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重品质呈现的质朴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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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现在,我才能静下心来,远距离地看陈忠实,似乎更清晰点。
  前些天的网上,有关纪念陈忠实的图片和文字过剩,以至于一接触网络,满脑子都是他生与死的信息,在信息拥挤的大规模言论场我无法找到自己发声的空间,哪怕自己的个人信息平台,都好像被侵占,于是我在日记里写了一些怀念先生的话。这些天渐渐冷了下来,我看到很多有关追忆和怀念先生的文字也有了温度和驱除追风的浮躁的理性与事实。
  作为一名文学爱好者,每到省城西安,最想去的地方就是小寨的汉唐书城和省作协了。位于建国路83号的省作协,曾是一个风云际会的历史事件发生之地,西安事变爆发后蒋介石在这里熬过11天,并写下遗书。新中国成立后,一群作家入住此处后,这里曾发生的事也在渐渐被后人淡忘,但因为作协的存在,跨入大门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左侧那个西洋建筑风格的公馆,强迫性地让你记起那些事。怀揣文学梦想的人要到作协,必先到这个公馆。作协办公楼在院子的深处,楼上住着很多作家,还住着一份在中国文学界影响力非凡的文学杂志《延河》。
  第一次见到先生的时候是二十多年前。我在一个盛夏来到这里,正要走进院子,看到门房里一位看上去比较老面的人弯腰翻着一大叠报纸,那不是陈忠实老师吗?我走到窗子前仔细看,那张刻满沧桑感的脸上分明标志性地透露出他是《白鹿原》作者陈忠实老师的特殊面容。我迟疑一下,是不是进去跟他打个招呼,表达我对他已久的崇敬。我又担心他不会理我,万一不理,那也会伤我这个文学青年的自尊的。我尝试性地主动接触他,如果他不理会就迅速转身。我走进去叫声陈老师,看着报纸的他转身应声。我作了自我介绍,他伸过手握住我说,陕北来的,好啊,好好写!
  第一次见到他,第一次就有了语言交流,尽管这样的交流不到十秒钟,但是对于我来说值得珍惜。那双要比他满脸皱纹的脸柔软很多的手,传递给我的是温暖,而不是凌厉。
  再一次见到他是二十多年后,我的作品在一次赛事中获得一等奖,陳忠实先生是给一等奖颁奖的嘉宾。会议开始前我们坐在一间房子里等时间,他坐在沙发上基本不说话,十分谦逊地跟别人打招呼握手,然后迅速归于平静,似乎在深思着什么。这次站在讲台上跟先生握手,目光对视中,我熟悉他的眼神和手温。他又一句鼓励的话让我满身感觉到一位长者的温暖。第三次有缘与先生接触到的不是他本人,而是位于白鹿原的“陈忠实文学馆”。去年参加一个诗歌节,活动有一个安排就是参观陈忠实文学馆。同去的诗人很多,有舒婷、阎安、伊沙、安琪、李元胜、余秀华等。文学馆展出大量陈忠实不同时期的手稿、出版作品及相关实物,使大家进一步了解到他个人的文学史。走出展馆,大家纷纷拍摄留念,我跟一位诗友聊起陈忠实,我说面对陈忠实伟大的人格,我们其实很愿意变成一个汉字,哪怕是一个贬义的字,只要能挤进他的作品中,也是一个改邪归正而幸福的汉字。对于文学而言,每一个作者的写作经验,都必须尊重自我心灵的长期救赎,一旦松懈,也许就会崩溃我们积蓄很久的文学信仰。我们尊重大师的方式无须繁杂,单纯地坚守和弘扬,就是最好的致敬,这也是我们唯一的文学通道。
  也许是出生在陕北的缘故吧,对陕西几位作家和他们的作品过分偏爱。而事实证明不是我一个人过分偏爱,是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地的无数的喜欢读书的人偏爱。文学是人学。这个说法已经被充分论证和肯定。没有优秀的人格的作家,一定写出不传世之作。陈忠实和他的《白鹿原》就是最有力的雄辩和事实。
  此刻,北京迎来了今年第一场雨。鲁迅文学院校园里的十多尊文学大师雕像在各自的角落沐浴在这个初夏的青雨之中。陈忠实先生的去世,让鲁院的学员整体性地恢复了上个世纪“陕军东征”的记忆,而且重温“陕军东征”带给中国当代文学的辉煌。作为陕西人,同学们似乎更愿意跟我聊陕军的三个领军式人物,他们当然是路遥、陈忠实、贾平凹。我跟他们聊的时候说,请不要把那三个作家的艺术成就归属到黄土高坡这个地理概念中。他们所取得的文学成就根本就无法被陕西这块土地所能承载了,应该是整个中国,乃至整个人类社会。
  就像白描老师讲到的陕军东征时,那部领军式的《白鹿原》作品,带着一个民族的秘史在中国文学史上浓墨重彩地书写下陕军文学的辉煌。文学界普遍认为,白鹿原不仅是当代文学创作的高峰之作,而且是五四以来最具有经典品格的一部小说。白描老师以蒸馒头的比喻,准确地评价《白鹿原》的8个字“面好、酵老、工到、气饱”,他的这个评价曾被文学界誉为可以压倒一切对《白鹿原》的美评。
