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西游记》 一次战胜心魔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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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采访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后,马中骏说,“任何作品都有遗憾,我愿意为《西游记》多说两句,是因为我们认真地投入了,整个过程,我们是有燃烧的。”
  从2006年筹备到2012年1月30日在天津、东方、浙江、云南卫视上星播出,这部历时5年,由慈文传媒出品,张纪中担纲总制片的神话巨制《西游记》,终于拨云见日。
  马中骏和张纪中回忆起5年中的曲折和精彩,虽难掩激动,但仍显浮光掠影。毕竟5年时间模糊了很多印象,而艺术作品面世的过程,亦如一个人的生命,精彩在于行过。
  
  作为慈文传媒董事长,马中骏事务浩繁,他久未动笔,但因《西游记》,他重回案头,担纲了部分编辑工作。他熟谙原著,明晓佛理,亲自把原著中的大量佛经删减,以故事的本真姿态重新呈现给观众。
  总制片人张纪中,在接到马中骏的邀请后,写出2万余字的风格阐述,以自己对《西游记》的钟爱和理解,树立了创作基调。并把其大刀阔斧的行事作风,贯穿于整部剧的拍摄过程,其间制造大量新闻话题。
  总导演张建亚为人低调,作品多以人文情怀见长,但很少有人知道他是技术狂人,对特效精研多年,他与张纪中合作默契,是配合度最高的导演。
  饰演孙悟空的吴樾,是马中骏在千挑万选后认定的最适合演员。
  饰演唐僧的聂远,对以往唐僧形象大举颠覆,张纪中赞其刚柔相济。
  还有这样一组数据:总投资接近1.32亿,特效2600万左右,造型600万左右,近4万个特效镜头,特效团队分散于北京、上海、深圳、香港……
  然而,就在这部作品于2011年暑期档在南方地面频道小范围播出时,有些初见端倪的观众,已经开始飞砖。
  比如:特效太西方太魔幻、孙悟空的表情各种僵、唐僧是武僧、敢说忠于原著吗?张纪中又来糟蹋经典、翻拍痼疾与原创乏力,等等。
  马中骏说,“假设我们在业内还有点知名度的话,会珍惜自己的羽毛,经典是不能随便碰的,每一刻我们都如覆薄冰,但人不能永远处在担忧中,事情还是要做。”
  他坦承主创们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有些无法战胜。但是,这不影响新《西游记》成为一部能在时光中留下来的作品。他特别提到,南方台早前播出的版本,后期特效未全部完成,但当时播出合同到期,只能先试播。而去年8月未能如期在北京台播出,也是基于完善后期的原因,并非外界所传因台词敏感而被禁播。
  那么,对于观众的质疑,主创们又如何解释呢?我们来一一解码。
  
No.1
[特效“特”在哪儿?]

  马中骏专程考察了好莱坞的特效市场。但回家一算账,他被高昂的制作费吓了一跳。请一个美国的专业特效团队,会吃掉整部剧的制作经费。
  好在他们请到一个对特效非常有研究的总导演张建亚,他对特效的技术要求和艺术性做了明确公示,然后把分布在北京、上海、香港、深圳的十几家特效公司叫到一起培训,并让他们全程跟组。特别在制作前期,孙悟空在花果山的出世、上天、入海等,特效难度特别大。因此,很多工作都需放在后期完善,直到采访前十几天,《西游记》才算真正完成,特效总长度近4万分钟,且花费甚巨,是国内电视剧无可比拟的。
  对部分观众认为的特效感觉偏西方玄幻,马中骏认为这是个人审美不同的表现。而目前特效和造型技术进步,以及观众对美国大片的熟知程度,包括玩游戏看动漫长大的小孩,要求他们的特效必须迎合现代的审美需要。
  当时,包括电视台购片主任们也在跟他们交流,如果离老版太远,对制作方和观众都是一个考验,大家肯定会问,这还是我们的《西游记》吗?马中骏说他们也是有担心的,但引导他们坚持的,还有另外一个声音。比如新生代观众对游戏和漫画的喜爱,对诸如《仙剑》、《神话》等玄幻题材电视剧的热追,等等。最重要的是,现在的电视观众越来越年轻,也更趋网络化,他们对电视剧的要求跟老一辈不一样,未来究竟哪一种会占上风,有待播出后看反应。但可以肯定的是,观众对传统戏剧形象的接受度会越来越低。
  而与特效密不可分的造型,是他们攻克的第二个难题。马中骏研究了好莱坞大片用来塑形的硅胶,是有微泡的,被称之为会呼吸的皮肤。他们为此找了中国很多厂家和科研单位来研究,最初大家都说没问题,因为中国的硅胶产品在世界的出口额占到80%。但令他遗憾的是,没有一家能达到要求,硅胶技术含量低,没有微孔,不能透气,贴到脸上非常死板。怎么办呢?他们只好跑到美国把材料买回来,并请美国的师傅来中国手把手地教。
  这样,成本下来不少。但是,时间成本仍然不能保证他所要求的完美。有观众说,猴子的表情各种僵硬。“可能大家不知道,如果以好莱塢的标准来要求,猴子的脸至少要贴三张膜才能让表情更丰富,而我们因为化妆时间不够,用的是整膜。原因是,贴三张膜的化妆时间差不多要五六个小时,国外大片之所以能操作,是因为化完妆拍几分钟镜头就完事。而电视剧对时间的要求非常紧迫,我们的化妆最多两个小时,而演员一天要拍好几场戏。如果《西游记》以美国大片的进度拍摄,恐怕十年都拍不完。”
No.2
[孙悟空的选角]

