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决战太平洋

全民禁毒工程

　　1839年6月3日，林则徐下令在虎门当众销毁鸦片，这场震惊中外的虎门销烟，在珠江口的海滩上整整烧了23天，至6月25日结束，共销毁鸦片二百余万斤。无独有偶，从1987年开始，每年的6月26日被定為国际禁毒日，正是虎门销烟结束的第二天。
　　历经170余年的岁月烟尘，虎门这个具有标志性的地名，总与毒品有关。而在广东警方的禁毒工作中，虎门也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地方。虎门为什么总与毒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呢？这个问题其实非常简单，珠三角在历史上就是中国经济最发达、最活跃的地区之一。珠江口又是与国外交流的主要通商口岸，从珠江口进入广州、进入中国，无论是正常的贸易往来，还是非正常的毒品生意，都绕不开虎门。
　　改革开放以来，珠三角更成为中国经济的最前沿，也成为中国禁毒的最前沿。在经过了雷霆扫毒、飓风行动的多次打击之后，从2017年开始，广东省开展全民禁毒工程建设，时间三年！以“全民禁毒，人人参与”为主题的“6·26”国际禁毒日大型禁毒宣传活动，在广东省全境如火如荼。
　　2017年6月26日，第30个国际禁毒日，“无毒青春·健康生活”禁毒宣传活动在珠江西侧的中山市文化艺术中心举行。民族英雄林则徐的第六代长房长孙、全国十大民间禁毒人士林鸿汉，带领全场1300多人高举右手宣誓：“牢记历史使命，弘扬销烟精神。自觉抵制毒品诱惑，主动参与禁毒斗争。共创无毒青春，同享健康生活。”
　　从2017年6月26日起，广东禁毒网正式上线运营，权威发布省内各类制、吸、贩毒案件，普及禁毒知识。在广东禁毒网上，青少年毒品预防教育云平台集宣传、举报、办事等功能于一体，展示近年来广东省全民禁毒工程的建设成果。与此同时，广东还举办了国际禁毒日纪念邮票首发式，这也是全国首枚禁毒主题邮票。
　　除了“6·26”国际禁毒日宣传活动，广东各地重点展开青少年禁毒系列宣传活动，大力推进青少年毒品预防教育“6·27”工程，全省每年共开展青少年禁毒宣传活动5000多场次，覆盖青少年3500万人次。
　　在汕头市公安局潮南分局禁毒大队，刚从刑侦大队预审股长调任禁毒大队副大队长的马儒文，从2017年开始就成为潮南区百姓家喻户晓的“禁毒大叔”。
　　调任潮南分局禁毒大队之前，马儒文干过巡警、监管、刑侦、预审，仅在预审的冷板凳上就坐了20多年，在与形形色色的犯罪嫌疑人斗智斗勇的过程中，他的发际线迅速后撤，直到露出光秃秃的宽大前额。同事们夸马儒文爱动脑子，嘴皮子早就练得滴水不漏的马儒文自嘲说：“聪明脑袋不长毛！”
　　到禁毒大队之前，身为预审专家的马儒文，遇到过很多稀奇古怪的刑事案件，但最震撼马儒文的，还是一起未成年人吸毒案，被诱吸毒的两个未成年人是一对留守的亲兄弟，一个12岁、一个13岁。当两个未成年的娃娃被带进讯问室，惊恐地像两头小鹿一样望着马儒文时，马儒文瞬间后背发凉。马儒文是警察，也是一位父亲，这两个娃娃无辜茫然的眼神，深深刺痛了马儒文。他心疼地问两个孩子：“娃娃，没有人把吸毒的危害告诉你们吗？”
　　“没有啊，溜冰挺好玩的啊！”这对已深受毒害的亲兄弟对此竟然茫然无知。
　　引诱孩子吸毒，天理难容，罪不可恕！回到家里，马儒文叮嘱自己的孩子：“长大后我不指望你成龙成凤，但我希望你人生平安。有两个做人底线永远不能突破，一是不要犯罪，危害社会不可饶恕，二是不能吸毒，害人害己家破人亡。”
　　马儒文把这个朴素的观点教给自己的孩子的同时，他又在琢磨，怎么能让更多的孩子知道吸毒的危害呢？调任禁毒大队之后，他主动提出在潮南区搞一个禁毒宣传试点，尝试走进当地校园宣讲禁毒知识。
　　潮南区虽然是汕头市的一个区，但主要人口还是由散落在乡村的农民转型而来，当地老百姓对毒品认识的深度和广度，远不如居住在大城市的居民。加上当地人有外出经商的传统，有些人甚至远赴国外做生意，留守儿童数量多。父母不在身边，留守儿童危险系数最大。
