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骄傲,那么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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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别扭
  按照我妈的说法,我从小就很别扭。脾气极臭,自尊心超强,极具侵略性且占有欲爆棚,是个破坏力杀伤力无限值的“坏小孩”。
  具体事例可参照我八岁那年活生生把我十七岁的表姐骂哭骂跑,理由是她借住在我家,我十分不满我妈在饭桌上不再只给我一个人夹红烧排骨,逛商场不再只给我一个人买衣服,吃西瓜不再是我一个人独占一个。最后一条尤其让我无法忍受,于是我中气十足,童言无忌地指着我表姐又哭又骂,说她自己有家不回,跑我家跟我抢妈,不要脸,诸如此类。总之幼童时期所知道的恶毒的词汇,我统统用上了。
  当然,长大以后,对于这些事,我通通以年幼无知,毫无印象搪塞过去。但往事不提,本性难移。随年龄增长,我在人际交往方面的问题也越发突出。起初被我小白兔外表吸引的小伙伴们,都会在与我接触日久后,忍无可忍拂袖而去,且绝交的理由出奇的一致。
  他们说:“粱晓雪,你总以为自己是女王,根本不懂尊重和理解别人。”
  每当别人这么说的时候,我都会理直气壮地拉过陶丽莎说:“她就跟我玩了好些年,我没见着她有多嫌弃我啊!我就这样,怎么了?”
  其他人总会眼神怪异地瞧两眼陶丽莎,无语暴走。
  我想,如果当时我能够稍稍对陶丽莎投入一点关注,注意到她脸上尴尬又无奈的表情,也许后来我们的关系还有挽回的余地,可是人啊,总是要遭受过极其重大的打击,才能醍醐灌顶。
  陶丽莎哭着跟我说:“梁晓雪,我真是受够了,受够了……真的受够你了。”
  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与新意,她只是在重复那句“受够了”而已,可这三个字包含的信息就已经足够让人发挥想象了。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她对于我的不满,终于以排山倒海的恢弘气势席卷而来,在顷刻间将我拍死在孤独的海岸。我懵懵懂懂,只觉得胸口很闷,身体里的二氧化碳排不出去,新鲜的空气吸不进来。
  我立即做了个理智的决定,骄傲地扬起了优雅的下颌,沉默无语,高贵冷艳地奔逃而去。
  想来,遭遇指责已经很让我没面子,如果还要乱了阵脚,那就真是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了,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在任何时候服软,即使转身的那一刻,我感受到脸上凉凉的液体,也绝对不回头摇尾乞怜,说一声对不起。
  妈妈说得对,我一直都是这种别扭的个性,延续至今,恶性难驯。
  二、迁怒
  世界上有一种人,即使做错了事情,也绝对不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这种人属于无可救药型。还有一种人,是做错了事情会自我反省,但也绝不妨碍他表面不认,死要面子,迁怒于人,这种人就属于蛮不讲理型。
  而我显然是后者。顾楠以自身的遭际印证了这个结论。
  我固执地认为,我跟陶丽莎友情的破裂,与痘痘男顾楠绝对脱不了关系,别看此人表面纯良无害,但内里指不定多污秽阴暗,肠子弯弯,这就是传说中的腹黑加闷骚。
  我之所以会这么下结论,是因为陶丽莎跟我绝交那天,我亲眼看到顾楠将她喊了出去,说了好一通话。陶丽莎回来的时候,脸色苍白,眼神黯淡,一副心事重重、失魂落魄的样子。我问她什么,她也不回答,还表现出极度不耐烦。当我忍不住好奇心连续缠着她问了一个下午之后,她终于爆发了,然后我们就闹掰了。
  其实,我好奇心过剩,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时候是很多很多的,这一次,仅仅是很平常很普通的一次。照常理说,陶丽莎应该是禁不住我磨,举白旗投降才对。如此反常的结果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当然也是最后一次。
  这让我不得不怀疑顾楠在我们中间作梗。陶丽莎跟我绝交之后,我利用班长之便,假公济私,公报私仇,时刻准备着伺机而动,力求随时随地找顾楠的茬儿,让他倒霉。
  也因了对他的注意,我发现了很多之前并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比如说,这小子除了满脸痘痘太过显眼之外,五官长得忒女人,秀气有余阳刚不足,特别是那皮肤,比我还白,跟个大姑娘似的,说话细声细气,对谁都微微笑,像个笑面虎,人高,却又瘦得像竹竿,跟谁说话都得微微低头,矫揉做作……
  我在心里鄙视了他千百遍,于是该搞小动作的时候,分外卖力,不留情面。上自习维持纪律,特意只记他的名字;班级做板报原本要安排两三个人一起,我特意只留他一个人,还美名其曰他才华横溢,一个人搞得定;交班级周记,我经常“一不小心”就忘了把他的本子交给班主任;让他连续两周做值日生……
  我能想到的所有不动声色的整蛊,都铆足劲儿用上了。于是在被班主任进行了十余次思想教育,连续做了一个月黑板报、两个月值日生之后,顾楠终于忍不住找我谈心了。
  意料中的愤怒与质问并没有来,天台上的少年懒懒趴在栏杆上,细碎的短发轻抚着饱满的额头。他戴着白色的耳机,狭长的眼轻眯,浓密的睫毛扑扇如流萤,薄唇轻勾,就连脸上的青春痘也似乎淡了。
  不知道为什么,瞧着顾楠这模样,我没来由地有些心慌气短,脸皮发热。感觉很奇怪,有那么一刻,我觉得这男孩子似乎长得挺好看,就算是满脸痘痘也无损他的美貌。如果他没了痘痘,那当真是一个翩翩美少年,乱花渐欲迷人眼了……
  “为什么针对我?”美少年浅浅笑,声音软软糯糯并无起伏,混杂着清新的柠檬香气从头顶传来。
  察觉到过近的距离,我咽了咽口水,忙退了两步,还强作镇定地别过脸,傲娇地哼了一声不答话。
  “因为陶丽莎?”少年走近一步。
  我退一步,继续哼。
  “你在跟我撒娇?”
