷的农村地区,不仅彩礼翻了番,房子、汽车等也成了标配。
  天价彩礼,令多少单身男子望婚兴叹!

越南新娘,想说爱你不容易


  33岁的马士心家住山东、河北交界处的冠县梁堂乡后何仲村,他曾经有过一个“有女人的家”。那是2013年7月,他花了六万五“买”来的。
  马士心确实命苦。15岁时,父亲因脑血栓去世,一年多后,患心脏病、肺结核的母亲也离他而去。为了谋生,他17岁就外出打工。2006年,22岁的马士心用打工攒下的2万多元钱买了砖头开始盖房,到2009年,房子盖成。此后,又外出打工三年,赚回装修钱。就这样,从17岁到27岁,用了整整10年时间,他总算有了迎娶女人的房子。可是,相了两年亲,女方都嫌他经济条件不好,29岁的他依旧是独身一人。为了娶到媳妇,马士心放下所有条件,说只要是女的,不让自己打一辈子光棍就行。
  2013年7月初,同村人告诉他,邻村有人可以介绍越南媳妇,给钱就能娶回家。他喜出望外,向钢厂老板请了假,请嫂子陪他一起来到了前何仲村的张呈家。张呈的妻子黄萍是一个多月前嫁过来的,自称家在越南,张呈花了8万元才娶到这个越南媳妇。
  这次马士心要见的女人叫黄兰,说是黄萍的姐姐,刚从广西过来。黄兰告诉马士心,自己38岁,22岁时来到中国,在广西结过婚,目前有个5岁的女儿,因为在那边过得不好,丈夫经常打她,她受不了,就出来了。
  面前的女人年龄明显比自己大,要放在以前,马士心肯定不乐意。但一想到自己的条件,如果还挑肥拣瘦,这辈子肯定打光棍了。黄萍说,彩礼钱要7万。但马士心盖房后,经过两三年的努力,一共才积存了2万多块。几经还价,最后彩礼钱定在了六万五。当天,马士心先给了黄萍600元的“订婚钱”,回家后赶紧东拼西凑,找亲戚借钱。亲戚们都知道他不容易,也想让他尽快娶个老婆,把日子过起来。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二话不说就都借了。
  第二天上午,马士心带着钱又去了前何仲村,一手交钱,一手交人,黄兰跟着马士心回了家。没有热闹的酒宴,也无祝贺的客人,就他们两个。黄兰做了一顿饭,马士心买来一斤米酒,相互碰了杯,就算是婚礼。
  次日一早,“新娘”说要和妹妹黄萍一起把钱汇给母亲。马士心和她俩一起来到县城的邮政银行,姐妹俩进去汇款,马士心在外面等着。马士心本想和黄兰的母亲通个电话,但黄兰不让,她说语言不通,说话也听不懂。
  很快,马士心请的三天假过完了。如今借了这么多钱,他必须去钢厂上班赚钱。他依依不舍地告别妻子,妻子说,放心去吧,家就交给她,她一定给他打理好。他心里别有一番感动,长这么大,第一次有女人对自己说这样体己的话。他坚信,只要他勤快,日子一定会好起来。
  没想到,就在他离开家的当天晚上,哥哥打来电话,说黄兰不在家,到处找都找不到。马士心立即给黄兰打电话,对方关机。半夜,马士心急匆匆赶回家里,家里又只剩了他一个人。他慌慌张张跑到张呈家,想问问张呈的老婆黄萍,可黄萍也不在家。张呈的老爹说,当天下午他送黄萍、黄兰以及黄兰的另外一个妹妹去县城办事,到县城之后,她们让他先回来,但那姐妹三个一直未归。
  黄兰和黄萍的电话始终处于关机状态。马士心和张呈都想报警,但又不敢,他们听说这是拐卖人口,买卖同罪。六万五千元,只做了两夜夫妻,一个“有女人的家”复又人去楼空。马士心想哭,这钱都是借来的啊!人走了,债走不了,他只得拼命工作,挣钱还债。
  黄兰失踪半个月后,警察突然找到马士心,说是了解情况。他这才知道,黄兰已被警方抓捕。警察告诉他,黄兰真名叫凌光辉,出生于1958年,与29岁的马士心相识时不是38岁,而是55岁,其户籍地在广西浦北县小江镇西塘村。据当地村干部介绍,她是从外地嫁到这里的,但不确定是不是从越南来的。她已离家10多年,丈夫也去世了,20多岁的儿子在广东打工。
  啊?!善良的马士心十分惊讶。如果不是警察当面告诉他,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花了六万五娶来的“妻子”,竟然比自己大26岁,还有个20多岁的儿子。
  从警察那里他还了解到,凌光辉(黄兰)不仅以结婚为名骗取了他一个人的钱财,还先后介绍多名越南女子给当地未婚男青年当媳妇,诈骗彩礼金额近百万元。就在她离家出走的当天,“嫁”到河北邯郸的姐妹发来信息,说那边已经在排查非法进入中国的越南新娘了。她怕事情败露,向那些经她介绍嫁过来的越南新娘发出了赶快逃跑的通知。于是,10多个越南新娘在同一天集体失踪。有受害家庭向公安机关报案,凌光辉等人很快落网。最终,凌光辉以诈骗罪、拐卖妇女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2年。   我上网查了一下,在搜索栏里输入“越南新娘”,有208万条结果;输入“越南新娘集体失踪”字样,有542万条结果,诸如“邯郸上百越南新娘集体失踪”、“河南110名越南新娘集体失踪警方正在调查”、“湖南山区百余名越南新娘集体失踪疑再被转卖”……
  2017年6月的一天,我通过电话采访马士心,问他:“还恨这个女人吗?”
  他说:“恨也没用,也许我上辈子欠她吧,这六万五就是还上辈子的债。好在现在已经还了4万多块钱,用不了多久,我就无债一身轻了。”
  “今后有什么打算?还继续相亲吗?”
  “不再强求,有媳妇更好,没有也没办法……”
  挂了电话,我们互加了微信。他的微信昵称是——“我想有个家”。

