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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鸟 鸦
喜从天降！根据省政府下发的文件，以前的村干部现在每月可以享受到定额补助了。
鸟鸦听到此讯，高兴得脸部显出了几个“川”字。
鸟鸦名叫吴天亮，他在小学读二年级的时候，有一课叫《乌鸦和狐狸》，说的是一只乌鸦嘴里衔着一块肥肉，站在树丫上的窝边，狐狸看见了，想吃乌鸦嘴里的肥肉。于是，就向乌鸦拍起马屁：乌鸦姐姐，您不但长得漂亮，歌也唱得清脆悦耳、娓娓动听。您是当今世界级的歌星，是我心中的偶像，我是您最忠实的粉丝。现在，我就站在您的脚下，渴望您一展歌喉，让我再次目睹您迷人的风采。
乌鸦听了狐狸的夸赞，心里舒服极了，嗓子也痒痒的，忽然“哇”的一声唱起来。它刚一张嘴，肉就掉下来了……
语文老师叫吴天亮大声地朗读课文。当读到“乌鸦一张嘴”的时候，全班立刻“哈哈哈”哄堂大笑起来，因为他把“乌”读成“鸟”。不知哪位同学竟笑得放出了一个响屁，连老师也跟着笑出了眼泪。
从此，“鸟鸦”一举成名，吴天亮这个真实名字便搁浅了。
我们的鸟鸦同志曾风光过许多岁月：十八岁时就“一颗红心头上戴，革命红旗挂两边”，当兵入伍了，光荣地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参加过珍宝岛战斗。1976年春，复员回到家乡，几个月后就担任我们高木大队民兵营长，一干就是十八年。后来，又调到乡政府电影院当了经理……
随着改革开放的大潮，各行各业日异月新。可电影业受到电视的冲击，乡政府电影院不久就倒闭关门了。
我们的鸟鸦同志人生之旅开始滑坡，生活走向低谷。为了养家糊口，只好外出打工。他在上海的一家矿工厂谋得一份勤杂工的差事。不料在一次工作时，被钢板砸断了左手的中指和无名指，悲壮啊！
转眼几十年过去了，我们的鸟鸦同志一路走来，风雨兼程，已经年逾花甲了，头上也出现了几多白发。
自从那年被砸断手指后，儿女们就不准他在外打工了。可是，儿女们的生活也不宽裕。为了生计，鸟鸦和老伴不得不脸朝黄土背朝天，耕种自家的几亩承包田，成了在乡村苦苦支撑的空巢老人。鸟鸦同志的状况确实寒酸。
如今好了，能享受村干部定额补助了。按照文件精神，十八年干龄，每月能拿到540元人民币。鸟鸦同志想：这样就能解决自己和老伴的生活费了。
那天，鸟鸦正在家里劈柴火，村主任吴少华特意来告诉他：叔，你明天到乡政府去领一份《村干部资格认定表》，回来后按照表上的要求，详细地填写自己的历史，还需要找三位在职的人作证。表填好后，由村主任签名盖章，再由本人送交乡政府。最后由乡政府“村干部认定小组”统一向县委组织部报批。吴少华还叮嘱他：叔，机会来了，但你千万不要多报或虚报干龄。如果造假一旦被发现，就会取消享受资格。
鸟鸦说：这你放心，你叔我十八岁当兵，十九岁参加珍宝岛战斗，火线上入党，这点觉悟还是有的，不会做假。
当晚，我们的鸟鸦同志兴奋得几乎一夜未睡，他失眠了。
当鸟鸦从乡政府领来《村干部资格认定表》细看时，却傻眼了。虽然自己是初中毕业，但表内的内容太复杂，他看过之后似懂非懂。事关重大呀，他不敢轻易下笔。想想还是决定请本村的吴正权来代笔。吴正权从上小学起一直和自己是同窗好友，他一笔字写得极为流畅、好看。
吴正权早先由民办教师转为公办教师，现已退休在家，闲得悠哉。鸟鸦专程上门来请他代笔，他欣然应允前往。
《村干部资格认定表》一共十页，内容多，分量重。吴正权把表前前后后地细看了两遍，又向鸟鸦询问了有关情况，才开始动笔，按表上的要求逐项为他填写：
一、职务：民兵营长。
二、時间：1976年9月至1994年10月。
三、干龄：18年。
……
表填写完毕，吴正权对鸟鸦说：你明天找三个证人签名作证，顺便到村委会盖个公章，再交到乡政府就行了。
感谢老哥您了！鸟鸦接过表，热情地挽留吴正权中午喝两杯。
喝酒的时候，吴正权忽然想起二年级读课文的事，笑着说：鸟鸦你时来运转，又要吃到肥肉了，这回当心别让狐狸衔走了。
不怕，没有狐狸了。鸟鸦笑着将酒杯举到吴正权面前。
可是，鸟鸦万万没想到，快要到嘴的肥肉险些又掉进了狐狸的嘴里。
二、狐 狸
狐狸名叫胡保本。因为他的长相很像电影《原形毕露》里那位叫老狐狸的国民党特务，再加上他平时为人刁钻、古怪，每当打扑克时总是偷牌，每打必胜，但又逮不着他的把柄，日子久了，村人们就叫起他狐狸。他只是笑笑，也不生气。现在年龄老了，村人们便叫他老狐狸。
胡保本也从乡政府领来《村干部资格认定表》。他认为过去几十年了，以前的事现在的年轻干部搞不清楚，因此想多填几年干龄，到时多领点补助费，好增加生活质量。
