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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从2019年至2020年，笔者先后进行了三次大规模的新闻获取习惯的量化研究，结论是手机阅读已经是人们新闻阅读的主要形式，微信是信任度最高的媒体，传统媒体的市场占有率明显下滑。2020年是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之年，新冠肺炎疫情是否对人们的新闻阅读习惯产生了影响？量化研究的结论是，新冠肺炎疫情并没有对人们的新闻阅读习惯产生明显影响。文章最后探讨了手机阅读环境下传统媒体突围之道。
【关键词】新闻阅读习惯 手机媒体 社交媒体
【中图分类号】G2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6687（2021）10-028-07
【DOI】 10.13786/j.cnki.cn14-1066/g2.2021.10.005
一、研究背景
随着智能手机的高度普及，近20年来，手机已逐步成为新闻阅读的主要终端。根据中国工业和信息化部发布的数据，截至2021年6月，中国手机用户达16.1392亿户，移动互联网用户达13.8160亿户， 手机上网用户达13.7917亿户。截至2021年7月底，我国已建成了全球最大的5G独立组网网络，目前累计开通的5G基站超过96万个，推动实现共建共享的基站超过40万个，5G终端的连接数更是达到3.65亿，各项数据都稳居全球榜首。
手机可分为智能手机与功能手机，目前智能手机已是主流。截至2020年12月，智能手机普及率最高的是韩国，高达94%;美国排名第八，智能手机普及率为77%;我国智能手机普及率为68%，世界排名第十五。这是因为我国人口基数较大，老人和小孩就占据了很大一部分。不过，中国生产的智能手机占全球总产量的70%。2020年全球销售排前五名的智能手机制造企业中，中国品牌占三席，即vivo、小米、华为。2020年12月29日，市场调研公司Gartner发表报告，预计到2024年，5G智能手机的年销量将达到1亿，占市场总量的60%。
笔者曾做过一些研究报告，证实手机阅读已是人们最重要的新闻阅读方式。2020年是各国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之年，那么，新冠肺炎疫情是否对人们的新闻阅读习惯产生影响呢？
二、实证研究：疫情前人们新闻获取习惯的量化研究
2019年4月1日至9月30日，笔者选择了10个城市做问卷调查。基于如下考量：一线城市、二线城市和三线城市并非一个学术概念，亦没有绝对的共识，但很多人约定俗成地将北京、上海、广州、深圳定位为一线城市。这四个城市，是中国经济最发达、文化素质最高，也是新旧媒体最集中和发达的城市。一线城市概念来自房地产行业，其平均房价在全国是最高的。因此，笔者选择以上四个一线城市作为调查对象城市。
国内二线城市和三线城市很多。选择武汉、西安、长春三个二线城市，以及保定、岳阳、韶关三个三线城市，主要考虑其地理分布。其分布在中国的中部、西部、北部，具有较强的代表性，同时其经济发展水平、风土人情等具有一定的差异性。
第一财经从2016年开始，每年发布《中国城市商业魅力排行榜》，一线城市始终是北京、上海、广州、深圳，这四个城市的排名有时会有所变动。依据其2021年发布的排行榜，一线城市排名为上海、北京、深圳、广州。该排行榜还提出了所谓的“新一线城市”概念。2021年的排行榜中，15个进入“新一线城市”名单的依次是成都、杭州、重慶、西安、苏州、武汉、南京、天津、郑州、长沙、东莞、佛山、宁波、青岛和沈阳。不过，“新一线城市”也并非一个学术概念，本文不认可所谓的“新一线城市”，依然将其列入二线城市。
问卷的样本规模为20 000人，有效回收样本16 108人，且对其中100名网民做了深度访谈，18岁至30岁共
6 208人，30岁至45岁共6 207人，45岁至60岁共2 125人，60岁以上共1 568人。
（1）（疫情前）你每天阅读以下哪些媒体？（多选）
A 微博 B 微信群 C 今日头条 D 纸媒 E 电视
F 其他
回答统计：A 微博25.03%;B 微信群40.25%;C 今日头条26.61%;D 纸媒0.68%;E 电视5.56%;F 其他7.24%（见图1）。
（2）（疫情前）你对以下哪些媒体信任度高？（多选）
A 微博 B 微信群 C 今日头条 D 纸媒 E 电视
F 其他
回答统计：A 微博12.53%;B 微信群20.25%;C 今日头条17.11%;D 纸媒15.61%;E 电视17.58%;F 其他 19.62%（见图2）。
调查显示，微信群是阅读最多及信任度最高的媒体，超过纸媒、电视等传统主流媒体。
三、疫情期间的阅读习惯分析
2020年2月至4月，笔者在上述四个一线城市、三个二线城市、三个三线城市，又展开了关于网民新闻阅读习惯的网络问卷调查，作为对比试验。问卷的样本规模为5 000人，有效回收样本3 901人。具体调查内容和结果如下。
（1）疫情期间每天阅读以下哪些媒体来获取新闻信息？（多选）
A 微博 B 微信群 C 今日头条 D 纸媒 E 电视
F 抖音 G 其他
回答统计为：A微博29.03%;B微信群60.87%;C今日头条25.05%;D纸媒0.18%;E电视10.66%;F抖音30.14%; G其他2.63%（见图3）。
疫情期间，每天通过微博、微信获得新闻的占比进一步上升，微博为29.03%、微信为60.87%，疫情前微博、微信群分别是25.03%、40.25%。抖音则上升迅猛，疫情前笔者未独立将抖音作为一个媒体进行调查，而是将抖音放在了“其他”（7. 24%）。电视媒体的选择有所增加。我国电视综合人口覆盖率达99.39%，加之疫情期间人们在家隔离，促使电视媒体的收视率回升。又因小区封闭、居家隔离的影响，以及企事业单位停工等原因，纸媒下滑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 （2） 疫情期间你对以下哪些媒体信任度高？（多选）
A 微博 B 微信群 C 今日头条 D 抖音 E 纸媒
F 电视 G 其他
回答统计：A微博14.64%;B微信群80.75%;C今日头条27.02%;D抖音60.22%;E纸媒9.61%;F电视17.01%;G其他9.07%（见图4）。
疫情期间，微信群、抖音的信任度大幅提升。
四、疫情后的阅读习惯分析
2020年10月至11月，笔者在上述四个一线城市、三个二线城市、三个三线城市，再次开展了关于网民新闻阅读习惯的网络问卷调查，以作为对比试验。问卷的样本规模为6 000人，有效回收样本4 694人。具体调查内容和结果如下。
