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张距今已近30年的照片，照片早已成了黄褐色，斑驳锈迹昭示着难磨的记忆。
　　我是到北疆的第二年，也就是1969年拍下的这张小照，那天我们几个同来的知青相约，跑到五十里外，当地惟一的一家照相馆拍的照，虽然效果很不好，但这毕竟是离家后惟一的一张照片，我连夜寄出了。后来我知道，这并未给母亲带来多少欣慰，她反倒哭得很悲哀，说我瘦了，脸又黑，衣裤长长的，也不懂得卷些起来，她说穿得这样少，绝对抗不住零下40度的北国风寒。我听邻家大娘讲，她好几次呆呆地忘记了手中的活计，又好几次无缘由地失声哭泣，那哭声揪人的心。
　　不久，我忽然收到一封加急电报：“母病危，速归。”我慌得不知所措，那时请探亲假是件丢人的事，很有“扎根边疆志不坚”之嫌。几位同学好友陪我一起去向团长请假。就在团长允假的那一刻，我感到那颗激动的心几乎颤抖起来。
　　我家不在街面上，要穿过三条连接着的胡同，邻居小孩见了我，有充足的时间去报信，我还没进第二条胡同，母亲便急急火火地奔出来，她一把抓住我，我从未感觉到她竟有这样大的力气，她盯住我看，忘却了身边的一切。我看不出，母亲是悲还是喜，是醒还是梦，我看得出她并没有“病危”，这该是我记忆中的母亲的第一次“说谎”。她苍老得太多，再也挨不过日复一日的思子之情。
　　如今，母亲已故去多年，我也早为人父，每当拿起这张照片，我便体验到母亲对游子无尽的思念，体验到那种刻骨铭心的母爱。
　　[作者简介]
　　王继诚，天津知青，下乡于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现为《天津书讯》报编辑。
　　
　　两张老照片
　　
　　文/敬一丹
　　站着的是我姐姐——我家第一个知青；
　　坐在桥栏上的是我——我家第二个知青。
　　准确地说，照片上的我只是个准知青，而姐姐已经是个老知青。
　　姐姐16岁离家的时候，妈妈远在北安的五七干校，爸爸特意从呼兰军管会学习班赶回哈尔滨。姐姐她们的队伍从九中步行去火车站，我们都拥到路边送行。只见这些刚摘下红卫兵袖章的兵团战士一身草绿棉军装，有几分臃肿；扎着皮带，戴着军帽，又有几分精神。我羡慕极了，可我一转脸，看见姥姥撩起衣襟在擦眼泪，小弟弟不知愁地骑着一棵向日葵杆跟着队伍跑。家属不允许去火车站，当过老公安的爸爸不知从哪"混"进了月台，把一支英雄100号金笔塞给他的长女。过了不久，我们就收到了姐姐用这支笔写的信。信封的落款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4师第41团2营14连。以后地址又改为：黑龙江铁字409信箱214分队。
　　于是我开始向往信封上那个地方。终于中学放寒假了，我独自去了密山。姐姐的战友把我带到水库工地，远远地我看到姐姐满脸通红正在搬冻土块。我用双手蒙住自己的脸，一步步走近姐姐，知青们大呼小叫："敬海燕，你猜这是谁？"我从指缝里看到姐姐一脸迷惑，她做梦也没想到我会从天而降。我走近了，一下子拿开双手，露出脸来，姐姐大喊：“啊，小死一丹！”
　　在14连，我以一个中学生的眼光看到了那充满激情，崇尚英雄的生活，第一次接触了北京知青、上海知青，第一次感受到集体生活的青春气息，到开学时，我都舍不得离开了。
　　又放暑假了，我又一次来到14连，姐姐带我去看她们冬天里修的水库。那些冻土块已变成坝，坝里蓄满了水，桥栏上有四个大字：屯垦戍边。我们就在"垦"字边拍了这张照片，这时，我已经十分向往知青生活了。
　　1972年夏天，我也成了知青。在小兴安岭修路、砍伐、栽树、种菜。可惜干这些活儿时，都没能留下照片，那时，照像机、胶卷，是多奢侈的东西啊！后来我当上了清河林业局广播站的广播员，留下了下面这张照片。（因版面所限未登——编者注）梳长辫子的姑娘是广播站另一个播音员王照云，我俩摆弄的是那时很珍贵的601录音机。墙上月份牌上是当时挺有名的那幅画，叫《申请入党》，画的是一个女知青在灯下写申请书的情景。不知有多少知青会在这画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清河林业局广播站，现在开始广播！革命同志们……”我和照云的声音通过大喇叭响彻林海雪原。有人对我说：“我在山上听广播，都听不出来是你，还以为是省电台的。”我很得意，因为她听到的其实是我。
　　后来，我真的去了省电台。
　　再后来，我到了中央电视台。
　　［作者简介］
　　敬一丹，哈尔滨知青，下乡到清河林业局，现为中央电视台主持人。
　　《知青老照片：珍藏本》 百花文艺出版社 2002.10 定价：16.80元
　　沙流河村村干部向记者介绍村里的致富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