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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晓点开了宋之琳的“知乎”，最后一次浏览完他的答帖，然后取消关注。
O NE
知了一遍又一遍地唱着这黏味的夏天。偶起的微风轻轻掠过窗帘，带着丝丝清凉抚摸着布满红勾的试卷。刚刚结束的“一模”让一些人紧绷的弦终于放松了一些，虽然成绩不尽如人意，但仍磨灭不了激荡在胸中的一腔热血。
某只学霸在旁边枕着近乎满分的数学试卷睡得酣然，似乎宣示着“没错，数学就是这么简单”。顾晓看着自己刚过及格线的数学成绩无奈地摇摇头，收起错题本，继续奋战历史的“每日一练”。
“某一時期伦敦时钟热卖的原因可能是_____”看到这个题目，顾晓顿了顿，然后用笔勾选了“工业革命严格的工厂制度”这个答案。日复一日地应付历史老师刁钻的题目委实无聊，她放下笔看向了窗外。“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那株玫瑰猝不及防地开了，眉目之间簇含着娇气，让她不自觉地想起了小王子的那株玫瑰，不知道离开了小王子的玫瑰结局会是怎样的呢？正思忖着，一个名字闯进了她的耳朵。
“那个考上北大的学神宋之琳？”白语惊呼。
“对对对，就是他。据说当年语文考了143分呢！”张冉冉道。
“那他怎么会回平街？没听说放假啊。”白语追问。
“你不知道吗？他已经退学了。听说是慢性心力衰竭，已经是晚期了呢，医生说治愈的几率不大，他就回平街没去上学了呢。”不知是谁接的话。
顾晓的笔掉到了地上，眼泪不知在什么时候滴落在了试卷上。
“真是天妒英才啊。”几个女生一同叹息。
白语扭过头，正欲叫顾晓，却被她脸色苍白、泪流满脸的样子吓了一跳。她随即叫出了声：“顾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顾晓木然，怔怔地点了点头，无从解释，只得顺势道：“语儿，我胃不舒服，你能不能陪我去趟医务室？”
几个女生忙搀起顾晓，向医务室走去。
T WO
“不要乱吃酸冷的东西，有肠胃炎平时饮食就应该清淡点儿，切忌嘴馋，不要总想着满足自己的胃口。先打点滴，回去记得按时吃药，每日三次吃三天就可以停了，药要在饭后吃……”冯校医像倒豆子一般吧啦吧啦半天，顾晓却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倒是白语在一旁连连点头应道：“知道了，谢谢您。”
刺鼻的药水顺着血管恣意地奔腾，将那种无力与心痛的感觉送到了顾晓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打完点滴，顾晓的脸色却愈发苍白。白语的眼中浸满了掩饰不住的担忧。
“语儿，我没事。我又没有病，只是想休息一会儿。”顾晓安慰白语道。
“此医略庸。”白语愤然，扭过头，静静地坐在顾晓身旁不再说话。
顾晓缓缓地闭上眼睛，任思绪翻飞。
顾晓第一次见宋之琳是在高一分科前。宋之琳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回校与学弟学妹们进行交流。
对于这些“衣锦还校”的人，顾晓向来有些不屑。“大概又是和之前那几个一样，回来告诉你要好好学习好好写作业告别早恋，认真复习预习北大离你并不遥远……”她偏过头低声对白语说。
然而，宋之琳注定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他滔滔不绝地讲起了中国屈辱的近代史，字正腔圆地学梁任公说起了“公无渡河，公竟渡河”。这场学校安排的交流会竟变成了一场无关成绩的演讲与一堂情系中华的教育课。
“生既为人，有家有国。生既为人，有信有义……死有可嘉，生有可悲。”伴随着宋之琳抑扬顿挫的语调和铿锵有力的声音，所有人仿佛都走进了那段历史之中，或目光灼灼，或泪光闪烁。
“家国天下，任在少年！”宋之琳语毕，掌声经久不息。
顾晓也被这激情澎湃的演讲震撼了。她不由得想起那个从未谋面却令她推崇备至的外祖父。侠骨豪情、弃医从戎却又一身书卷气的他，当年也一定是这般胸襟与气度吧。“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这才是真正的英雄，只可惜如今有几人会这样想？又有几人会这样做？她突然觉得一直顶着烈士子女头衔的自己是可耻的。
