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此刻心态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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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介】为了摆脱十八线,走上人生巅峰,林筱主动请缨入纪家堡,开启挖人私隐的细作人生。在此过程中,她惊讶地发现,目标人物的人设竟然渐渐地崩了。不对,不只是崩,貌似还掉了一层马甲。
  1.表白
  月黑风高夜,潜行之良机也。
  林筱蹑手蹑手地爬窗进屋,美滋滋地打开墙角大衣柜,兴奋地搓手。
  虽然挖人私隐这种事,既不入流也不值得提倡。但是,经过五天的深入挖掘,林筱不仅完全突破了人性的羞耻感,更是挖出了经验、挖出了态度。
  据门中情报所述,纪家堡少堡主纪昭风流成性,数年间凭“一己之力”勾搭出江湖联盟中最旖旎的风景线。可是,经多日暗中观察,林筱并未觉得他有多风流,倒是发现他颇为多愁善感,夜夜形单影只地在花园里吟诗,一吟就是一个时辰。
  林筱趁此空档,翻遍纪昭踏足的各个角落,马厩、书房,今日终于轮到卧房!
  她的手在衣柜里上下翻飞,一如既往地坚信自己一定能翻到关于女人的蛛丝马迹。
  也不知是否老天开眼,林筱往深处一捞,还真摸到一块质感丝滑的布料。
  林筱激动地拖出来一抖,两眼放光道:“肚兜!一定是肚兜!”
  “它不是。”一个柔软的男声钻进耳朵。
  “它怎么不是……”昏黄的烛火在身后一晃,林筱看清了手里的东西——一条男人的底裤,还是大红色的。
  等等!现在的问题不是底裤,而是这房里为什么还有别人!
  林筱的小心脏骤然跳到嗓子眼,她梗着脖颈回头,见着一个眼眉弯弯的美男子。
  此美男身姿妖娆、长发披肩,不是纪昭,还能是谁!
  林筱惊得胸口一窒,一双眸子还未瞪圆,几十把闪瞎人眼的大刀已经为她安排上了。
  在强烈的求生欲驱使下,林筱扑通一声跪下了,趴地行了个比拜佛还要虔诚的五体投地大礼:“饶命啊,少堡主!”
  纪昭走到她跟前,打着哈欠问:“天刀门、留香阁,还是戮剑宗?”
  林筱震惊地抬头,立马撞见了半截精致的锁骨,再往上,便是眉目如画的一张脸。
  真不愧是江湖知名美男子!这么近的距离,居然连个毛孔都看不到。
  慢着,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家门主不是反复强调她们是纪家堡第一死对头吗?那为什么她家门派连前三名也没排上?算了,就让这三家背锅好了。
  “我不是……”林筱强行挤出一滴泪,红着眼眶博同情。
  “啧,瞧你眼睛干的。”纪昭眯着一双狐狸眼,慢悠悠地俯身下来,露出大半个肩膀,声音柔情似水,“纪家堡从不留细作的命,倘若你能好好出卖主家,说不定,我能破例。”
  美色当前,林筱的内心毫无波澜。毕竟在她心目中,没有什么比完成门主交托的任务,走上人生巅峰更为重要。
  出卖?呵,没有的事。
  美人?呵,美人也是大猪蹄子。
  至于保命,这种事容易得很,不要脸就行了。
  林筱把心一横,满腔赤诚地说:“什么主家,我全然是倾慕少堡主你啊!”
  周围抽气声此起彼伏,林筱登时心虚得低下了她的头颅。
  岂料纪昭饶有兴致地看她片刻,突然开口:“既是如此,那你就跟着本少爷吧。”
  就这样……完了?林筱目瞪口呆。
  他不多质问两句吗?她还准备了一肚子彩虹屁没放呢!
  话说纪家堡捉到细作的祖传操作不是就地正法,连人带头用礼盒打包送还原门派吗?如此铁血家风的继承人居然这么单纯、这么好说话,这不对劲,其中必有阴谋!
  莫非……是因为她的美貌?林筱一想到有这种可能,不由得抚摸起自己的小脸蛋。
  可没摸两下,林筱便听到那位纪少堡主与护卫小哥咬耳朵:“最近纪家堡收人的门槛很低啊,长得这么一般也能进门,连胸都没有。”
  2.纪家傻白甜
  一个月前,林筱主动请缨潜入纪家堡,奉命调查纪昭与其盟友之间不可描述的关系,同时依照门主密令,每日按时向其传递纪昭身边各门各派花蝴蝶的详细信息。
  其实,林筱搞不懂她家门主为何那般关心纪昭的私生活,但她必须借此证明自己的业务能力,免得一辈子都是一个十八线小喽啰。
  此时此刻,林筱貌似乖巧地跟在纪昭身后,陪他在纪家堡中招摇闲逛。
  这半个月来,她时不时掂量着那吊儿郎当的背影,着实想象不出江湖上盛传的“玉树临风”是哪个瞎子造的谣。还有,这缺心眼的少堡主随随便便让一个准细作当贴身侍女,就不怕纪家先祖的棺材板盖不住吗?