（1）疫情后每天阅读以下哪些媒体来获取新闻信息？（多选）
A 微博 B 微信群 C 今日头条 D 纸媒 E 电视
F 抖音 G 其他
回答统计：A 微博24.03%;B 微信群82.26%;C 今日头条24.62%;D 纸媒0.27%;E 电视6.07%;F 抖音33.05%;G 其他5.63%（见图5）。
疫情后，人们新闻阅读习惯中，微信群的阅读率继续攀升;抖音和纸媒略有上升，但不是一个数量级的;电视回落到疫情前;其他变化不明显。
（2）疫情后你对以下哪些媒体信任度高？（多选）
A 微博 B 微信群 C 今日头条 D 抖音 E 纸媒
F 电视 G 其他
回答统计：A微博13.51%;B微信群85.01%;C今日头条25.32%;D抖音50.11%;E纸媒10.07%;F电视15.82%;G其他 7.64%（见图6）。
在媒体信任度方面，微信群继续攀升，其他变化不明显。
五、数据变化分析
通过数据分析可以看出，每天获取新闻信息的媒体尽管有变化，但微信、微博、今日头条始终居前三位（见图7）。
大量数据比较分析可知，人们信任的媒体始终是微信（见图8）。
六、讨论
通过大规模的量化实证研究，对比疫情前后多地用户的新闻获取习惯，得出如下結论。
1. 智能手机阅读使纸质媒体阅读率大幅下降
实证研究发现，借助智能手机终端的阅读已成为新闻阅读的绝对主要方式;阅读社交媒体的用户，远高于传统媒体的受众;疫情期间，纸媒受影响最大，疫情后依然在低谷徘徊;微信群是信任度最高的媒体。因此，舆论引导要重视智能手机终端和社交媒体平台。[1]
马克·格兰诺维怀特在《弱联系的力量》中提出强联系和弱联系理论，微信便属典型的强联系媒体，微信通讯录中的好友，都是用户自己熟知或知晓的人，彼此间的了解程度较高。[2]
近20年来，智能手机阅读使纸质媒体阅读率大幅下降，新冠肺炎疫情加速了这种趋势。[3]许多报纸尤其是党报，依然还在发展。但走市场路线的都市报，如晚报、晨报、生活类报纸，正面临巨大挑战。
都市报，狭义指20世纪90年代的中国新闻改革中出现的一种面向媒体市场、以满足受众需求为主的综合性报纸。都市报的报名中一般含有“都市报”三字，但也有以“早报”“快报”等命名者。广义的都市报，又称都市类报纸，除狭义都市报外，还包括晚报等综合性报纸。都市报与传统的党报不同，按照市场规律办报，依据读者需要采编稿件，信息量大，可读性强，全方位报道市民关心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体育、生活等多领域的内容。都市报与党报、专业行业报并列为中国三大类主要报纸。
1992年第一张晨报《黑龙江晨报》的创办，标志着我国的报业市场化开始萌动。都市生活类报纸最为鼎盛时期是1998年至2008年。当时市场最为活跃的《广州日报》，创利约达8亿，就连处在西北边陲的《都市消费晨报》发行量也曾创下20万份的记录，仅广告收入就达4亿之多。
都市类报纸中，最早停刊的是2014年的上海《新闻晚报》。2017年有大批都市报相继停刊，其中有《汕头都市报》《楚天金报》《渤海早报》《京华时报》等。2019年，全国有近40家都市类报纸相继休刊。其中包括1998年创刊于北京的第一家都市报《北京晨报》以及《法制晚报》，还有山西的《三晋都市报》、辽宁的《华商晨报》、天津的《城市快报》、黑龙江的《黑龙江晨报》、成都的《天府早报》《成都晚报》等。
2020年的新冠肺炎疫情恶化了传统媒体的经营状况。以美国为例，《纽约时报》2020年12月的一篇报道称，美国有超过37 000名新闻工作者受到失业、强制休假、减薪等的影响。
据美国皮尤研究中心2020年10月的报告，美国报章2020年第二季度的广告收入同比下滑42%、发行收入下跌8%。美国媒体研究机构Poynter的资料显示，从2020年3月起，至少有60家美国新闻室受疫情影响停止运营，另有一些则合并或暂停运营。美国北卡罗来纳大学2020年一份报告指出，过去15年来，超过2 100份美国报章停刊，相当于美国四分之一的报章数量，其中多数是地方报章和周刊。
在国内，2020年《武汉晨报》及《生活日报》（山东）、《拉萨晚报》停刊。全国生活都市类报纸近三年停刊休刊约100多家。2021年元旦刚过，又有8家纸媒刊登了停刊、休刊启事，包括《遵义晚报》《益阳城市报》《内江晚报》《广元晚报》《铜陵日报·铜都晨刊》《德阳晚报》《皖北晨报》等。此外，还有乌鲁木齐第一大报、新疆市场发行量最大的报纸——《都市消费晨报》正式调整刊期。
笔者曾预言纸媒将会边缘化，但未料会如此之快。这并非中国特有现象。受读者阅读习惯改变、新媒体发展、新冠肺炎疫情等因素影响，纸媒普遍生存艰难。 2020年4月，旺旺中时媒体集团旗下以报道两岸消息为主要内容的《旺报》不再单独发行，转成夹报与《中国时报》共同发行，读者买《中国时报》即送《旺报》。2020年6月1日下午出刊的《联合晚报》头版，整版用创刊11 783天以来的所有头版版面缩图为背景，勾勒出“谢谢”两个大字，并宣布“联晚明起停刊，向读者告别”。《联合晚报》创刊逾32年，是我国台湾地区少数经营超过30年的报纸。
2020年5月，默多克新闻集团宣布将停止印刷超过百种的澳大利亚报纸，其中36家将完全关闭，其余改为数字报，这些报纸共保留375名员工。而该新闻集团2019年年报显示，在澳大利亚共拥有1万名员工。
2. 移动端视频类社交媒体的使用率与电视收视率之间存在一定的反向关系
前面的数据及相关研究显示，以抖音为代表的移动端视频类社交媒体用户越多，使用频率越高，电视收视率下滑越严重，它们之间存在一定的反向关系。
视频类社交移动APP属于社交媒体，其内容生产以UGC为主。事实证明，社交媒体总能在最短时间内涌现出用户自发生产的海量新闻内容。而传统主流媒体则由于各种限制，报道往往滞后于自媒体。
我国社交媒体受报道政策因素影响小、报道及时，成为许多用户的首选。[4]受社交媒体冲击最大的是电视媒体。近年来，以抖音为代表的视频类社交APP，分流了大量的电视受众。[5]
根据2020年5月美国广告标准媒体指数，受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2020年3月美国电视广告收入下降了12.8%，下滑至37.8亿美元。这一下降使美国第一季度广告收入下降了54%，下滑至108.4亿美元。2020年年初eMarketer发布的报告预测，到2022年，电视广告收入将降至美国广告总量的25%以下。eMarketer的报告显示，电视收看时间在减少，2020年下降了3%，流失量多的是17岁以下的观众。2020年7月GroupM的统计显示，2020年美国电视广告规模达到了610亿美元，而这一数字与2019年相比，下降了7%。