他是1968年开始在我们高木大队当民兵营长的，1976年上半年不知犯了什么错误，作内部处理，但营长就没有再当成。因为他是党员，又到生产队当了队长，直到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他实际干龄只有八年，而填表时却写着：1968年3月至1986年5月。为了多领补助款，他竟然凭空地多填了十年。
在找证人作证时，胡保本先找了原公社副书记庄玉木。他已退休多年，身患重病卧床不起，当见到胡保本拎着礼物上门看望他时，激动得老泪纵横。以前当副书记的时候，门前车水马龙，人气旺盛；可退休近二十年来，门庭冷落，几乎没有人来看过他。胡保本一口一个老书记地向他说明来意。他居然连表也不看一下，直接用颤抖的手在证人一栏里歪歪斜斜地写上他的名字。
第二位证人是原公社妇女主任，也退休在家。她一直与胡保本有联系，听说他俩关系非常好，自然答应作证。
第三位证人是村委会副主任胡保余。他早听说过胡保本当营长的事，同胡保本又同住一村，抬头不见低头见，见两位前任领导都签字作证，也就顺水推舟做了好人，证明胡保本当了十八年民兵营长。 乡政府文化站干事王有田是乡政府临时组成的“村干部资格认定小组”的成员之一。他在高木村老干部送来的《村干部资格认定表》中发现了问题：胡保本的营长任职时间是1968年3月至1986年5月，吴天亮的营长任职时间是1976年9月至1994年10月，高木大队从1976年到1986年期间，怎么同时有两位民兵营长在任上呢？一个大队只有一个民兵营长的编制，不可能有两个。显然，其中一个人在谎报干龄，事情非同小可了。
王有田把发现的问题立即向组长、乡党委组织委员庄旺福作了详细汇报，并把那两份《村干部资格认定表》放在他的办公桌上，请他过目。
听完汇报，庄旺福一脸的认真：小王，你工作非常仔细，十分负责，发现问题又能及时汇报，不错，不错！他边说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封匿名的人民来信：这封来信中举报了吴天亮谎报干龄的事情，信中说吴天亮实际营长任期只有八年，也就是从1986年9月到1994年10月。
那这事怎么处理呢？王有田问。
要认真处理。庄旺福说：小王，明天你陪我去高木村村委会调查取证，搞个水落石出。我们既要关心老干部，也要对老干部负责，一切按照省政府文件精神办。
王有田连连点头。
恰巧，庄旺福贵体欠佳，第二天突然生病住院，去高木村调查的事便黄了。
几天后，庄旺福上班了。他特意叫来王有田，说：关于吴天亮谎报干龄的事情，我已经向高木村负责人调查了，大致情况和人民来信中说的一样。另外，我也打电话和吴天亮对接了一下。他承认了此事，而且态度很诚恳。
王有田说：那就按文件精神办事吧，取消他的干龄享受补助资格。
沉默了一会儿，庄旺福以商量的口吻说：小王，我看这样吧，还是以教育为主，现在提倡人性化管理，取消他虚报的干龄，就按八年认定。这是我个人意见，你看怎样？
王有田说：还有三位同志不知道这事，最好开个会，我们集体研究一下。
不知道更好，这本身就是件不光彩的事情，庄旺福说，家丑不可外扬，暗中消化掉为好，既处理了人民来信，又保留了吴天亮的声誉。至于其他同志，我私下和他们打声招呼。
王有田说：这样做也行。
庄旺福吩咐王有田：你去把吴天亮的干龄期限更正一下，改一个数字就行了，将1976年改为1986年。
我马上去更正。王有田说罢，就到办公室去了。
庄旺福望着王有田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三、查 询
转眼到了年尾，我们的鸟鸦同志想把干部补助费取回家购办年货。按文件规定，干部补助费从2013年元月启动，现在已有十二个月了。他算了一下，自己可以从银行卡上取出6480元钱。
当他高兴地到县城农村津盛银行一刷卡，上面只有2880元。他一下蒙了：2880元，照这个钱数算，只有八年的干龄补助费，还有十年的干龄补助到哪去了？他问营业员是不是看错了，营业员说没有。
他又把卡递进窗口，女营业员重新刷了一下，还是说2880元，并问：老人家，你取多少？
今天不取了，过几天再来。
他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很不是滋味。怎么也不明白，吴正权为自己填写了十八年干龄，自己也看了两遍，这下怎么少了十年干龄？是在哪儿搞岔了？
他没有回家，而是从县城直接赶到村委会办公楼，找到吴少华，向他反映此事，并把银行卡拿出来给他看。
吴少华告诉他：村干部资格认定张榜公示的名单贴在村委会宣传栏里时，自己正在县委党校培训学习。回来后，听别人说你只有八年干龄的事。我当时以为你已经知道了，之后也就没有再问你了。
