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方言土语中字词辨正举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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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的方言土语中,一些词语在数十年前颇为流行,有的至今使用频率仍较高。但其中一些字词既难写又难读,让人伤脑筋。比如,一个人穿戴肥大,不合体又不整洁,北京人就说:“这个人真肋腻(le de或le te)”,“他真是个肋腻兵!”“肋脦”这两个字写准确就不容易。老一辈的北京人,家里大都使用一种京西生产的带沙眼的灰黑色沙锅,称“沙gu子”。这个“gu”字是哪个字,难倒不少文化人,有人将其写作“鼓”,不确,应该写作“盥”词典解释为烹饪用的周围陡直的深锅。再如北京人说一个人脾气秉性很特别,与一般人不一样,常说那个人很“ge”或很“ge色”,这里的“ge”是哪个字?近来有的文章写成“葛”,音对字不对,应该是“各”。有的字写对了,但音又读错了,这里的“各”不读ge而是读第三声,与葛音同。又如北京人爱说“捌饬”(dao chi),如:“我今天要去参加朋友的婚礼,得捌饬捌饬。”“捯饬”是装饰打扮的意思。这一类的字词在文学作品中常写成错别字,影视作品特别是影视字幕中更是错得离谱,不可不辨。笔者非研究语言文字学方面的专家,在此仅就事说事,再举十数例,略加辨正。
  
  一、顸(han)与奘(zhuang)
  
  北京方言土语中,形容树木等圆柱形的东西粗的时候,常说“han”,如“这房子的檩条很han”;“这根木棍子太细,拿根han的来”;“这条蛇真han”。这里的han字应该写作“顸”。形容树木粗(与细相对)时也说zhuang,如“这棵树很zhuang”。形容一个人长得粗壮,也说“那个运动员长得很zhuang”。这里的zhuang字书报杂志中往往写成“壮”,音不对字也不对,应该是“奘”。“奘”字是多音字,唐玄奘中的“奘”读zang,也有壮大的意思,多用于人名。另一个读音便是zhuang,粗大壮实的意思。其实“顸”与“奘”在河北、河南等一些地方的方言土语中也用,但不若北京普遍。
  
  二、(尸/从)(song)
  
  形容一个人软弱,北京人常说的话是:“这个人很song。”由此延伸,北京土语中就有song包、song蛋、song样、song蛋包之说,这个song是哪个字?前些年报刊及电视字幕上常写成“松”、“熊”,近来又多写成“怂”,其实字不对音也不对,应该写作“屎”。字词典上的解释是:(1)精液。(2)讥讽人软弱无能。例如:(尸/从)包;这人真(尸/从)。该字河南等一些地方的土语中也用,北京用得更多。比如说:“那只狗太辰了,谁也掐不过。”“这孩子忒(尸/从),谁都敢欺负他。”(尸/从)字既指精液,于是便和阴囊、睾丸联系起来,北京土语中才有(尸/从)包、(尸/从)蛋包之说。北京骂人不好也说:“这人真狗(尸/从)。”说人脾气不好也说:“瞧他这个狗(尸/从)脾气。”熊字除了指狗熊,另外一个意思是指软弱,所以股市才有“熊市”之说。如果取狗熊之意,就不好理解了,狗熊岂不比牛还“牛”?但要说明的是“熊样”原来并非北京方言,北京人说(尸/从)样。
  
  三、(目/娄)(目/娄)(lou lou)
  
  看看、瞧瞧、瞅瞅的意思,但不甚庄重。如北京人说,“你提的笼子里的鸟真少见,让咱(目/娄)(目/娄)”。“(目/娄)”字的音又与英语look有点谐音,近代京城一些追逐时髦的市井之人用得就更加频繁了,更增加了不庄重。老相声中涉及此语的段子中说:“有的年轻人看看不说看看,说lou kou,什么玩意儿!”有人将“喽喽”写成“娄娄”,音不对字也不对。
  