这里的媳妇多“病女”


  2017年春节前,迎着冷冽的寒风,我沿着一条荆棘小路,前往湖南省沅陵县北溶乡一个叫邓家界的小山村。
  这是怎样的一条路啊!路面崎岖不平,许多地方塌陷成坑,路两边的荆条伸过路面,几乎把路阻断。如果不是前面有人开路,我根本找不到北。为我带路的村干部告诉我,这原本就不是路,是山洪长年累月冲出来的水沟,当地人就当路走了。沿着这样一条“路”攀爬,到达村里时,我已精疲力竭,瘫坐在地上不想再动了。
  村子就建在长满了松树的山顶,十几栋黑瓦木板房稀稀拉拉散落其中,有很多早已人去楼空,杂草丛生,成了蛇鼠的天堂。村干部说,全村共32户,118口人,曾经有一段时间,村里30岁以上的光棍就有35人,其中最大的82岁。因为很少有外边的客人来,更不要说是“吃国家粮”的“工作同志”了,所以我的到来得到了纯朴村民的热情欢迎。他们把我迎进门,向我讲起了他们的过去和现在。
  他叫邓长友,说到婚姻,这个40多岁的男人顿时有些激动。他娶的是一个“很不正常”的女人,是他花了2000多元钱,托媒人从100多里外的地方娶回来的。她只知道吃饭,只知道傻笑,晚上,如果不及时叫她,连屎尿都会拉到床上。他娶她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表明自己讨到了老婆。邓长友叹息着说:“村里穷,光棍太多,想找个正常的老婆太难了。不管她傻成什么样子,终究是个女人。你只要对她好,她也会对你好,这就行了,要不又能怎么样呢?”
  离开邓长友,我来到一位叫邓老庚的老人家里。老人家徒四壁,可四个儿子都已结婚,其中一个还给他生了孙子。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看到我的表情,老人苦笑:“你也不看看我都找了些什么媳妇……”
  邓老庚的大儿媳妇既聋又哑,智力也有问题。她本是嫁在邻乡的,她的残疾让丈夫觉得丢面子,一时想不开,喝农药自杀了。公公婆婆气得眼珠冒火,将她退回娘家。娘家不肯接受,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哪有想退就退的道理?双方就这么僵持着。邓老庚听说这事,喜不自胜,送了点儿小礼过去,就把她接了来,给大儿子做了媳妇。至于二儿媳和三儿媳,一个瘸,一个跛,只有四儿媳算是最好的。
  邓老庚带着我走进了“最好”的四儿媳妇家。一间小屋,既是睡房也是灶房,四面没有固定的壁板,只是用竹篾片夹了一些破旧的松木板子,再用草繩固定在两头的木桩上。没有门,进屋先要搬开木板,进去后再合拢。“最好”的四儿媳妇怀里抱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傻笑着迎接我们,口水从嘴角流出,流到孩子的脸上,再与孩子的鼻涕口水汇到一起……这就是所谓的“最好”?原来,邓老庚认为,她虽然痴,毕竟给他生了个孙子。
  听说家里来了客人,四儿子忙从屋后的地里跑回来,满脚泥巴,一面在前襟上擦着那双粗糙的手,一面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屋里太乱……”
  很快就要过年了。我问:“过年有肉吃吗?”
  四儿子一下高兴起来:“今年准备杀一头年猪。”
  如此贫困的家庭,可以杀猪过年,当然值得高兴。待看到那只猪,我被惊倒了,那算什么年猪啊,充其量五六十斤。我说:“这么小的猪,杀了可惜呀。”
  “不小了,养了大半年,没有粮食喂,杀了算了。”最后,他特别强调,“一年到头,一家人好歹要吃顿肉啊……”
  村干部告诉我,这个组原来的30多个光棍,现在只有10多个没娶到老婆了,但大多娶的都是不太正常的女人——有总比没有强。过去,因为光棍多,村里的治安很成问题,大家的脾气都很烈,说不上三句话就骂娘,就动刀子。村子里曾发生过多起强奸案,这里的女子晚上不敢单独出门。自从光棍们娶到了老婆,村里的治安立见好转……
  村干部讲这些时,语气轻松。从这份轻松中,我却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沉重。如此多的“病女”,生儿育女的任务如何完成?家庭对孩子的教育如何实现?人口素质如何提高?

