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漂父母再聚首矛盾重重,儿女的“孝心方案”酿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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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下,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离开家乡去大城市打拼,他们的父母也纷纷跟着儿女漂泊异乡,这些老人被称为“老漂族”。在兰州,有一对老漂族为儿女看娃而分居两地。多年后,两位老人重聚首,却因为长期分离生出许多隔阂,矛盾重重。面对强势粗暴的父亲、柔弱受气的母亲,儿女这样解决父母的矛盾:让两人分居,把母亲留在家,而把父亲送进当地一所高档养老院,希望还给母亲一个幸福平静的晚年。子女的安排,能换来一家人的宁静和谐吗?2017年2月,一场杀妻悲剧留给人们沉痛思索……
  老漂父母重聚首 多年分离矛盾重重
  2016年5月,兰州明珠大酒店,一场热闹的宴会正在进行。李磊和李丽兄妹俩在为父亲李庆阳和母亲秦淑环举办结婚40周年的庆祝宴会。李磊真诚地致辞说:“感谢亲朋好友的光临,今天是我爸妈结婚40周年的纪念日,喜上加喜的是,他们结束了6年的两地分居,又在兰州住进了新房,他们将在这里安度晚年,开始崭新的生活,因此,今天也可以说是他们再次新婚的日子……”现场一片笑声,大家纷纷为两位老人送去祝福。李庆阳和秦淑环的眼睛湿润了,是的,今天的幸福多么来之不易啊……
  李庆阳和秦淑环是甘肃省白银市的退休职工,已年过六旬,一双儿女也早已成家立业,儿子李磊大学毕业后留在深圳,在一家大型通讯公司上班,儿媳在外企工作,女儿则在兰州安家,两口子都是公务员。李庆阳和老伴的退休生活闲适,也更加形影不离。可是6年前,两位老人却不得不因为给子女带娃而天南海北地分开。当时李丽的儿子要上小学,中午十一点多放学,下午四点多放学,两人都没有时间去接;而深圳的儿子又要生二胎。于是秦淑环第一次和老伴分开,独自一人去了深圳,而李庆阳则留在兰州,接送外孙上学。
  起初两人没想到会分离这么久,可是小孙子出生后,秦淑环再也割舍不下了。保姆难找,大城市工作的儿子儿媳那么辛苦……秦淑环有太多的理由留下来带孙子,因此,回兰州的日期就一拖再拖,想不到真正回到兰州已经是6年后。
  李磊开始考虑父母的养老问题,认为他们回白银老家离他们兄妹太远,而在深圳买房又太贵,于是决定在兰州为父母买一套新居。一家人商量后,由李丽出面把白银的老房子卖掉,李磊又掏了近五十万,给父母在兰州买了一套三室两厅的大房子,一来让老两口住得舒服,二来逢年过节,他们来和父母团圆也能住得下。于是,便有了本文开头的一幕。从此,两位老人在大家的艳羡中开始了幸福的生活。
  2016年7月,李丽来看望父母,发现母亲的神色不对,似乎刚刚哭过。在她的追问下,秦淑环委屈地掉下眼泪:“这个老东西放着好日子不过,天天找我的毛病。”李庆阳也很火大:“在大城市待了几年,你就成了上等人吗?嫌我这嫌我那,你狂什么?”
  原来,老两口久别重逢的亲密劲儿刚过去,分离多年的矛盾就开始出现,他们的生活方式,为人处世,甚至整个三观都不一样了……
  比如,在南方生活多年,秦淑环养成了每天洗澡的习惯,也就催促李庆阳多洗澡。李庆阳很恼火:“我年轻时也没天天洗澡,你闻不到我身上有味,现在就能闻到了?”两人说着说着就吵起来,最后李庆阳抱起被子去了另一间卧室,两人开始分居。今天就是因为秦淑环没有在菜里放辣椒令李庆阳不满,两人争吵升级,李庆阳一来气踢翻了桌子,还打了秦淑环一巴掌……
  子女出面化解矛盾 送父亲去养老院
  李丽赶紧安慰母亲:“妈,别哭了,这么大年纪了伤身体!”她感叹不已,给哥哥打电话说了这件事。李磊更是无法接受父亲动手打母亲,生气地打来电话质问父亲:“爸,你怎么能动手打人?我妈伺候了你一辈子,让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这么做不对。”李磊的意思是让父亲保证,再也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了。其实,这次打老伴,李慶阳事后非常后悔,在女儿来之前,还破天荒地给老伴道了歉:“我不对,我以后再也不打你了。你就别告诉孩子们了。”可秦淑环还是告诉了女儿,现在儿子又打来长途电话,这让他很没面子。听儿子教训自己,他的火也上来了:“咋了?你们想打抱不平?打我给你妈出气?我看你们谁敢?”