公示的那段日子，我到光宝那里带孙子陪读了，不在家。光宝是鸟鸦的儿子，在江苏昆山市打工。
吳少华对他说：叔，我知道你确实干了十八年民兵营长。你去乡政府找一下庄旺福，干部认定是他负责的，他会知道事情的原因。
这下可苦了我们的鸟鸦同志，他连午饭也顾不上吃，又匆匆忙忙地赶往乡政府。
从村部到乡政府的公路因大雨塌方，正在抢修，公交车暂停。鸟鸦只有以“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勇气，步行八公里，才到达乡政府。他转了几个办公室，得知庄旺福到外地参观学习去了。
我们的鸟鸦同志听到此讯，大脑嗡嗡作响，眼前金光四射，心跳加快，浑身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瘫倒在庄旺福办公室的门口，不省人事了。
一个星期过去了。鸟鸦打听到庄旺福准确无误地在乡政府办公室里，便怀揣银行卡，又起程了。
此时，北风吹着雪花漫天飞舞，公路还在抢修，鸟鸦撑着雨伞缓慢地走向乡政府。
那天晕倒在办公室门口，正好被王有田发现了，于是他急忙给乡卫生院打电话。卫生院用救护车把鸟鸦接到医院，医生诊断为虚脱症。
人一旦心急、气愤、饥饿加疲劳过度，尤其是老年人，就会忽然出现这样的虚脱症。要不是少了十年干龄补助，我也不会晕倒在办公室门口啊。
鸟鸦铁了心：说不定有人搞鬼，一定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还自己一个公道。
当他出现在庄旺福面前时，庄旺福好像得了健忘症，明知故问道：你老人家找谁，有什么事？
庄组委，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吴天亮，我的《村干部资格认定表》是你亲手接的，忘记啦？
哦，看我这记性！庄旺福直拍脑瓜：得罪得罪，老营长啊，实在对不起，你坐，我为你泡茶。
鸟鸦接受了对方的请坐，奉茶，敬烟。
一阵亲热后，庄旺福问：老营长，找我有什么事？
我的干龄补助搞错了，实际是十八年，银行卡的补助费只有八年，到底怎么回事？鸟鸦边说，边从怀里掏出银行卡递给庄旺福。
庄旺福并没有接那个卡，而是微笑着对鸟鸦说：是的，你自己填写了十八年干龄。可是，我们在审查认定的时候，有人写人民来信举报你，说你当时在大队只干了八年的民兵营长。我们去村委会调查，也有人说你只干了八年，和人民来信举报的相符。当时我打你手机，你却一直关机，联系不上。本着对工作负责，对同志负责，对人民来信负责，对上级组织负责，经认定小组集体研究决定：给你上报了八年干龄。 哪个写人民来信了？你向谁调查的？谁胡扯八道地说我只干了八年民兵营长？
哎哟，老营长啊，庄旺福恳切地说：你也是老党员了，举报人和反映情况的人受法律保护，我总不能违反原则，把张三李四的名字全告诉你吧？
这分明是对我的诬陷，侵犯了我的权利和声誉，我要上访！我们的鸟鸦动怒了，话音高起来。
庄旺福一脸温和，轻柔地说：老营长，你老人家不要激动。从张榜公示到现在快一年了，你到今天才反映事情搞错了，又有哪个证明把你的干龄搞错了？认定小组早已撤消了，叫我怎么办哪？
不能更正了？鸟鸦问。
不能更正了。庄旺福把头摇得像货郎鼓一样。
鸟鸦霍地站起来，大声叫道：这就奇怪了，你们把事情办错了，还不能更正？我就不信没有说理的地方！
你不是说上访吗？我尽力支持你。庄旺福一脸温和。
你当我不敢去吗？鸟鸦说，庄组委，你等着……
四、暗 流
县委组织部边部长正在办公室办公，干部科副科长王小丽手中拿着几份干部材料进来了。
王小丽说：部长，这几份干部资料整理好了，你审查一下吧，看有没有不妥之处。
边部长说：小丽呀，近来太忙了，感到有点累人。材料先放在这儿吧。
王小丽善解人意地说：边部长，这阵子你又是考察，又是开会，忙得不可开交，非常辛苦，这个星期天能否到乡下放松一下？
这个主意不错！边部长说：到乡下放松一下也挺有意思，去哪儿呢？
到我家去玩一下，到时叫我妈妈搞几样乡下小菜，既新鲜口感又好，怎么样？
你家在高木村吧？
王小丽点点头，抿嘴一笑，绯红的面容显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儿，很逗人爱。
星期天，晴空万里，阳光灿烂。边部长舒适地坐在由王小丽开的私家车里，二十分钟就到了高木村，到了王小丽的家里。
不知是谁传出去的消息，知道边部长来，乡政府的郁书记早已捷足先登，在王小丽家里恭候了。
他像家主似的为边部长倒茶、敬烟，也要给王小丽倒茶。王小丽说：在我自己家里，哪能让你书记倒茶，我自己来。