  挑战经典,也是挑战某个经典角色的高峰。老版《西游记》之所以至今仍为观众喜爱,六小龄童等一班演员功不可没。后来屡次翻拍,没有任何一个孙悟空可与之比肩。这也是很多人不敢轻易触碰《西游记》的原因。
  马中骏回忆说,他们在选孙悟空时,最初也想找一个猴戏接班人。但是看过全国所有演猴戏的演员,甚至全国各地戏曲各行当的演员,包括戏校的学生也摸了底,除了对中国传统戏曲现状的担忧,想要找到一个哪怕可以将就来用的演员都没有。
  张纪中当时的想法是:既然六小龄童是不可超越的,我们学他只能死路一条。主创们后来达成共识:这一版《西游记》要去戏剧化,在原著框架下,以特效、故事、人物个性来为经典注入新鲜血液。
  严格来说,他们保留了孙悟空的个性。把他的成长划为两个阶段,被压五指山下是他性格转变的分水岭。之前的他是自由自在的精灵,归化后的他重点烘托其在唐僧团队中所起的作用,包括师徒间的情感互动,以及不同世界观对世事的解释。特别是,他们对这一版唐僧做了很大改变,使他与孙悟空之间的碰撞更有火花。
  因此,对孙悟空的定位有了新要求:一是会功夫,二是演技好。首先孙悟空的动作戏很多,不会功夫的演员演来太难,演员的肢体动作是核心条件,而能打的演员会演戏的又很难找。最后,千挑万选定下吴樾,马中骏对他的表现非常认可,认为他是武打演员中最会演戏的。
  吴樾的压力非常大,他是看《西游记》长大的,在拍摄初期,一招一式难免掉入以往框架。这让张纪中很着急,他打了两个小时电话给吴樾。告诉他这样演下去是死路一条,猴子的天性是自由无忌,无法无天,如果你不能从固化的思维里跳出来,我就换掉你!虽说吴樾不是吓大的,但媒体这时也开始沸沸扬扬炒换角风波。吴樾被此一激,戏路彻底打开。
No.3
[是“唐僧”还是“武僧”?]

  经典需要时间来积淀,而有雄心成就一部经得起时间检验的作品,对于慈文影视来说,长达5年的过程,每一步都走得兢兢业业,他们不是没有过恍惚或退缩的时候。马中骏在与演员们聊天时,他们说,完成这样一个作品,心里是忐忑的,因为我们都珍惜自己的羽毛。这也是一场苦修,像唐僧西行万里求取真经一样。因此,唐僧在他们的塑造中,再也不是以往面如白玉、斯文懦弱的形象。
  聂远如愿接演了这个角色,张纪中给他的评价是刚柔相济。他们结识于《神雕侠侣》,那时聂远虽与杨过失之交臂,但给张纪中的印象非常不错。他认为聂远需要一个更称他的角色,而唐僧在编剧们重新加工后,他西行时苦修的状态,智慧与慈悲的表达,对三个虽为徒弟实为妖怪的度化,整个讲述方式与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
  聂远脸庞的刚毅,与他展现的唐僧眼神里的慈悲,应对了主创们对唐僧的诉求。在他的造型上,也着重强化西行之路的风尘仆仆和饱经沧桑,这都是对以往的突破。因而也引起观众的质疑,说聂远的唐僧更像一名武僧。
  “有人让我比较一下两版唐僧,这怎么比呢,完全是两种不同的诠释方法。我们一开始就要把这个争议性做出来,如果跟从前一模一样,还有翻拍的价值吗?我们传递经典的角度是不同的,任何一部古典作品,都是一部当代史,是用今天创作者的眼光和视角与过去接通。”马中骏说。
No.4
[张纪中愿意挨板砖]

