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阿京望了李南辉一阵，把目光转向阿九，缓缓地道：“九哥，自我从狱中出来经朋友介绍来深圳后跟您以来，您一直很看重我，我对您感激得很。您的话，我原不能不听。但南辉兄弟于我有恩，当年没有他，我也许也不能活到今天，我不能亲手杀他。不杀他，我又对不起您，做我们这一行的，义字当先，我……”说着他迅速用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李南辉大惊，还没反应过来，只听“砰”的一声枪响后，就见阿京慢慢倒了下去……
李南辉走出大排档时，竟发现几米之外站着王越腾，大惊，怒道：“你怎么会在这儿出现？”
王越腾一步步走近他，轻声道：“我不知道你究竟要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所以就只有跟踪你。要生要死，我都陪着你！”心想，你我兄弟一场，你心里想什么我又怎会不知道？
李南辉直盯着他，心想，这不是讲江湖义气的时候，你的担子还重着呢！却也明白王越腾的心意，自不能怪他，于是轻声道：“我想说几件事。第一件是私事，我知道你、小冰、和瑜之间的微妙关系。表面上，和瑜是在彻底地改变从前，一心一意爱小冰，在忏悔，而小冰也是偏向他多点。但我认为，如果你真能不怕岁月慢慢地等下去，小冰是会跟着你走的。否则她早就可以跟着和瑜了，毕竟他们本就是夫妻。我这一辈子见到了两个很痴的男人，一个是洪大哥，一个是你。小冰还是我不能释怀的牵挂，你要帮我照顾她，让她得到永久的幸福，我相信你！第二，川峰自梦思百货成立至今，毕竟不曾做过一件违法乱纪的事，我只是不想等太久，所以走捷径。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的担心很对，我的确是很有可能回不来了。但是，这不是讲江湖义气的时候！我问你，川峰日后怎么办……”
王越腾打断他的话道：“我都不想劝你了，你还劝我干什么？走，办正事！”心想，不是我分不清轻重，而是你总是凭一腔热血行事，我都没说你呢，你倒说我了！
李南辉大怒，几乎是吼道：“你……”还没吼出来，侧目却又看见了一个人，张强！
张强快步走过来笑道：“谁也别劝谁了！我觉得事情实在蹊跷，我今天也不代表警方。当然，必要的时候……不多说了，我相信你们！王总一打电话给我叫帮忙找人，我就知道内里有文章，特地请了三天假，决定来帮你李董事长先生！走吧！”
李南辉一呆，好久才轻声道：“张队长，我们是深入黑帮。如果你身上有警用东西，会……”
“我知道，能混到一下子就弄到206公斤新型毒品的犯罪集团，必然精通现代高科技。所以，我也是赤手空拳来的。我们三人这组合，应该还行吧！时间紧，行动！”
李南辉心里纵是有千般感慨，也只有点头动身！
第一个目的地是巴登街富豪阁。门紧闭着，整栋楼都没有一丝灯光。门铃刚一响就传出一个声音道：“谁呀！”
李南辉应声道：“开门见山！”
于是没有了声音，过了很久才见灯光透了出来，然后门开了一条小缝，伸出一个光头来，不等他开口，李南辉就迅速挤了进去，王、张二人也紧跟着他。
那光头大惊，慌乱地怒吼道：“你们……”
李南辉顺手关了门，不卑不亢地道：“我们要见九哥，麻烦你带路。”
“你们老大是谁？”光头镇静下来，“嘿嘿”冷笑道，“九哥是随便就能见到的吗？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李南辉忙道：“见到九哥自然会说，大哥，麻烦你了。”
光头直盯着他们，突然打了声唿哨。顿时涌出七八个精壮汉子来，不由分说就冲三人动起手来。
李南辉一边还手一边道：“我们真是有要事见九哥的。”
“实话告诉你，九哥不在这儿，”光头又是一拳打来，“你们绝非道上朋友，是条子，是不是？来得正好，很久没人来捣蛋了，也该活动活动见见血了。弟兄们，咱们今晚吃人肉！”
张强一边拳飞脚舞一边大声道：“阿辉，阿腾，狠点没关系，千万别杀人！”……
总算摆平了几个歹徒。
第二个目的地是皇岗公园旁的一栋占地面积很大围墙很高的别墅，里面正灯火辉煌。
王越腾按下了门铃，没人应，又连按了几次，才听一个人嗡声嗡气地问：“谁呀？”
李南辉忙应道：“云开月现。”
那人顿了一阵又道：“堂口？”
李南辉一怔，唐学孟想来也不知道，没告诉他，只好把下一个目的地的口令说了出来，“天上地下！”
又过了好一阵，门开了，不像上次只开了个小缝，而是大开了。三人也不管那么多，昂然走了进去，门也迅速关了起来。五个大汉虎视眈眈，一字儿排开。
李南辉双手一拱，微笑道：“各位大哥，麻烦通传一声，我们有要事求见九哥。”
五人却不理他，只满怀敌意地盯着他们，不说话也不动手。
李南辉忙又道：“各位大哥，麻烦通传一声，我们有要事求见九哥。”
五人却还是无动于衷。
三人对望了一眼。张强轻声道：“他们是在等待命令。”
二人想想也是，也就不再出声，等着。
过了一阵，果然出来了一个十分冷竣的中年人，打量了三人一阵，神色一动，瞬即闪过，拿出个袋子抖出几套衣服道：“请三位换衣服，包括内衣内裤，鞋袜，皮带。”
三人一怔，都不动。
中年人笑道：“这是规矩，以防意外嘛，都是新衣服。”
李南辉也不管那么多了，马上就换衣服，王、张二人也跟着换。
换好了，中年人叫一个大汉把衣服拿走了，神色冷漠地道：“你们三人只能有一位去见九哥，其余二位留在这里等着。谁去？”
李南辉应声道：“我去！”
“阿辉！”“南辉！”王、张二人大声叫道。
李南辉笑道：“不必多说！”又望着那中年人，“大哥，请！”