加拿大电信业巨头贝尔公司旗下的新闻资讯网CP24的一份研究报告显示，未来三年内加拿大或有40个报刊和电视台以及200家广播电台被迫停业。
由于收視率的下降，电视广告市场一直在萎缩。自2011年电视广告突破700亿美元的门槛后，这个数字已成为美国电视广告市场的天花板。新冠肺炎疫情加速了传统电视广告收入下降的趋势。
不过，与纸质媒体不同，电视媒体属受冲击阶段，而不是全面退场阶段。2020年12月28日，中国记协发布了《中国新闻事业发展报告（2020年）》，笔者梳理了与广播电视相关的部分内容。
截至2019年全国共有广播电视播出机构2 591家，其中广播电台62座，电视台72座，教育电视台35座，广播电视台2 422座（占播出机构总量的93%）;共有广播电视频率频道4 659个，其中广播频率3 067个、电视频道1 592个（含各级教育电视台开办的38个教育教学类频道）;全国广播、电视节目综合人口覆盖率分别为99.13%、99.39%。
2019年全国广播电视行业总收入为8 107.45亿元，同比增长16.62%。全国广播电视广告收入为2 075.27亿元，同比增长11.30%;广播电视和网络视听机构通过互联网取得的新媒体广告收入为828.76亿元，同比增长68.49%。有线电视网络收入为753.35亿元，同比下降3.35%，其中传统有线电视网络业务收入（收视维护费、付费数字电视等）为637.23亿元，同比下降4.62%。
但据2020年4月CTR媒介智讯的统计数据，2020年3月，中国电视广告刊例花费同比下滑37.0%，时长同比下滑40.4%。随着电视收视率的大幅下滑，彩电的销售亦明显下滑。奥维云网（AVC）发布的《2020年第三季度中国彩电行业发展总结》显示，2020年第三季度中国彩电市场销量990万台，同比下降6.4%，销售额261亿元，同比下降7.4%。显然，电视媒体受到了包括社交媒体尤其是移动端的社交类视频APP的冲击。
通过对新冠肺炎疫情隔离之前、之中、之后人们新闻获取习惯分别进行的三次量化研究，获得的结论是：新冠肺炎疫情并未明显改变人们的新闻阅读习惯，即手机阅读已然成为中国人新闻阅读的主要形式，微信是信任度最高的媒体，传统媒体的市场占有率明显下滑。
七、手机阅读环境下传统媒体如何突围？
依据前面的量化研究，手机阅读已成为人们新闻阅读的主要方式，换言之，目前已形成了手机阅读的大环境。此时传统媒体该如何突围与发展？其实，自20世纪末互联网兴起以来，从学界到业界一直在探索传统媒体如何突围，但一直没有觅得理想答案。
2021年3月，笔者对传统媒体的从业人员进行了问卷调查。问卷的样本规模为500人，有效回收样本308人。
你认为在手机阅读大行其道的环境下，应该如何突围？（多选）
回答统计为：A大力发展各种形式的新媒体82.04%;B大力发展手机媒体终端90.32%;C发展原创新闻优势77.52%;D改革用人制度38.93%;E增加投入增加从业人员收入32.64%;F其他 12.04%（见图9）。
1. 重新认识传统媒体的原创新闻优势
与新媒体相比，传统媒体的优势并非技术、渠道、资金，而是有较强的原创新闻采编能力。这种原创新闻采编优势的背后是一支训练有素、熟悉党的新闻宣传政策的采编队伍。
在时政新闻领域，传统媒体的原创优势更为明显。依据《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管理规定》等相关规定，对于时政类新闻，主流媒体的新闻网站有自主采访权而商业网站没有，商业网站只能转载，没有自采权。换言之，在我国，商业化的新媒体是不允许做原创时政类新闻的。 那么，新媒体的内容从何而来？首先，鼓励网民自创内容并上传分享，尤其是微博、微信、抖音等自媒体平台，其大多数内容来自网民的主动上传。其次，无偿或以极低的价格购买传统媒体的原创新闻，甚至使用各种技术手段大量侵犯传统媒体的版权。因此，加强网络版权的保护力度，使传统媒体原创新闻的优势得到用户和市场的认可，以版权保护促进原创内容的繁荣及变现，是传统媒体走出困境的必由之路。
由于传统媒体缺乏向新媒体平台拓展的动力，默许甚至鼓励网络免费转载、使用作品，完全没有对自身作品的版权保护意识。因此，网络上出现大量侵权作品。以广播电视为例，新媒体利用广播电视媒体的廉价内容，聚合大量用户，进入高速发展期，广播电视媒体却陷入发展寒冬，用户流失、广告下滑、经营困难。
新媒体在传播方式、传播渠道方面有独特的优势，但在权威性和公信力上，传统媒体仍具有不可替代性，且是专业的内容制造者和权威新闻发布者。移动互联网环境下，合理使用制度存在缺陷，由此引发的非法转载等侵权案件日渐增多。
目前，对网络版权的行政保护亦存在不足。行政保护的门槛较高，对新媒体的管制权过于分散。网络版权保护社会力量也很弱，同时传统媒体亦感版权维权力不从心。在实际维权过程中，传统媒体往往得不偿失，获得的收益不如付出多，挫伤了维权的积极性。
在国内的新闻信息分发市场上，算法推送的内容早已超过50%，一些平台用野蛮窃取的技术方式抓取传统媒体的原创新闻作品，频频引发不良社会效果及诉讼纠纷。重庆日报报业集团为应对原创新闻作品保护与算法传播方式的冲突，主动防范并果断“亮剑”，旗帜鲜明地拒绝再当新媒体的免费“打工者”。
从政府层面来说，可大力提高网络版权的保护力度。除加强网络版权的立法工作外，可考虑强制新媒体为转载传统媒体的内容支付较高的费用。现今，传统媒体的原创内容几乎是免费被新媒体所占有。
西方国家的一些做法可供参考。澳大利亚国会2021年2月25日通过了具有标杆意义的立法，规定Google和Facebook等科技巨头须为转载当地新闻付费。根据《新闻媒体和数码平台强制议价准则》，谷歌今后须为出现在其“展示（showcase）”板块上的新闻付费，Facebook2021年在澳大利亚推出新闻产品，其内容提供者将获得报酬。加拿大和英国等国也在考虑对数码平台采取类似措施，澳大利亚率先立法受到了全球的密切关注。在新法通过之前，谷歌已与澳大利亚媒体公司达成价值数百万美元的协议，其中包括澳大利亚的两家最大的媒体：默多克新闻集团和九号娱乐公司。
2. 到达不了用户的手机终端，一切传播效果为零
新闻价值通常包括六要素，即真实性、时效性、重要性、接近性、显著性、趣味性。但在智能手机时代，传统媒体一定要变受众为用户，提高到达率。到达不了用户的手机终端，一切传播效果为零。[6]
传统媒体是基于受众的，而互联网是基于用户的。长期以来，传统媒体往往缺乏市场意识，许多报道涉及的内容与老百姓兴趣与利益关系不大。实践证明，只有关注用户，媒体才能被用户关注。
与传统媒体相反，字节跳动等新媒体公司近年来在市场占有率上取得的巨大成功，得益于精确分析用户需求，且通过个性化的内容推荐技术满足用户需求。
