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作证:他们的爱恨情仇大浪难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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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滔滔淮河突发一宗无头命案,茫茫人海苦查无果启事全国。40天后,一百公里外的深山古镇揭榜飞报,安徽蚌埠警方精神大振。孰料,这桩情杀案看似简单却暗藏玄机……
  
  钓出恐怖淮河搜寻八百里
  
  2005年夏季,历经一个多月的台风强降雨,安然度过汛期的淮河像驯服的烈马恢复了平静。9月17日这一天已有秋意,阳光灿烂,天高云淡。淮河蚌埠段,一艘艘轮船推开层层波浪,悠然地穿行在宽阔的河面上,岸边绿柳成行,枝叶婆娑,鸟鸣丛中,久违的晴天令人心旷神怡。
  蚌埠市的王师傅匆匆吃过午饭,顾不上抹嘴就提着鱼杆跑到解放路斜拉桥西侧的淮河边。布食,穿饵,拉杆,下抛,熟练地操作完一系列程序后,他抱着鱼杆坐在马扎上,凝视粼粼波光中那几点白色的鱼浮。
  一个多小时过后,鱼儿仍未上钩,不急不躁的王师傅燃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一口,十分惬意地吐出浓浓的烟雾。一阵浪过,王师傅心里不禁“格登”一下,透过不算清澈的河水,他隐隐约约看到鱼浮下有只排球似的东西慢慢往上浮起,他瞪大眼睛想看个究竟,谁知“排球”即将冒出水面时,又缓缓地沉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他摒住呼吸,伸长脑袋,不一会儿“排球”又悠悠地浮起,这一次他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张人脸,乌黑的头发正随波荡漾。大惊失色的王师傅抬手扬去鱼杆,跌跌爬爬地攀上河堤,哆嗦着掏出手机。
  蚌埠市公安局龙子湖分局刑侦人员驱车赶到现场,顺着王师傅手指的方向,他们打捞半个多小时也没有发现所以然。面对疑惑的刑警,王师傅急得满头大汗,赌咒发誓:“我亲眼所见,这人命关天的事,我敢撒谎吗?”
  刑警们登上捕捞船,呈扇形渐次打捞。大约过了3个小时,一名眼尖的刑警大声惊呼:“快停下,我看到了。”原来船在掉头时卷起一个漩涡,一具尸体随波翻了个身。
  死者系一名30多岁的男性,仅穿着一条短裤,体格健壮,无外伤,浑身布满黑绒绒的汗毛,尤为醒目的是死者左手腕上刻着一个非常醒目的“丽”字。初步勘查认定:死者死亡时间尚未超过24小时,口中严严实实地塞着一条毛巾。仅凭这条人为造成的毛巾就不难推断,此案系他杀。也正是这条毛巾帮了大忙,它无形中起到了封堵气门的作用,使死者避免自然的侵蚀,在较短的时间内膨胀露出水面。
  死者近于赤裸,比较符合在船上被害后抛尸入河的特点,但对于流动的淮河来说哪里才是落水点呢?刑侦人员请来水文、气象专家进行综合分析论证,仍无法断定。淮河穿越蚌埠时折了两道弯,形成一个大大的“S”型,上游的漂流物极易盘旋滞留在这个河湾处,即便是从上游漂下,也无法根据水的流速推断尸体的落水处。换而言之,即便能判定尸体坠水的方位,淮河中每天穿梭着众多的行船,也难发现案发的第一现场。
  刑侦人员兵分两路,一路溯河而上,直指淮河发源地河南桐柏山,另一路顺流而下,抵达江苏洪泽湖。他们重点围绕9月16日这天运行的船只,并沿淮河两岸,在各地警方的配合下查找可疑的失踪人员,与此同时,又在《人民公安报》、江苏的《南京晨报》、安徽的《新安晚报》上刊登了《查找尸源》启事。
  