郁书记风趣地说：王科长见怪了，你也是我的领导呀，哪有下级见了上级领导不敬茶之理？借我个胆子也不敢哪！
说话的当口，高木村支部书记张永成也来了。
彼此都是熟人，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王小丽说：正好一桌，我们来打牌。
郁书记说：好，下级对抗上级，我和小张搭档。
有意思！边部长心情特好，忙点头应允。
于是，四人玩起扑克来……
工作的时候，觉得时间慢；玩的时候，又觉得时间快了。才打了两局牌，午饭的时间就到了。
自然，四人各坐一方，边部长坐首席，由村支书张永成把盏。酒是“宣酒特贡”，是当下市场上畅销的品牌酒。
水乡农村，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只几道乡下菜：一碟香干子炒芹菜，鲜嫩可口；一碟臭干子拌莴笋，脆软开胃；一碟咸韭菜，色香味俱佳，口感极好。边部长吃得津津有味。
有意思！邊部长连连夸口：小丽，你妈妈的厨艺不错嘛。
不是我妈下厨的。王小丽说：知道边部长今天要来，我妈特意请了一位厨师。
叫什么名字啊？边部长问。
他叫鸟鸦。王小丽回答。
是位女厨师？边部长根据名字判断人的性别。
是男厨师。王小丽忙介绍说：他和我爸爸是战友，在一个连队，曾是炊事班长。
怎么叫鸟鸦呢？边部长觉得奇怪——男人怎么取了个女人的名字？
他大名叫吴天亮。接着，王小丽就把吴天亮儿时老师叫他读课文，把乌鸦读成“鸟鸦”的事告诉了边部长。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有意思！边部长来了兴趣：我倒要见识见识这个鸟鸦，叫他过来。
于是，我们的鸟鸦同志由“后台”走到了“前台”。
吴叔叔，你坐下！王小丽说：边部长夸你菜烧得好吃，要敬你酒哩。
几碟小菜，不成大雅，手艺不咋样。鸟鸦十分谦虚地说：烧得不到位的地方，请领导批评指正。
首先我敬边部长一杯，你是县领导，难得和我们老百姓打成一片。
有意思！吴老说话中听。边部长问：听说你当过兵？
鸟鸦回说：当了八年兵，参加过珍宝岛战斗。
后来呢？边部长和鸟鸦拉起家常。
后来复员回家，在大队当了十八年民兵营长。鸟鸦说：如今老了不中用了！
这次你能享受村干部补助了。边部长关心地问：你现在每月能拿多少补助费？
别提了！鸟鸦说：一提这事我就来气，我明明在大队当了十八年营长，可现在却享受八年的村干部待遇。
怎么回事？边部长停下筷子，一脸严肃。
我们的鸟鸦同志趁机来了个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儿地把自己到乡政府查询及庄组委怎样答复的事，详细地告诉了边部长。
我爸爸也说吴叔叔当了十八年营长。王小丽补了一句：这里面会不会有其他的问题？
你们乡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不知道？边部长问郁书记。
没有听说。郁书记有点口吃，心情一下紧张起来。
村支书张永成见郁书记吃紧，赶忙解围：边部长，这件事并不难办，把我们高木村几任老营长的《村干部资格认定表》核对一下，看哪一个接哪一个班的？干了几年？一下子不就清楚了。
这不是一件小事，关系到我们党员干部工作态度的问题，说不定还有腐败问题。边部长表态了：吴老你别生气，这件事我们要彻底查清。如果真的把你干龄搞错了，要严肃处理有关人员。
感谢领导对我的关心！鸟鸦激动地站起来，又要敬边部长酒。
吴叔叔，你就别客气了，由我来敬吧！王小丽一身轻松，举起酒杯说：我是主人，我分别敬大家一杯，先敬边部长。
好，众人异口同声地表示赞成。
霎时，酒桌上的气氛又活跃起来。
五、结 局
很快，县委组织部派出了三人调查组，由王小丽带队，进了乡政府，着手调查吴天亮干龄补助的事情。
经过认真地走访调查、取证核对、找当事人谈话，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吴天亮当民兵营长的时间是1976年9月至1994年10月，胡保本当民兵营长的时间是1968年3月至1976年5月。人民来信的事是胡保本贼喊捉贼，凭空捏造了吴天亮虚报干龄的材料，从邮局投递到乡政府的。胡保本在谎报十年干龄之前，私下提着两瓶“五粮液”和一条“中华”香烟拜访了庄旺福。庄旺福在不做任何调查、询问的情况下，弄虚作假，认定人民来信反映的情况属实，并叫人更正了吴天亮的干龄，同时认定了胡保本的干龄并签字盖章。
几天以后，庄旺福受到党内严重警告处分，行政级别由副科降为科员，调至另一个乡的水利站工作。老狐狸胡保本被取消了干部补助资格，他的三位证人也写了书面检查。