字节跳动推出的抖音短视频是一款短视频社交软件，用户可通过这款软件选择歌曲，拍摄音乐短视频，形成自己的作品，字节跳动会根据用户的爱好，更新用户喜爱的视频。今日头条是字节跳动的代表性产品之一，其以人工智能技术为基础，形成个性化的内容推荐机制，避免了新闻推送中的千人一面。今日头条只做新闻的搬运工，不做新闻生产者，吸引了大量的自媒体内容创作者加入，形成了庞大的内容创业者群体。
3. 积极拥抱而不是抗拒新媒体
传统媒体的未来在于拥抱而不是抗拒新媒体。近年来，电视的收视率急剧下滑，笔者认为，电视业的未来在智能电视。智能手机就是具有操作系统与通信功能的迷你型计算机，与智能手机一样，智能电视的本质是计算机，因此，能够在其中运行各种新媒体领域的新产品，如抖音等，且互动性极强。中国智能电视技术及产业近年来发展十分迅速。2021年1月5日，由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广播电视科学研究院牵头研发的智能电视操作系统在北京正式发布。
在全球智能电视十大厂商中，中国品牌占据六席：小米、华为、海尔、冠捷、TCL、海信，其他四家是三星、LG、东芝、索尼。目前，全球智能电视行业发展迅速，2019年全球智能電视出货量渗透率达70%，市场规模突破1 500亿美元。但目前全球智能电视家庭渗透率仍较低，仅为32%。2019年，美国、日本两国智能电视家庭渗透率分别为60%、63%。因此，全球智能电视发展潜力大，至少有两倍的增长空间。
传统媒体应加强新媒体部门的运营，这方面已有不少成功的案例。新华网的经验值得借鉴。新华网1997年成立，多次承建国际大型会议和活动，并于2002年在全国两会设立首个真正意义上的多媒体现场直播和现场报道。新华网还在百家号、头条号、公众号等平台拥有属于自己的账号，账号之间资源共享，但面对不同的平台，也会通过更改新闻标题或内容以适应平台用户的需求。
地方的传统媒体也有不少成功案例。2020年，南都新媒体发稿15万多篇，比2019年增长25%，总阅读量230亿+，比2019年增长130%，“千万+”阅读量报道产品99篇，影响力、传播力高位运行。2020年，南都利润超亿元，利润连续三年大幅增长，利润水平达到历史最好时期。最为可喜的是，现在南都的营收结构已发生质变，新媒体和新服务能力收入占比远超传统广告收入，达三分之二。2020年，南都更加重视技术，组建了自己的技术团队，成立了技术委员会，全年建成159个数据库、采集超过21亿条数据，完成150个H5产品，小程序10个，技术赋能工具36款。2020年，南都全年发布报告和榜单380多份，应用类产品150余款，举办线下活动90多场，形成了智库产品服务矩阵。 结语
传统媒体的未来不仅取决于自身是否顺应时代发展的潮流，还取决于其竞争对手的发展。目前传统媒体最大的竞争对手是基于智能手机的社交媒体，但社交媒体的发展也遇到了不少问题。如2021年10月初，Facebook发生了两次史无前例的宕机，美国监管层加强了监管，将目光锁定在了Facebook及其旗下一系列应用对于青少年的影响，以及算法的安全性。同期，Facebook遭遇了前员工的举报，Facebook前产品經理弗朗西斯·豪根指责Instagram未能做出改变，因为内部研究显示对一些青少年造成明显伤害。弗朗西斯·豪根称，Facebook一直以盈利指标和增加用户活跃度作为唯一的核心目标，并不断压制公司内部试图降低社交媒体负面影响的努力。
尽管新冠肺炎疫情并没有明显改变人们的新闻阅读习惯，手机阅读已经是全体中国人新闻阅读的主要形式。但传统媒体如果加强网络版权的保护力度，采用新技术，大力发展移动端新媒体，把握竞争对手提供的机会，还是大有希望的。
参考文献：
[1] WenboKuang. Social Media in China[M]. Beijing： China Renmin University Press， 2018： 17.
[2] 马克·格兰诺维特，理查德·斯威德伯格. 经济生活中的社会学[M]. 瞿铁鹏，姜志辉，译.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51.
[3] 匡文波.“两微”舆情生成、传播与治理研究报告[R]. 2019.
[4] 匡文波. 手机媒体概论[M]. 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19.
[5] 匡文波. 新媒体概论[M]. 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7.
[6] 匡文波. 新媒体是主流媒体吗？——基于手机媒体的定量研究[J]. 国际新闻界，2011（6）：80-84.
Has the COVID-19 Changed People's News Reading Habits？
KUANG Wen-bo（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100086， China）
Abstract： From 2019 to 2020， the author has conducted three large-scale quantitative studies on news acquisition habits. The conclusion is that mobile phone reading has become the main form of news reading for Chinese people; WeChat is the media with the highest trust whereas the market share of traditional media has decreased significantly. The year 2020 was the year of fighting against COVID-19. Has the COVID-19 had an impact on people's news reading habits？ The conclusion of the quantitative study is that the COVID-19 has no significant effect on the news reading habits. Finally， the author discusses how traditional media will carry on under the environment of mobile phone reading.