  刻“丽”铭心 上苍开恩圆旧梦
  
  10月26日上午,远离淮河距蚌埠200余里的皖东三十铺派出所所长李荣武翻阅《人民公安报》时,眼睛一下子定格在报纸那则启事上,死者手腕上的那个“丽”字怎么这么眼熟,他把自己卷曲的头发挠得像鸡窝似的,然后一拍大腿:“这个人我肯定见过!”
  居委会主任接过报纸,只看一眼,脸上的笑意就凝固住了,然后紧锁眉头,无奈地抖着报纸:“没错,是他,他叫岳喜,是我的初中同学。”扔下报纸后,他喟然长叹:“风流债,风流债哟,我说过他多少次,他就是不听。”
  岳喜上初中时,暗恋上本镇的同学王晓丽,那时的王晓丽长发披肩,身材高挑,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朝气。可岳喜相貌平平,从来没有引起王晓丽的注意。初三时,岳喜搜肠刮肚写一封情书,鼓足勇气递给心仪已久的姑娘,那知道心高气傲的王晓丽把情书撕得粉碎,不屑地摔在他的脚下。岳喜并没有因王晓丽的羞辱而忌恨,他讷讷地转身回家,当天晚上取来一根钢针,咬着牙,一针一颗血珠,在手腕刻上大大的“丽”字,以示对王晓丽爱的执着与专一。
  初中落榜后,他们都回了家。岳喜万万没有料到的是王晓丽竟然嫁给本镇上的泼皮无赖刘大民,而家境窘迫的岳喜娶了一个精神有些毛病的乡下姑娘为妻。住在同一个镇上,岳喜知道刘大民常对王晓丽大打出手,他也能经常看到王晓丽满脸挂着伤痕,他十分心疼,可是敢怒不敢言,他也想去安慰王晓丽,而王晓丽看到他依旧形同陌路。
  上苍不负有情人,机会终于来了。几年后,刘大民身犯重罪被判了15年有期徒刑,岳喜那冰封已久的情感也渐渐地开始消融。
  王晓丽的日子过得相当艰难,她苦苦地拉扯着两个孩子,还要经营服装生意,就在这个时侯,岳喜默默地走进了她的生活。一开始王晓丽对他不冷不淡的,岳喜心里明白,刘大民服刑前曾威胁过王晓丽:“老子‘上山’期间,你给我放规矩些,要是敢偷情养汉子,老子回来就把你和你娘家人宰得个干干净净。”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渐渐地从那个凶神恶煞似的刘大民阴影中走了出来。岳喜结实的肩膀担起两家生活的重担,他的任劳任怨深深地打动了王晓丽,王晓丽甚至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接受岳喜的爱,这种平平安安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幸福。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天,岳喜不顾家中正盖着的房子,直到深夜才从省城为王晓丽进货回来,心存感动的王晓丽端来洗脸水,又炒了两个菜,提来一壶酒,那晚岳喜留宿下来。
  作为同学,居委会主任不止一次地劝告岳喜:“老虎屁股摸不得,刘大民迟早要放出来,他心狠手辣,什么样的事都能干得出。”岳喜只是淡淡地笑笑。
  15年后,刘大民刑满回家后,岳喜与王晓丽紧张起来,他们惟恐被刘大民发现破绽,好在镇上人没有谁敢对他提起这桩事,他们胆战心惊地过了大半年,恶习难改的刘大民又持刀将人砍伤被判了1年。难以自拔的岳喜再度走进王晓丽的生活中。2005年8月22日,刘大民又被释放,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很快就知道这些年来妻子与岳喜有染。一想到是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给自己扣了顶绿帽子,刘大民气得暴跳如雷,从那天起,刘家就会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也能经常看到刘大民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窜到岳喜家。
  岳喜跑了。9月16日,他坐着镇上二贵子的摩托车到县城的。9月18日中秋节那天,岳家人问二贵子岳喜到哪去了,二贵子一本正经地说:“他这一次有去无回喽,他永远也回不了这个家。”
  