那中年人转身就往里走，李南辉紧紧地跟了上去，王越腾也想跟上去，五人却铁塔般地拦在他面前。
李南辉回头道：“你们先回去吧！”
张强想想也是，轻声道：“我们走！”
哪知一回头才看见身后早就另外又站了一排人了，好像是从地下冒出来似的，其中一个道：“事情没了结前，你们不能走！”
王越腾拉张强席地坐了下来，笑道：“月亮已经出来了，看看也好啊！”
张强大笑道：“是啊，月亮已经出来了，晚凉、明月、人群，好景致啊！”
月亮的确已经出来了，弯弯的，像刻意修饰过的女儿家的眉毛，仿佛是冷冰冰的，却又像是笑眯眯的。它不知道人间事，其实是面无表情的，但它照亮了尘世，一些阴暗角落。
中年人带着李南辉左弯右拐，下了地下室，又七转八弯进了一间很大的房间里，突然道：“先生好像不是道上朋友吧？”
李南辉点了点头，正色道：“不是！”
中年人又笑吟吟地道：“莫非是条子？”
李南辉摇了摇头，轻声道：“也不是。”
中年人脸色一寒，厉声道：“因何要见九哥？”
李南辉面不改色，依然轻声道：“见了九哥，我自然会说。”
中年人脸色缓了缓，又道：“九哥不在这里，你要见他，跟登天差不多。我看你斯斯文文，不知是否有这能耐？”
李南辉笑道：“来都来了，试试吧！”
中年人直盯着他，沉声道：“生命是宝贵的，进了九哥的地盘，是不受法律约束的。只要你说出是谁指使你来的，为什么事，再拿五百万现金来，你就可以和你的两个朋友平安离去。否则，死路一条。”
李南辉哈哈大笑道：“我既然来了，就没想过还能活着出去。”
中年人一呆，拍了拍手，大声道：“那么，你先过第一关吧！”
声音刚落，走出来一个很高很肥的壮汉。
李南辉也不再多说，知道自己的拳头打在那人身上根本就没有效果，突然侧身往下倒去，又趁势飞起一脚踹向那人下阴。那人大怒，恶狠狠地抽出匕首就向倒在地上的李南辉扑来。李南辉迅速地滚到了他身后，猛地跃起，双脚齐飞，出力地蹬向那人后脑，那人收势不住，一头撞在了墙上，昏了过去。
那中年人点了点头，冷笑着赞道：“够狠，够机灵！请遵守规矩，蒙上眼睛，我马上带你去见九哥。”
李南辉也不多说，他叫怎么办就怎么办。
大约坐了半个小时的车，才停了下来，只听一个声音道：“下车吧！”却并不马上帮他解开脸上蒙着的布，拉着他走了大约十来分钟才道：“到了。”然后才帮他解开了蒙布。
骤然见到强烈的灯光，李南辉赶忙先用手遮住眼睛，然后才慢慢地睁开，发现身旁除了那中年人，还有一个人。中年人的神情跟他差不多，好像也是蒙了眼睛过来的。
中年人旁边那人望着李南辉狞笑道：“你往前边走吧，挡住你去路的那间房里有四五条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的狼狗，如你能通过那房间，就能见到九哥了！”
李南辉知道没有退路，毫不迟疑地走过去推开了那扇门，刚一跨进去，门就在身后被锁死了。他看见前面有一道光亮，是可以走出去的，更知道光亮和他之间是四五条大狼狗，朦胧中只见有四五条舌头在一吐一吐的，还有点点鬼火般的狗眼睛在闪着光。李南辉闭上了眼睛，站着不动，那些狗也不动。他不后悔，只是心痛、遗憾，临死前不能见到妻儿一面。
在那一刻，什么个人荣辱，什么川峰大计，什么拯救贫苦，他都不想了，只想着他这一生心爱的女人，还有他们的孩子。眼泪，不自觉地从紧闭的眼眶中挤了出来。狗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开始蹿来蹿去，低沉地嘶吼，却又不敢靠近过来。李南辉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慢慢地解下了腰间的皮带，然后慢慢地望着光亮往前走。狗们居然往后退，但退了几步终于有一只狗忍不住扑了过来，接着全部狗都跟着扑了过来……
有人面对死亡是惊慌的，有人面对死亡却异常的清醒，李南辉属于后者。他知道这都是经过专业训练过的狼狗，凶狠、残暴；他知道狗不是人，只有简单的思维；他更清楚真要力搏，除非有特异功能，否则血肉之躯不可能敌过四五条饿了几天的狼狗。狗若群攻，他自顾此失彼，必为群狗裹腹美食，那么，怎么办呢？
就在那生死一线间，李南辉虚摔了一下皮带，竟冲过去抱住了第一条冲向他的狼狗，并自行摔倒在地，就像两个耍赖打架的人一样在地上不停翻滚，双手却紧紧地卡住狼狗的粗脖子，不给其他狼狗近身的机会……
没有人能想象出这一战的惨烈，四五条饿了几天的狼狗和一个温文尔雅、手里只有一条皮带的男人急战了近一个小时。但是李南辉没有死，他如法炮制，终于还是站着走出了那道透着光亮的门。虽然身上已经只披挂着零乱的布条，布条难掩斑斑血迹，斑斑伤痕！
他听到了一阵掌声，然后见到十多个大汉簇拥着一位面白无须的壮年男人走下楼来。阿九，多年前就有一面之缘的阿九，有着无数案底却又没有留下任何证据的阿九，被一些人誉为真正江湖大佬、拥有巨大资产的阿九，他总算再次见着了！
阿九竖起大拇指道：“好！好！我们录制了全过程，相信推出去一定能胜过成龙大哥主演的猛片！佩服！佩服！”
李南辉只感到自己近乎虚脱了，喘了口粗气，强自提起精神笑了笑，又鼓足中气提高声音道：“九哥，能不能让我先冲个凉，再换一套好一点的衣衫？”
阿九一愣，继而大笑道：“行，当然行！只不过，还有一关哟，最后一关，一场恶战，一个打六个，你赤手空拳，而他们有棍棒等武器，有信心吗？”
李南辉又喘了口粗气道：“没有信心。在恶战前，能不能让我吃点东西，一个面包也好！”
“行！”阿九又大笑起来，继而大声叫道，“阿忠！”
马上站了个人出来，正是和他一样蒙了面过来的那中年人，毕恭毕敬地应声道：“九哥！”