在后来的分科中，顾晓出人意料地选了文科，更出人意料地成了文学界的后起之秀。 T HREE
顾晓想起她和宋之琳一个月前的谈话，在“知乎”上。
“向晚”@“窗含西岭千秋雪”：“你觉得高三生活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窗含西岭千秋雪”@“向晚”：“谢邀。我坚信高三能带给我的一定是世间最弥足珍贵的东西，或优或劣。许多人认为高三是自己一生中经历过的最难熬的岁月，其实，于我来说，不管让我重来多少次高三我都愿意……我想念那段懵懂无知却青春飞扬的岁月，想念那看似刷不完实则终是有解的练习题，想念和哥们儿一起挥洒汗水的篮球场。那种可以不管不顾冲个凉水澡，课前可以到操场上慢跑几圈，无聊时可以在试卷上乱画几笔，时不时可以跟班主任谈谈人生，半夜还可以和舍友偷偷起床拍月食的日子，终是在高三结束后离我远去了。想起高三‘百日誓师’时的豪言壮语，如今可是再也没有当年的热情了。‘白发催年老，青阳逼岁除’啊。挺遗憾的，没能骑行到西藏，没能养一只刺猬，没能好好陪一陪老妈，没能走过许多地方的桥，更没能喝过很多种类的酒……小姑娘，你要加油，年轻人总有用不完的精力和时间，更有拍不灭的梦想，既然如此，就用你的凌云壮志去把高三填满，让你的每一天都充实起来，即便做不到，也要少一些遗憾才好。”
顾晓笑笑，继续@“窗含西岭千秋雪”：“你觉得什么样的女生才称得上优秀呢？”
“明德知礼。”他回复。
“如此便罢？无关容貌？无关才学？”顾晓追问。
“自是这样呢。”他回复。
片刻之后，顾晓再次追问：“是不是再深谙国学，行止嫕庄就完美了？” “算是呢。”半晌，他回复。
顾晓心满意足地结束了这次谈话。
F OUR
顾晓让白语以生病为由替她请了假。她本想在宿舍休息，但最终还是没忍住，出了学校，直奔向平街。
宋之琳家的地址顾晓一直是牢记于心的，她还在他家门前驻足过多次，甚至还见到过宋之琳的妈妈。此刻，她再一次站在宋之琳家的门前，却久久不敢上前按响门铃。正纠结着要找个什么借口进去才好，她却看见宋之琳的妈妈正朝这边走来。
与上次见到的模样截然不同，宋之琳妈妈仿佛突然间老了十岁，双眼掩不住倦色。见到顾晓，她强打起几分精神问道：“小姑娘，你找谁？”
“我……我是宋之琳学长的学妹，听说……听说他生病了，我来看看他。”顾晓支支吾吾地答道。
“那快进来坐吧，外面热，站久了容易遭暑气。”宋之琳的妈妈一边开门，一边朝屋里喊道，“之琳，你的校友来看你了！”
进屋之后，宋之琳的妈妈又问：“小姑娘，你是想喝茶还是果汁？”
“就您方便吧。谢谢阿姨。”顾晓道。
宋之琳正躺在床上看书，除了脸色略显苍白以外，真看不出来有什么大的毛病。顾晓松了一口气。
宋之琳放下书，礼貌地朝顾晓笑笑。
“你好。”他道。
“你好。”顧晓有些不安。
“不知道学妹叫什么名字呢？”他温声问道。
顾晓突然觉得有些酸楚。对呢，她知道他的名字、星座、血型、生日，还在网上与他研讨文学，时时关注着他的动态，留心着他的情绪，可是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他们在现实世界中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顾晓，也就是‘知乎’上的‘向晚’。”她答道。
宋之琳笑了，眼神更是温柔：“没想到那个磊落飒爽拿铁琵琶唱大江东去的‘向晚’姑娘竟是这般模样，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呀。”
顾晓也笑了：“我也没想到那个志在千里的凤凰，今日却成了这般孱弱的山鸡了。”
“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善辩呢。”宋之琳无奈。
她拿过他刚才正看着的书翻了起来，是三毛的《雨季不再来》。
“你很喜欢三毛？”她问道。
“一般吧，只是向往沙漠，向往黄昏，向往每一次与大地、与风的亲密接触。”他慨然。
她笑道：“我觉得你关心的应该是粮食和蔬菜。”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许久。
已经接近下自习的时间了，顾晓必须回去了。她向他道别，他送给她一本书和两张画。
“高考结束再打开看，现在还是先学习。”他朝她挥了挥手。
她终是忍不住回头问他：“你的病真有那么严重吗？”
他一愣，笑着答道：“或许。”
“一定不会的。”她喃喃道。