Keywords： news reading habit; mobile media based on smart phone; social media
基金项目：中国人民大学“双一流”建设马克思主义新闻观创新研究成果“算法环境下新闻生产创新案例研究”（MXG202009）
作者信息：匡文波（1968— ），男，湖南长沙人，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人民大学新闻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闽江学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新媒体传播。
【关键词】新闻阅读习惯 手机媒体 社交媒体
【中图分类号】G2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6687（2021）10-028-07
【DOI】 10.13786/j.cnki.cn14-1066/g2.2021.10.005
一、研究背景
随着智能手机的高度普及，近20年来，手机已逐步成为新闻阅读的主要终端。根据中国工业和信息化部发布的数据，截至2021年6月，中国手机用户达16.1392亿户，移动互联网用户达13.8160亿户， 手机上网用户达13.7917亿户。截至2021年7月底，我国已建成了全球最大的5G独立组网网络，目前累计开通的5G基站超过96万个，推动实现共建共享的基站超过40万个，5G终端的连接数更是达到3.65亿，各项数据都稳居全球榜首。
手机可分为智能手机与功能手机，目前智能手机已是主流。截至2020年12月，智能手机普及率最高的是韩国，高达94%;美国排名第八，智能手机普及率为77%;我国智能手机普及率为68%，世界排名第十五。这是因为我国人口基数较大，老人和小孩就占据了很大一部分。不过，中国生产的智能手机占全球总产量的70%。2020年全球销售排前五名的智能手机制造企业中，中国品牌占三席，即vivo、小米、华为。2020年12月29日，市场调研公司Gartner发表报告，预计到2024年，5G智能手机的年销量将达到1亿，占市场总量的60%。
笔者曾做过一些研究报告，证实手机阅读已是人们最重要的新闻阅读方式。2020年是各国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之年，那么，新冠肺炎疫情是否对人们的新闻阅读习惯产生影响呢？
二、实证研究：疫情前人们新闻获取习惯的量化研究
2019年4月1日至9月30日，笔者选择了10个城市做问卷调查。基于如下考量：一线城市、二线城市和三线城市并非一个学术概念，亦没有绝对的共识，但很多人约定俗成地将北京、上海、广州、深圳定位为一线城市。这四个城市，是中国经济最发达、文化素质最高，也是新旧媒体最集中和发达的城市。一线城市概念来自房地产行业，其平均房价在全国是最高的。因此，笔者选择以上四个一线城市作为调查对象城市。
国内二线城市和三线城市很多。选择武汉、西安、长春三个二线城市，以及保定、岳阳、韶关三个三线城市，主要考虑其地理分布。其分布在中国的中部、西部、北部，具有较强的代表性，同时其经济发展水平、风土人情等具有一定的差异性。
第一财经从2016年开始，每年发布《中国城市商业魅力排行榜》，一线城市始终是北京、上海、广州、深圳，这四个城市的排名有时会有所变动。依据其2021年发布的排行榜，一线城市排名为上海、北京、深圳、广州。该排行榜还提出了所谓的“新一线城市”概念。2021年的排行榜中，15个进入“新一线城市”名单的依次是成都、杭州、重慶、西安、苏州、武汉、南京、天津、郑州、长沙、东莞、佛山、宁波、青岛和沈阳。不过，“新一线城市”也并非一个学术概念，本文不认可所谓的“新一线城市”，依然将其列入二线城市。
问卷的样本规模为20 000人，有效回收样本16 108人，且对其中100名网民做了深度访谈，18岁至30岁共
6 208人，30岁至45岁共6 207人，45岁至60岁共2 125人，60岁以上共1 568人。
（1）（疫情前）你每天阅读以下哪些媒体？（多选）
A 微博 B 微信群 C 今日头条 D 纸媒 E 电视
F 其他
回答统计：A 微博25.03%;B 微信群40.25%;C 今日头条26.61%;D 纸媒0.68%;E 电视5.56%;F 其他7.24%（见图1）。
（2）（疫情前）你对以下哪些媒体信任度高？（多选）
A 微博 B 微信群 C 今日头条 D 纸媒 E 电视
F 其他
回答统计：A 微博12.53%;B 微信群20.25%;C 今日头条17.11%;D 纸媒15.61%;E 电视17.58%;F 其他 19.62%（见图2）。
调查显示，微信群是阅读最多及信任度最高的媒体，超过纸媒、电视等传统主流媒体。
三、疫情期间的阅读习惯分析
2020年2月至4月，笔者在上述四个一线城市、三个二线城市、三个三线城市，又展开了关于网民新闻阅读习惯的网络问卷调查，作为对比试验。问卷的样本规模为5 000人，有效回收样本3 901人。具体调查内容和结果如下。
（1）疫情期间每天阅读以下哪些媒体来获取新闻信息？（多选）
A 微博 B 微信群 C 今日头条 D 纸媒 E 电视
F 抖音 G 其他
回答统计为：A微博29.03%;B微信群60.87%;C今日头条25.05%;D纸媒0.18%;E电视10.66%;F抖音30.14%; G其他2.63%（见图3）。
疫情期间，每天通过微博、微信获得新闻的占比进一步上升，微博为29.03%、微信为60.87%，疫情前微博、微信群分别是25.03%、40.25%。抖音则上升迅猛，疫情前笔者未独立将抖音作为一个媒体进行调查，而是将抖音放在了“其他”（7. 24%）。电视媒体的选择有所增加。我国电视综合人口覆盖率达99.39%，加之疫情期间人们在家隔离，促使电视媒体的收视率回升。又因小区封闭、居家隔离的影响，以及企事业单位停工等原因，纸媒下滑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 （2） 疫情期间你对以下哪些媒体信任度高？（多选）
A 微博 B 微信群 C 今日头条 D 抖音 E 纸媒
F 电视 G 其他
回答统计：A微博14.64%;B微信群80.75%;C今日头条27.02%;D抖音60.22%;E纸媒9.61%;F电视17.01%;G其他9.07%（见图4）。
疫情期间，微信群、抖音的信任度大幅提升。
四、疫情后的阅读习惯分析
2020年10月至11月，笔者在上述四个一线城市、三个二线城市、三个三线城市，再次开展了关于网民新闻阅读习惯的网络问卷调查，以作为对比试验。问卷的样本规模为6 000人，有效回收样本4 694人。具体调查内容和结果如下。
（1）疫情后每天阅读以下哪些媒体来获取新闻信息？（多选）
A 微博 B 微信群 C 今日头条 D 纸媒 E 电视