“照办！”
清凉的自来水淋在伤口上，钻心地痛，却又在痛中透出一丝惬意。李南辉又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陈梦思和鸿儿，还有更多往事。几个月前没有被老同学王一江整死，想不到几个月后，终于还是要死于黑道人物手里。那时他还能谈笑风生，因为心里有底，很有脱困的可能，有人在想着法子救他，有人在指望扣住他勒索一大笔钱。现在不同了，他只是为了求证而来，也早就明知是死路一条，就是不能甘心。这人心也真是奇特，汪若芙因情而生恨，既作贱自己又处心积虑陷他于两难境地，他也是热血过头，只为早日得清白就不惜拿生命来开玩笑，还累及两个好朋友。只能求天了，张强毕竟是警察，但愿他有所安排，不会和王越腾走不出去，自己倒也罢了！他好希望临死前能与陈梦思通个电话，也不知她气消了没有，回来了没有……
走出浴室，阿忠已经为他准备了泡面，李南辉也不客气，几下就吞进了肚里，抹了一下嘴巴，闭上眼睛调息起来。
阿忠居然也不打扰他，过了一会才叹了口气，轻声道：“就这样死了，真是可惜得很！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事而来？”
李南辉一怔，睁开眼睛轻声道：“先生能讲出这些话，足见良知未泯啦！何不弃暗投明？”
阿忠哈哈大笑，说：“将死之人，还耍嘴皮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都难逃一死的！早死早解脱呀！恭喜你！”
李南辉也大笑起来，说：“说的也是！战场在哪里？”
战场摆开了，阿九高高地坐在上面，身边站着阿忠。大堂里，六个身形不一的男子手拿棍棒围成一圈，只等李南辉进去后就开始死亡游戏。
冲了下凉，吃了点东西，短暂地调息了一会，李南辉竟然觉得体力恢复了一大半，站在六个人围成的圈子外，双手一抱，大声道：“九哥，我自知必死无疑，临死前有一事相询……”
阿九摆了摆手，也大声道：“规矩是不能坏的。敢闯我公孙九的据点的，就必然有几下子，要么是警察想来借机弄清楚什么找不到证据的大案，要么就是道上兄弟为‘江湖’中难事来的，这我自然清楚。打赢了我的六位兄弟，你才有资格和我说话，我必然信守承诺，知无不言，言必真实。动手吧，别浪费时间了，我的录像机早就准备好了，先是人狗大战，现在是真人大战，比出钱请人拍电影精彩啊！我为你制作一个特辑，你应该感到很荣幸哦！我领导兄弟们二十多年了，算你一共有三人来闯我的据点想找我麻烦。二十年前有人想跟我争上位，结果死了；六年前有个还是什么刑侦队长的遇到一宗明知真相却找不到证据的贩毒及连环杀人案，也不知是从哪里得到了门路，闯了进来，跟你今天过的关完全一样，但就是没能撑过这最后一关，想知道的事也没能听我告诉他，真是蠢到了顶点！今天又来了一个你，不管你是何身份，想来也是问什么有关‘江湖’事的。想知道，就得看你的斤两，有没有听我讲的福气！动手吧！打赢了他们，自己走上来，我请你喝茶，告诉你想知道的事。不要拖，我一不耐烦，就要走了，你就在这儿慢慢等死吧！”
李南辉一怔，心想自己还真和那位刑侦队长一样，明知真相而无证据，也只好跑来送死！想着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提起精神冲了进去，先冲离他最近的矮个子虚晃了一拳，忍痛挨了矮子旁边那高个子一棒，借力飞起，蹬倒了那矮个子，也拉倒了高个子，又迅速一拳打在高个子鼻子上，趁高个子因痛松手的那一刹那从高个子手里夺得了武器——棍子。
阿九在上面拍掌大叫道：“好！”
于是混战全面开始了，只听见不时有惨叫声传出，还伴着飞溅的血花……阿九一开始就在不时拍着手大声叫“好”，终于，他不叫“好”了，浑身是血的李南辉一步步走了上来。
阿九呆了，他的兄弟们在下面打着滚直惨叫。李南辉抱着必死之心，而他的兄弟们自以为必胜，六个人对付一个刚经过了人狗大战的血肉之躯，胜券稳操，便都不想自己伤亡，结果失去先机，李南辉置之死地而后生，最终赢了！
“精彩！”阿九呆了一阵大声道，“先生，请上坐！阿忠，给这位先生泡杯好茶！”
李南辉也不客气，在阿九对面坐了下来，接过阿忠送来的茶，呷了一口，又长长地喘了口粗气，这才亮声道：“在下川峰集团公司李南辉！”
阿九大惊，站了起来，客气问道：“李南辉？就是飞梦大酒店的投资商川峰集团的董事长李南辉？”
“正是。”李南辉直盯着阿九，“想来，九哥应该明白我的来意了！”
阿九重新坐了下来，点着头道：“难怪新闻报道说，事发几十个小时了，独不见董事长李南辉露面，原来你早知事出有因，来了个釜底抽薪，走起捷径来了！是谁指点你的这条路？”
李南辉又呷了口茶，说：“九哥，这些都不重要了。我也明白得很，我虽然知道了，也还是一死。请让我死得瞑目吧！”
“好，我告诉你，”阿九也喝了口茶，“我收了‘雪之都’老板焦朝宗四千六百万港币现金，策划了这件事。”
李南辉一怔：“‘雪之都’的老板是焦朝宗吗？不是汪氏集团投资的吗？”
“对不起，这我不清楚。焦朝宗是从法国留学回来的，”阿九重复道，“我只知道他就是‘雪之都’的老板。我们所有的人都是和他直接接触的。欧向名也是我们派人杀死的，杀他有两个原因，一是焦朝宗要求，二是他最初不肯与我们签那些合同，我们给了他两百万他才动心的。第二天他就想辞职走人去国外，我们一直有人监视他，他自是走不了。出事后，他怕了，我们自然要干掉他，同时拿回那两百万，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李南辉点了点头，又道：“那合同上于龙心的签字你们是怎么伪造出来的？”