F IVE
6月6日，顾晓听说宋之琳走了。
她忍不住翻开了那本书和那两张画，但她并没有哭。只是默默地取消了对他的所有关注，拉黑了他的微博和QQ。
第二天，她一如常态地去参加高考。
唯一知道她曾去看过宋之琳的白语见到她，冲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不要难过，亲爱的。”
她摇摇头，笑道：“我没有难过。”
白语惊愕，半晌说出了句：“你真狠心。”
她亦无奈地摇摇头。“或许真的没有那么在意呢。”她想。
第一堂考语文。
“《浣溪沙》中抒写光阴流逝的感伤，词人用有限的生命来体察无穷的宇宙的诗句是____”看到这个题目，当顾晓的脑海中浮现出“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这句诗时，汹涌的泪水终于决堤。她再也忍不住，伏案痛哭起来。
高考前那晚，顾晓翻开宋之琳送她的那本书，看到了里面夹着的入院报告才知道，宋之琳患上的是“恶性组织细胞病”，加之他的心脏一直有问题，所以根本不可能治愈。但他却将自己最坚强的一面展现给了家人以及所有爱他的人，也用这种力量感染着周围的每一个人。
他在书的扉页给她留言道：“用有限的生命去做你想做的事，不必担心山高路远，不必畏惧前路荆棘密布。我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请不要因我而伤恸。记得带着我的梦想走遍这大好河山，前路漫漫，别把时间留给难过和蹉跎。”
顾晓合起书，噙住眼泪，对自己说：“从今天开始，世界上再无宋之琳，有的只是一个拥有两个人梦想的顾晓。”
S IX
青春本就无关爱情，这样平淡的结局亦是对青春最好的诠释。逆风从来都不解意，想必，没有了小王子的玫瑰也一样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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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了一遍又一遍地唱着这黏味的夏天。偶起的微风轻轻掠过窗帘，带着丝丝清凉抚摸着布满红勾的试卷。刚刚结束的“一模”让一些人紧绷的弦终于放松了一些，虽然成绩不尽如人意，但仍磨灭不了激荡在胸中的一腔热血。
某只学霸在旁边枕着近乎满分的数学试卷睡得酣然，似乎宣示着“没错，数学就是这么简单”。顾晓看着自己刚过及格线的数学成绩无奈地摇摇头，收起错题本，继续奋战历史的“每日一练”。
“某一時期伦敦时钟热卖的原因可能是_____”看到这个题目，顾晓顿了顿，然后用笔勾选了“工业革命严格的工厂制度”这个答案。日复一日地应付历史老师刁钻的题目委实无聊，她放下笔看向了窗外。“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那株玫瑰猝不及防地开了，眉目之间簇含着娇气，让她不自觉地想起了小王子的那株玫瑰，不知道离开了小王子的玫瑰结局会是怎样的呢？正思忖着，一个名字闯进了她的耳朵。
“那个考上北大的学神宋之琳？”白语惊呼。
“对对对，就是他。据说当年语文考了143分呢！”张冉冉道。
“那他怎么会回平街？没听说放假啊。”白语追问。
“你不知道吗？他已经退学了。听说是慢性心力衰竭，已经是晚期了呢，医生说治愈的几率不大，他就回平街没去上学了呢。”不知是谁接的话。
顾晓的笔掉到了地上，眼泪不知在什么时候滴落在了试卷上。
“真是天妒英才啊。”几个女生一同叹息。
白语扭过头，正欲叫顾晓，却被她脸色苍白、泪流满脸的样子吓了一跳。她随即叫出了声：“顾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顾晓木然，怔怔地点了点头，无从解释，只得顺势道：“语儿，我胃不舒服，你能不能陪我去趟医务室？”
几个女生忙搀起顾晓，向医务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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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乱吃酸冷的东西，有肠胃炎平时饮食就应该清淡点儿，切忌嘴馋，不要总想着满足自己的胃口。先打点滴，回去记得按时吃药，每日三次吃三天就可以停了，药要在饭后吃……”冯校医像倒豆子一般吧啦吧啦半天，顾晓却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倒是白语在一旁连连点头应道：“知道了，谢谢您。”
