坝美:世界之尽,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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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坝美位于风景区层出不穷的彩云之南,然而这里却并不像丽江、大理那样是全国人民皆知的地方,因为偏僻,因为战乱,她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静静地等候着打磨。于我而言,就像走着走着,路过了喧嚣和繁华,走到了世界尽头的寂静而狂野之地,遇见难得惊喜的柳暗花明。
  世外桃源现形记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小时候读《桃花源記》,以为那不过是古时候文人的臆想罢了,直到有朋友神秘兮兮地告诉我,真的有这样的一个地方哦!并指出那个地方就在云南省的坝美!可以想象我的眼珠子快要掉落的样子。
  直到身临其境地来到坝美的路上,我的脑海中已自动滚过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无数遍,想象着千年前的景象在眼前重演,又是怎样的如梦似幻?尽管朋友已经多次善意提醒,坝美已不似从前,并非像《桃花源记》那般原始、生态,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心生了许多期待。
  车子从云南省广南县城出发,半个多钟之后在一座山前停下,山前鸟语花香,有一个洞口,流水潺潺,船夫们撑着长长的船桨慢悠悠地从洞口进入,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唯有船桨划过水面的哗哗声,我没有想过这个山洞这么漫长,长到恍若不知时日,只觉得外面的世界在眼前悄然谢幕,一片黑暗过后,一个全新的世界在眼前又缓缓升起……惊奇如我,好想花8块钱再重新坐一遍船……
  水路的另一端,田园平整而开阔,小桥流水人家,很难想象当年这里的祖先是怎样找到这片与世隔绝的土地,并在这里繁衍生息……水边上停泊着数只小船,船工们在船边上歇息,村里的妇女在岸边上招呼着游客,言语间似乎还有些腼腆,阿婆在小路上贩卖着自家的糯米饭和山上采来的石斛。三月的光景,桃花兀自开得灿烂,沿着稻田边上的小路一路开到了农家舍。诚如友人朋友所言,这十来年背包客的壮大让这里变化巨大,从前被称为“楼下畜牧局,二楼人事局,楼顶农业局”的人畜合一的壮家吊脚楼已然不再,换成了一家家新型的农家乐,路上游人交织,询问旅社价格的,农家乐里喝酒吹水的,小店里头买特产的,熙熙攘攘构成了十分典型的景区面貌。只是田园依旧,开满了一片金色的油菜花,远处的风雨桥在初春的气候里像一幅色泽凝重的水墨画,色泽斑斓的青头鸭着水边嬉戏,田埂上裹着头巾的主妇怀里抱着从溪边洗好的青菜,神气怡然地走回家去。
  黎大爷的桃源梦
  我们入住在村庄尽头处的黎大爷的家,老爷子酷爱兰花,所以给自己的客栈取了个逼格很高的名字——“兰草堂”,在一栋栋新型的农家乐里面别树一帜,装修也是可圈可点,一根根木头装饰成的墙面和桌椅家具,都在证明着“兰草堂”的质朴和老爷子的倔性。
  走进兰草堂,里头的空间豁然开朗,院里芳草蓬勃,一盆盆兰花沿着屋舍前后摆放着,据说都是老爷子亲自从山上挖来的,围绕着院落的是两排简陋的客房,老爷子说这才是世外桃源的样子!
  看着这位看起来很严肃又十分有性格的花甲老人,我的好奇心瞬间起来了,忍不住搬了个凳子专门找老爷子聊天,事实证明老爷子确实是这座世外桃源难得的见证者。
  “最早的时候,是一个黎姓两兄弟带着两个仆人逃难到来的,三家姓落户这里,原先都是住在洞口的位置,后来人烟渐渐多了起来,就往洞里搬迁了……”老爷子抽了口烟,开了话匣子,缓缓吐出坝美的前世今生。
  “90年代之前,这里还不是旅游景区,那个时候的生活就是年轻人在田里种地,老人在家做饭,做好了送到田间,家里没菜了就到田边拔一点,天黑没有电就点上一盏清油灯,我们这里什么都不缺,别看坝子小,勤快点种一年的粮食可以吃上两三年,除了盐巴稀缺,盐巴要从外地拉回来。”
  “坝美有两条岔开的河流,一条叫做男人河,一条叫做女人河,夏季天热的时候,男人就在男人河里洗澡,女人就在女人河里洗澡,那时候民风淳朴,洗完澡各回各家,没有人会在意什么。”在我惊掉下巴的神情中,曾经的世外桃源似乎渐渐还原了初始的面貌。
  “90年代突然有一个地质考察队来到我们这里,写了一个报告到县上,县里才派人下来考察。慢慢地来这里的外人也多起来,那时候这里还是吊脚楼,外面人来了可以吃,可以逛,就是没有地方住,有一次几个人在我家打地铺睡了两晚上,第二天要给我钱,我说不要,吃饭我都不收钱,我有个兄弟住在这上面,有一次16个人在他家吃了一顿饭,他收了他们5块钱。”
  “那时候环境也差,天黑打着火把,白天满地都是猪牛羊的粪便,完全下不了脚,往往路上有人在粪便上踩出了一个脚印,后面的人就顺着那个脚印走。后来游客越来越多,我们就想整好一点给他们住,大家就去贷款盖新楼,后山还修了一条路,可以从外面把建材运进来。”
  “没有统一规划,就变成这样了,我还是喜欢原来的老房子,你们在外面什么房子没有?高楼大厦有,别墅也有,这里的平房算什么?来到世外桃源就应该享受世外桃源的样子,就好像我们这个木头做的板凳,我觉得挺好的,你们坐惯了沙发,就应该来坐坐木头的板凳。”老人家的语气里明显多了一些遗憾。
  世外桃源的现代化
  夜已降临,附近喧嚣的农家乐餐厅陆陆续续安静了下来,瞬间又回到了好似最初时期的世外桃源,清凉的空气中带着淡淡的田野的香气,让人遗忘了这里已经成为景区的现实。
  老人们怀念那个未被开发过的坝美,那里有着美好的记忆和过往,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真想跟着十几二十年前的地质考察队过来瞧瞧世外桃源最初的样子。可是年轻人们忙着把现代化的材料运进来,在推倒了老房子的位置盖起了千篇一律的新楼房,有干净卫生可以冲热水澡的洗手间,有各种方便与人的电器,可以连上WiFi,看到山之外的世界,这里同样有他们的汗水和喜悦。
  恒久不变的是那条从山那边流过过的溪流,冲走了世外桃源宁静的过往,冲来了世外桃源的现代化,不能说孰是孰非,我不禁在想,世外桃源的未来又是怎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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