  “哎哟喂!”纪昭一声娇呼,听得林筱毛骨悚然。
  “少堡主,你没事吧?”出于职业道德,林筱伸手搀扶,紧接着就瞄到纪昭臭如茅房的侧脸。她恍然意识到,方才貌似撞上了纪少堡主娇嫩的脊背。
  不料,纪昭转过来的那张脸竟是晴空万里,连眼神都充满春风和煦的气息:“无妨。”
  林筱端视着这张脸,直觉这家伙脑子有毛病。先是嫌人长得一般,然后把人留在身边日夜观赏。再有刚刚那个从茅坑里长出花来的表情,简直堪称“精分奇觀”。
  纪昭倚在墙边,修长的手指捋着发丝,颇有一代资深大花魁的气质。他垂眸一笑道:“前两日你做的茶香鸡还挺不错的,再去做一份吧。”
  林筱一听,不由得心花怒放。虽然她不晓得一个诗人为何转型为一介吃货,但只要他还变着法地使唤她进厨房,她就能轻轻松松地往外递消息。
  然而,当她小心翼翼地绕到厨房后边,却发现她的鸽子笼上停着一只硕大的野鸡。
  呵,她林筱纵横厨房七载,岂会怕一只野鸡?
  林筱抄起一根木棒冲鸡一顿暴打,最终拎着它头顶一撮毛,丢进鸡圈。
  “好大的胆子!竟敢殴打本少爷的海东青!”纪昭穿着一身血红的大袍子从黑黝黝的矮墙边飘出来,一下子把林筱吓个半死,“这可是十万神鹰才出一只的极品啊!”   “少堡主,你听我解释。”林筱挖空心思现场捏造野鸡与海东青的相似之处,可脑内尚未整理出一个章程,她的肩膀就被一双湿漉漉的大手给握住了。
  纪昭的湿发贴在鬓边,将他的眉眼勾勒出一种摄人心魄的柔美。林筱凝视那对琥珀色的瞳仁,竟是痴了。
  纪昭的声音轻轻缓缓,眼中带笑:“若本少爷允你将功补过,你可愿意?”
  林筱的脑子沉浸在美色之中坏了,鬼使神差地就点了头,登上了贼船。
  纪昭对她的反应颇为满意,甩手就丢给她一个二十多斤的大包袱。
  林筱脚底陡然一个踉跄,险些被包袱连累脸着地,即时神魂归位,暗骂某人的无耻。
  纪昭两手空空地站在一侧,一脸悲痛:“堡中收到线报,说是我纪家岳州分舵遭人血洗,我爹命我秘密前往调查,片刻不得耽误,你我必须马上启程。”
  “等一下,你、你我?”林筱有点蒙。
  一个少堡主出门调查血案,不带武功高强的护卫,反倒带一个战斗力只有五的渣。难不成他已认定她的真实身份,准备带她出纪家堡,在野外执行祖传操作?
  “是的!”
  这壮怀激烈的回应,好似平地一声雷,吓得林筱肝胆俱裂。
  纪昭一把握住她的手,笃定道:“我爹说了,堡中护卫很有可能混有細作,不可信任。据我观察,你的功夫绝对是整个纪家堡最差的,根本伤不到我。再加上这半月你对我尽心尽力,若心怀不轨,你早就下手了。最重要的是,你爱慕我,定会全力助我。”
  这是什么见鬼的铁血家风!他们那些空空荡荡的脑子除了增加身高,剩下装的都是傻白甜吗!谁说不害人就不是细作?她的的确确是啊,只不过她的任务只有偷窥而已。
  林筱嘴角抽搐,差点就绷不住那虚伪的倾慕之情。为了自身安全,她忍不住劝道:“少堡主,你不妨考虑多带几个……喂,我还没说完啊喂!”
  纪昭说风就是雨,容不得林筱废话,直接把人往后门拽:“来不及解释了,快上车!”