　　刚开始，学校领导谁也不愿意首先吃这个螃蟹，他们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一旦禁毒警察进了校园，就是变相地承认自己的学校里有沾毒的学生，影响学校的形象。马儒文经过多方联系，差不多磨破了嘴皮子，才做通了潮南区一所学校领导的工作。
　　从未给学生讲过课的马儒文，硬着头皮走进学校大礼堂里，面对黑压压的上千名学生，他开场就说：“孩子们，我家娃娃跟你们差不多大，不用记住我姓什么叫什么，大家记住我的秃头，叫我禁毒大叔就行！”
　　马儒文一番俏皮话把娃娃们逗笑了，接下来，他没有介绍毒品知识，而是从他讯问过的那两个吸毒亲兄弟讲起，将同龄孩子身边活生生的涉毒案例讲得入情入理。讲到深情处，马儒文甚至感动了自己，眼圈发红、声音嘶哑。抹一把眼泪，再扫一眼礼堂里听讲的孩子，有的眼泪汪汪，有的低头抽泣，有的揉着眼圈。看着孩子们红肿的双眼，马儒文心里说：“成了！娃娃们听进去了！”
　　每次讲课结束后，孩子们都会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马儒文，好奇地问这问那。尽管马儒文嗓子已经嘶哑，汗水湿透衣背，但他依然带着仿真毒品满场跑着给孩子们近距离地展示，不厌其烦地讲解。这样的禁毒讲座，成了马儒文的家常便饭。随着“禁毒大叔”的名气越来越大，请马儒文讲课的学校越来越多，马儒文成了飞旋的陀螺，根本停不下来。
　　在繁忙的禁毒工作之余，马儒文除了不断熟悉防毒禁毒知识外，还乐此不疲地搜罗禁毒视频、动画片，整理涉毒案例、制作禁毒宣传课件。外出培训时接触到一些案例，他会用心记下来。看到别人使用的禁毒漫画、视频、动漫等，他也会征求人家同意，复制一份带回来作为讲课素材。为了让禁毒宣传更接地气，马儒文特意购买了一个便携式外放音箱。每次他到学校宣讲时，把音箱往操场一放，就像走江湖撂地摊卖艺的一样，喊一嗓子就会呼啦啦围上来一群学生。
　　除了现场演讲，马儒文还自己担任主持人，组织大型网络直播禁毒宣传活动。首场网上演讲，竟然轻松获得了几十万的点击量。潮南“禁毒大叔”的名头，不仅在当地叫响，也在网民之间传播开来。 　　为了把禁毒知识讲得更有趣，他还把自己的讲座录下来，请当教师的妻子挑刺。妻子心疼地“怼”起了马儒文：“我们做教师的已经够啰嗦了，你一个老警察讲起毒品来，比我们老师还啰嗦，你不担心嗓子哑，我还担心你讲多了脑子缺氧、头发掉光呢。”
　　马儒文说：“不啰嗦怎么行啊。有一次讲完课，一个上初中的小女孩儿问我，听说吸毒能减肥，她觉得她还小，不会上瘾，问我能不能试试？你说我怎么回答她？”
　　妻子当下也震惊了：“这些孩子太无知了。行吧，该啰嗦你还啰嗦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家里有妻子撑腰，单位有领导支持，马儒文变得越来越啰嗦。马儒文经常到社区戒毒康复中心走访，每次与吸毒人员接触，问他们为什么吸毒时，答案几乎如出一辙，都是因为好奇，而且大多数人都自信吸一两次毒品，不会上瘾的。对此，马儒文不厌其烦地提醒孩子们：“好奇心能帮助人们打开知识的大门，但也有可能把我们推入深渊。要把好奇心用在对知识的追求上，不能放在毒品上，更不能相信自己能够抵御毒品的诱惑。不要到悬崖边上去尝试，只要跌落深渊，人生就永不回头。好奇害死猫，更害死人。”
　　有时和朋友一起喝茶，马儒文也忍不住要讲吸毒案例、讲毒品危害，朋友抱怨：“老马，这故事你说八百遍了，我们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马儒文有时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成了“祥林嫂”。不过，马儒文的啰嗦却得到了汕头市公安局禁毒支队支队长李世龙的力挺，李世龙拍着马儒文肩膀说：“你多向一个人宣传，就能少一个人涉毒，就多一个家庭的幸福团圆。你在宣传战线上多浪费点儿口水，我们禁毒一线的战友就能少流汗、少流血。你说，你的口水值钱，还是兄弟们的鲜血珍贵？”
