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里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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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这是一条素白的纸笺,亮得逼人的眼。两指宽,上面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体,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字:
  夏天来,我们的游戏也该结束了。
  戴梦的泪珠像花朵一样纷纷坠落。一年的真心付出,换来的,是这样的字笺。
  夏天的雨不期而至,扑拉拉地敲打着窗棂。戴梦的眼前早模糊一片。她和阙勇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认识的。
  那个晚上,下完自修,又加做了几道习题,已是十点。原本朗朗的天空,突然暴雨来临,大风也席卷而来。戴梦在校门外一个小店铺的屋檐下躲雨。看着同学们一个个走了,才着了急。雨收敛了一些,却依然让人没有勇气冲入雨幕。想起倚靠的是店铺门,何不求助于老板呢?她敲了敲门,又敲了几下。门里面一个粗鲁的声音挤出门缝:“敲什么敲?睡觉了。”
  雨还在哗啦啦唱着失望的歌,落汤鸡免不了了。虽然身体孱弱,禁不起雨淋,却也没有办法。小心翼翼夹好书,做好了冲锋的准备。
  ——一把雨伞出现了。
  那个撑着伞的体贴地笑着的男生,就是阙勇。天下竟然有这样帅气的人。戴梦想。说实话,这位刚转学来的男生,她还没怎么正眼瞧过。
  2
  戴梦是顶着熊猫眼参加期末考前最后一次阶段测试的。
  几乎所有的题目都在向她叫板。当别人笔下沙沙地春蚕吐丝时。她再一次难过得哭起来。前桌抛来一张纸条:怎么回事?这是考试,如此不专心?
  戴梦还没有来得及把纸条收好。一只粗壮的手越过领地,抢先掠走了它。是监考老师。戴梦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一伸手又抢了回来,揉成一团,扔出了窗外。
  那位老师的圆脸涨成紫酱色。二话没说,提笔在卷上写下一行大字:疑似作弊。
  为了这令人啼笑皆非的“疑似作弊”,戴梦向班主任写了份2000字的检讨。班会课上还被上纲上线:“给文明班级抹黑。”幸好是不点名批评,因为戴梦一向乖巧本分,没有人怀疑到她。
  可是也够倒霉了啊。
  更倒霉的是,放学路上,她看到了阙勇,从身边像风一样掠过。仿佛她像空气,完全没有存在。潇洒的背影旁边,是下一年级的女生,有一连串的银铃似的笑声。有一丝放肆,一丝轻狂,一丝满足。
  你有什么可骄傲的。戴梦恨恨地说。
  3
  戴梦对这一张字条很满意。粉红色的纸面,别具一格的条纹,还有淡淡的玫瑰香气,上面是娟秀的字体,写着一行令人怦然心动的诗句:
  你温柔地看我一眼,世界苏醒了。
  它的投递对象,是苏衍。苏衍,阙勇的死党。戴梦不觉得苏衍会和她发生什么故事,可是,她要的也不是这个,只要能够解恨,能够让阙勇难堪,就够了。
  想着自己的“阴谋”,戴梦突然隐隐有些不安她变得有些不认识自己了。那个乖巧单纯的女孩戴梦,去哪里了?阙勇带给她的,真是只有怨恨吗?
  那片茂密的小树林,是苏衍必去的地方。时间是黄昏,在校住宿的苏衍会散散步,背点书。他没有想到,会有一个女孩,穿着雪白的绣着一朵娇艳梅花的连衣裙。专门等他。
  “嗨!”
  “嗨!”
  两个人云淡风轻地打了声招呼。苏衍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看了看眼前这位漂亮的神情局促不安的有着点头之交的女孩。不知为何,戴梦的勇气瞬间崩溃。她没有拿出那张纸条,就匆匆别过。
  但到底,纸条还是给出去了。只是,她甚至不敢看苏衍莫名其妙的表情。
  4
  一天都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戴梦终于等来了苏衍的回应。虽然实际上,她不需要知道具体内容,只要阙勇知道这个事情就够了。
  是一封信,夹在一本书中。让她心里一痛的。是书扉页的题词: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那字,再熟悉不过了,就是自己亲手写好送给阙勇的。
  没想到,他那么随便就转送给了别人。
  一张大大的信纸,居然只有两个字。是一丝不苟的正楷:何意?
  戴梦嘴巴都要气歪了:这个书呆子,不知是真的白痴,还是故意气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回敬到底,跟阙勇做朋友的,一定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随便扯了一张纸,撕了一角,大笔一挥:弱智。也用个大信封装好,夹回书里,原路返回。
  不过,书一交出,她就有点后悔:苏衍何罪,竟受牵连?这个书呆子,或许真不是要调侃自己,万一人家诚心诚意地问,我岂不是很伤人?
  估计信已经看完了,“弱智”也骂定了。要来风要来雨,都随他便了。
  5
  出人意料的,苏衍并没有一点受伤的意思,反而微笑着递回了一张纸条:彼此彼此。
  戴梦一笑,心想书呆子要和我打嘴仗,我可不饶你。于是你来我往,前前后后写了十几封信。反正也没有什么实际内容,无聊是最好的注释了。而在这种特殊的纸条交流中,戴梦又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活力,阙勇的一言一行也变得不那么让她牵肠挂肚了。
  那天苏衍又传回了一封:
  也许,我们这个游戏该结束了。其实,生活本身就可以理解为一场游戏。该认真的时候认真,不该认真的时候就别较真。你和阙勇的事情,本就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你的受伤,只不过因为遭到背叛,任何情感的背叛遭遇,在人际交往中,都是伤人的。其实质叉何尝是你所认为的“爱情”呢?放开自己吧。你于阙勇,阙勇于你,都只是各自人生的一个小小驿站。能存放友谊,就做个好朋友;不能,就擦肩而过也不错。
  戴梦把信读了又读,心里豁然开朗起来。对啊,何必要把自己的快乐悲伤寄托给别人呢?只是一场稍微特别点的友谊而已。何处无朋友?何处无真情?
  戴梦想着想着,绽开了笑颜,这些纸条,简直藏了一个春天,将她的心,从冰天雪地里拉了出来。
  (责编/高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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