  张纪中对马中骏说,“有板砖的话,来拍我!”
  自从张纪中创立了制片人中心制后,凡是他参与的电视剧,他的名声一定比导演响,他挨的骂也一定比所有人多。尤其他对经典的执著翻拍,更是犯了众怒。但张纪中不怕,他觉得这是一种责任。但凡他全身心投入的项目,他都主张一个要求,那就是作品要带着他强烈的个人印记。
  影视作品是集体创作,但要有一个人起核心作用。马中骏与张纪中有过多次合作经验,彼此的信任是不言而喻的,他称他为“胡子”,两人面对记者的时候,也似乎一唱白脸一唱红脸。他笑言张纪中的话不可全信,但他会适时地任凭胡子胡说点儿什么。
  “胡子有这么大的勇气,也说明了他对作品的认可和全身心的投入。”
  从另一个角度看,张纪中作为中国名气最大的制片人,而《西游记》版本众多,以他为核心,在宣传上更有辨识度。他们以往在合作武侠剧时,无论到任何地方取景,都能带动当地旅游,这都有赖于张纪中的号召力。比如“花果山”,有城市愿意花5000多万来搭景,此后用做旅游项目来开发,但如果把这些算到制做成本里,《西游记》烧的钱远非一家影视公司可承受。
No.5
[钱的事不能细算]

  新《西游记》从筹拍到播出,历时5年之久。其间,比慈文运作时间更短的浙江版《西游记》已经播出。马中骏说这五年是不断战胜心魔的过程,尤其在其他版本业已播出的情况下,他们是有过犹豫的。但他想挑战经典的念头始终难去,而电视台对慈文作品的认可,也给他吃了定心丸。从备案到批文下来,他们等了两年。做剧本的时候,最初定下的编剧完稿后,他和张纪中都不满意,后来又重建编剧组。
  最大的压力是钱的压力。5年前,电视剧市场的卖片价格与今天相去甚远,卖得最好也就80万-90万一集,而海外市场,在韩流的挤压下,中国的影视剧基本没有空间。
  新《西游记》在2006年做初步预算时,单集费用接近200万。很多人都捏着一把汗,原本要投资的华谊,在考虑了性价比后辙资,而且当时华谊面临上市,财务报表不能显得太难看。这之后便是慈文传媒独撑大局,当时总局特别呼吁,希望各家电视台在买剧时能够出价高一点儿。
  “我们当时也是分析过的,但如果算细账的话,很多事情寸步难行,这个项目很可能黄掉。但我们整个团队都非常有兴趣,我个人觉得这是一项有意义的挑战。其实,在文化产品的投入上,很多时候出于兴趣,如果成了,也不是算计出来的。我们不想有遗憾,而且,我想赌的是未来。”
  虽然这个项目有风险,马中骏还是算了一笔账:赚钱有难度,打平很可能的,绝不会一败涂地。他当时预测国内可以卖到100万一集,海外(主要是东南亚)差不多可卖到5万美金一集,而西游记还可以开拓出一个未知市场——欧洲。孙悟空作为中国唯一的具有国际认同性的符号,近年来在欧洲市场的知名度越来越高,而与之相辅助的产品却比较少。
  马中骏虽然没透露新《西游记》最终卖了多少钱,但他说,我们赌赢了。
No.6
[经典翻拍是原创乏力?]

  有一句话叫“与国王散步”,与最好的作品同行可获得更大的力量。
  这也是马中骏与张纪中合作,屡屡挑战经典的原因。他有一次跟美国同行聊起来,说在中国翻拍经典要承受很大压力,对方很不理解,说好莱坞也在翻拍啊,这在国际上都是通行的。
  “很多人问我,你们是没东西可拍?还是没原创能力?”马中骏答,“我们不能因为洗澡水脏了,而把孩子倒掉。”
  “当粗制滥造的翻拍成为一种现象或事件,一定是产业本身出了问题,而不是翻拍本身的问题。现在的创作者,因为翻拍水平不够,不能翻出新意,更有甚者成为一群手握热钱的人急功近利的表演,这肯定是要抵制的。如果你是充满艺术幻想,有创新的精神追求,對原著有全新的认知,这样的翻拍怎么会没有价值呢?”
  马中骏有信心接受观众检验,新《西游记》会成为一部被观众记忆,并留在时光里的优秀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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