F 抖音 G 其他
回答统计：A 微博24.03%;B 微信群82.26%;C 今日头条24.62%;D 纸媒0.27%;E 电视6.07%;F 抖音33.05%;G 其他5.63%（见图5）。
疫情后，人们新闻阅读习惯中，微信群的阅读率继续攀升;抖音和纸媒略有上升，但不是一个数量级的;电视回落到疫情前;其他变化不明显。
（2）疫情后你对以下哪些媒体信任度高？（多选）
A 微博 B 微信群 C 今日头条 D 抖音 E 纸媒
F 电视 G 其他
回答统计：A微博13.51%;B微信群85.01%;C今日头条25.32%;D抖音50.11%;E纸媒10.07%;F电视15.82%;G其他 7.64%（见图6）。
在媒体信任度方面，微信群继续攀升，其他变化不明显。
五、数据变化分析
通过数据分析可以看出，每天获取新闻信息的媒体尽管有变化，但微信、微博、今日头条始终居前三位（见图7）。
大量数据比较分析可知，人们信任的媒体始终是微信（见图8）。
六、讨论
通过大规模的量化实证研究，对比疫情前后多地用户的新闻获取习惯，得出如下結论。
1. 智能手机阅读使纸质媒体阅读率大幅下降
实证研究发现，借助智能手机终端的阅读已成为新闻阅读的绝对主要方式;阅读社交媒体的用户，远高于传统媒体的受众;疫情期间，纸媒受影响最大，疫情后依然在低谷徘徊;微信群是信任度最高的媒体。因此，舆论引导要重视智能手机终端和社交媒体平台。[1]
马克·格兰诺维怀特在《弱联系的力量》中提出强联系和弱联系理论，微信便属典型的强联系媒体，微信通讯录中的好友，都是用户自己熟知或知晓的人，彼此间的了解程度较高。[2]
近20年来，智能手机阅读使纸质媒体阅读率大幅下降，新冠肺炎疫情加速了这种趋势。[3]许多报纸尤其是党报，依然还在发展。但走市场路线的都市报，如晚报、晨报、生活类报纸，正面临巨大挑战。
都市报，狭义指20世纪90年代的中国新闻改革中出现的一种面向媒体市场、以满足受众需求为主的综合性报纸。都市报的报名中一般含有“都市报”三字，但也有以“早报”“快报”等命名者。广义的都市报，又称都市类报纸，除狭义都市报外，还包括晚报等综合性报纸。都市报与传统的党报不同，按照市场规律办报，依据读者需要采编稿件，信息量大，可读性强，全方位报道市民关心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体育、生活等多领域的内容。都市报与党报、专业行业报并列为中国三大类主要报纸。
1992年第一张晨报《黑龙江晨报》的创办，标志着我国的报业市场化开始萌动。都市生活类报纸最为鼎盛时期是1998年至2008年。当时市场最为活跃的《广州日报》，创利约达8亿，就连处在西北边陲的《都市消费晨报》发行量也曾创下20万份的记录，仅广告收入就达4亿之多。
都市类报纸中，最早停刊的是2014年的上海《新闻晚报》。2017年有大批都市报相继停刊，其中有《汕头都市报》《楚天金报》《渤海早报》《京华时报》等。2019年，全国有近40家都市类报纸相继休刊。其中包括1998年创刊于北京的第一家都市报《北京晨报》以及《法制晚报》，还有山西的《三晋都市报》、辽宁的《华商晨报》、天津的《城市快报》、黑龙江的《黑龙江晨报》、成都的《天府早报》《成都晚报》等。
2020年的新冠肺炎疫情恶化了传统媒体的经营状况。以美国为例，《纽约时报》2020年12月的一篇报道称，美国有超过37 000名新闻工作者受到失业、强制休假、减薪等的影响。
据美国皮尤研究中心2020年10月的报告，美国报章2020年第二季度的广告收入同比下滑42%、发行收入下跌8%。美国媒体研究机构Poynter的资料显示，从2020年3月起，至少有60家美国新闻室受疫情影响停止运营，另有一些则合并或暂停运营。美国北卡罗来纳大学2020年一份报告指出，过去15年来，超过2 100份美国报章停刊，相当于美国四分之一的报章数量，其中多数是地方报章和周刊。
在国内，2020年《武汉晨报》及《生活日报》（山东）、《拉萨晚报》停刊。全国生活都市类报纸近三年停刊休刊约100多家。2021年元旦刚过，又有8家纸媒刊登了停刊、休刊启事，包括《遵义晚报》《益阳城市报》《内江晚报》《广元晚报》《铜陵日报·铜都晨刊》《德阳晚报》《皖北晨报》等。此外，还有乌鲁木齐第一大报、新疆市场发行量最大的报纸——《都市消费晨报》正式调整刊期。
笔者曾预言纸媒将会边缘化，但未料会如此之快。这并非中国特有现象。受读者阅读习惯改变、新媒体发展、新冠肺炎疫情等因素影响，纸媒普遍生存艰难。 2020年4月，旺旺中时媒体集团旗下以报道两岸消息为主要内容的《旺报》不再单独发行，转成夹报与《中国时报》共同发行，读者买《中国时报》即送《旺报》。2020年6月1日下午出刊的《联合晚报》头版，整版用创刊11 783天以来的所有头版版面缩图为背景，勾勒出“谢谢”两个大字，并宣布“联晚明起停刊，向读者告别”。《联合晚报》创刊逾32年，是我国台湾地区少数经营超过30年的报纸。
2020年5月，默多克新闻集团宣布将停止印刷超过百种的澳大利亚报纸，其中36家将完全关闭，其余改为数字报，这些报纸共保留375名员工。而该新闻集团2019年年报显示，在澳大利亚共拥有1万名员工。
2. 移动端视频类社交媒体的使用率与电视收视率之间存在一定的反向关系
前面的数据及相关研究显示，以抖音为代表的移动端视频类社交媒体用户越多，使用频率越高，电视收视率下滑越严重，它们之间存在一定的反向关系。
视频类社交移动APP属于社交媒体，其内容生产以UGC为主。事实证明，社交媒体总能在最短时间内涌现出用户自发生产的海量新闻内容。而传统主流媒体则由于各种限制，报道往往滞后于自媒体。
我国社交媒体受报道政策因素影响小、报道及时，成为许多用户的首选。[4]受社交媒体冲击最大的是电视媒体。近年来，以抖音为代表的视频类社交APP，分流了大量的电视受众。[5]
根据2020年5月美国广告标准媒体指数，受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2020年3月美国电视广告收入下降了12.8%，下滑至37.8亿美元。这一下降使美国第一季度广告收入下降了54%，下滑至108.4亿美元。2020年年初eMarketer发布的报告预测，到2022年，电视广告收入将降至美国广告总量的25%以下。eMarketer的报告显示，电视收看时间在减少，2020年下降了3%，流失量多的是17岁以下的观众。2020年7月GroupM的统计显示，2020年美国电视广告规模达到了610亿美元，而这一数字与2019年相比，下降了7%。
加拿大电信业巨头贝尔公司旗下的新闻资讯网CP24的一份研究报告显示，未来三年内加拿大或有40个报刊和电视台以及200家广播电台被迫停业。
由于收視率的下降，电视广告市场一直在萎缩。自2011年电视广告突破700亿美元的门槛后，这个数字已成为美国电视广告市场的天花板。新冠肺炎疫情加速了传统电视广告收入下降的趋势。