  谈到一个人的品格,我首先想到的是他平时的为人处世。在日常的生活模式中,一个人的品格是支配他人格细节的唯一力量。陈忠实的品格从他的日常范围延伸到他的作品精神。他曾讲过《白鹿原》很火的时候有一个文学爱好者,因苦于写的文章不能发表,便用“陈忠实”的名字将作品投出去,结果发了不少。后来收到了那个作者的一封信,信中谈到他家中困难,想靠发作品赚点稿费。陈忠实读了这封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的信后,因无法见到这个神秘的文学爱好者牵挂了很久。还有他坐在作协大院给路遥的崇拜者指路的故事等等,无不闪耀着出一个伟大作家生活常态下的人性光亮。他用自己富有浓厚人情世故的质朴和真诚,赢得了人们的尊重。因此,他惯性般地将自己独立品格中形成的处世哲学灌输到自己所要塑造的作品人物中,于是在白嘉轩、田小娥、朱先生等人物的塑造上,他所注重的品格注入和人性本质的提炼,使得人物形象丰沛而具有强烈的立体感。
  而在给读者呈现出的品格现场,是他人品和文品重叠起来的品格丰碑显得如此巍峨。他终究写出了一部依靠枕头巨著平衡自我精神的平衡点。倒下,也是留存在大地上的一道散发着人文主义的伟岸线。
  在他生命消逝而长留生命品质的大地上,我们目击到的是一个令人尊敬的老人和一群来自《白鹿原》的人,共处在人性深处的人间烟火之冷暖和繁衍。这样的人间大地上,我们所触及到的人性恰如一样的雨水,可以降临到每一片对于我们来说陌生的地方,而对于雨水来说,无论哪里都是它熟悉且值的眷顾的地方。这也让我想起前几天在香山山顶看到一棵长出新绿的枣树,我原以为只可以长在黄河边和我家院子里的枣树,怎么可以随意地长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随同的江西同学说,在南方照样可以看到枣树。
  白鹿原,是关中平原上一个很小的原,它因为陈忠实的出现,将这片原扩展到很多很远的陌生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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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给我和陈老师照张相吧。陳忠实老师就站在他后面,被很多人围着,一个个地照下去。照完了,他转动轮椅,准备向陈忠实老师拐去。没想到,陈忠实老师忽然靠近他,把他的轮椅转正,贴着轮椅的轱辘,蹲了下去。这样,坐在轮椅上的他,就比陈忠实老师高出了少半个身子。他恍然一惊,反应过来,赶快伸出手臂,扶陈忠实老师起来。会务组的女孩子,匆忙去搬椅子。  那一瞬间,所有在场的人都傻眼了。我拿着相机的手也抖个不停。那些
我是从哪一天开始老的?不知道。就像从夏到秋,人们只觉得天气一天一天凉了,却说不出秋天究竟是哪一天来到的。生命的“立秋”是从哪一个生日开始的?不知道。青年的年龄上限不断提高,我有时觉得那都是上了年纪的人玩出的花样,为掩饰自己的衰老,便总说别人年轻。  不管怎么样,我觉得自己老了。当别人问我年龄的时候,我支支吾吾地反问一句:“您看我有多大了?”佯装的镇定当中,希望别人说出的数字要较我实际年龄稍小一些。
习焉不察、见惯不怪的惯性生活是一种可怕的力量,它可以摧毁人对事物的惊奇与新鲜感,也可以摧毁人对事物的激动、痛苦、快乐,使人变得迟钝、冷漠、麻木。我对陈忠实就是这样
知道他的时日可能不多,但是所有人都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他的离去,给这喧嚣社会瞬间造成了巨大的全国性震动,同时也带来了巨大的空旷与寂寥……29日,这个城市当天气温逐渐升高,但我还是感觉到了一种透骨的冷。7年前,也是这个节气里,73岁的父亲也离开了,在后边张罗后事的半个月里,我紧紧裹着一件厚衣服,就感受到这种冷。这种冷,在后来世俗热闹生活的冲淡下,消减了,悄悄地匿藏在了一个人身体的深处。  祭奠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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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忠实走了,我说不出的难过,才七十三岁啊!  只要《白鹿原》在,忠实就活着。  眼前不断闪现出他质直忠厚的身影。  那年4月,陈忠实来京。我问:1976年,《人民文学》发表蒋子龙的《机电局长的一天》,出事了,文化部长于会泳点名说,“《机电局长的一天》是坏小说,要批。”编辑部一方面劝蒋子龙写检讨,一方面派人找作家赶写批邓的小说。我便回西安找你,因为你十分用心地学柳青,小说写得结结实實。《人民文学》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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