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 立

　　耍猴人敲了五遍锣，挥了五次鞭子
　　猴子仍然拒绝
　　倒立。围观的人
　　开始向场内吐唾沫、扔玉米粒
　　咒骂忤逆的猴子
　　猴子不恼不怒，捡起一粒玉米
　　吃完又捡起一粒。不时瞟一眼
　　烦躁不安的人群
　　太阳下山的时候，猴子已经
　　挨了二十几鞭子，但是仍然
　　拒绝倒立。它吃光了地上的玉米
　　慢慢走回自己的笼子

那 天

　　那天，在济南
　　下飞机后无处可去
　　汗水津津
　　被我嗅到了，热腾腾地
　　漫过身体的沟壑
　　阳光铺在黑色的车道上
　　有人穿过斑马线
　　去停车场
　　一棵树正在开密集的
　　叫不出名字的花
　　阳光，照着它
　　成为济南城
　　最辉煌的一块阳光
　　所有的汽车都面向它，停着
　　穿过斑马线的人
　　所有的，都朝它走去

鸟巢启示

　　把窝垒到信号塔上，这么高了
　　还是不放心
　　又在更高的横梁垒出
　　一个新窝。我感佩的不是它的勤劳
　　而是它的果断
　　它处理不安的手段，在这块
　　荒漠般的天空之下
　　刺目而警醒
　　今天，从望远镜里看到它站在
　　高一点的鸟巢边
　　泰然地梳理羽毛
　　——喜鹊，祝贺你终于获得了安详

我 们

　　十岁的我
　　快步下楼
　　每次跨过两层梯子
　　多么灵活，他比鸟
　　还痴迷飞翔
　　善于跳跃
　　七十岁的我
　　准备回家
　　天色将晚
　　暖气管道响着
　　哗哗的流水声
　　电灯昏黄
　　如倦怠的月色星光
　　四十岁的我
　　下楼
　　又匆匆上来
　　打开门
　　重新锁一遍
　　每天都能相遇
　　在三楼
　　窗台摆着
　　几盆绿植
　　一年四季葱翠欲滴
　　忍不住多看两眼
　　是我们
　　唯一共同的地方

这样生活了很多年

　　这样生活了很多年
　　一个人在一群人中间
　　他们走，我跟着走，没有人觉察
　　我的异样
　　没有人知道我擅长什么
　　这样生活了很多年
　　独自占用一面夜空，群星中
　　我失去光芒
　　我是心甘情愿呀！甘愿我的光
　　不為人间所知
　　这样生活了
　　很多年……很多年
　　在无人的旷野里抒情
　　我有朴实面孔
　　仍是一个刻苦的老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