不过，与纸质媒体不同，电视媒体属受冲击阶段，而不是全面退场阶段。2020年12月28日，中国记协发布了《中国新闻事业发展报告（2020年）》，笔者梳理了与广播电视相关的部分内容。
截至2019年全国共有广播电视播出机构2 591家，其中广播电台62座，电视台72座，教育电视台35座，广播电视台2 422座（占播出机构总量的93%）;共有广播电视频率频道4 659个，其中广播频率3 067个、电视频道1 592个（含各级教育电视台开办的38个教育教学类频道）;全国广播、电视节目综合人口覆盖率分别为99.13%、99.39%。
2019年全国广播电视行业总收入为8 107.45亿元，同比增长16.62%。全国广播电视广告收入为2 075.27亿元，同比增长11.30%;广播电视和网络视听机构通过互联网取得的新媒体广告收入为828.76亿元，同比增长68.49%。有线电视网络收入为753.35亿元，同比下降3.35%，其中传统有线电视网络业务收入（收视维护费、付费数字电视等）为637.23亿元，同比下降4.62%。
但据2020年4月CTR媒介智讯的统计数据，2020年3月，中国电视广告刊例花费同比下滑37.0%，时长同比下滑40.4%。随着电视收视率的大幅下滑，彩电的销售亦明显下滑。奥维云网（AVC）发布的《2020年第三季度中国彩电行业发展总结》显示，2020年第三季度中国彩电市场销量990万台，同比下降6.4%，销售额261亿元，同比下降7.4%。显然，电视媒体受到了包括社交媒体尤其是移动端的社交类视频APP的冲击。
通过对新冠肺炎疫情隔离之前、之中、之后人们新闻获取习惯分别进行的三次量化研究，获得的结论是：新冠肺炎疫情并未明显改变人们的新闻阅读习惯，即手机阅读已然成为中国人新闻阅读的主要形式，微信是信任度最高的媒体，传统媒体的市场占有率明显下滑。
七、手机阅读环境下传统媒体如何突围？
依据前面的量化研究，手机阅读已成为人们新闻阅读的主要方式，换言之，目前已形成了手机阅读的大环境。此时传统媒体该如何突围与发展？其实，自20世纪末互联网兴起以来，从学界到业界一直在探索传统媒体如何突围，但一直没有觅得理想答案。
2021年3月，笔者对传统媒体的从业人员进行了问卷调查。问卷的样本规模为500人，有效回收样本308人。
你认为在手机阅读大行其道的环境下，应该如何突围？（多选）
回答统计为：A大力发展各种形式的新媒体82.04%;B大力发展手机媒体终端90.32%;C发展原创新闻优势77.52%;D改革用人制度38.93%;E增加投入增加从业人员收入32.64%;F其他 12.04%（见图9）。
1. 重新认识传统媒体的原创新闻优势
与新媒体相比，传统媒体的优势并非技术、渠道、资金，而是有较强的原创新闻采编能力。这种原创新闻采编优势的背后是一支训练有素、熟悉党的新闻宣传政策的采编队伍。
在时政新闻领域，传统媒体的原创优势更为明显。依据《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管理规定》等相关规定，对于时政类新闻，主流媒体的新闻网站有自主采访权而商业网站没有，商业网站只能转载，没有自采权。换言之，在我国，商业化的新媒体是不允许做原创时政类新闻的。 那么，新媒体的内容从何而来？首先，鼓励网民自创内容并上传分享，尤其是微博、微信、抖音等自媒体平台，其大多数内容来自网民的主动上传。其次，无偿或以极低的价格购买传统媒体的原创新闻，甚至使用各种技术手段大量侵犯传统媒体的版权。因此，加强网络版权的保护力度，使传统媒体原创新闻的优势得到用户和市场的认可，以版权保护促进原创内容的繁荣及变现，是传统媒体走出困境的必由之路。
由于传统媒体缺乏向新媒体平台拓展的动力，默许甚至鼓励网络免费转载、使用作品，完全没有对自身作品的版权保护意识。因此，网络上出现大量侵权作品。以广播电视为例，新媒体利用广播电视媒体的廉价内容，聚合大量用户，进入高速发展期，广播电视媒体却陷入发展寒冬，用户流失、广告下滑、经营困难。
新媒体在传播方式、传播渠道方面有独特的优势，但在权威性和公信力上，传统媒体仍具有不可替代性，且是专业的内容制造者和权威新闻发布者。移动互联网环境下，合理使用制度存在缺陷，由此引发的非法转载等侵权案件日渐增多。
目前，对网络版权的行政保护亦存在不足。行政保护的门槛较高，对新媒体的管制权过于分散。网络版权保护社会力量也很弱，同时传统媒体亦感版权维权力不从心。在实际维权过程中，传统媒体往往得不偿失，获得的收益不如付出多，挫伤了维权的积极性。
在国内的新闻信息分发市场上，算法推送的内容早已超过50%，一些平台用野蛮窃取的技术方式抓取传统媒体的原创新闻作品，频频引发不良社会效果及诉讼纠纷。重庆日报报业集团为应对原创新闻作品保护与算法传播方式的冲突，主动防范并果断“亮剑”，旗帜鲜明地拒绝再当新媒体的免费“打工者”。
从政府层面来说，可大力提高网络版权的保护力度。除加强网络版权的立法工作外，可考虑强制新媒体为转载传统媒体的内容支付较高的费用。现今，传统媒体的原创内容几乎是免费被新媒体所占有。
西方国家的一些做法可供参考。澳大利亚国会2021年2月25日通过了具有标杆意义的立法，规定Google和Facebook等科技巨头须为转载当地新闻付费。根据《新闻媒体和数码平台强制议价准则》，谷歌今后须为出现在其“展示（showcase）”板块上的新闻付费，Facebook2021年在澳大利亚推出新闻产品，其内容提供者将获得报酬。加拿大和英国等国也在考虑对数码平台采取类似措施，澳大利亚率先立法受到了全球的密切关注。在新法通过之前，谷歌已与澳大利亚媒体公司达成价值数百万美元的协议，其中包括澳大利亚的两家最大的媒体：默多克新闻集团和九号娱乐公司。
2. 到达不了用户的手机终端，一切传播效果为零
新闻价值通常包括六要素，即真实性、时效性、重要性、接近性、显著性、趣味性。但在智能手机时代，传统媒体一定要变受众为用户，提高到达率。到达不了用户的手机终端，一切传播效果为零。[6]
传统媒体是基于受众的，而互联网是基于用户的。长期以来，传统媒体往往缺乏市场意识，许多报道涉及的内容与老百姓兴趣与利益关系不大。实践证明，只有关注用户，媒体才能被用户关注。
与传统媒体相反，字节跳动等新媒体公司近年来在市场占有率上取得的巨大成功，得益于精确分析用户需求，且通过个性化的内容推荐技术满足用户需求。
字节跳动推出的抖音短视频是一款短视频社交软件，用户可通过这款软件选择歌曲，拍摄音乐短视频，形成自己的作品，字节跳动会根据用户的爱好，更新用户喜爱的视频。今日头条是字节跳动的代表性产品之一，其以人工智能技术为基础，形成个性化的内容推荐机制，避免了新闻推送中的千人一面。今日头条只做新闻的搬运工，不做新闻生产者，吸引了大量的自媒体内容创作者加入，形成了庞大的内容创业者群体。
3. 积极拥抱而不是抗拒新媒体