“这不关我们的事。”阿九笑道，“她毕竟是女孩子，才二十七八岁，还是在做梦的年龄啊！焦朝宗讲起这件事还得意得很，他与于龙心亲热之后说要与她玩个游戏，比签名，签在白纸上，固定在右下角，看谁在十分钟内签的张数多、位置准确。于龙心居然在十分钟内签了三百零几张，我们手里现在还有几十张呢！”
李南辉大笑起来，叹道：“好一个汪若芙啊！”
阿九奇道：“汪若芙是什么人？”
李南辉叹了口气，也不答他的话，直盯着他道：“九哥，我死也就算了，你总得推出个人为我飞梦洗刷冤屈吧？”
“笑话！”阿九狂笑道，“那我岂不是失信于人又害了自己的兄弟吗？既有人出头，警方必然会追根究底，我还脱得了干系吗？我纵横道上二十多年了，经历了那么多严打，为什么我能安然无恙？因为我谨慎，手下的兄弟做事干净利落，对得起客户，同时我对得起跟着我的兄弟……”
“不全对吧？”李南辉笑道，“最对得起的是某些有权有势的人吧？”
“哎，好在你不是警察！可惜啊可惜！”阿九长叹道，“川峰也不是离开了飞梦就会倒闭，你还这么年轻，何苦这么意气用事，要来送死呢？今晚之后，年轻的川峰集团董事长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人间蒸发了啊！”
李南辉也叹了口气，说：“这就是福薄命苦啊！九哥，最后一件事，能否让我见见参与谋害我的所有弟兄？我马上就死了，以后变成鬼好找他们报仇啊！”
阿九哈哈大笑道：“堂堂的川峰集团董事长，也相信鬼神这么荒谬的说法吗？好，成全你，死后找他们报仇吧！就站在你身后。”
李南辉一怔，马上站起身回过头去，果然在他身后站着八九个年纪不一，高矮不一，形体不一的人，手里还都拿着手枪，直指着他。
李南辉大笑道：“这么大阵仗，我还跑得了吗？做个自我介绍吧？你们都做了什么事？你们都是怎么……”
说着他突然一呆，其中一人竟是阿京！多年前在樟木头收容中转站那个晚上对付“猖霸”时并肩作战过，后来坚决要推他做他们一群混混头老大的阿京！
阿京大笑道：“原来是南辉兄弟呀！真是对不起了，当年你死活不肯做我们的老大，原来你是干正经大事的人啊！”
阿九大奇，阴沉着道：“阿京，怎么回事？”
阿京忙道：“九哥，是这样的，很多年前，我在东莞是十几个弟兄的头……”然后就一五一十地讲述了当年发生的事。
阿九听后又大笑道：“李先生啊李先生，你为什么当时就不肯做阿京他们的老大呢？要不，你今天也不会有血光之灾呀！”
李南辉一阵大笑，正色道：“各位还没告诉我你们都做了些什么事呢？”
几人直望着阿九。
阿九大笑道：“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如实说吧，人家费了这么大的劲专门来找事实真相，马上就要死了，我们怎么能不满足一个就要死了的人的心愿呢？”
几个人也不隐瞒，一一介绍说出在飞梦事件中，谁杀了人，谁负责弄毒品，谁专门经营女人……
李南辉听罢苦笑道：“九哥，你这比我的公司分工还明确啊！”
“当然，”阿九大笑道，“我本就开了几家公司嘛！他们平时都是公司的得力经营者呀！李先生，该知道和不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可以上路了吧？不要想仗着你的身手厉害就打歪主意。人就是人，没有刀枪不入的，何况是子弹？”
说着拿出一把小手枪来，看了一阵，叹了口气，说：“以前都是我自己动手杀闯进来的人，我这一生也就杀过两个人，一是想跟我争位的鲍哥，二就是那蠢猪刑侦队长，今天我不想杀人了，谁来？阿京，你来吧，你们本就是朋友，你送他上路，他心里会舒服一点。”
阿京应声举起了手中的枪对准了李南辉，却又并不就开枪。
李南辉道：“阿京，开枪吧。这怪不得你，我早就认了，谁动手杀我都一样！”心中竟平静得很，只是感到遗憾，真相大白了，那又怎么样？自己却要死了！但他还是抱着一点点侥幸，希望张强和王越腾能抽身想法找到他。“我得想法拖延一阵时间！”他暗暗对自己道。
阿京望了李南辉一阵，把目光转向阿九，缓缓地道：“九哥，自我从狱中出来经朋友介绍来深圳后跟您以来，您一直很看重我，我对您感激得很。您的话，我原不能不听。但南辉兄弟于我有恩，当年没有他，我也许也不能活到今天，我不能亲手杀他。不杀他，我又对不起您，做我们这一行的，义字当先，我……”说着他迅速用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李南辉大惊，还没反应过来，只听“砰”的一声枪响后，就见阿京慢慢倒了下去……
众人心头都是大为震惊。
李南辉虽然还是站着没动一下，也不出声，眼里却已经滚动着泪珠了。当年不辞而别，他也明白阿京他们绝对不会因为他的一纸相劝就真收手回头，在鸿兴餐厅上班后又特地抽了时间去找他们，却已是人去楼空。没想到多年以后，阿京到了深圳成了阿九的干将，还是策划飞梦事件陷害自己的骨干之一，偏偏又不肯亲手杀死自己而自杀了！
“李南辉呀李南辉，”阿九猛地怒吼道，“想不到我的得力兄弟居然不肯杀你而自杀！我，我要你马上就死，谁来！用我这把枪打死他！打死他！”
众人还是沉默不出声。
李南辉慢慢转过身来，淡淡地道：“我的确该死，阿京纵然有罪，却也不必为我而自杀啊！公孙九，你自己开枪吧！”
“我来！”一直站在阿九身后的阿忠突然大声道，“九哥，我来！”
“你会用枪吗？”阿九站起身回头望着阿忠，把枪递给他，“你不是一直只是在帮着我看那栋别墅管理其他生意吗？见到今晚的场面不怕吗？”