我们鸟鸦同志的干龄由八年更正为十八年。
责任编辑 张 琳
喜从天降！根据省政府下发的文件，以前的村干部现在每月可以享受到定额补助了。
鸟鸦听到此讯，高兴得脸部显出了几个“川”字。
鸟鸦名叫吴天亮，他在小学读二年级的时候，有一课叫《乌鸦和狐狸》，说的是一只乌鸦嘴里衔着一块肥肉，站在树丫上的窝边，狐狸看见了，想吃乌鸦嘴里的肥肉。于是，就向乌鸦拍起马屁：乌鸦姐姐，您不但长得漂亮，歌也唱得清脆悦耳、娓娓动听。您是当今世界级的歌星，是我心中的偶像，我是您最忠实的粉丝。现在，我就站在您的脚下，渴望您一展歌喉，让我再次目睹您迷人的风采。
乌鸦听了狐狸的夸赞，心里舒服极了，嗓子也痒痒的，忽然“哇”的一声唱起来。它刚一张嘴，肉就掉下来了……
语文老师叫吴天亮大声地朗读课文。当读到“乌鸦一张嘴”的时候，全班立刻“哈哈哈”哄堂大笑起来，因为他把“乌”读成“鸟”。不知哪位同学竟笑得放出了一个响屁，连老师也跟着笑出了眼泪。
从此，“鸟鸦”一举成名，吴天亮这个真实名字便搁浅了。
我们的鸟鸦同志曾风光过许多岁月：十八岁时就“一颗红心头上戴，革命红旗挂两边”，当兵入伍了，光荣地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参加过珍宝岛战斗。1976年春，复员回到家乡，几个月后就担任我们高木大队民兵营长，一干就是十八年。后来，又调到乡政府电影院当了经理……
随着改革开放的大潮，各行各业日异月新。可电影业受到电视的冲击，乡政府电影院不久就倒闭关门了。
我们的鸟鸦同志人生之旅开始滑坡，生活走向低谷。为了养家糊口，只好外出打工。他在上海的一家矿工厂谋得一份勤杂工的差事。不料在一次工作时，被钢板砸断了左手的中指和无名指，悲壮啊！
转眼几十年过去了，我们的鸟鸦同志一路走来，风雨兼程，已经年逾花甲了，头上也出现了几多白发。
自从那年被砸断手指后，儿女们就不准他在外打工了。可是，儿女们的生活也不宽裕。为了生计，鸟鸦和老伴不得不脸朝黄土背朝天，耕种自家的几亩承包田，成了在乡村苦苦支撑的空巢老人。鸟鸦同志的状况确实寒酸。
如今好了，能享受村干部定额补助了。按照文件精神，十八年干龄，每月能拿到540元人民币。鸟鸦同志想：这样就能解决自己和老伴的生活费了。
那天，鸟鸦正在家里劈柴火，村主任吴少华特意来告诉他：叔，你明天到乡政府去领一份《村干部资格认定表》，回来后按照表上的要求，详细地填写自己的历史，还需要找三位在职的人作证。表填好后，由村主任签名盖章，再由本人送交乡政府。最后由乡政府“村干部认定小组”统一向县委组织部报批。吴少华还叮嘱他：叔，机会来了，但你千万不要多报或虚报干龄。如果造假一旦被发现，就会取消享受资格。
鸟鸦说：这你放心，你叔我十八岁当兵，十九岁参加珍宝岛战斗，火线上入党，这点觉悟还是有的，不会做假。
当晚，我们的鸟鸦同志兴奋得几乎一夜未睡，他失眠了。
当鸟鸦从乡政府领来《村干部资格认定表》细看时，却傻眼了。虽然自己是初中毕业，但表内的内容太复杂，他看过之后似懂非懂。事关重大呀，他不敢轻易下笔。想想还是决定请本村的吴正权来代笔。吴正权从上小学起一直和自己是同窗好友，他一笔字写得极为流畅、好看。
吴正权早先由民办教师转为公办教师，现已退休在家，闲得悠哉。鸟鸦专程上门来请他代笔，他欣然应允前往。
《村干部资格认定表》一共十页，内容多，分量重。吴正权把表前前后后地细看了两遍，又向鸟鸦询问了有关情况，才开始动笔，按表上的要求逐项为他填写：
一、职务：民兵营长。
二、時间：1976年9月至1994年10月。
三、干龄：18年。
……
表填写完毕，吴正权对鸟鸦说：你明天找三个证人签名作证，顺便到村委会盖个公章，再交到乡政府就行了。
感谢老哥您了！鸟鸦接过表，热情地挽留吴正权中午喝两杯。
喝酒的时候，吴正权忽然想起二年级读课文的事，笑着说：鸟鸦你时来运转，又要吃到肥肉了，这回当心别让狐狸衔走了。
不怕，没有狐狸了。鸟鸦笑着将酒杯举到吴正权面前。
可是，鸟鸦万万没想到，快要到嘴的肥肉险些又掉进了狐狸的嘴里。
二、狐 狸
狐狸名叫胡保本。因为他的长相很像电影《原形毕露》里那位叫老狐狸的国民党特务，再加上他平时为人刁钻、古怪，每当打扑克时总是偷牌，每打必胜，但又逮不着他的把柄，日子久了，村人们就叫起他狐狸。他只是笑笑，也不生气。现在年龄老了，村人们便叫他老狐狸。
胡保本也从乡政府领来《村干部资格认定表》。他认为过去几十年了，以前的事现在的年轻干部搞不清楚，因此想多填几年干龄，到时多领点补助费，好增加生活质量。