第三章城市剩男的呐喊


  有人说,剩女是相对的,而剩男则是绝对的。随着城镇化进程的加快,乡村的剩男也随着打工潮涌进了城里。
  ——采访手记

“光棍诗”向社会发出的呼唤


  早在2006年初,一首170余行、2000余字、署名为“金钻老六”的“光棍长诗”就在网上疯传——
  汽车渴望公路,花草渴望雨露,
  太监迫切渴望着雄性激素。
  灵魂渴望超度,心灵渴望归宿,
  而我则迫切渴望着有个媳妇……
  时间犹如脱兔,匆匆不肯停步,
  转眼就把我拖到了该当爹妈的岁数。
  上天却挺可恶,对我不管不顾,
  把我培养得庸庸碌碌,
  难以获得少女的爱慕……
  盼望吧盼望,
  解决光棍问题的法规早日颁布,
  但愿啊但愿,
  我首先踏入的能够是婚姻的坟墓……
  严格意义上说,它并不能叫一首“诗”,充其量只能算是顺口溜。为何一首结构简单、语言直白、几乎没有“诗美”的顺口溜,让网友如此热捧?因为它真实而直白地道出了当前男性光棍的心声。它虽产自民间,发自网络,甚至连作者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但可以肯定地说,这一“呼喊”发自肺腑,震撼人心。   “光棍诗”和“光棍诗现象”的出现并非偶然,它是单身问题严峻到一定程度的自然表露,是社会问题积聚到一定程度的自然喷发。然而,它也仍然只是表象,表象之下,我们看不到的还有很多,比如婚姻道德的缺失,比如年轻人“三观”的改变,比如传统文化的断裂,比如人口的无序流动,比如复杂的城市化进程,比如宁愿坐在宝马里哭也不愿骑在单车上笑的人生态度,等等。这些深层次的问题,需要我们去一层层剥开,一瓣瓣分析,一片片梳理,一个个解决……