阿忠接过枪却马上指着阿九的头道：“不怕！李先生，站过来，我是深圳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第二刑侦队队长季伟凉！都不许动，谁动我就一枪打死公孙九！”
（未完待续。敬请关注第四十章：神秘之人从天而降）
责任编辑：宋世安
题图插图：石剑
李南辉走出大排档时，竟发现几米之外站着王越腾，大惊，怒道：“你怎么会在这儿出现？”
王越腾一步步走近他，轻声道：“我不知道你究竟要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所以就只有跟踪你。要生要死，我都陪着你！”心想，你我兄弟一场，你心里想什么我又怎会不知道？
李南辉直盯着他，心想，这不是讲江湖义气的时候，你的担子还重着呢！却也明白王越腾的心意，自不能怪他，于是轻声道：“我想说几件事。第一件是私事，我知道你、小冰、和瑜之间的微妙关系。表面上，和瑜是在彻底地改变从前，一心一意爱小冰，在忏悔，而小冰也是偏向他多点。但我认为，如果你真能不怕岁月慢慢地等下去，小冰是会跟着你走的。否则她早就可以跟着和瑜了，毕竟他们本就是夫妻。我这一辈子见到了两个很痴的男人，一个是洪大哥，一个是你。小冰还是我不能释怀的牵挂，你要帮我照顾她，让她得到永久的幸福，我相信你！第二，川峰自梦思百货成立至今，毕竟不曾做过一件违法乱纪的事，我只是不想等太久，所以走捷径。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的担心很对，我的确是很有可能回不来了。但是，这不是讲江湖义气的时候！我问你，川峰日后怎么办……”
王越腾打断他的话道：“我都不想劝你了，你还劝我干什么？走，办正事！”心想，不是我分不清轻重，而是你总是凭一腔热血行事，我都没说你呢，你倒说我了！
李南辉大怒，几乎是吼道：“你……”还没吼出来，侧目却又看见了一个人，张强！
张强快步走过来笑道：“谁也别劝谁了！我觉得事情实在蹊跷，我今天也不代表警方。当然，必要的时候……不多说了，我相信你们！王总一打电话给我叫帮忙找人，我就知道内里有文章，特地请了三天假，决定来帮你李董事长先生！走吧！”
李南辉一呆，好久才轻声道：“张队长，我们是深入黑帮。如果你身上有警用东西，会……”
“我知道，能混到一下子就弄到206公斤新型毒品的犯罪集团，必然精通现代高科技。所以，我也是赤手空拳来的。我们三人这组合，应该还行吧！时间紧，行动！”
李南辉心里纵是有千般感慨，也只有点头动身！
第一个目的地是巴登街富豪阁。门紧闭着，整栋楼都没有一丝灯光。门铃刚一响就传出一个声音道：“谁呀！”
李南辉应声道：“开门见山！”
于是没有了声音，过了很久才见灯光透了出来，然后门开了一条小缝，伸出一个光头来，不等他开口，李南辉就迅速挤了进去，王、张二人也紧跟着他。
那光头大惊，慌乱地怒吼道：“你们……”
李南辉顺手关了门，不卑不亢地道：“我们要见九哥，麻烦你带路。”
“你们老大是谁？”光头镇静下来，“嘿嘿”冷笑道，“九哥是随便就能见到的吗？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李南辉忙道：“见到九哥自然会说，大哥，麻烦你了。”
光头直盯着他们，突然打了声唿哨。顿时涌出七八个精壮汉子来，不由分说就冲三人动起手来。
李南辉一边还手一边道：“我们真是有要事见九哥的。”
“实话告诉你，九哥不在这儿，”光头又是一拳打来，“你们绝非道上朋友，是条子，是不是？来得正好，很久没人来捣蛋了，也该活动活动见见血了。弟兄们，咱们今晚吃人肉！”
张强一边拳飞脚舞一边大声道：“阿辉，阿腾，狠点没关系，千万别杀人！”……
总算摆平了几个歹徒。
第二个目的地是皇岗公园旁的一栋占地面积很大围墙很高的别墅，里面正灯火辉煌。
王越腾按下了门铃，没人应，又连按了几次，才听一个人嗡声嗡气地问：“谁呀？”
李南辉忙应道：“云开月现。”
那人顿了一阵又道：“堂口？”
李南辉一怔，唐学孟想来也不知道，没告诉他，只好把下一个目的地的口令说了出来，“天上地下！”
又过了好一阵，门开了，不像上次只开了个小缝，而是大开了。三人也不管那么多，昂然走了进去，门也迅速关了起来。五个大汉虎视眈眈，一字儿排开。
李南辉双手一拱，微笑道：“各位大哥，麻烦通传一声，我们有要事求见九哥。”
五人却不理他，只满怀敌意地盯着他们，不说话也不动手。
李南辉忙又道：“各位大哥，麻烦通传一声，我们有要事求见九哥。”
五人却还是无动于衷。
三人对望了一眼。张强轻声道：“他们是在等待命令。”
二人想想也是，也就不再出声，等着。
过了一阵，果然出来了一个十分冷竣的中年人，打量了三人一阵，神色一动，瞬即闪过，拿出个袋子抖出几套衣服道：“请三位换衣服，包括内衣内裤，鞋袜，皮带。”
三人一怔，都不动。
中年人笑道：“这是规矩，以防意外嘛，都是新衣服。”
李南辉也不管那么多了，马上就换衣服，王、张二人也跟着换。
换好了，中年人叫一个大汉把衣服拿走了，神色冷漠地道：“你们三人只能有一位去见九哥，其余二位留在这里等着。谁去？”
李南辉应声道：“我去！”
“阿辉！”“南辉！”王、张二人大声叫道。
李南辉笑道：“不必多说！”又望着那中年人，“大哥，请！”
那中年人转身就往里走，李南辉紧紧地跟了上去，王越腾也想跟上去，五人却铁塔般地拦在他面前。
李南辉回头道：“你们先回去吧！”
张强想想也是，轻声道：“我们走！”
哪知一回头才看见身后早就另外又站了一排人了，好像是从地下冒出来似的，其中一个道：“事情没了结前，你们不能走！”
王越腾拉张强席地坐了下来，笑道：“月亮已经出来了，看看也好啊！”