传统媒体的未来在于拥抱而不是抗拒新媒体。近年来，电视的收视率急剧下滑，笔者认为，电视业的未来在智能电视。智能手机就是具有操作系统与通信功能的迷你型计算机，与智能手机一样，智能电视的本质是计算机，因此，能够在其中运行各种新媒体领域的新产品，如抖音等，且互动性极强。中国智能电视技术及产业近年来发展十分迅速。2021年1月5日，由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广播电视科学研究院牵头研发的智能电视操作系统在北京正式发布。
在全球智能电视十大厂商中，中国品牌占据六席：小米、华为、海尔、冠捷、TCL、海信，其他四家是三星、LG、东芝、索尼。目前，全球智能电视行业发展迅速，2019年全球智能電视出货量渗透率达70%，市场规模突破1 500亿美元。但目前全球智能电视家庭渗透率仍较低，仅为32%。2019年，美国、日本两国智能电视家庭渗透率分别为60%、63%。因此，全球智能电视发展潜力大，至少有两倍的增长空间。
传统媒体应加强新媒体部门的运营，这方面已有不少成功的案例。新华网的经验值得借鉴。新华网1997年成立，多次承建国际大型会议和活动，并于2002年在全国两会设立首个真正意义上的多媒体现场直播和现场报道。新华网还在百家号、头条号、公众号等平台拥有属于自己的账号，账号之间资源共享，但面对不同的平台，也会通过更改新闻标题或内容以适应平台用户的需求。
地方的传统媒体也有不少成功案例。2020年，南都新媒体发稿15万多篇，比2019年增长25%，总阅读量230亿+，比2019年增长130%，“千万+”阅读量报道产品99篇，影响力、传播力高位运行。2020年，南都利润超亿元，利润连续三年大幅增长，利润水平达到历史最好时期。最为可喜的是，现在南都的营收结构已发生质变，新媒体和新服务能力收入占比远超传统广告收入，达三分之二。2020年，南都更加重视技术，组建了自己的技术团队，成立了技术委员会，全年建成159个数据库、采集超过21亿条数据，完成150个H5产品，小程序10个，技术赋能工具36款。2020年，南都全年发布报告和榜单380多份，应用类产品150余款，举办线下活动90多场，形成了智库产品服务矩阵。 结语
传统媒体的未来不仅取决于自身是否顺应时代发展的潮流，还取决于其竞争对手的发展。目前传统媒体最大的竞争对手是基于智能手机的社交媒体，但社交媒体的发展也遇到了不少问题。如2021年10月初，Facebook发生了两次史无前例的宕机，美国监管层加强了监管，将目光锁定在了Facebook及其旗下一系列应用对于青少年的影响，以及算法的安全性。同期，Facebook遭遇了前员工的举报，Facebook前产品經理弗朗西斯·豪根指责Instagram未能做出改变，因为内部研究显示对一些青少年造成明显伤害。弗朗西斯·豪根称，Facebook一直以盈利指标和增加用户活跃度作为唯一的核心目标，并不断压制公司内部试图降低社交媒体负面影响的努力。
尽管新冠肺炎疫情并没有明显改变人们的新闻阅读习惯，手机阅读已经是全体中国人新闻阅读的主要形式。但传统媒体如果加强网络版权的保护力度，采用新技术，大力发展移动端新媒体，把握竞争对手提供的机会，还是大有希望的。
参考文献：
[1] WenboKuang. Social Media in China[M]. Beijing： China Renmin University Press， 2018： 17.
[2] 马克·格兰诺维特，理查德·斯威德伯格. 经济生活中的社会学[M]. 瞿铁鹏，姜志辉，译.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51.
[3] 匡文波.“两微”舆情生成、传播与治理研究报告[R]. 2019.
[4] 匡文波. 手机媒体概论[M]. 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19.
[5] 匡文波. 新媒体概论[M]. 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7.
[6] 匡文波. 新媒体是主流媒体吗？——基于手机媒体的定量研究[J]. 国际新闻界，2011（6）：80-84.
Has the COVID-19 Changed People's News Reading Habits？
KUANG Wen-bo（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100086， China）
Abstract： From 2019 to 2020， the author has conducted three large-scale quantitative studies on news acquisition habits. The conclusion is that mobile phone reading has become the main form of news reading for Chinese people; WeChat is the media with the highest trust whereas the market share of traditional media has decreased significantly. The year 2020 was the year of fighting against COVID-19. Has the COVID-19 had an impact on people's news reading habits？ The conclusion of the quantitative study is that the COVID-19 has no significant effect on the news reading habits. Finally， the author discusses how traditional media will carry on under the environment of mobile phone reading.
Keywords： news reading habit; mobile media based on smart phone; social media
基金项目：中国人民大学“双一流”建设马克思主义新闻观创新研究成果“算法环境下新闻生产创新案例研究”（MXG202009）
作者信息：匡文波（1968— ），男，湖南长沙人，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人民大学新闻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闽江学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新媒体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