“白领剩”之一:也许是我太挑剔


  他叫刘晓东,已经到了本命年,36岁,在成都这座美丽的城市里拥有一份很不错的白领工作,高薪、高学历、高职位。问他为什么会剩下,他很坦白:“可能是我自己太挑剔了……”
  “第一次相亲,我年纪还小,感觉有点儿紧张。女孩儿跟我同龄,是一个朋友介绍的,说她很可爱。见到女孩儿,感觉长相一般,偏胖,算不上‘可爱’,我还是比较喜欢娇小型。约见的地方是小时候住的老城区,我就没话找话,说些自己小时候的事。让我不太自在的是,那位朋友一直在旁边说说笑笑,一个劲儿地夸那个女孩儿多‘可爱’。老实说,从长相上看,我一点儿也不觉得那女孩儿可爱,至少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再加上那会儿还年轻,不太现实,总想着自己的老婆即便不是国色天香,至少也要看得入眼吧?第一次相亲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第二次是个阿姨介绍的。女孩儿比我大两岁,外地人,是个幼师,活泼开朗,但长相一般,皮肤也不太好。可能是因为职业的关系,她的话挺多,一直唧唧呱呱没消停过。女孩儿对我的印象似乎不错,对我的任何观点都是百分之百迎合。但接下来的一幕有点儿吓人,她拉着我说要去找她姐。第一次见面就去见她家人,我觉得不太合适,只有婉拒。本来我对她的总体印象还可以,就因为这事,一下子给她打了差评。这次相亲也是无果而终。
  “之后见的是个美女,护士,属于我喜欢的类型:娇小玲珑。第一次见面我对她印象非常好,给她打了95分。不过搞笑的是,第二次见面我只给她打了65分,第三次就只剩25分了。原因嘛……第一次见面大家都比较拘束,只是互相给印象分。后来两次见面,渐渐放开了,话题的涉及面也比较宽泛。给我的感觉,那女孩儿可能没读过什么书,见识比较浅薄,甚至连一些基本的常识都欠缺。比如第三次见面的时候,我们路过书店,就进去逛了逛。让我吃惊的是,一些对初中生来说都耳熟能详的名著或名家,她居然是一脸茫然的样子。这让我对她的印象急转直下。我不指望找个才女,但像她这样也有点儿太夸张了。从此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渐渐的,相亲相得有点儿麻木了。别人都说我太挑剔,我也承认,可是,如果对一个人没感觉,那以后怎么过日子?”
  在几年时间里,刘晓东一共相亲24次,如今还是只身一人。他说:“不知道还有没有第25次,但愿第25次我能修成正果。”
  像刘晓东这样因为“挑剔”而剩下的男人,比例一定很大,虽然我无法得到准确的数据,但我身边就不乏这样的例子。其实,他们的挑剔也无可厚非,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挑剔一点儿,既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别人负责。只是,生活很残酷,刘晓东们就在这样的一“挑”一“剔”中剩下了……