他是1968年开始在我们高木大队当民兵营长的，1976年上半年不知犯了什么错误，作内部处理，但营长就没有再当成。因为他是党员，又到生产队当了队长，直到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他实际干龄只有八年，而填表时却写着：1968年3月至1986年5月。为了多领补助款，他竟然凭空地多填了十年。
在找证人作证时，胡保本先找了原公社副书记庄玉木。他已退休多年，身患重病卧床不起，当见到胡保本拎着礼物上门看望他时，激动得老泪纵横。以前当副书记的时候，门前车水马龙，人气旺盛；可退休近二十年来，门庭冷落，几乎没有人来看过他。胡保本一口一个老书记地向他说明来意。他居然连表也不看一下，直接用颤抖的手在证人一栏里歪歪斜斜地写上他的名字。
第二位证人是原公社妇女主任，也退休在家。她一直与胡保本有联系，听说他俩关系非常好，自然答应作证。
第三位证人是村委会副主任胡保余。他早听说过胡保本当营长的事，同胡保本又同住一村，抬头不见低头见，见两位前任领导都签字作证，也就顺水推舟做了好人，证明胡保本当了十八年民兵营长。 乡政府文化站干事王有田是乡政府临时组成的“村干部资格认定小组”的成员之一。他在高木村老干部送来的《村干部资格认定表》中发现了问题：胡保本的营长任职时间是1968年3月至1986年5月，吴天亮的营长任职时间是1976年9月至1994年10月，高木大队从1976年到1986年期间，怎么同时有两位民兵营长在任上呢？一个大队只有一个民兵营长的编制，不可能有两个。显然，其中一个人在谎报干龄，事情非同小可了。
王有田把发现的问题立即向组长、乡党委组织委员庄旺福作了详细汇报，并把那两份《村干部资格认定表》放在他的办公桌上，请他过目。
听完汇报，庄旺福一脸的认真：小王，你工作非常仔细，十分负责，发现问题又能及时汇报，不错，不错！他边说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封匿名的人民来信：这封来信中举报了吴天亮谎报干龄的事情，信中说吴天亮实际营长任期只有八年，也就是从1986年9月到1994年10月。
那这事怎么处理呢？王有田问。
要认真处理。庄旺福说：小王，明天你陪我去高木村村委会调查取证，搞个水落石出。我们既要关心老干部，也要对老干部负责，一切按照省政府文件精神办。
王有田连连点头。
恰巧，庄旺福贵体欠佳，第二天突然生病住院，去高木村调查的事便黄了。
几天后，庄旺福上班了。他特意叫来王有田，说：关于吴天亮谎报干龄的事情，我已经向高木村负责人调查了，大致情况和人民来信中说的一样。另外，我也打电话和吴天亮对接了一下。他承认了此事，而且态度很诚恳。
王有田说：那就按文件精神办事吧，取消他的干龄享受补助资格。
沉默了一会儿，庄旺福以商量的口吻说：小王，我看这样吧，还是以教育为主，现在提倡人性化管理，取消他虚报的干龄，就按八年认定。这是我个人意见，你看怎样？
王有田说：还有三位同志不知道这事，最好开个会，我们集体研究一下。
不知道更好，这本身就是件不光彩的事情，庄旺福说，家丑不可外扬，暗中消化掉为好，既处理了人民来信，又保留了吴天亮的声誉。至于其他同志，我私下和他们打声招呼。
王有田说：这样做也行。
庄旺福吩咐王有田：你去把吴天亮的干龄期限更正一下，改一个数字就行了，将1976年改为1986年。
我马上去更正。王有田说罢，就到办公室去了。
庄旺福望着王有田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三、查 询
转眼到了年尾，我们的鸟鸦同志想把干部补助费取回家购办年货。按文件规定，干部补助费从2013年元月启动，现在已有十二个月了。他算了一下，自己可以从银行卡上取出6480元钱。
当他高兴地到县城农村津盛银行一刷卡，上面只有2880元。他一下蒙了：2880元，照这个钱数算，只有八年的干龄补助费，还有十年的干龄补助到哪去了？他问营业员是不是看错了，营业员说没有。
他又把卡递进窗口，女营业员重新刷了一下，还是说2880元，并问：老人家，你取多少？
今天不取了，过几天再来。
他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很不是滋味。怎么也不明白，吴正权为自己填写了十八年干龄，自己也看了两遍，这下怎么少了十年干龄？是在哪儿搞岔了？
他没有回家，而是从县城直接赶到村委会办公楼，找到吴少华，向他反映此事，并把银行卡拿出来给他看。
吴少华告诉他：村干部资格认定张榜公示的名单贴在村委会宣传栏里时，自己正在县委党校培训学习。回来后，听别人说你只有八年干龄的事。我当时以为你已经知道了，之后也就没有再问你了。
公示的那段日子，我到光宝那里带孙子陪读了，不在家。光宝是鸟鸦的儿子，在江苏昆山市打工。