  捉刀寻仇亡命异乡躲情债
  
  三十铺派出所所长李荣武按报纸上的联系电话,当即拔通了蚌埠市公安局龙子湖分局刑警大队队长王新的手机。闻听此言,王队长大喜过望,两个小时侯后,十几名蚌埠刑警就抵达了三十铺镇。
  二贵子吓得面如土色,不住地抽着自己的耳光:“瞧我他妈的这个乌鸦嘴,我怎么知道他会死呢?”原来那些天,刘大民怀里揣一把刀,天天要找岳喜算帐,岳喜不敢呆在家中,整天东躲西藏,无奈的情况下决定到外面去打工。临走那天,他坐上二贵子的车后,十分伤感地说:“这一去就不回头啰,唉呀!”
  经过侦查,二贵子没有作案的动机与时间。
  10月27日深夜,侦查员来到了刘大民的家,刘大民一蹦三丈高:“我犯了哪条罪,你们凭什么要抓我?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是侵犯人权,我要投诉。”
  刘大民是个难对付的角儿,这个人自幼就桀骜不驯,长大后更是流氓成性,劣迹斑斑。王晓丽初中刚毕业,他就把淫邪的目光盯在她身上,整日纠缠,终于在一个傍晚,他瞅见王晓丽只身在家强行奸污并致她怀上身孕。王家知道刘大民不好惹,见女儿落到这种地步,无奈之下把王晓丽嫁给了他。
  五毒俱全的刘大民整日东游西荡。第二个孩子出世后,他一个人跑到滁州,在火车站遇见一个探亲的军嫂,长得高大帅气且巧舌如簧的刘大民骗她说与她的丈夫在一个部队,把那个茫然的军嫂骗到家,当晚就在自己妻子的旁边奸污了军嫂,几天后又将受尽凌辱的军嫂以5000元的价格卖给邻村的一个老光棍,他因此获刑15年。
  刘大民的青春是在监狱里度过的,面对刑警的讯问,他一脸坦然,对答如流。第二次从监狱释放后,两个孩子都上了中学,因为妻子红杏出墙,他大打出手,女儿抹着眼泪指着他说:“你有什么资格打妈妈,这些年来你尽到一个丈夫与父亲的责任吗?你知道这些年来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面对和自己差不多高女儿的指责,刘大民无力地放下了拳头。这个时侯,他感到了深深的愧疚,毕竟自己也是快40的人了。于是就盘算着找点事做,中秋节刚过,他就开了一家“火锅店”,要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令刑警们感到失望的是,刘大民虽然最具作案嫌疑,但他中秋节前后没有离开三十铺镇半步。大家分析认为,刘大民在监狱里度过半生,应该具备较强的反侦察伎俩,比如岳喜衣服被剥光,近于祼体,使警方难从死者衣着上找到突破口,紧接着又抛尸淮河,致使尸源难查,难道他是经过精心策划,为逃避打击,采取雇凶杀人的手段吗?
  经调查,刘大民在蚌埠有个“铁杆狱友”,刚释放不久,就住在淮河岸边,家中有条船。与此同时,刑侦人员掌握到9月15、16日这二天,岳喜家和刘大民家的电话都与蚌埠的几个公用电话多次通话,其中与岳喜家电话通话时间最长的一次达40多分钟。
  刘大民的狱友早已外出打工,完全能排除有作案的嫌疑。正当侦察员们感到疑惑不解的时侯,他们又获取一条重要的线索,王晓丽9月15日曾去过蚌埠。刘大民是否有意掩盖妻子去过蚌埠,案发前后,那个远在蚌埠与刘家和岳家通电话的神秘之人又是谁?
  
