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苦难的新郎,此去爱情壮美友情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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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许是世上最不幸的新郎:大喜之日就是大悲之时,在他的婚礼上,几个好友的“恶搞”让他坠入地狱。当友情溃败时,是谁陪伴他走过那段生不如死的岁月……
  天堂到地狱有多远
  2009年11月22日清晨,贵州湄潭县城一支迎亲队伍迎着朝霞出发了。浩浩荡荡的车队一字排开,这排场与富家子弟结婚没有两样。新郎曾凡旺站在自家门前,望着远去的迎亲队伍,心里充满了喜悦:这场婚礼来之不易!李静一定会感到幸福!
  迎亲队伍出发后,曾凡旺换上婚礼服,匆匆赶到婚礼地点——湄潭县政府迎宾楼。此时,许多亲朋都赶来参加婚礼,送来最真挚的祝福!曾凡旺忙着倒水、递烟、发喜糖,汗水流过幸福的脸庞……
  上午11时,载着新娘的接亲车队陆续行到了城郊,早已在这里等候“闹婚”的十多位朋友,看到迎亲车开过来了,有一部分朋友留下来拦车,另一部分朋友在曾凡旺的好友侯江、余兴芳的带领下开着轿车到迎宾楼,将新郎曾凡旺押来迎接新娘。
  曾凡旺知道朋友要“闹婚”,便苦苦哀求朋友:“别闹了好不好,这婚礼是我自己操办的,里里外外都离不开我,你们这一折腾,谁来招呼客人?”可是,侯江等人不听他的解释,硬将他押到城郊去迎新娘。
  1984年12月出生的曾凡旺,曾在部队当过侦察兵,退伍后在湄潭县城从事啤酒经销。2007年“光棍节”,曾凡旺在给一家酒店送啤酒时偶遇贵阳市息峰幼儿园教师李静。当时李静正在等着上菜,手上拿着一本琼瑶小说,正巧,当时曾凡旺正在收看贵阳电视台重播的由这本小说改编的电视剧,看老板还在忙活,他就与李静搭上了话。越聊越投机,临走时,两人还互相留了电话号码。
  此后的联系中,两人渐渐发现彼此有很多的共同点,比如都喜欢吃辣的,甚至喜欢着同一个酒店的同一道菜等。相同的爱好让两颗年轻的心渐渐走近,2008年1月,两人确定了恋爱关系。
  然而,这美好的感情,并没有得到李静家人的支持。李静的父母都是公务员,只她一个女儿,从小心疼她这个心肝宝贝,得知曾凡旺出生在农村,仅是个卖啤酒的小贩,并且母亲患病,父亲年近花甲,于是坚决反对李静和曾凡旺交往。
  为早日取得李静父母的认可,迎娶心爱的恋人,2009年1月,曾凡旺处理了啤酒店,找了10多位亲戚朋友帮助筹了15万元的首付款,按揭买了一台价值80多万元的挖掘机,开始拼命到各个工程地上挣钱。仅半年时间,他就还了20多万元按揭款,还有了一些积蓄。李静的父母通过观察,觉得曾凡旺不仅有志气,而且能吃苦,人也诚实善良,这才同意了这门婚事。
  两个相爱之人商定,2009年11月22日那天举行婚礼。但是,曾凡旺的母亲患病,父亲年迈,又没有兄弟姐妹,筹办婚礼就只能靠曾凡旺自己了。装修婚房、拍婚纱照、发请柬、订酒席、准备结婚车辆……没有一件事不经过曾凡旺的手。眼下,亲朋好友赶来了,婚礼的方方面面都离不开自己,朋友要“闹婚”,曾凡旺实在担心自己应酬不过来,加之他也没想到这帮朋友对自己进行残忍的“恶搞”。
  侯江、余兴芳等11人事先准备好了剪刀、乳罩、油漆等“恶搞”工具,刚到迎亲车辆停泊的地方,他们就扑上去七手八脚将曾凡旺的上衣扒光,又用剪刀将他的牛仔裤从裤脚往上剪成“飘带”状,再将乳罩罩在他的头上……曾凡旺一边挣扎一边说:“求你们别闹了,宾馆那边没人料理!”可是这帮朋友根本听不进去,一边拿起自喷油漆向曾凡旺身上喷,一边强行解下他的皮带,撕烂牛仔裤的最后一点连襟……