  李丽赶紧打圆场:“爸,我们的意思是,你立个书面保证。妈现在年纪大了,万一你把她打坏了,谁来照顾你?”在李庆阳的字典里,口头道歉已破天荒,还要写字据,他坚决不干,不屑地说:“谁稀罕她的照顾,她做的菜我现在根本吃不下,没人照顾我拉倒!我去养老院!谁也不指望!”
  之后李庆阳与秦淑环的矛盾不断升级,又有几次动了手。他们的关系成为子女最大的担忧……
  不久,李磊回到兰州看望父母,他其实是不放心母亲。他一再问父亲表现得怎么样,秦淑环随便说了几句。没想到,被李庆阳听到了:“你还告状上瘾了?蹬鼻子上脸!看孩子们走了我怎么收拾你。”
  这下,兄妹俩坐不住了,看来他们非管不可了,否则说不定他们一走,母亲又会挨打了。
  其实,李庆阳的强势带着心虚,只要儿女们再劝劝,他就服软了。可李丽和李磊爱母心切,决不允许母亲到老了还受气,必须有个万全之策,让不在母亲身边的他们彻底放心。
  于是,李磊兄妹没有再继续和父亲沟通,而是私下商量起了对策。李丽提议说,最理智而实际的办法就是把他们分开,那样母亲就能过舒心的日子了。可分开的话,父亲连饭都不会做,该怎么办?由于李庆阳主动提到了养老院,李丽也建议把他送到那里去:“找一家条件好的,里面活动多,他爱热闹,肯定会喜欢。”李磊有些担心:“他们这代人保守,他会不会认为我们不孝?”李丽先去征求母亲的意见,结果秦淑环一听就很高兴:“只要他愿意,我乐得一个人清静。”得到母亲支持,李丽主动请缨和父亲谈谈。
  与此同时,李磊和李丽考察了几家养老院,他们发现,来养老院的老人基本分两种情况,一种是生活不能自理,完全靠工作人员照顾。另一种生活完全自理的,在这里可以找到志趣相同的伙伴,一起搞文艺联欢活动,反而比居家养老热闹开心。李磊和李丽为父亲选择了一家高档养老院,每月3000养老标准:单人间,有电视机和独立的卫生间。   于是,李丽和父亲谈:“爸,既然你们过不好,那就分开一段时间。妈留在这里,你不会做饭,我们又工作忙没时间照顾你,你先去养老院待一段时间。”一听儿女们这般安排,心高气傲的李庆阳正在气头上,当即同意:“好,我看见她心烦,去养老院更清净!”
  2016年9月,李磊和妹妹把父亲送了过去。临行前,秦淑环默默地帮老伴收拾衣服。不料,李庆阳冷不丁冲过来抢过去,狠狠地塞进包里。这些,李磊兄妹俩都看在眼里,也越发认为把父母分开是分对了。安排好了父母,李磊返回了深圳。
  没有了老伴在身边,秦淑环十分自在,练琴,跳广场舞,参加合唱团,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李庆阳刚到养老院,李丽不时去看望,怕他有情绪,李丽一再安抚他:“爸,我们对二老一样孝敬,但是你和妈处不好,我们也为难,你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我一有时间就来看你,你照顾好自己。”李庆阳嘴巴上一点也不在乎:“你们不用操心我,来养老院是我提的。我高兴着呢。”他还给儿女们讲起养老院的趣事:“大家排队量血压,我主动让后面坐轮椅的老人先量,你猜他们喊我什么?小李!嘿嘿……你们告诉那个老太婆,我好着呢!这么多人陪着我,比她舒心多了。”看父亲心情不错,李丽放心了,她打电话给哥哥,兄妹俩都为这样的安排而欣慰。
  有家难回生怨恨 厚此薄彼的孝心酿悲剧
  那么,李庆阳真对儿女的安排满意吗?据案发后他告诉民警,他到养老院半个月就后悔了:“养老院再好,哪里比得过自己的家啊。”可是,碍于面子,他一再告诫自己说话得算话,另外,他也看出儿女们对他不满,天秤偏向老伴,就忍了下来,女儿来时,他嘴上也不服输。
  然而,对养老院新鲜感过后,他脾气不好的个性暴露无遗,令他不爽的事情也接二连三发生了。在万分寂寞中,他想念起了老伴的好,想起家中舒服的日子,开始想回家了。
