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就在孙浩背后的围墙倒下那一刻，季楠本能地冲过去拉孙浩，还是慢了一步，只是撕扯到他衣袖的一块布。
　　 被送往医院的孙浩，三天后还是身亡了，他父亲要求警察彻查这事。
　　 孙浩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季楠，到了那边我们再一起较量……”
　　 虽说小莉和季楠都恨不得把孙浩这个畜生千刀万剐，可当这场意外来得猝不及防时，这几个刚刚从高考考场出来的少年还是被吓到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尤其是一直对政法特别感兴趣的季楠，看着还揣在手心的碎布，更清楚这场意外他是无法置身事外的。
　　 孙浩送往医院后，三个少年也被叫到了校长办公室，季楠拉着小莉，一再交代：“事情已经很糟糕了，他造的孽说和不说都无事于补，答应我，就说我们在估分对答案，其他事情都不要说。”
　　 脸色苍白的小莉能做的就是信任季楠，关于被强奸和怀孕的事情只字未提，只说他们三个在那个楼顶上对答案时，孙浩也来了，然后围墙倒了，眼看孙浩就要掉下去，季楠伸手去抓他，还是晚了一步。
　　 当时的孙浩被送往了医院，生死未卜，三个少年在校长办公室做了笔录后就回家了。
　　 这件事肯定还远远没有结束，三个少年还没有到家，方校长就已经坐在了沈玉珍家的院子里，一家人都慌了。
　　 那三天，每一秒都度日如年，事情还是朝着最糟糕的地步发展，孙浩死了。
　　 当警车的警报声越来越近时，季楠知道那是来抓自己的，他一再叮嘱小莉：“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撕开自己的伤口，更不要亲手给伤口撒盐。”
　　 一个少女被强奸了，还怀上了强奸犯的孩子，就算人们短暂的同情一下，更多的会是指指点点。流言蜚语的杀伤力就是慢性毒藥，穿肠过肚，无色无味，却能五脏六腑慢慢腐烂。
　　 三个少年都被带走了，口供和上次在学校还是一样的，只是在方文轩被问到究竟为什么要去楼顶时，他把孙浩强奸小莉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懦弱是方文轩的尿性，他怕了，再说事到如今，这件事是瞒不住的，说实话最少是利大于弊的。
　　 孙浩身上没有方文轩的指纹，他是第一个从警察局出来的。
　　 季楠注定是无法脱身的，他和孙浩交过手，还撕扯了一块衣服，最重要的是孙浩生前最后一句话“季楠，到了那边我们再一起较量”，对他就非常不利。
　　 小莉没有在孙浩身上留下任何指纹，但孙浩那张卡上有她的指纹，她必须得交代一下。
　　 “警察同志，孙浩是个强奸犯，他死有余辜。”
　　 早在第一次被孙浩约到酒店后，小莉就想过要拉着这个禽兽给自己陪葬，她找孙浩要了1000元，买了一台智能手机，后面每一次开房，在孙浩扑上来前，她都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录音里不止一次提到孙浩强奸了小莉的事情，还逼着她当性奴，无数次称呼小莉就是他养的狗，狗是要无条件服从主人的。
　　 本来小莉是想录像的，但害怕打草惊蛇，就选择了录音。
　　 “手机在我家衣柜里，我那件红色羽绒服的口袋里，你们可以去拿，那里面还有一些我和孙浩的自拍照片，我只能强迫自己爱上强奸犯，我以为这样会减少一点痛苦，但并没有……”
　　 这些录音都是被小莉筛选过的，其中提到欢欢和悦悦被性侵的事情，她都删除了。
　　 小莉使劲咬着嘴唇，眼泪顺着下巴往下滴。女警察给小莉递过纸巾，声音一下变得很柔和：“为什么不报警呢？对于这种人，必须得交给法律。”
　　 “法律能还我清白之身吗？法律能让时光倒流，让那个畜生不靠近我吗？……”

