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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自一个奇异的家庭
十八岁便在《纽约时报》发表了个人传记,这让她几乎一夜成名
在众多的读者来信里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塞林格
长达一年多的通信和交往终于让她和这个世界上最神秘的作家发生了生命的交集。
乔伊斯,没有指针的钟。
在乔伊斯的记忆力有两个父亲,一个活在白日,他会穿着干净的衬衣,为母亲煮上一杯咖啡为她和姐姐准备好早餐,在晨光里读上一段新闻,然后上班。而另一个父亲属于夜晚,会突然冲进她的卧室将她叫起,让睡眼朦胧的孩子去看他画室里的画,或者红着眼睛在屋里大吵大闹抱怨生活。
母亲虽然有着犹太人的血统和黑皮肤,热爱艺术文字,尤其是诗歌,当然过早的婚姻生活和不太明智的伴侣选择让她过早地断送了学术生涯。但她并不愿意承认这一生唯一的一次自我选择是一种失败,她将之称为一种奇异的组合。这种自我掩饰有时会出现在给女儿的信中。
她偷看完十二岁的乔伊斯的日记后对她写了这样的信,虽然她们的父亲和别人的父亲看起来不太相同,不是她所期待的理着平头,情绪稳定每天干干净净,会按时将工资袋交给妻子的普普通通的父亲,但没有这样的父亲也不会造就现在这样的乔伊斯。多去看看那些艺术家的传记,你会发现你的父亲已经算不错的了。
从看完母亲的信那一天起,乔伊斯就不再继续写她的日记了。直到多年后,她意识到当一个母亲告诉她的孩子不能说出自己最痛苦的感情,这便是一种误导。她将成年后长期困扰的自闭和忧虑归结为童年时不协调的家庭关系。
耶鲁的丑小鸭,美丽的洛丽塔。
在写完最后一篇学校申请时,乔伊斯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陷入饮食紊乱的困扰。在升学压力的催生下,乔伊斯吃不下任何食物,每日只吃花生酱和巧克力。随着入学日的接近,在母亲的催促下,她便开始节食,一路体重从88磅减到了30磅。
进入耶鲁时,乔伊斯几乎变成了一个纸片人。母亲很满意自己的成果,一个骨瘦如柴的女儿,她为她做了一件女童子军式的入学服。乔伊斯离开了家,拖着和她身材不成比例的大箱子。这一年正好是耶鲁第一次接受女性学生入学的第一年,即使穿着女童子军校服,她依然能惹得这个校园里无数好奇的眼光,不过她知道这些眼光里没有爱慕。
这是个活泼而迷惘的年代,水门事件越战,年轻人被披头士和大麻包围着。耶鲁每一平方米都拥有这世界上最具才华和野心的年轻人,乔伊斯只是个穿着乡下衣服的丑小鸭。更为尴尬的是,她没有任何性的经验,在这个各自放纵各自烦恼的校园里,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异类。
随即她又重新回到了给报刊杂志投稿的老路上,这是她从小就熟知的生活,母亲每日就是这样做的,给妇女杂志或报纸副刊写些怎样对付老公出轨这类的专栏文章,换取金钱和奖项似乎比融入同伴的生活更切实。不过,她相信自己可以做的更好,虽然她一直崇拜母亲,但有时她也会想拥有一个自己的家。
十八岁时她有了新的计划,时值美国总统大选正在进行中,她给《纽约时报》周末专栏递上了一份关于十八岁年轻人对现今社会和生活的思考——《十八年华回首往事》。带着自传性质地,她将十八年的苦恼和困惑一股脑倒出。时报刊出了她的照片,大大的眼睛瘦小的身体,洛丽塔一般童稚的目光。
一夜之间,她的名字成了街头巷尾的话题。整个早晨家里的电话都响个不停,父母的同事朋友都打来电话表示祝贺,她意识到所有的这一切已经不再是一种个人的行为。