  围观的二三十人,有人捧腹大笑,有人说这“闹”得太过分……曾凡旺拼命挣扎,苦苦哀求他们放过自己。可是,十多人越闹越疯狂,曾凡旺被折腾了近一个小时,6瓶自喷漆全喷完了,曾凡旺从头到脚全被喷上了五颜六色的漆。他们觉得还不过瘾,在路边的店里买了一大桶油,往曾凡旺的身上泼……
  全身喷了一层厚厚油漆的曾凡旺,无法参加婚礼,只好让接亲的车队先到迎宾楼,他回住处清洗。可是,家里的洗发水、沐浴露、肥皂、香皂、洗洁清全用完了,仍无法洗去身上厚厚的油漆。这时,有人说只有用汽油才洗得去。表弟肖长武就到附近的石化加油站买来一壶汽油,曾凡旺在卫生间里将毛巾打湿汽油,一点一点地清洗前半身。可是,背部无法清洗,他打开卫生间的门,喊朋友刘军来帮忙擦洗背部。
  谁知,刘军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卫生间里的汽油不知怎么就燃烧起来了,曾凡旺瞬间变成了“火人”。他奔出卫生间,背部的油漆还在燃烧,他打开水管直冲背部,可是火苗怎么也冲不熄,肖长武找来毛巾,好不容易才将他身上的火扑灭……
  这时,曾凡旺感觉到全身火辣辣,全身的皮肤被烧成了硬壳……亲友将他送到湄潭县医院。医生查看后,发现烧伤太严重了,不敢接收,只好把他送往遵义专区医院。一路上,头脑还清醒的曾凡旺流着泪,无奈地说:“好不容易才迎来这场婚礼,却被搞成这个样子……”
  曾凡旺还没牵着爱人的手走上婚礼红地毯,却被朋友“恶搞”送进了医院……刚进医院,曾凡旺就被送进重症监护室。检查结果是:全身烧伤面积高达95%以上,生命垂危。医院立即下了病危通知书。
  亲爱的,我永远在这里
  傍晚,李静应付完婚礼,没来得及换下婚纱,就匆匆赶往医院。此时曾凡旺几近昏迷,看到一身洁白婚纱的李静来到病房,他艰难地说:“静,对不起!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婚礼!我,我,我恐怕连新婚之吻都给不了你……”一行眼泪从他表情痛苦的脸上缓缓流下。而望着烧得面目全非的曾凡旺,李静心如刀剜,但她极力安慰曾凡旺:“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就安心治伤!过几天就好了!”
  得知丈夫烧伤得太严重,没有治疗的必要,李静扑通地给医生跪下:“你们一定要想办法救他,我们今天才结婚,我不能失去他!”医生叹息着说:“我们尽力吧!”
  11月23日凌晨,曾凡旺进入了昏迷状态,体温高达40度,医生无计可施,可是李静还是那句话:“只要他还有一口气,都不能放弃!”在李静的坚持下,医生进行了全力的抢救。
  守在丈夫身边,李静时而用棉签沾酒精给他涂头部,时而用湿毛巾轻轻地给他擦身子,进行降温,稍停下来,体温就往上窜!一连七天七夜,李静连盹都不敢打,实在太困了,她就用拖地板来解困,用手指掐自己的肉……第八天,曾凡旺终于苏醒过来,但仍然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接下来要过感染期,许多烧伤病人都在这一关结束生命。刚苏醒过来的曾凡旺看到自己体无完肤,沮丧地对李静说:“我都烧成这样子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不治了,省得花冤枉钱,我爸老了,我妈有病,省点钱给他们养老吧!”李静压制内心的痛对丈夫说:“你的伤能治好的,把你的伤治好了,钱我们可以再挣回来!”