张强大笑道：“是啊，月亮已经出来了，晚凉、明月、人群，好景致啊！”
月亮的确已经出来了，弯弯的，像刻意修饰过的女儿家的眉毛，仿佛是冷冰冰的，却又像是笑眯眯的。它不知道人间事，其实是面无表情的，但它照亮了尘世，一些阴暗角落。
中年人带着李南辉左弯右拐，下了地下室，又七转八弯进了一间很大的房间里，突然道：“先生好像不是道上朋友吧？”
李南辉点了点头，正色道：“不是！”
中年人又笑吟吟地道：“莫非是条子？”
李南辉摇了摇头，轻声道：“也不是。”
中年人脸色一寒，厉声道：“因何要见九哥？”
李南辉面不改色，依然轻声道：“见了九哥，我自然会说。”
中年人脸色缓了缓，又道：“九哥不在这里，你要见他，跟登天差不多。我看你斯斯文文，不知是否有这能耐？”
李南辉笑道：“来都来了，试试吧！”
中年人直盯着他，沉声道：“生命是宝贵的，进了九哥的地盘，是不受法律约束的。只要你说出是谁指使你来的，为什么事，再拿五百万现金来，你就可以和你的两个朋友平安离去。否则，死路一条。”
李南辉哈哈大笑道：“我既然来了，就没想过还能活着出去。”
中年人一呆，拍了拍手，大声道：“那么，你先过第一关吧！”
声音刚落，走出来一个很高很肥的壮汉。
李南辉也不再多说，知道自己的拳头打在那人身上根本就没有效果，突然侧身往下倒去，又趁势飞起一脚踹向那人下阴。那人大怒，恶狠狠地抽出匕首就向倒在地上的李南辉扑来。李南辉迅速地滚到了他身后，猛地跃起，双脚齐飞，出力地蹬向那人后脑，那人收势不住，一头撞在了墙上，昏了过去。
那中年人点了点头，冷笑着赞道：“够狠，够机灵！请遵守规矩，蒙上眼睛，我马上带你去见九哥。”
李南辉也不多说，他叫怎么办就怎么办。
大约坐了半个小时的车，才停了下来，只听一个声音道：“下车吧！”却并不马上帮他解开脸上蒙着的布，拉着他走了大约十来分钟才道：“到了。”然后才帮他解开了蒙布。
骤然见到强烈的灯光，李南辉赶忙先用手遮住眼睛，然后才慢慢地睁开，发现身旁除了那中年人，还有一个人。中年人的神情跟他差不多，好像也是蒙了眼睛过来的。
中年人旁边那人望着李南辉狞笑道：“你往前边走吧，挡住你去路的那间房里有四五条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的狼狗，如你能通过那房间，就能见到九哥了！”
李南辉知道没有退路，毫不迟疑地走过去推开了那扇门，刚一跨进去，门就在身后被锁死了。他看见前面有一道光亮，是可以走出去的，更知道光亮和他之间是四五条大狼狗，朦胧中只见有四五条舌头在一吐一吐的，还有点点鬼火般的狗眼睛在闪着光。李南辉闭上了眼睛，站着不动，那些狗也不动。他不后悔，只是心痛、遗憾，临死前不能见到妻儿一面。
在那一刻，什么个人荣辱，什么川峰大计，什么拯救贫苦，他都不想了，只想着他这一生心爱的女人，还有他们的孩子。眼泪，不自觉地从紧闭的眼眶中挤了出来。狗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开始蹿来蹿去，低沉地嘶吼，却又不敢靠近过来。李南辉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慢慢地解下了腰间的皮带，然后慢慢地望着光亮往前走。狗们居然往后退，但退了几步终于有一只狗忍不住扑了过来，接着全部狗都跟着扑了过来……
有人面对死亡是惊慌的，有人面对死亡却异常的清醒，李南辉属于后者。他知道这都是经过专业训练过的狼狗，凶狠、残暴；他知道狗不是人，只有简单的思维；他更清楚真要力搏，除非有特异功能，否则血肉之躯不可能敌过四五条饿了几天的狼狗。狗若群攻，他自顾此失彼，必为群狗裹腹美食，那么，怎么办呢？
就在那生死一线间，李南辉虚摔了一下皮带，竟冲过去抱住了第一条冲向他的狼狗，并自行摔倒在地，就像两个耍赖打架的人一样在地上不停翻滚，双手却紧紧地卡住狼狗的粗脖子，不给其他狼狗近身的机会……
没有人能想象出这一战的惨烈，四五条饿了几天的狼狗和一个温文尔雅、手里只有一条皮带的男人急战了近一个小时。但是李南辉没有死，他如法炮制，终于还是站着走出了那道透着光亮的门。虽然身上已经只披挂着零乱的布条，布条难掩斑斑血迹，斑斑伤痕！
他听到了一阵掌声，然后见到十多个大汉簇拥着一位面白无须的壮年男人走下楼来。阿九，多年前就有一面之缘的阿九，有着无数案底却又没有留下任何证据的阿九，被一些人誉为真正江湖大佬、拥有巨大资产的阿九，他总算再次见着了！
阿九竖起大拇指道：“好！好！我们录制了全过程，相信推出去一定能胜过成龙大哥主演的猛片！佩服！佩服！”
李南辉只感到自己近乎虚脱了，喘了口粗气，强自提起精神笑了笑，又鼓足中气提高声音道：“九哥，能不能让我先冲个凉，再换一套好一点的衣衫？”
阿九一愣，继而大笑道：“行，当然行！只不过，还有一关哟，最后一关，一场恶战，一个打六个，你赤手空拳，而他们有棍棒等武器，有信心吗？”
李南辉又喘了口粗气道：“没有信心。在恶战前，能不能让我吃点东西，一个面包也好！”
“行！”阿九又大笑起来，继而大声叫道，“阿忠！”
马上站了个人出来，正是和他一样蒙了面过来的那中年人，毕恭毕敬地应声道：“九哥！”
“照办！”