　　马儒文回答：“冷的冰毒热的血，我就是口水用尽流干，也不愿意看到兄弟们流一滴血！”
　　2019年李世龙调任潮南区副区长、公安局长后，成了马儒文的直接上司，他对马儒文说：“禁毒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作为禁毒人，天下无毒就是我们的梦想。我对你就一个要求，走遍全区所有中小学校、走进更多的企业和社区，让更多的人认识到毒品的严重危害，让全社会都参与到禁毒斗争中来。一句话，让全潮南人民都认识你这个‘禁毒大叔’，你就不辱使命了。”
　　马儒文的禁毒宣传不但在潮南区和汕头市成了品牌，甚至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节目，每年播出汕头禁毒工作十几条新闻，就有好几条是马儒文多角度、全方位進行禁毒宣传活动的报道。
　　在汕头市公安局，从汕头市副市长、公安局长曾湘澜，到基层民警马儒文，都有这样一个认识：禁毒是公安工作的重中之重。
　　2016年9月，广东省公安厅警务督察总队总队长曾湘澜调任汕头市副市长、公安局长后，根据粤东的具体情况，迅速确定三条工作原则：细之又细抓稳定，实之又实抓业务，严之又严抓队伍。
　　到什么山唱什么歌，这是曾湘澜的口头语。对于禁毒工作，曾湘澜在汕头调研时发现，较之汕尾、惠州等制贩毒品高发地区，由于汕头多年来坚持对毒品和制毒原料的流入严防死守，并未出现明显的“洼地效应”。尤其是近几年，自从绝命制毒师蔡罗潜伏到汕头金浦镇深山养猪场制毒被及时打掉后，汕头没有出现成规模的制毒窝点，但毒品高发区的“溢出效应”却不容乐观。毕竟汕头有一定数量的吸毒人员存在，零包贩毒问题在汕头依然屡禁不止。根据汕头毒情特点，曾湘澜与禁毒支队长李世龙敲定了四条禁毒工作原则：一打零包贩毒人员，二抓长期吸毒屡教不改人员，三对涉嫌吸毒的娱乐场所进行清理，管控好易制毒化学品企业，四是加大禁毒宣传力度。
　　在曾湘澜的带动和支持下，汕头禁毒工作再升级。2019年6月30日，汕头市禁毒协会成立，既表明了汕头警方禁毒的坚定立场和决心，也为热心禁毒事业的社会各界人士搭建了桥梁。汕头市禁毒协会开展了一系列群众性的禁毒宣传教育活动，发动协会会员和社会有识之士积极参与社会化、常态化禁毒工作，打赢新时代禁毒人民战争。禁毒民警深入学校、社区、工厂，大量开展禁毒宣传工作，并通过网络、微信等线上形式普及禁毒知识，在汕头形成了自觉拒绝毒品的社会氛围。
　　潮南区成立了粤东第一个带有体验功能的禁毒教育基地，几乎每天都有各校学生前来接受禁毒教育。禁毒基地的教学课程包括吸毒感受体验、毒品理论知识学习、禁毒问答、毒品模型参观讲解等环节。
　　“哇！这太可怕了！”体验者看到屏幕中“吸毒后”自己的反应，无不发出惊讶的呼声。这套名为“自我毁灭”的仪器，通过拍摄体验者的图像，数秒内模拟出体验者吸毒数年后的容貌：逐渐消瘦、渐渐出现毒斑、最终化为骷髅。
　　通过最直观的方式，让学生看到吸毒的后果，这比起以往说教形式的禁毒宣传更加深入人心。这样的设备在禁毒基地还有很多，“眩晕体验”设备可以让学生现场体验吸毒后的眩晕感，让学生认清毒品的危害，并自觉远离毒品。
　　与汕头如火如荼的禁毒宣传不同，陆丰的策略是打防并举。重兵围剿博社之后，当地各部门联合进行了综合治理，采取网格化的管理办法，由陆丰市政府、公安局组建驻博社村工作组和清查队，与村干部联合行动，定期不定期对博社村及周边所有村庄的每个网格进行清理，逐巷逐户清查，对重点人员进行走访巡控，同时向村民传播禁毒文化、弘扬禁毒理念。博社村周边的荔枝园、荒山洼地、废弃房屋、山林坟地等“小、远、散”场所，也都在随时清理清查的范围内。驻村工作队向村民宣传举报涉毒违法行为的奖励办法，鼓励村民踊跃举报涉毒违法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