  李丽再来看他,或者李磊打来电话问候他时,李庆阳便开始关心家中的事情,不停问这问那,还关心起了秦淑环的身体,好面子的他就想旁敲侧击,让女儿知道他的心思,在保住脸面的情况下,主动接他回家。可惜的是,子女并没有体味到他的变化。相反,他们认为父母分居,母亲好容易过上舒心日子,一时根本不想改变这种格局。
  见儿女们无动于衷,李庆阳鼓足勇气:“爸什么都不要,爸想回家了。”李丽一听,十分为难:“就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我回家和我哥,我妈商量一下。”李庆阳赶紧表态:“我以前对你妈确实过分,但你们放心,今后我一定改。”
  女儿走后,李庆阳很高兴,这是他第一次低姿态求儿女,他相信这样的态度,他们会很动容,很快就接他回家,他再也不用留在这里受气了。
  谁知,李丽那边杳无音讯。秦淑环一听说老伴要回来,变得十分紧张。李丽和李磊说了,李磊也很为难,叹息一声:“既然这样,就让老爸暂时住在养老院吧。”
  再去看望父亲时,李丽劝父亲说:“爸,你再住一段时间,到时候我让妈妈主动接你回去。”虽然一时回不了家,李庆阳有点失落,但女儿的话又让他满心期待起来。
  2017年元月的一天,是秦淑环的生日,李磊也专程赶来兰州给母亲做寿。兄妹俩还接李庆阳去酒店,一大家人聚餐。李庆阳不仅主动和老伴挨着坐在一起,席间还不停地给老伴夹菜,这让秦淑环既意外又不习惯。而和子女们一起,听着大家说说笑笑,李庆阳心里越发羡慕:人老了就是要享受天伦之乐,养老院的日子太孤单太凄凉了。眼看聚餐结束,见老伴和儿女们都不提让他回家的事,于是,在聚餐快结束时,他厚着脸皮说:“我想回家,和你们住在一起。”
  秦淑环:“好,你回来我走,我给你腾地方。”李磊一把拉住母亲,又对父亲说:“爸,你去养老院是我们讲好的,你不能让我们当子女的太为难啊。”李庆阳愤怒到了极点,他悲愤交加:“好啊,你们翅膀硬了,敢对老子指手划脚了!好,我走!”李庆阳怒气冲冲回到了养老院。
  孤寂中,李庆阳对老伴的恨意也与日俱增:都是她从中作祟,故意和他过不去!随着养老院的日子愈发难熬,他对老伴的怨恨就增加一层……
  2017年2月的一天,李庆阳从养老院回到了家,家中只有老伴一人。这次,他没有再哀求,而是威逼老伴同意他回家。秦淑环仍是拒绝。李庆阳火冒三丈:“你再不同意试试!”秦淑环忍无可忍,“就你这个样子还想回来,别做梦了!”说完她就跑去给女儿打电话。李庆阳知道,她这个电话拨出去,自己回家的路就会被彻底堵死。他立刻冲过来,抢过电话,对秦淑环拳打脚踢。秦淑环挣脱身,跑到门口去呼叫邻居。李庆阳又怕又怒,猛地扑上来,秦淑环被撞得一个趔趄,后脑着地摔了下去,再也没能起来……李庆阳见状则仓皇逃走……
  邻居听到异响,报警并拨打了120。兰州市公安局城关公安分局刑警赶赴现场,经法医鉴定秦淑环因颅脑损伤已经死亡。随后李庆阳被拘捕,对所犯行为供认不讳,如实交代了作案的动机和前因后果。
  李磊和李丽得知惨剧,悲痛万分,对父亲痛恨不已,他们想给受欺负的母亲一个平静的晚年,却因此葬送了母亲的生命。而失手杀死老伴后,李庆阳也后悔不迭,子女的谴责,良心的不安,令他惶惶不可终日……
  父母因为长年分离远漂,重新生活在一起难免需要重新磨合,也难免会有矛盾。然而,由于儿女们将其强行分居,规避了一时的矛盾,却造成了更深更远,难以调和的隔阂。其实,对于父母感情,尤其是晚年,儿女们可以协调,可以用孝心去融合,但如果武断干涉,甚至用孝心的名义去绑架,就有可能造成父母心理失衡,酿成悲剧。
  责编/昕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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