“白領剩”之二:不愿屈就,9年依然单身


  说起婚恋的事,他深深地叹了口气:“8年抗战都胜利了,可我在婚恋问题上努力了9年,依然单身。”
  他叫陈生复,男,36岁,身高一米八,收入还过得去,在北京市五环内拥有三套房产。当然,房产是爸妈买的,产权都在爸妈的名下。
  “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也会剩下?”我问他,“是不是你的要求太高?”
  “哪有,其实我就三点要求:第一,女孩儿个子高点儿,一米六五以上就行。因为我个子高,和个子矮的女孩儿站一起特不协调。曾经和一个小个子女孩儿约会过,我们俩都觉得别扭,那女孩儿还对我说,你应该找个一米七的。第二,得会做饭。当然,我也会做饭,不要求未来的妻子每餐都做饭,但希望家里能有这种感觉在。我觉得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传统家庭不都是这样的吗?第三,有情商。什么是情商呢?在我看来,不分场合、不分时间查岗,这就属于典型的没情商。最近和我交往的一个姑娘就是这样,我和同事在吃饭,她把电话打过来,让我拍一张我和同事在一起的照片发给她。这实在有点儿过分了。”
  2008年,陈生复有过一个到了谈婚论嫁程度的女朋友。那时陈生复刚开始创业不久,经济条件差一点儿,女朋友权衡再三,还是和他分手了。后来,朋友给他推荐了一个相亲网站,说现在网络如此发达,不如利用网络找找。他想,也是。某个孤枕难眠的午夜,他注册了会员,没想到,以此为起点,他开始了长达9年的追爱之战。
  9年前,网上相亲的人还比较少,大家真心实意地想找个人结婚,总体来说比较靠谱。9年来,陈生复遇到过很多好姑娘,也有过很多奇葩的经历,但结果都是不了了之。相亲网站有个功能,可以给中意的人写信。可即使每天给100人写信,能有两三个人回复就不错了。回复的人中,大部分比较挑剔。那时候他创业不顺,姑娘们对他没有稳定的工作非常在意。
  有网上相亲经历的都知道,有一种人喜欢吊着人,同时和好几个人聊天。有的人一开始聊得热乎,后来就聊得断断续续的,那意味着对方已经找到合适的了,继续有一搭无一搭和你聊,纯属礼貌。陈生复是北方人,性格比较直爽,遇到这种情况就直接问:“你要是遇到合适的了,我就退出。”
  后来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方法有问题:“我这么做,可能破坏了人家的游戏规则。”
  其间,他也遇到过互相都对上眼的。有一个姑娘,和他差点儿要谈婚论嫁了,但最后也吹了。姑娘的收入很高,个性独立,也有爱心,老家有众多兄弟姐妹,每个月她都往家里寄钱。连带着,姑娘对他的要求也高,对他的收入特别不满意,总拿他的收入说事:“如果你挣得不多,咱们以后压力会很大。”
  他家共有三套房,爸、妈一人一套房分开住,他自己住一套。她去他家看过之后,就开始规划他家的房子:“让你爸妈住一起,然后把空余的房子租出去。”这姑娘真是会过日子,有经济头脑,时时都在规划生活。然而,这事让他心里挺不舒服。房子是爸妈买的,爸妈愿意怎么住就怎么住,她还没嫁过来,怎么就指手画脚?   姑娘看中了一个七百多元的吊坠,他答应过生日给她买。眼看姑娘的生日就要到了,赶上那段时间他生意不顺,钱特别紧。他和她商量说,吊坠再缓一缓。她爱喝茶,他就在网上花300多块钱给她买了一套茶具。姑娘不高兴了,有一天晚上网上聊天,她抱怨他的收入,说着说着又提到了吊坠的事:“一个吊坠区区几百元,你就靠这几百元投资?”
  他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和姑娘你一句我一句吵起来。姑娘越说越来气,干脆把他给删了。一段恋情,就这么在手指点拨间收了场。
  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但冷静下来,他觉得自己也有责任,不过是几百块钱的事,自己怎么就不能克服一下呢?或者聊天的时候真心诚意道个歉,稍微屈就对方一下,也不会是现在这个结果。但他就是这个脾气,不想屈就的从不屈就,不会为了讨好一个女人放弃尊严。相亲9年,他对每一个相亲对象都很真诚,从不隐瞒自己的想法。用他的话说:“我就是我,现在这样,结婚后也这样,表里如一。也许很多女孩儿受不了我这样的脾气,但我相信,一定能找到一个受得了我的。”
  说实在的,除了脾气倔一点儿,他真不算挑三拣四的,个人条件也不错,待人真诚,也有事业心,绝对是靠得住的男人。这样的人,在现实的都市女性面前居然也剩下了。我只能为他祝福……