  四、(卒/瓦)(cei)
  打破、摔碎陶瓷、玻璃等器皿称“(卒/瓦)”,北京土语中常用。如:“他不小心把窗户上的玻璃(卒/瓦)了。…这孩子真淘气,把花瓶(卒/瓦)了。”有媒体将“(卒/瓦)”字写成“碎”,错。口语中还将“辄”的意思延伸为打、打败,比如说:“张三的头让李四(卒/瓦)了。…‘2月10号东亚四强赛上中国队把韩国队(卒/瓦)了个3:0。”将陶瓷、玻璃器皿打破、打碎,北京人也常用“揍”字,比如教育小孩说:“老老实实吃饭,别把碗揍了。”“小心一点,别把玻璃揍了。”这些地方的“揍”字,同样可以用“(卒/瓦)”,当然也可以用“打”字。
  
  五、丫(ya)
  
  这个字近年来又在部分北京人的口语中流行起来,如用“那、丫”、“这丫”,指自己讨厌、鄙视的人,实为骂人的话。丫即丫头,本指女孩子。过去北京流行一句骂人的狠话:“这个、丫头养的!…‘打那个、丫头养的!”“丫头养的”之含义是指非婚生子,旧社会人们认为那是很不名誉的事。骂人“丫头养的”比骂人“杂种”有过之而无不及。老北京人中,“丫头养的”口语中也简化成“丫津(音)的”或、“丫挺(音)的”,再后来不知什么时候,更简化为一个“丫”字了。“丫”虽是骂人的话,但在关系还不错的青年中偶然也用,如:“你丫昨天上哪去了,我到处找也找不着你!”这句话只表示对对方不满,有埋怨的意思,不含骂人之意。但毕竟这样说话不太文明。
  
  六、滗(bi)
  
  词典解释为“挡住渣滓或泡着的东西”。北京口语中常用此字,比如:“把药罐子里的药滗出来,趁热喝了。”“把豆芽里的水滗干净再炒。”这个滗字,报刊中有的写成“筚”或“篦”,不确。前者是用荆条、竹子等编成的篱笆或其他遮拦物,后者系一种梳头工具(篦子)或用篦子梳头(篦头),都难以表达“滗”字的含义。将洗过的菜里的水滗干净,北京人也说“淋(1in)干净”,意思一样。
  
  七、“没起子”与“没材料”
  
  北京方言口语中,用“起”字的地方不少。如“起先”,开头的意思:“起先我还寻(xin)思你来不了了,结果你还真来了。”“起小儿”,从幼年开始的意思:“我们俩起小儿就认识。”“起子”,做量词用时,相当于“批”:“今天一上午就来了几起子人了。”也可以说“来了几起儿人了”。另外,说人没出息,也说“没起子”,如:“这孩子从小就没起子。”大概因为“起”字有向上的意思,说一个人“没起子”是指其不积极上进。与“没起子”意义相近的是“没材料”,说一个人“没材料”,是说其不堪造就,也是没出息的意思。
  
  八、寻思(xin si)与踅摸(xuemo)
  
  寻思(xin si),是考虑、琢磨(zuomo)的意思,如说:“我寻思他八点前就能到北京了。”“别瞎寻思了,该干嘛干嘛吧。”而寻(xin)在北京土语中还有找、要的意思,如:“大妈,我吃饺子一看瓶子里没醋了,到您这儿寻(xin)一点儿。”这种找或要的东西,一般数量不大、价值不高,是不需要还或付钱的,是邻里、朋友间的一点情义。北京人说“寻(xin)点东西”时,也说“踅摸(xue mo)点东 西”,后者不如前者礼貌、亲切。“踅摸”重在寻找,看有没有,如说:“城里的书店我都踅摸遍了,也没买到那本书。”“踅摸”一词在北京土话中还有“拿”或“偷”的意思。如说:“我的那个东西不知被谁踅摸走了。”情况可能有两种,一是被熟悉的人没打招呼拿去用了,一是被小偷偷走了。
  
  九、浑不论(lin)与概儿不论(lin)
  