  一个月来,李静的蜜月就在病房度过,整天守护着丈夫。结果,爱妻相伴,曾凡旺终于趟过了死亡之河。但得继续长期治疗。医药费的问题还是很快摆上了桌面,结婚收到的4万多元礼金,父母发给李静的红包和她的私房钱共2多万元,加上父亲找亲戚朋友借的5万元,半个月的治疗全都花光了,要继续治疗,必须想办法筹集医药费。
  可是,曾凡旺家境穷,能借的地方都借了,还能到哪里去借呀?李静把父母陪嫁的家电全卖了,可是只卖了1.1万元,两天就用完了。万般无奈,李静只有放下面子向社会求助。2009年12月底,曾父在医院照料曾凡旺,李静就出去筹钱。寒风凛冽还飘着雪花,从早到晚,她手里举着拯救丈夫的“求救信”站在遵义街头,向过往行人求助……
  一个月前,她的婚礼遭到恶搞,在城里已引起广泛关注。如今,新郎躺在医院生死未卜,新娘上街求助救夫,打动了无数善良的市民,他们纷纷伸出援助之手。第一天,她一共收到好心人的捐款5000多元;第二天,收到的捐款比头天多了3000多元。
  傍晚,李静回到病房,曾凡旺得知她上街募捐,沉默了片刻,一脸悲痛地对李静说:“我不但给不了你幸福的婚礼,反而拖累了你,让你沦落到上街乞讨的地步,我们离婚吧!”
  李静不禁一个激灵,她轻轻地拉着丈夫的手,慢慢地说:“出现这种结果,谁都不愿意,既然出现了,我们就共同面对!你忘了恋爱时的誓言了吗?你说,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不放弃!现在,你说这种话,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
  曾凡旺不再言语,把头转向一边,静静地流泪。李静用纸巾轻轻地为他拭去泪水:“别难过了,这只不过是人生中的一个小坎,我们一起努力,一下子就跨过去了!”曾凡旺轻轻地点了点头,李静轻轻地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泪水悄悄盈满了眼眶。
  李静继续上街募捐,前来捐款的好心人一天比一天多,在捐款的人当中,绝大多数是陌生人,很多人不留下姓名,捐了款就走,仅七八天时间,就收到爱心捐款9万余元。可是,婚礼那天恶搞的11个丈夫的朋友,没有一人到医院看望曾凡旺,李静街头募捐,也只有两人前来捐款,李静的心里有种酸楚的感觉……
  2010年2月上旬,9万余元爱心款全支付了医药费,曾凡旺的伤正有很大好转,然而,在这个关头,却没钱再支付医药费,整个家族已到山穷水尽的地步。2月10日,李静只好为丈夫办理了出院手续。
  2010年3月,李静和曾凡旺一起,来到县残联鉴定中心进行鉴定,曾凡旺被鉴定为二级残疾,彻底丧失了劳动能力。夫妻俩相对无言,刚新婚就得到这种噩耗,今后的生活怎么办呀?
  斑斑血泪向“恶搞”说不
  从医院回到湄潭家里,虽然三个月前准备结婚的新房依旧漂亮,但曾凡旺的心里却无比的凄凉——
  洞房里悬挂的结婚照片,自己是那么的高大英俊!现在自己的脸因烧伤而扭曲变形,右手右腿不能伸直,身板亦难直立,走路歪歪斜斜,像大猩猩……这哪里是那个俊俏的新郎呀?哪里配得上美丽的新娘?