“白领剩”之三:剩在女性的任性里


  在北京东城区某机关大院里,一位名叫龚正的男青年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是真想结婚啊。”
  龚正身高一米八,博士学历,毕业后考上北京的公务员,虽非北京土生土长,但也有了北京户口,没房,但有车。从参加工作起,他先后相亲20多次,可依然单身。他的相亲经历让我唏嘘不已。
  认识黄女,是在参加工作后不久。在某行业举行的一次活动中,龚正先认识了黄女的妈妈,对方了解了他的基本情况,主动介绍了自己的女儿。黄女26岁,硕士毕业,北京人,在某事业单位工作。这位妈妈说:“你是外地人,找个本地的,以后更方便。现在趁我们不算太老,可以帮着带孩子。没房子不要紧,我家可以出首付,你们小两口慢慢还。”回去后,她还把女儿的照片发了过来。照片上,黄女身材高挑,龚正很满意。不久后,黄母反馈,孩子的爸爸也看过了龚正的照片,了解了他的情况,答应哪天和女儿沟通好,一起吃个饭见个面。此后,黄母每天都给他打电话,问寒问暖,让他倍感温暖。谁知,与这位阿姨的态度截然相反,黄女坚决拒绝见面,原因就是对他的照片没感觉。黄母给他出主意,鼓励他主动点儿,并告知女儿的电话和QQ号。考虑到黄母的热情,他还是给黄女发了信息,可回复无非就是“哦”、“嗯”之类。黄母不无遗憾地告诉他,女儿从小娇生惯养,业余时间就是在房间看书上网,要么就是和闺蜜逛街,很少和男孩子接触,更不参加相亲活动,做父母的也没办法。如今已有三年,龚正和黄母偶有联系,得知其女儿仍然待嫁。
  罗女是龚正通过相亲会认识的。当时龚正正在信息墙上浏览某女的信息,旁边有位阿姨凑上来,问要不要和这个女孩儿认识,自我介绍说她是女孩儿的姑姑。在了解过龚正的基本情况后,她也简要地介绍了侄女的情况:27岁,本科,事业单位临时工,自幼父母离异,随姑姑生活。姑娘的条件比龚正是差了一点儿,但龚正对此倒不介意,说只要两人谈得来就行。对方很高兴,互留联系方式,还给了她侄女的电话。回去后,他加了女孩儿的微信,两人聊得挺好,还约好第二天见面。接着,女孩儿要他的照片。他把照片发过去,女孩儿却改了口,说明天有事,过几天再约。过了几天,他再发微信,对方根本懒得回复。龚正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那是没看上自己。不久后,女孩儿的姑姑给他打电话,问他们谈得怎么样。他只有直言相告:“阿姨,我和您侄女可能不合适,希望她能找到更好的……”
  张女是朋友介绍给他的,29岁,大专,商品推销员。这个女孩儿还好,至少愿意和龚正在网上先聊聊。得知龚正的情况后,对方问:“是否介意我的学历?”他答曰:“不介意,只要两人合得来就好。”对方问:“我工作忙,可能没时间操持家务,你介意吗?”他答曰:“不介意,我空闲时间多,可以多做。”对方问:“我的工作不稳定,你介意吗?”他答曰:“不介意,反正我工作稳定,可以养家……”龚正回答的全是实话,对方看来也比较满意,两人约定几天后的周末见面。见面前的一天再约,却发现个人微信号已被对方删除。他很是不解,问介绍人朋友,得到的回复竟是,女孩儿经过慎重考虑,认为这男人什么都不介意,让人有些难以置信,说明这男人对婚姻不认真,对待相亲不诚恳,所以不想再浪费时间……这样的回复实在让龚正无语,他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剩女的厉害。
  在经历了多次的失败后,他只想问,到底是现在的女孩儿出了问题,还是我自己出了问题,抑或是整个社会出了问题?自己虽算不上太优秀,但好歹也是个博士生,是个公务员,生活在一线城市,可依然单着。
  其实,并不是他自己出了问题,也不是社会出了问题。受现代政治、经济、文化的影响,与他交往的这些女孩儿都有了自己独特的思维方式,不论是人格还是经济都比较独立,加上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儿基本是独生子女,因此,她们比任何时代的女孩儿都要任性。他剩就剩在女孩兒的任性里……

打工一族之一:没房没车,他被剩下


  他叫阳光,37岁。虽然是农民,但因为打工,他来到了城市。他说,之所以37岁了依然单身,根本问题,是他的农民身份,而且没房没车。
  阳光从小生活在一个兄弟姐妹很多的大家庭,排行最小,大哥结婚的时候他才几岁。按理说他在家里应该很受宠,可惜家庭条件太差,父亲去世又早,他身为幺儿,却没有得到过特殊照顾。初中毕业之后,阳光不得不外出打工谋生。没有文化,更没有技术,他只得去了一家煤矿,一干就是好几年。在井下当工人,不但苦,而且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但他还是得做,因为这个工作没有技术含量,而且比其他工种的工资稍微高一点儿。
  年复一年,阳光逐渐走入了婚龄。他也想恋爱,但在这样的地方工作,每天见到的都是满面煤灰的男工友,根本没机会和异性打交道。身处这样的环境,他没法改变,只有适应。后来,终于有亲戚在老家农村为他介绍了一个对象,他特意跑回去一趟,相亲见了面。他心里清楚,以他的条件,是没资本挑三拣四的,只要别人愿意,他就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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