  风干血泪爱恨情仇十五载
  
  10月28日凌晨时分,王晓丽披衣下床打开了门,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色显得愈加苍白憔悴。见到几名刑警,她显得异常的平静,嘴角始终露出一缕淡淡的微笑。听说要她去一趟三十里铺派出所,她用手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满怀深情地看了看两个被惊醒的孩子,转过身从容地跨上警车。
  王晓丽一言不发,12个小时的讯问毫无进展,蚌埠警方决定将她带回。在龙子湖公安分局,王晓丽偶然看到了刘大民,细心的侦察员发现她的眼角掠过一丝十分复杂的表情,有怒有恨,有怨也有悲。
  “岳喜是我害死的。”刚刚坐下,王晓丽便漠然地开了口。
  在刘大民服刑的日子里,岳喜给了王晓丽无微不至的关怀,虽然说王晓丽心存感激也渐渐地喜欢上了他,但别人背后的指指点点总是让她感到抬不起头来,特别是自己含辛茹苦一手拉扯大的二个孩子长大后也用敌视的目光盯着她和岳喜使她更为惭愧。
  刘大民第二次刑满释放很快就知道她与岳喜的瓜葛,她为此受到了极度的摧残。面对暴戾凶残的丈夫,被打得死去活来的王晓丽没有流泪,也没有救饶,这些年,她的泪已流干了。最后一次王晓丽擦拭着嘴角殷红的鲜血,冷冷地说:“我也活够了,这件事我自己会给你一个答服的。”这句话还真把刘大民吓唬住了,他不知道王晓丽的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中秋节临近了,刘大民张罗着要开一家火锅店,而王晓丽悄悄地跑到街上买了一包“毒鼠强”。9月15日这天,王晓丽远在蚌埠的姨妈打来电话,邀她去参加儿子的婚礼,王晓丽带上鼠药去了蚌埠,她在公用电话亭里往岳喜家打了几个电话,直到深夜,才与偷偷溜回家的岳喜联系上了。她诉说这些日子受尽了折磨,要约岳喜到蚌埠一起私奔到外地打工去。
  第二天一大早,岳喜搭上二贵子的摩托车赶到县城,火急火燎地去了蚌埠。下午两人终于见了面,他们先是逛街购物,傍晚时分上了淮河大堤,吃完饭后,王晓丽买来两瓶矿泉水,与岳喜坐在柳树下商量着到哪里去打工。深夜23时许,见淮河大堤上的行人渐少,岳喜迫不急待地剥去了自己的衣服。完事后,王晓丽将拌有“毒鼠强”的矿泉水递给了喘着粗气的岳喜。几分钟这后,岳喜便中毒抽搐,口吐白沫,痛苦地挣扎着。害怕惊动他人,王晓丽慌不失迭地把毛巾塞进他的嘴里,见岳喜真的死了,她又将尸体拖到10多米外的水边,抛入王师傅垂钓处的淮河之中。
  王晓丽的杀人动机让审讯人员都感到莫名其妙。
  “一个女人周旋在这两个男人之间,难呐!刘大民和岳喜这两个男人我都了解,我知道刘大民是绝对不会放过岳喜的,说不定哪一天我与岳喜都成他刀下之鬼,但是虎毒不食子,他不会难为我那两个孩子的。而岳喜和他不同,我与岳喜生活的时间要比刘大民要长得多,我们相处出了深厚的感情,这些年来他为我付出了太多,虽说刘大民回家了,岳喜并没有跑远,他就在附近转悠,我明白这一生他肯定是离不开我的。爱得越深恨得就越深,岳喜的性格我摸得也很透,甭看他平时蔫巴巴的,一旦他发狠起来,什么事也能干得出,他对我说过刘大民不仁他就不义,大不了鱼死网破。他明处斗不过刘大民,肯定会在暗处下手,甚至对我的两个孩子下手。说实话,这辈子什么样的罪我都受了,刚出嫁那会,我就有了想死的心,死倒无所谓,只是割舍不下两个孩子。想了很长时间,只有毒死岳喜,才能保住我的孩子。”
  “这个案件是你一人所为吗?你是怎么想出把岳喜骗到蚌埠毒死,又抛尸淮河的呢?”费神费力弄了这么长时间,仅得出这样一个简单的答案,审讯人员心有不甘,眼睛齐刷刷地盯着王晓丽。
  “毒死岳喜我想了很长时间,只是当时在家没有机会下手,正好上次把他诓到蚌埠。这辈子的孽也作到头了,到一个该了断的时侯了。那天晚上,我走在斜拉桥上,看着白茫茫的水面,要不是舍不得丢下两个孩子……”王晓丽一声苦笑。
  王晓丽被押上去看守所的车,已排除嫌疑等在外面的刘大民不顾一切地冲上来,扑通跪地,紧紧地抱着妻子的腿,嚎啕大哭:“晓丽,我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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