  据说“浑不吝”原本是王朔小说中的话,后流行起来。有学者将“浑不吝”解释为什么都不怕,并认为应该写作“浑不懔”,即指什么都不畏惧。其实“浑不吝”系“浑不论”之误。这里的“论”,北京方言读作lin,音同吝。数十年前,这个字在北京人口语中还常用,比如,一个人特别是老人见到前来的两个以上的有亲戚关系的男性,又分不清他们之间的辈分关系,往往会说,“你们怎么论?”意思是说:你们是亲兄弟,姨表兄弟,姑表兄弟还是叔侄关系?又如:“从你父亲这边论你叫我叔儿,要是从你姥姥家那边论,你得叫我舅爷呢!”这里的“论”,北京方言土语中均读作lin。侯宝林大师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相声中还提及此事,云:“北京人见面爱说你们怎么lin?lin是什么意思,哪个字?后来明白了,原来就是‘论’字,北京人读作lin。”北京人说的“浑不论”,原意重点在“浑”字上,意指没大没小、不分长幼、没有礼貌,说某人“浑不论”是说这是个浑小子,没教养,是个贬义词。如今说“浑不论”则变为不管不顾,什么都不怕,和“爱谁谁”、“爱怎样怎样”相近了,难怪知名演员孙红雷都对记者说自己是个“浑不吝”的人,言语之中似还透着几分豪气,除稍含自嘲外,贬义似乎不见了。京城新土语中又有“概儿不论”一说,此处的“论”也不能写成“吝”,但要读“吝”的音,意思与“浑不论”大体相仿,但似乎少了点“浑”,变成和什么都不在乎相近了。
  
  十、侃(kan)
  
  近几十年来,北京话语中流行“侃”字,如“侃爷”,“胡侃”等。其实五六十年前北京部分老百姓口语中常用“侃”字,不过很少单独使用,常说的是“侃大山”,如说:“你们别净在那侃大山了,干点正经事吧。”与此一同流行的话是“说大山”、“聊大天”,意思也大致一样。“大山”、“大天”都有漫无边际的意思,“侃大山”是漫无边际的闲聊,胡侃合此意。而“侃爷”则含有能侃的意思了。总之,如今的“侃”,概由当初“侃大山”一语简化而来。不过,“侃大山”疑似由民间“砍大山”而来。山之大如何“砍”?只能东一斧子,西一砍刀,应了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俗语,这也暗合漫无边际闲聊之意。“侃大山”说不定是文人对“砍大山”的加工,系从侃侃而谈而来。所以,将“侃大山”写成“砍大山”也不能说错,说不定是正根呢。但三个字好办,一简化,将“乱侃”、“侃爷”写成“乱砍”、“砍爷”,就容易引起歧义了,单用一个“砍”字,人们更不易和说话聊天联系起来,莫不如都写成“侃”字吧。
  
  
  十一、齁(hou)与忒(tui)
  
  “齁”本指吃了太成或太甜的东西后,刺激得喉咙非常不舒服。如说:“这个菜盐放得忒多了,真鼻自人。”“这孩子嗓子呼噜呼噜的,可能是吃成菜太多齁着了。”北京方言中常用“齁”表示很、特别、非常的意思(多表示不满意),如说,“今年冬天天气齁(儿)冷。”“这次买的酱菜齁(儿)成。”“那个小子齁(儿)不是东西。”
  “忒”在北京人口语中用得非常普遍,也表示很、特别、非常的意思,如:“他们的宿舍忒小了,哪能住那么多人!”“今天天忒热,咱们别出去了吧。”“忒”在大多地方与“齁”的用法差不多,上面举的三个例句中,“齁”均可用“忒”字替代。
  
  十二、五脊六兽
  
  北京人方言土语中常说“五脊六兽”或说“五脊子六兽”,近来有人将其写成“五积子六兽”,不确。“五脊六兽”原本是古建筑上的用语,有辞书解释为:“五脊,指大脊(正脊)及四条垂脊。正脊两端有龙吻,又叫吞兽。四条垂脊排列着五个蹲兽,统称五脊六兽。”此说是否准确,学界尚有分歧,但大都只是对“五”与“六”的不同看法。大概是因为“五脊六兽”建构繁杂,民间便以此形容心里不踏实。老舍先生《龙须沟》及《四世同堂》等作品中都用过这个词,表示一个人遇到什么事后心烦意乱,手足无措。此意之外,北京人还用“五脊六兽”形容一个人身体瘦弱,如说:“这家子人生活太艰难了,一个个饿得五脊六兽的。”是否由“脊”联想到“瘠”、由“兽”联想到“瘦”,就不得而知了。
  最后想说明的是,上述字词,除“论”的读音外,分别在最常用的《新华字典》、《现代汉语词典》中即可查到,作者、编辑、播音、主持举手之劳,便可减少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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