2

　　 女警察沉默了，小莉的嘴角却浮起一丝绝望的笑容：“你们没有被强奸过，又怎么能体会到强迫爱上强奸犯的滋味呢？我怀孕了，我怀上了强奸犯的孩子，他却只是给我一张卡去打胎……”
　　 那张有着小莉指纹的银行卡，就是孙浩给的打胎费。
　　 女警察还是很正直的，她非常肯定地告诉小莉：“我这就去取你的手机，只要证实你没撒谎，我们就会尽可能地保护你，也会帮你讨回公道。”
　　 “那能不能放了季楠，他真的是无辜的，他没有推孙浩，他是想要去拉他……”
　　 这是小莉能想到不牵连季楠的办法，更何况季楠本来就是无辜的，他还要去上大学，他的人生不该有污点。
　　 小莉的那部手机是一个很重要的证据，最少证明孙浩就是一个禽兽，但无法证明季楠是无辜的。
　　 季楠被关押了，一家人急得团团转，尤其是季桂花，她耗尽一生，心里的苦，身体的折磨，都一丝丝地熬着，头发都熬出花白，把儿子培养得那么优秀、善良、正直，如果因此坐牢，别说上大学，孩子从此就彻底被毁了。
　　 小莉端着一碗饭几乎是跪在季桂花面前：“季妈妈，季楠叮嘱我一定要照顾好您，您就吃一点吧，要不然季楠还要担心您，我怕他更受不了。季妈妈，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季楠，您放心，我一会还会去警局跟警官说，不关季楠的事情，他真的没有推孙浩，季楠是无辜的。季妈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除了自责和说对不起，小莉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而面对一条鲜活的人命和孙浩家的权势，这点自责和对不起太过苍白无力。
　　 那座楼顶的围墙坍塌是事实，可现场只有方文轩和小莉，他们没有证据能证明孙浩不是季楠推下去的。
　　 小莉被人带到了县城最豪华的酒店，孙浩的外公和父亲也都在。
　　 孙浩的父亲打量了一下小莉，随后开口：“听说你怀了我儿子的孩子？”
　　 小莉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强奸犯的父亲坐在一张桌子上，更没有想到强奸犯的父亲在说到败类儿子时居然那么平静，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是的，这是他强奸我的证据，他就是恶魔，他该死，老天都看不下去才收走了他。” 　　 孙浩父亲正要开口，被老岳父给打断：“人死不能复生，这样好了，你生下孩子，那小子就可以回家。”
　　 姜还是老的辣，以目前的证据来看无法证明季楠推了孙浩，而孙浩是强奸犯这件事是铁板钉钉的，县城首富的外孙是强奸犯，传出去这老脸也没地方搁。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老先生就一个闺女，孙浩是唯一的独苗，现在独苗出了意外，小莉怀孕说明后继有人，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在老先生面前，孙浩父亲就是孙子，屁都不敢放一个，这也是为什么他如此之风流，却从不敢让那些女人生孩子的主要原因。
　　 生下强奸犯的孩子，这种痛苦常人根本没法想象，可如果能换来季楠平安归来，那千般万般的折磨和痛，又算得了啥呢？
　　 小莉的小手使劲拽住衣角，一行泪从脸颊顺着下巴往下滴，滴在手背上，冰凉冰凉的，嘴唇不停地哆嗦：“成交。”
　　 老先生让小莉回家收拾一下，和家人说一声，三天后会有人来接她，直到孩子出生后，她才可以再回家。
　　 “好！”骨肉分离的不舍，在小莉这里是没有的，她对这个孩子，除了恨，还是恨。
　　 小莉乘坐的车子从酒店离开后，孙浩的父亲不解地问：“岳父大人，凭什么放了季楠那小子，只要我们一口咬定他是凶手，那他就必須得做陪葬品。”
　　 老先生掏出手机，打开视频，整个人无力地往后靠了靠：“你自己看看吧，还是祈祷这视频别传出去，否则你就算把全部家产给那姑娘，她也不会生下孩子。”
　　 那是一则发在抖音上的视频，标题为《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视频记录了孙浩的身体随着围墙坍塌而掉下楼，千钧一发之际，季楠冲上去想要拉住他，却还是晚了一步，只撕扯到一块衣袖。
　　 视频的来源老先生也查过，那是一个新号码注册的，而电话的主人则是孙浩，发布的日期是孙浩去世的第三天，说明是其他人在操作。
　　 那个电话一直关机，没有人知道发视频的究竟是谁，TA是怎么拍到视频的？发布出来又想干什么？
　　 虽然视频基本被老先生花钱删除了，但谁敢保证没有人截图或者备份呢？

3

　　 “不行，一定还有其他办法，这孩子不能生，生下来你就毁了，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如同一根刺，这根刺就是扎进你心跳的地方，不拔呼吸都跟着痛，拔出来，你的心跳也会停止。”
　　 谁说没有读过书就没有文化，沈玉珍的这番话，句句都在理。
　　 沈玉珍的疼爱和不舍，小莉何尝不知道，但凡还有其他选择，她也不会同意这笔交易。
　　 “妈，你放心，就九个月，我能挺住，等我卸下货就回来帮你种地。”小莉是善良的，坚强的，固执的，她决定的事情也不是那么容易改变。
　　 季桂花拉着小莉的手，真诚而认真地承诺：“小莉，我已经认定你是儿媳妇，等你回来，等季楠到了能登记结婚的年纪，你们就去领证，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嫁给季楠是小莉梦寐以求的爱情终点，但现在，这爱情的起点就被抹杀了。
　　 小莉是坐在车里看着季楠被送回家的，她知道这次一别，两人将会走向不同的生命轨迹，他向东，朝着阳光奔跑，朝着梦想靠近;而她向西，天空都是灰蒙蒙的，每一天都行尸走肉。
　　 半个月后，季楠收到了政法大学的通知书，却还是找不到小莉;两个月后，他拖着箱子离开家，踏上了去北京的梦想之路。
　　 七个月后的某一天，正在阳台上发呆的小莉被房东要求搬走，理由是无人续房租。
　　 断网七个月，几乎与世隔绝的小莉这才知道，孙浩的外公在一个月前就因为公司债务问题而气得脑溢血，没有到医院就身亡了，公司也被查封，风光了几十年的龙头企业，倒下去仅仅只用了一年时间。
　　 而孙浩的父亲没有了庇护伞，被多人举报，落得晚节不保，名誉、地位、金钱，都没有了。还好，他也留了一手，三年前就和一寡妇生下一个儿子，这会他正在那寡妇家里享受天伦之乐。
　　 半年前，小莉肚子里的孩子是那些人捧在手心的宝贝，而现在，这个孩子已经被所有人抛弃。
　　 即将临盆，每走一步都艰难的小莉，身无分文，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未完待续……下集见海外版2021年3月下半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