吳少华对他说：叔，我知道你确实干了十八年民兵营长。你去乡政府找一下庄旺福，干部认定是他负责的，他会知道事情的原因。
这下可苦了我们的鸟鸦同志，他连午饭也顾不上吃，又匆匆忙忙地赶往乡政府。
从村部到乡政府的公路因大雨塌方，正在抢修，公交车暂停。鸟鸦只有以“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勇气，步行八公里，才到达乡政府。他转了几个办公室，得知庄旺福到外地参观学习去了。
我们的鸟鸦同志听到此讯，大脑嗡嗡作响，眼前金光四射，心跳加快，浑身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瘫倒在庄旺福办公室的门口，不省人事了。
一个星期过去了。鸟鸦打听到庄旺福准确无误地在乡政府办公室里，便怀揣银行卡，又起程了。
此时，北风吹着雪花漫天飞舞，公路还在抢修，鸟鸦撑着雨伞缓慢地走向乡政府。
那天晕倒在办公室门口，正好被王有田发现了，于是他急忙给乡卫生院打电话。卫生院用救护车把鸟鸦接到医院，医生诊断为虚脱症。
人一旦心急、气愤、饥饿加疲劳过度，尤其是老年人，就会忽然出现这样的虚脱症。要不是少了十年干龄补助，我也不会晕倒在办公室门口啊。
鸟鸦铁了心：说不定有人搞鬼，一定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还自己一个公道。
当他出现在庄旺福面前时，庄旺福好像得了健忘症，明知故问道：你老人家找谁，有什么事？
庄组委，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吴天亮，我的《村干部资格认定表》是你亲手接的，忘记啦？
哦，看我这记性！庄旺福直拍脑瓜：得罪得罪，老营长啊，实在对不起，你坐，我为你泡茶。
鸟鸦接受了对方的请坐，奉茶，敬烟。
一阵亲热后，庄旺福问：老营长，找我有什么事？
我的干龄补助搞错了，实际是十八年，银行卡的补助费只有八年，到底怎么回事？鸟鸦边说，边从怀里掏出银行卡递给庄旺福。
庄旺福并没有接那个卡，而是微笑着对鸟鸦说：是的，你自己填写了十八年干龄。可是，我们在审查认定的时候，有人写人民来信举报你，说你当时在大队只干了八年的民兵营长。我们去村委会调查，也有人说你只干了八年，和人民来信举报的相符。当时我打你手机，你却一直关机，联系不上。本着对工作负责，对同志负责，对人民来信负责，对上级组织负责，经认定小组集体研究决定：给你上报了八年干龄。 哪个写人民来信了？你向谁调查的？谁胡扯八道地说我只干了八年民兵营长？
哎哟，老营长啊，庄旺福恳切地说：你也是老党员了，举报人和反映情况的人受法律保护，我总不能违反原则，把张三李四的名字全告诉你吧？
这分明是对我的诬陷，侵犯了我的权利和声誉，我要上访！我们的鸟鸦动怒了，话音高起来。
庄旺福一脸温和，轻柔地说：老营长，你老人家不要激动。从张榜公示到现在快一年了，你到今天才反映事情搞错了，又有哪个证明把你的干龄搞错了？认定小组早已撤消了，叫我怎么办哪？
不能更正了？鸟鸦问。
不能更正了。庄旺福把头摇得像货郎鼓一样。
鸟鸦霍地站起来，大声叫道：这就奇怪了，你们把事情办错了，还不能更正？我就不信没有说理的地方！
你不是说上访吗？我尽力支持你。庄旺福一脸温和。
你当我不敢去吗？鸟鸦说，庄组委，你等着……
四、暗 流
县委组织部边部长正在办公室办公，干部科副科长王小丽手中拿着几份干部材料进来了。
王小丽说：部长，这几份干部资料整理好了，你审查一下吧，看有没有不妥之处。
边部长说：小丽呀，近来太忙了，感到有点累人。材料先放在这儿吧。
王小丽善解人意地说：边部长，这阵子你又是考察，又是开会，忙得不可开交，非常辛苦，这个星期天能否到乡下放松一下？
这个主意不错！边部长说：到乡下放松一下也挺有意思，去哪儿呢？
到我家去玩一下，到时叫我妈妈搞几样乡下小菜，既新鲜口感又好，怎么样？
你家在高木村吧？
王小丽点点头，抿嘴一笑，绯红的面容显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儿，很逗人爱。
星期天，晴空万里，阳光灿烂。边部长舒适地坐在由王小丽开的私家车里，二十分钟就到了高木村，到了王小丽的家里。
不知是谁传出去的消息，知道边部长来，乡政府的郁书记早已捷足先登，在王小丽家里恭候了。
他像家主似的为边部长倒茶、敬烟，也要给王小丽倒茶。王小丽说：在我自己家里，哪能让你书记倒茶，我自己来。
郁书记风趣地说：王科长见怪了，你也是我的领导呀，哪有下级见了上级领导不敬茶之理？借我个胆子也不敢哪！
说话的当口，高木村支部书记张永成也来了。