刺鼻的药水顺着血管恣意地奔腾，将那种无力与心痛的感觉送到了顾晓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打完点滴，顾晓的脸色却愈发苍白。白语的眼中浸满了掩饰不住的担忧。
“语儿，我没事。我又没有病，只是想休息一会儿。”顾晓安慰白语道。
“此医略庸。”白语愤然，扭过头，静静地坐在顾晓身旁不再说话。
顾晓缓缓地闭上眼睛，任思绪翻飞。
顾晓第一次见宋之琳是在高一分科前。宋之琳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回校与学弟学妹们进行交流。
对于这些“衣锦还校”的人，顾晓向来有些不屑。“大概又是和之前那几个一样，回来告诉你要好好学习好好写作业告别早恋，认真复习预习北大离你并不遥远……”她偏过头低声对白语说。
然而，宋之琳注定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他滔滔不绝地讲起了中国屈辱的近代史，字正腔圆地学梁任公说起了“公无渡河，公竟渡河”。这场学校安排的交流会竟变成了一场无关成绩的演讲与一堂情系中华的教育课。
“生既为人，有家有国。生既为人，有信有义……死有可嘉，生有可悲。”伴随着宋之琳抑扬顿挫的语调和铿锵有力的声音，所有人仿佛都走进了那段历史之中，或目光灼灼，或泪光闪烁。
“家国天下，任在少年！”宋之琳语毕，掌声经久不息。
顾晓也被这激情澎湃的演讲震撼了。她不由得想起那个从未谋面却令她推崇备至的外祖父。侠骨豪情、弃医从戎却又一身书卷气的他，当年也一定是这般胸襟与气度吧。“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这才是真正的英雄，只可惜如今有几人会这样想？又有几人会这样做？她突然觉得一直顶着烈士子女头衔的自己是可耻的。
在后来的分科中，顾晓出人意料地选了文科，更出人意料地成了文学界的后起之秀。 T HREE
顾晓想起她和宋之琳一个月前的谈话，在“知乎”上。
“向晚”@“窗含西岭千秋雪”：“你觉得高三生活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窗含西岭千秋雪”@“向晚”：“谢邀。我坚信高三能带给我的一定是世间最弥足珍贵的东西，或优或劣。许多人认为高三是自己一生中经历过的最难熬的岁月，其实，于我来说，不管让我重来多少次高三我都愿意……我想念那段懵懂无知却青春飞扬的岁月，想念那看似刷不完实则终是有解的练习题，想念和哥们儿一起挥洒汗水的篮球场。那种可以不管不顾冲个凉水澡，课前可以到操场上慢跑几圈，无聊时可以在试卷上乱画几笔，时不时可以跟班主任谈谈人生，半夜还可以和舍友偷偷起床拍月食的日子，终是在高三结束后离我远去了。想起高三‘百日誓师’时的豪言壮语，如今可是再也没有当年的热情了。‘白发催年老，青阳逼岁除’啊。挺遗憾的，没能骑行到西藏，没能养一只刺猬，没能好好陪一陪老妈，没能走过许多地方的桥，更没能喝过很多种类的酒……小姑娘，你要加油，年轻人总有用不完的精力和时间，更有拍不灭的梦想，既然如此，就用你的凌云壮志去把高三填满，让你的每一天都充实起来，即便做不到，也要少一些遗憾才好。”
顾晓笑笑，继续@“窗含西岭千秋雪”：“你觉得什么样的女生才称得上优秀呢？”
“明德知礼。”他回复。
“如此便罢？无关容貌？无关才学？”顾晓追问。
“自是这样呢。”他回复。
片刻之后，顾晓再次追问：“是不是再深谙国学，行止嫕庄就完美了？” “算是呢。”半晌，他回复。
顾晓心满意足地结束了这次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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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晓让白语以生病为由替她请了假。她本想在宿舍休息，但最终还是没忍住，出了学校，直奔向平街。