清凉的自来水淋在伤口上，钻心地痛，却又在痛中透出一丝惬意。李南辉又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陈梦思和鸿儿，还有更多往事。几个月前没有被老同学王一江整死，想不到几个月后，终于还是要死于黑道人物手里。那时他还能谈笑风生，因为心里有底，很有脱困的可能，有人在想着法子救他，有人在指望扣住他勒索一大笔钱。现在不同了，他只是为了求证而来，也早就明知是死路一条，就是不能甘心。这人心也真是奇特，汪若芙因情而生恨，既作贱自己又处心积虑陷他于两难境地，他也是热血过头，只为早日得清白就不惜拿生命来开玩笑，还累及两个好朋友。只能求天了，张强毕竟是警察，但愿他有所安排，不会和王越腾走不出去，自己倒也罢了！他好希望临死前能与陈梦思通个电话，也不知她气消了没有，回来了没有……
走出浴室，阿忠已经为他准备了泡面，李南辉也不客气，几下就吞进了肚里，抹了一下嘴巴，闭上眼睛调息起来。
阿忠居然也不打扰他，过了一会才叹了口气，轻声道：“就这样死了，真是可惜得很！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事而来？”
李南辉一怔，睁开眼睛轻声道：“先生能讲出这些话，足见良知未泯啦！何不弃暗投明？”
阿忠哈哈大笑，说：“将死之人，还耍嘴皮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都难逃一死的！早死早解脱呀！恭喜你！”
李南辉也大笑起来，说：“说的也是！战场在哪里？”
战场摆开了，阿九高高地坐在上面，身边站着阿忠。大堂里，六个身形不一的男子手拿棍棒围成一圈，只等李南辉进去后就开始死亡游戏。
冲了下凉，吃了点东西，短暂地调息了一会，李南辉竟然觉得体力恢复了一大半，站在六个人围成的圈子外，双手一抱，大声道：“九哥，我自知必死无疑，临死前有一事相询……”
阿九摆了摆手，也大声道：“规矩是不能坏的。敢闯我公孙九的据点的，就必然有几下子，要么是警察想来借机弄清楚什么找不到证据的大案，要么就是道上兄弟为‘江湖’中难事来的，这我自然清楚。打赢了我的六位兄弟，你才有资格和我说话，我必然信守承诺，知无不言，言必真实。动手吧，别浪费时间了，我的录像机早就准备好了，先是人狗大战，现在是真人大战，比出钱请人拍电影精彩啊！我为你制作一个特辑，你应该感到很荣幸哦！我领导兄弟们二十多年了，算你一共有三人来闯我的据点想找我麻烦。二十年前有人想跟我争上位，结果死了；六年前有个还是什么刑侦队长的遇到一宗明知真相却找不到证据的贩毒及连环杀人案，也不知是从哪里得到了门路，闯了进来，跟你今天过的关完全一样，但就是没能撑过这最后一关，想知道的事也没能听我告诉他，真是蠢到了顶点！今天又来了一个你，不管你是何身份，想来也是问什么有关‘江湖’事的。想知道，就得看你的斤两，有没有听我讲的福气！动手吧！打赢了他们，自己走上来，我请你喝茶，告诉你想知道的事。不要拖，我一不耐烦，就要走了，你就在这儿慢慢等死吧！”
李南辉一怔，心想自己还真和那位刑侦队长一样，明知真相而无证据，也只好跑来送死！想着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提起精神冲了进去，先冲离他最近的矮个子虚晃了一拳，忍痛挨了矮子旁边那高个子一棒，借力飞起，蹬倒了那矮个子，也拉倒了高个子，又迅速一拳打在高个子鼻子上，趁高个子因痛松手的那一刹那从高个子手里夺得了武器——棍子。
阿九在上面拍掌大叫道：“好！”
于是混战全面开始了，只听见不时有惨叫声传出，还伴着飞溅的血花……阿九一开始就在不时拍着手大声叫“好”，终于，他不叫“好”了，浑身是血的李南辉一步步走了上来。
阿九呆了，他的兄弟们在下面打着滚直惨叫。李南辉抱着必死之心，而他的兄弟们自以为必胜，六个人对付一个刚经过了人狗大战的血肉之躯，胜券稳操，便都不想自己伤亡，结果失去先机，李南辉置之死地而后生，最终赢了！
“精彩！”阿九呆了一阵大声道，“先生，请上坐！阿忠，给这位先生泡杯好茶！”
李南辉也不客气，在阿九对面坐了下来，接过阿忠送来的茶，呷了一口，又长长地喘了口粗气，这才亮声道：“在下川峰集团公司李南辉！”
阿九大惊，站了起来，客气问道：“李南辉？就是飞梦大酒店的投资商川峰集团的董事长李南辉？”
“正是。”李南辉直盯着阿九，“想来，九哥应该明白我的来意了！”
阿九重新坐了下来，点着头道：“难怪新闻报道说，事发几十个小时了，独不见董事长李南辉露面，原来你早知事出有因，来了个釜底抽薪，走起捷径来了！是谁指点你的这条路？”
李南辉又呷了口茶，说：“九哥，这些都不重要了。我也明白得很，我虽然知道了，也还是一死。请让我死得瞑目吧！”
“好，我告诉你，”阿九也喝了口茶，“我收了‘雪之都’老板焦朝宗四千六百万港币现金，策划了这件事。”
李南辉一怔：“‘雪之都’的老板是焦朝宗吗？不是汪氏集团投资的吗？”
“对不起，这我不清楚。焦朝宗是从法国留学回来的，”阿九重复道，“我只知道他就是‘雪之都’的老板。我们所有的人都是和他直接接触的。欧向名也是我们派人杀死的，杀他有两个原因，一是焦朝宗要求，二是他最初不肯与我们签那些合同，我们给了他两百万他才动心的。第二天他就想辞职走人去国外，我们一直有人监视他，他自是走不了。出事后，他怕了，我们自然要干掉他，同时拿回那两百万，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李南辉点了点头，又道：“那合同上于龙心的签字你们是怎么伪造出来的？”
“这不关我们的事。”阿九笑道，“她毕竟是女孩子，才二十七八岁，还是在做梦的年龄啊！焦朝宗讲起这件事还得意得很，他与于龙心亲热之后说要与她玩个游戏，比签名，签在白纸上，固定在右下角，看谁在十分钟内签的张数多、位置准确。于龙心居然在十分钟内签了三百零几张，我们手里现在还有几十张呢！”