  我惊了惊,不哼了,怪异地仰头。少年唇瓣微抿,似笑非笑,看得我一阵心虚。他自然地抬起手,将我遮眼的乱发理在耳边。
  我只觉血压上升,呼吸急促,背脊一硬,啥也顾不上了,甩手打掉那只修长的手。恶狠狠骂了句:“神经病。”几乎是立刻马上掉转身,强作镇定,一步一步往楼下走。
  顾楠软软糯糯的声音如同长了翅膀,尾随而来:“粱晓雪,你个榆木疙瘩,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个莽夫,只顾着雄赳赳气昂昂往前冲,不累吗?”   我没答话,只是心里默默腹诽:你才榆木疙瘩,你全家都莽夫!谁累?我才不累,从来都不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又一股子酸涩涌上心来,可我死死咬着牙,硬是没让自己掉一滴泪。
  三、与世界和解
  和顾楠的照面,我明显吃了闷亏,几分郁闷,几分迷惑。只觉这人很奇怪,很诡异,微微让我嗅到了危险气息,却又忍不住想靠近一点点,任由他神出鬼没在我身边打转,只因为那一份理解与了然。
  原来,一个人真的会有些孤单。
  正因了这种矛盾复杂的心情,我对顾楠的作战重心从整蛊慢慢转移到细致观察。我甚至留意到他脸上的痘痘在一点点消失,脱去痘印的面颊干净新鲜,越发不掩饰地好看起来。大多数女生和我有相同的感受,看着顾楠的眼光也慢慢奇异了起来。经常有面红耳赤的女孩子跑去找他问题,甚至还有人大胆地找到我,要求跟顾楠同一天值日或者一起做板报。
  对于这些,我一边觉着嗤之以鼻,一边觉着有些心塞。大约是占有欲的本性开始作祟,就连身边的朋友也不希望被别的人惦记。
  是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默认了顾楠的身份——朋友。已经渐渐习惯他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说教,而我一哼了之。也可以毫不客气地抢过他买的早餐包子,把自己不爱喝的纯牛奶直接推给他。甚至还会偷懒把班委的一些工作交给他打理,只因我无意间发现这小子条理很清晰,做起事来一套一套的,比我还有手段。我甚至有些纳闷,为什么当初他不竞选班长?
  而答案竟然出乎意料地浮出了水面。我无论如何都没想过,陶丽莎有一天会站在我的对立面,以那样愤恨陌生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是什么不堪入眼的脏东西。
  她说:“粱晓雪,我觉得你真恶心,整天装傻充愣博同情,就连班长的位置都是顾楠看你可怜让给你的,你觉得你有什么了不起?就会虚张声势,没有一点才能。”
  我几乎觉得是我耳朵出了问题,明明她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很清楚,却又没一个字听得明白。
  “陶丽莎,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许再伤害她吗?”顾楠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我身旁,严厉地盯着陶丽莎。
  陶丽莎咬了咬唇。眼神委屈,眼泪啪嗒啪嗒就开始掉下来:“我什么都比她好,你为什么要站在她那边?”
  顾楠冷笑:“你是什么都比她好,但你唯一的不好就是——你不是她。”
  我脑子乱成一锅粥,摇了摇头自顾自走开,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躲在教室下的花坛里,我只觉疲惫,被厌弃,被伤害,被欺骗,仿佛连呼吸都是多余。我把脑袋埋进膝盖弯,第一次想像鸵鸟一般,与这世界暂时分开。
  “原来你在这里。”软软糯糯的声音,“你很好,缺点虽多,但从没有真正伤害过别人。你之所以没朋友。其实有一部分原因是陶丽莎在背后造谣挑唆……”
  仿佛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顾楠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说话,我闭着眼安静听着。周边还有小虫低低的叫声,夏夜的风湿热里带了焦灼疼痛,迷蒙中似乎有人在耳边温柔呢喃。
  “一直是孤独地长大吗?应该很寂寞吧……”
  很久很久以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一脸坏笑地盯着顾楠,拉住他的胳膊:“嘿,你是不是喜欢我很久啦?”
  顾楠面色不变,只是眼神微凝:“自恋!听谁胡说?”
  “哎,谁说的,你别管。我如今人缘这么好,多的是人愿意跟我谈心……他们说,你竞选班长之前就暗恋我,是不是?”
  “……”
  我不知道美少年顾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也许只是在某一天,某一瞬,他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别扭的孩子,她站在讲台边佯装王者的霸气,额角的冷汗却出卖了她的情绪。他觉得有趣,又爱心泛滥,忍不住就想告诉她。
  “你要顺了你的逆鳞,真诚地伸出手,和这个世界和解。”
  在痛与暖的刺激下,我最终接受了这种生活方式,在未来漫长无边的时间里,去细心咀嚼它的深沉含义。
  编辑/梁宇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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