乔伊斯将两个邮包的信倒到了床上,除了认同还有很多是表示愤懑讽刺和指责的评论。其中有一封引起了她的注意,这位写信人要求她将他的信件保密,并且告诉她,他能想象出她一定是常常在中学舞会上独坐一旁的壁花小姐。接下来这位读者还诚恳地忠告了她要珍视自己的才华,小心那些别有用心的出版商和制片人,落款“真诚的J·D塞林格”。
走出塞林格。
信封上的地址是用手写的,科尼什新罕布什尔——一个距此向北约六七十公里的小镇。她也许是耶鲁为数极少的没有读过《麦田里的守望者》的人,但塞林格的名字就像可以呼风唤雨的咒语,她只知道他过着隐逸独居的生活,为了避免为人打扰,他搬到了一座空山上的小屋里,在山下有一块著名的路牌——私人禁地,严禁擅自出入。
她心怀忐忑地回复了这位神秘而名声显赫的作家来信,她无不感慨地回应道“在我生命中的每一天我都会记着您的忠告。”终于她准备收拾行装去看他,她并不十分清楚这个53岁的男人邀请一个18岁女孩共度周末意味着什么,为此她专门泡在图书馆几个小时地研究《生活》旧刊上塞林格年轻时的照片,她发现他有一双精致的手,洁白修长。
就在不久前,她的芭比娃娃才从她卧室的书柜上撤了下来。她来到了他的家,除了照片中的黑发变得有些花白,塞林格的样子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在火车站,她向他跑去,而他只是微笑着看着她。他驾车带她走进了那个神秘的私人禁地,除了放未发布的手稿的那间密室,她几乎参观了他所有的屋子和两个孩子。
她带着幻想向他走来,觉得她找到了生命的归宿。而他亦报着幻想拥着她,麦田少年终于找到了可以守护的对象。为了和塞林格长相思守,她干脆就回耶鲁办了退学手续收拾行装就搬到了塞林格的家。而生活和想象却有莫大的距离,塞林格迷恋着一种“克制”的生活,每日几乎要花上一上午的时间沉思打坐,早晨吃过早饭后通常要到下午乔伊斯才能再见到他。而他对她的保护即是让这个涉世未深的少女远离物欲,沉浸于生命的内省和安静的写作生活中。
真正的隐逸生活对一个少女来说确乎是无法忍受的,她提出了想要一个孩子,乔伊斯明确地告诉她,他已经有两个孩子了,不想再要了。她开始害怕起来,她十九岁了,会不会有一天对他来说,她太老了。直到她再次对他提出想要孩子的请求时,塞林格对她说“你知道,我不能再有孩子了,这一切都结束了。”
和塞林格在一起的一年,她写出了《往事回眸》。再次登上《纽约时报》的照片栏,一年之隔却仿佛苍老了许多,一年前他们开始通信,一年后她被他赶出了他的私人领地。不过这本书还是为乔伊斯带来了不菲的收入,她花了三千美元为自己买了一部车,剩下的钱则买了一栋房子。
他们就这样突然地失去维系关系的绳索,虽然事后乔伊斯数次要求回到塞林格身边但都被冷冷地拒绝了。直到她从别处得知塞林格又有了新的女孩儿,她才明白过来自己并非他唯一的洛丽塔,也逐渐放弃了这种无谓的挣扎。
她没有了工作也没有再回到学校,《往事回眸》的版税很快也用光了。她觉得走投无路,在她新的家里她又开始了写作,做了两次失败的隆胸手术,交了一些男朋友,有的很好有的很坏。也许是与杰里?塞林格在一起的一年,花去了她太多的心力热情,以致要用她后半生的时间去抹平这种潜在的影响。
虽然她穷其一生都在寻找那个被抛弃的答案,但乔伊斯的努力除了堆砌了几部自我疗伤的文字,却并没有真正从塞林格口中得到她想要的结局。在汉密尔顿的评论中我们找到了这样一句关于塞林格的注脚,也算是道出了她的心声:那不是性的魅力,而是精神的力量。你感到他有一种力量,能从精神上禁锢一个人。和他在一起,应该说是一个人在拿她的精神冒险,而不是拿她的道德品行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