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在一家艺术品拍卖公司的拍卖场上，出现了一幅徐悲鸿画马图，上款题“怪佛先生哂存”。这位“怪佛先生”是谁呢？原来他就是我的同事陈其瑞的堂叔陈乃圣。其瑞曾告诉我她这位堂叔的一些情况，还曾给我看过一幅齐白石画人物石刻拓片。拓片中画一人穿僧服，昂首端坐，上书篆书“怪佛”二字，下署齐璜。画中人也是他堂叔。画上端书像赞云：“此佛降世，颇多怪行。作诗写文，感化世人。诗作生命歌，文写大墓铭。人都称之怪佛。”下署“辛巳春柯璜题”。[按：辛巳1941年，柯璜，著名书画家，曾任山西省博物馆馆长、北京故宫古物陈列所所长。柯璜与齐璜（白石）友善，尝合作书画，戏称“两璜唱双簧”。]
　　陈乃圣，苏州人，早年就读东吴大学，因行为怪异，被校方开除。当时此事曾被一些报刊广为报道。他到底有哪些怪言异行呢？据说陈乃圣曾租用一辆人力车，为人拉车，不计车资。一次坐车人正是自己学校的校长，下车时被校长认出，斥为有辱斯文。他日常生活也不合常规，每日只食一餐，餐必大饱。他又喜救济穷人，见有冻饿之人，辄生恻隐之心，解衣倾囊相助，而自己每每衣食不周。至于他曾作了哪些诗文以“感化世人”，未曾见得，不敢妄议。总之他的所谓“怪行”，实是以平等慈爱之心对待他人、对待人生，倒是我们世俗之人少见多怪罢了。
　　他还有一“怪”，便是喜结交书画家，乞求他们赐予书画，因而自称“艺丐”。遇有求之而不得的，必屡次上门或写信相求，最终书画家没有不被感动而赐予的。即使如挂有润例的齐白石，不轻易给人画画的吕凤子，也都有作品相赠。其他如徐悲鸿、沈尹默、王个簃、惠孝同等一时名家，都有书画相赠。他求得书画，除自己欣赏外，还选择部分请人刻成石碑，集中陈列，广为传播。刻碑的多为苏州名家，如黄怀觉、杨文卿、钱荣初等。据说他已在某祠堂内集合数十碑，其中有耶稣像、列宁像、孙中山像和鲁迅像等。
　　这位因行为怪异而被人目为“怪物”的陈乃圣，后来大概因其谐音，或因其慈爱心肠，“人都称之怪佛”（像赞中语）了。不过，陈乃圣终生信仰的并非我佛如来，而是基督耶稣。
　　解放后，陈乃圣移居上海。他终生未娶，晚年生活由亲属照顾，也曾得到基督教慕尔堂（今名沐恩堂）的帮助。1976年病逝。
　　（作者为上海书店出版社原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