李南辉大笑起来，叹道：“好一个汪若芙啊！”
阿九奇道：“汪若芙是什么人？”
李南辉叹了口气，也不答他的话，直盯着他道：“九哥，我死也就算了，你总得推出个人为我飞梦洗刷冤屈吧？”
“笑话！”阿九狂笑道，“那我岂不是失信于人又害了自己的兄弟吗？既有人出头，警方必然会追根究底，我还脱得了干系吗？我纵横道上二十多年了，经历了那么多严打，为什么我能安然无恙？因为我谨慎，手下的兄弟做事干净利落，对得起客户，同时我对得起跟着我的兄弟……”
“不全对吧？”李南辉笑道，“最对得起的是某些有权有势的人吧？”
“哎，好在你不是警察！可惜啊可惜！”阿九长叹道，“川峰也不是离开了飞梦就会倒闭，你还这么年轻，何苦这么意气用事，要来送死呢？今晚之后，年轻的川峰集团董事长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人间蒸发了啊！”
李南辉也叹了口气，说：“这就是福薄命苦啊！九哥，最后一件事，能否让我见见参与谋害我的所有弟兄？我马上就死了，以后变成鬼好找他们报仇啊！”
阿九哈哈大笑道：“堂堂的川峰集团董事长，也相信鬼神这么荒谬的说法吗？好，成全你，死后找他们报仇吧！就站在你身后。”
李南辉一怔，马上站起身回过头去，果然在他身后站着八九个年纪不一，高矮不一，形体不一的人，手里还都拿着手枪，直指着他。
李南辉大笑道：“这么大阵仗，我还跑得了吗？做个自我介绍吧？你们都做了什么事？你们都是怎么……”
说着他突然一呆，其中一人竟是阿京！多年前在樟木头收容中转站那个晚上对付“猖霸”时并肩作战过，后来坚决要推他做他们一群混混头老大的阿京！
阿京大笑道：“原来是南辉兄弟呀！真是对不起了，当年你死活不肯做我们的老大，原来你是干正经大事的人啊！”
阿九大奇，阴沉着道：“阿京，怎么回事？”
阿京忙道：“九哥，是这样的，很多年前，我在东莞是十几个弟兄的头……”然后就一五一十地讲述了当年发生的事。
阿九听后又大笑道：“李先生啊李先生，你为什么当时就不肯做阿京他们的老大呢？要不，你今天也不会有血光之灾呀！”
李南辉一阵大笑，正色道：“各位还没告诉我你们都做了些什么事呢？”
几人直望着阿九。
阿九大笑道：“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如实说吧，人家费了这么大的劲专门来找事实真相，马上就要死了，我们怎么能不满足一个就要死了的人的心愿呢？”
几个人也不隐瞒，一一介绍说出在飞梦事件中，谁杀了人，谁负责弄毒品，谁专门经营女人……
李南辉听罢苦笑道：“九哥，你这比我的公司分工还明确啊！”
“当然，”阿九大笑道，“我本就开了几家公司嘛！他们平时都是公司的得力经营者呀！李先生，该知道和不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可以上路了吧？不要想仗着你的身手厉害就打歪主意。人就是人，没有刀枪不入的，何况是子弹？”
说着拿出一把小手枪来，看了一阵，叹了口气，说：“以前都是我自己动手杀闯进来的人，我这一生也就杀过两个人，一是想跟我争位的鲍哥，二就是那蠢猪刑侦队长，今天我不想杀人了，谁来？阿京，你来吧，你们本就是朋友，你送他上路，他心里会舒服一点。”
阿京应声举起了手中的枪对准了李南辉，却又并不就开枪。
李南辉道：“阿京，开枪吧。这怪不得你，我早就认了，谁动手杀我都一样！”心中竟平静得很，只是感到遗憾，真相大白了，那又怎么样？自己却要死了！但他还是抱着一点点侥幸，希望张强和王越腾能抽身想法找到他。“我得想法拖延一阵时间！”他暗暗对自己道。
阿京望了李南辉一阵，把目光转向阿九，缓缓地道：“九哥，自我从狱中出来经朋友介绍来深圳后跟您以来，您一直很看重我，我对您感激得很。您的话，我原不能不听。但南辉兄弟于我有恩，当年没有他，我也许也不能活到今天，我不能亲手杀他。不杀他，我又对不起您，做我们这一行的，义字当先，我……”说着他迅速用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李南辉大惊，还没反应过来，只听“砰”的一声枪响后，就见阿京慢慢倒了下去……
众人心头都是大为震惊。
李南辉虽然还是站着没动一下，也不出声，眼里却已经滚动着泪珠了。当年不辞而别，他也明白阿京他们绝对不会因为他的一纸相劝就真收手回头，在鸿兴餐厅上班后又特地抽了时间去找他们，却已是人去楼空。没想到多年以后，阿京到了深圳成了阿九的干将，还是策划飞梦事件陷害自己的骨干之一，偏偏又不肯亲手杀死自己而自杀了！
“李南辉呀李南辉，”阿九猛地怒吼道，“想不到我的得力兄弟居然不肯杀你而自杀！我，我要你马上就死，谁来！用我这把枪打死他！打死他！”
众人还是沉默不出声。
李南辉慢慢转过身来，淡淡地道：“我的确该死，阿京纵然有罪，却也不必为我而自杀啊！公孙九，你自己开枪吧！”
“我来！”一直站在阿九身后的阿忠突然大声道，“九哥，我来！”
“你会用枪吗？”阿九站起身回头望着阿忠，把枪递给他，“你不是一直只是在帮着我看那栋别墅管理其他生意吗？见到今晚的场面不怕吗？”
阿忠接过枪却马上指着阿九的头道：“不怕！李先生，站过来，我是深圳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第二刑侦队队长季伟凉！都不许动，谁动我就一枪打死公孙九！”
（未完待续。敬请关注第四十章：神秘之人从天而降）
责任编辑：宋世安
题图插图：石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