  结婚前按揭购买的挖掘机,因无法偿还每月3万余元的按揭款,不仅挖掘机被销售商收回,而且已经支付的40余万元也打了水漂。先前他购买挖掘机的借款,加上住院借的医药费,20万的外债沉重如山……
  在曾凡旺心里,生活是看不到一点亮光的黑夜,他悲怆地对李静说:“我已成了残疾,这种境况我活不下去了,生不如死呀,我们离婚吧!我不能再拖累你了。”李静哽咽着说:“动不动就说离婚,就说活不下去,你考虑过我没有?你不活了,我一人活有什么意义?”说着,泪水决堤而下……
  曾凡旺沉默不语,用食指轻轻地擦拭李静的泪水。此时,望着自己心爱的人伤心流泪,他心里像有一把尖刀扎在心口……良久,李静止住了抽泣,双手捧着曾凡旺的两腮,注视着他的双眼说:“生活是难,但只要爱还在,再难的坎我们也跨得过去!我们好好地活着,好吗?”望着满脸泪痕的妻子,曾凡旺默默地点头,泪水滂沱而下。
  其实,不是曾凡旺不坚强,而是他要活下去确实太难了。父亲老了,母亲又患病,他又丧失了劳动能力,还要偿还20多万元的债务,李静每月只有1000多元的工资,怎么支撑得了这个家庭!他们刚从医院回来,所有的钱都花光了,一日三餐都难以维持,靠亲戚和邻居接济度日。
  身处绝境,拯救这个濒临崩溃的家,李静想到了向法院起诉索赔!可是,她和丈夫商量,曾凡旺却说:“他们是我的朋友,这样起诉朋友,太不仁义了。”丈夫的这番话令李静感慨千万。
  一晃到了腊月二十八,家里却一样年货都没有买,60多岁的父亲只好到建筑工地背砖,希望换回些钱,买些猪肉和豆腐过年。李静曾听丈夫说过,那帮在婚礼上恶搞的朋友,都是开挖掘机的,经济条件都不错,李静向他们救援,希望他们援助一把!可是对方不理不睬,最后11个人只凑了300元钱托人捎过来。
  李静心寒到了极点。丈夫因为他们恶搞受伤后,这帮朋友就销声匿迹,甚至一个安慰的电话也没有,现在找上门去请求援助,他们居然像打发叫花子一样。再说加油站,汽油自燃,加油站难道一点责任都没有吗?除夕之夜,曾凡旺搂着妻子伤感地说:“没想到结婚后的第一个春节就过得如此凄凉,今后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呀?”望着丈夫满脸绝望的神情,李静的心在一寸一寸地流血。
  这个除夕之夜,李静开始质疑,这些人到底算不算朋友?那场婚礼恶搞,不仅毁了丈夫的一生,而且毁了她和丈夫的幸福生活!造成这样的严重后果,难道他们一点责任都没有吗?难道他们一点都不感到内疚吗?这帮“朋友”的无情无义,令李静绝望心寒,为了拯救爱情,为了拯救这个家,她决定为丈夫起诉索赔,让丈夫看到活下去的希望,可是丈夫还是犹豫不决。
  春节过后,曾父不顾年老,去了北京帮人看守建筑工地;李静在息峰幼儿园上班,为了照顾家庭,她每周总在湄潭与息峰100多公里山路上来回奔跑……年迈的父亲流浪他乡,娇柔的妻子为生活辛劳奔波,曾凡旺感到万分愧疚、万般痛心。而他出院快半年了,那帮朋友还是没人来安慰他一句。2010年7月,他才同意妻子起诉。
  曾凡旺面容已被烧伤变形,尚未走出自卑,不愿意在外抛头露面,李静决定代丈夫打这场艰难的官司。可是,李静利用工作之余,在息峰先后找了几位律师咨询,他们都摇头说,这种“恶搞伤害”官司很有争议,很难打,目前全国还没有新郎新娘起诉恶搞者的诉讼,他们都表示很为难。
  尽管这类官司在全国没有先例,但李静不肯放弃,她觉得丈夫受到的伤害太大了,除了身体受到伤害,精神也受到摧残,人们应该受到警醒。2010年8月,幼儿园放假了,李静四处奔走呼告:“幸福的婚礼被搞成了人生悲剧,让我丈夫生不如死,如果恶搞者不负责任,今后还会有多少美满的爱情、幸福的婚姻受到无意摧毁?还会有多少新郎新娘断送美好的生活……”
  李静的这番渗透着血泪的呐喊,感动了湄潭县中心律师事务所严文志律师,他答应义务为曾凡旺代理这起全国首例“恶搞伤害”诉讼。全面了解整个事件后,2010年8月23日,严律师向湄潭县人民法院起诉恶搞曾凡旺的11个朋友和中国石化股份有限公司湄潭县支公司湄潭加油站,索赔医疗费、续医费、残疾补偿金等赔偿共147万元。
  2010年11月25日,湄潭县人民法院一审判决,11位恶搞者和湄潭加油站赔偿曾凡旺医疗费、续医费、残疾赔偿金、护理费等共343160元。接到法院的判决书,曾凡旺、李静夫妇并不觉得高兴,不管赔偿多少,新郎伤残的身体以及这一家人的悲惨命运都无法改写。曾凡旺和他家人的未来在哪里?友情是什么?令人窒息的沉重,添堵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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