宋之琳家的地址顾晓一直是牢记于心的，她还在他家门前驻足过多次，甚至还见到过宋之琳的妈妈。此刻，她再一次站在宋之琳家的门前，却久久不敢上前按响门铃。正纠结着要找个什么借口进去才好，她却看见宋之琳的妈妈正朝这边走来。
与上次见到的模样截然不同，宋之琳妈妈仿佛突然间老了十岁，双眼掩不住倦色。见到顾晓，她强打起几分精神问道：“小姑娘，你找谁？”
“我……我是宋之琳学长的学妹，听说……听说他生病了，我来看看他。”顾晓支支吾吾地答道。
“那快进来坐吧，外面热，站久了容易遭暑气。”宋之琳的妈妈一边开门，一边朝屋里喊道，“之琳，你的校友来看你了！”
进屋之后，宋之琳的妈妈又问：“小姑娘，你是想喝茶还是果汁？”
“就您方便吧。谢谢阿姨。”顾晓道。
宋之琳正躺在床上看书，除了脸色略显苍白以外，真看不出来有什么大的毛病。顾晓松了一口气。
宋之琳放下书，礼貌地朝顾晓笑笑。
“你好。”他道。
“你好。”顧晓有些不安。
“不知道学妹叫什么名字呢？”他温声问道。
顾晓突然觉得有些酸楚。对呢，她知道他的名字、星座、血型、生日，还在网上与他研讨文学，时时关注着他的动态，留心着他的情绪，可是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他们在现实世界中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顾晓，也就是‘知乎’上的‘向晚’。”她答道。
宋之琳笑了，眼神更是温柔：“没想到那个磊落飒爽拿铁琵琶唱大江东去的‘向晚’姑娘竟是这般模样，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呀。”
顾晓也笑了：“我也没想到那个志在千里的凤凰，今日却成了这般孱弱的山鸡了。”
“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善辩呢。”宋之琳无奈。
她拿过他刚才正看着的书翻了起来，是三毛的《雨季不再来》。
“你很喜欢三毛？”她问道。
“一般吧，只是向往沙漠，向往黄昏，向往每一次与大地、与风的亲密接触。”他慨然。
她笑道：“我觉得你关心的应该是粮食和蔬菜。”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许久。
已经接近下自习的时间了，顾晓必须回去了。她向他道别，他送给她一本书和两张画。
“高考结束再打开看，现在还是先学习。”他朝她挥了挥手。
她终是忍不住回头问他：“你的病真有那么严重吗？”
他一愣，笑着答道：“或许。”
“一定不会的。”她喃喃道。
F IVE
6月6日，顾晓听说宋之琳走了。
她忍不住翻开了那本书和那两张画，但她并没有哭。只是默默地取消了对他的所有关注，拉黑了他的微博和QQ。
第二天，她一如常态地去参加高考。
唯一知道她曾去看过宋之琳的白语见到她，冲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不要难过，亲爱的。”
她摇摇头，笑道：“我没有难过。”
白语惊愕，半晌说出了句：“你真狠心。”
她亦无奈地摇摇头。“或许真的没有那么在意呢。”她想。
第一堂考语文。
“《浣溪沙》中抒写光阴流逝的感伤，词人用有限的生命来体察无穷的宇宙的诗句是____”看到这个题目，当顾晓的脑海中浮现出“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这句诗时，汹涌的泪水终于决堤。她再也忍不住，伏案痛哭起来。
高考前那晚，顾晓翻开宋之琳送她的那本书，看到了里面夹着的入院报告才知道，宋之琳患上的是“恶性组织细胞病”，加之他的心脏一直有问题，所以根本不可能治愈。但他却将自己最坚强的一面展现给了家人以及所有爱他的人，也用这种力量感染着周围的每一个人。
他在书的扉页给她留言道：“用有限的生命去做你想做的事，不必担心山高路远，不必畏惧前路荆棘密布。我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请不要因我而伤恸。记得带着我的梦想走遍这大好河山，前路漫漫，别把时间留给难过和蹉跎。”
顾晓合起书，噙住眼泪，对自己说：“从今天开始，世界上再无宋之琳，有的只是一个拥有两个人梦想的顾晓。”
S IX
青春本就无关爱情，这样平淡的结局亦是对青春最好的诠释。逆风从来都不解意，想必，没有了小王子的玫瑰也一样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