彼此都是熟人，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王小丽说：正好一桌，我们来打牌。
郁书记说：好，下级对抗上级，我和小张搭档。
有意思！边部长心情特好，忙点头应允。
于是，四人玩起扑克来……
工作的时候，觉得时间慢；玩的时候，又觉得时间快了。才打了两局牌，午饭的时间就到了。
自然，四人各坐一方，边部长坐首席，由村支书张永成把盏。酒是“宣酒特贡”，是当下市场上畅销的品牌酒。
水乡农村，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只几道乡下菜：一碟香干子炒芹菜，鲜嫩可口；一碟臭干子拌莴笋，脆软开胃；一碟咸韭菜，色香味俱佳，口感极好。边部长吃得津津有味。
有意思！邊部长连连夸口：小丽，你妈妈的厨艺不错嘛。
不是我妈下厨的。王小丽说：知道边部长今天要来，我妈特意请了一位厨师。
叫什么名字啊？边部长问。
他叫鸟鸦。王小丽回答。
是位女厨师？边部长根据名字判断人的性别。
是男厨师。王小丽忙介绍说：他和我爸爸是战友，在一个连队，曾是炊事班长。
怎么叫鸟鸦呢？边部长觉得奇怪——男人怎么取了个女人的名字？
他大名叫吴天亮。接着，王小丽就把吴天亮儿时老师叫他读课文，把乌鸦读成“鸟鸦”的事告诉了边部长。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有意思！边部长来了兴趣：我倒要见识见识这个鸟鸦，叫他过来。
于是，我们的鸟鸦同志由“后台”走到了“前台”。
吴叔叔，你坐下！王小丽说：边部长夸你菜烧得好吃，要敬你酒哩。
几碟小菜，不成大雅，手艺不咋样。鸟鸦十分谦虚地说：烧得不到位的地方，请领导批评指正。
首先我敬边部长一杯，你是县领导，难得和我们老百姓打成一片。
有意思！吴老说话中听。边部长问：听说你当过兵？
鸟鸦回说：当了八年兵，参加过珍宝岛战斗。
后来呢？边部长和鸟鸦拉起家常。
后来复员回家，在大队当了十八年民兵营长。鸟鸦说：如今老了不中用了！
这次你能享受村干部补助了。边部长关心地问：你现在每月能拿多少补助费？
别提了！鸟鸦说：一提这事我就来气，我明明在大队当了十八年营长，可现在却享受八年的村干部待遇。
怎么回事？边部长停下筷子，一脸严肃。
我们的鸟鸦同志趁机来了个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儿地把自己到乡政府查询及庄组委怎样答复的事，详细地告诉了边部长。
我爸爸也说吴叔叔当了十八年营长。王小丽补了一句：这里面会不会有其他的问题？
你们乡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不知道？边部长问郁书记。
没有听说。郁书记有点口吃，心情一下紧张起来。
村支书张永成见郁书记吃紧，赶忙解围：边部长，这件事并不难办，把我们高木村几任老营长的《村干部资格认定表》核对一下，看哪一个接哪一个班的？干了几年？一下子不就清楚了。
这不是一件小事，关系到我们党员干部工作态度的问题，说不定还有腐败问题。边部长表态了：吴老你别生气，这件事我们要彻底查清。如果真的把你干龄搞错了，要严肃处理有关人员。
感谢领导对我的关心！鸟鸦激动地站起来，又要敬边部长酒。
吴叔叔，你就别客气了，由我来敬吧！王小丽一身轻松，举起酒杯说：我是主人，我分别敬大家一杯，先敬边部长。
好，众人异口同声地表示赞成。
霎时，酒桌上的气氛又活跃起来。
五、结 局
很快，县委组织部派出了三人调查组，由王小丽带队，进了乡政府，着手调查吴天亮干龄补助的事情。
经过认真地走访调查、取证核对、找当事人谈话，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吴天亮当民兵营长的时间是1976年9月至1994年10月，胡保本当民兵营长的时间是1968年3月至1976年5月。人民来信的事是胡保本贼喊捉贼，凭空捏造了吴天亮虚报干龄的材料，从邮局投递到乡政府的。胡保本在谎报十年干龄之前，私下提着两瓶“五粮液”和一条“中华”香烟拜访了庄旺福。庄旺福在不做任何调查、询问的情况下，弄虚作假，认定人民来信反映的情况属实，并叫人更正了吴天亮的干龄，同时认定了胡保本的干龄并签字盖章。
几天以后，庄旺福受到党内严重警告处分，行政级别由副科降为科员，调至另一个乡的水利站工作。老狐狸胡保本被取消了干部补助资格，他的三位证人也写了书面检查。
我们鸟鸦同志的干龄由八年更正为十八年。
责任编辑 张 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