  3.一个有事业心的女人
  夕阳西下,林筱注视着从宽大袍袖里伸出的那只纤纤玉手,只觉头皮发麻。
  纪家的傻白甜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提议两人一路假扮夫妻,以掩人耳目。可是,且不说他这一身扎眼的姨妈红,光是车顶上那只斑秃的海东青,也够引人瞩目了。
  林筱生无可恋地搭上纪昭的手,迎着他殷勤的假笑,下了马车。
  二人进入客栈,纪昭大手一挥,活脱脱像个暴发户:“掌柜的,来一间上……”
  掌柜抬头一瞥,不屑一顾道:“对不住,只剩柴房了。”
  被轻视的纪昭拳头紧握,手背上青筋暴起,可瞄了林筱一眼,又耐着性子掏出金锞子,一脸温情走到掌柜面前说:“我夫人染了风寒,需要好好休息,劳烦掌柜帮个忙。”
  客房的问题虽是圆满解决,但纪昭的言行举止在林筱眼里愈发显得别扭。人人都说纪少堡主翩翩君子温润如玉,但她总有一种感觉,眼前这个纪昭仿佛随时随地都能骂出脏话。
  回客房途中,林筱满心盘算着如何甩开纪昭,给门派传递消息,一位大妈便与之擦身而过,往她手心里塞了一张字条。
  她偷瞄一眼,是门主密令:速将纪昭掳回门中,床底藏有迷香,可供尔成事。
  于是,当天夜里,林筱趁纪昭出门遛鸟,从床底摸出一捆迷香和一支火折子。
  然而,问题来了——这玩意儿要点几根来着?
  一根?两根?像纪昭这样高武力值的,是不是得多来几根?
  常年处于天香门食物链最底层的林筱,压根没碰过这种高端货,目前正疯狂焦虑。
  就在此时,纪昭遛鸟归来。那斑秃鸟一见林筱,死都不肯进屋,叫得比杀猪还凄厉。
  林筱吓得一抖,迷香与火折子撞到一起,霎时蹿起一簇火苗。
  那头的纪昭被鸟拍了一嘴毛,早已恼羞成怒,口型呈现出骂街的前奏,然而就在林筱回眸的那一瞬,他又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果断把鸟扔出窗外,走到她身边问:“你蹲在地上做什么?怎么在冒烟?”
  林筱颤颤巍巍地起立,将一大把燃着的迷香举到纪昭眼皮底下,手抖如筛糠。
  纪昭乃是纪家堡少主,自小见多识广,一眼便知是何物。他瞬间撕下温润君子的假面具,指着林筱破口大骂:“你脖子上长得是什么东西?倭瓜吗!点这么一大把,我看你的智商是拿去补天了!”
  林筱的眼眶已经被熏红了,她边咳嗽边说:“我是一个有事业心的女人!我不能一辈子只混个十八线小喽啰!”
  纪昭被熏得滴出泪来,怒吼道:“我去你的事业心!说得好像我不是十八线一样!”
  林筱整个脑子昏昏沉沉,愣是没听清纪昭的后半句话,只见眼前似有黑影晃悠,接着耳畔便传来利刃出鞘的鸣啸。
  纪昭手持长剑,瞥一眼身边那位趴桌不起的倾慕者:“嘁,居然比我先倒。就你这业务能力,就别给‘细作’这个行当丢人了!”
  破窗而入的数名黑衣人齐齐拔刀指向纪昭:“纪少堡主,束手就擒吧!”
  迷香的效力终于发作,纪昭的步伐略显不稳,仍不忘说道:“我拜托你们天刀门,找细作也找个像样点的。连迷香都不会用,什么玩意儿。”
  黑衣人表示不服:“此女非我门中人,请纪少堡主勿要污蔑。还有,我们一般用蒙汗药。”
  “一路货色!”纪昭一脚把林筱踹到床上,旋即挥剑抵抗。
  “这混球……”林筱的腰几乎要折了。她有气无力地痛骂那个姓纪的暴力狂,然话刚出口,却见这位暴力狂手中剑光一片,把她挡得严严实实。
  4.双双坐牢
  回想纪昭被人架走的模糊画面,林筱心里堵得慌。
  好在林筱有一颗灼热的事业心,她无比坚定地告诉自己:纪昭是她家门主点名要的人,也是她通往顶层食物链的关键,所以,她必须要夺回来。
  可是,眼下天都亮了,那伙人指不定跑出了好几百里。她该从何找起?   这时,那只斑秃海东青在窗外一丈处扑棱,不断地冲林筱鬼叫。林筱看见,它的爪子上挂着一抹醒目的红。
  “你进来,我们聊聊。”斑秃鸟没理她,只管向南盘旋。
  “要是不进来,你主子就得挂了。到时候我把你烤了也没人知道!”斑秃鸟的一对小龙眼核朝她一瞪,乖巧地飞到林筱身邊。
  鸟爪子上的红布条正是纪昭袍子的碎片。没想到这破鸟还挺忠心,彻夜来回奔波。
  林筱当机立断,先给自家门派递了个消息,随即跟着斑秃鸟去寻纪昭。
  囚人的山沟在百里之外,待林筱扮作奴仆混入其中,已是天黑。
  兜兜转转到三更,她终于在一个临时搭盖了木栅的山洞里,见到一个披头散发的红衣男子。该男子蹲地面壁的呆滞眼神,让人一看便能感受到他大脑的残疾。
  眼见他平安无事,林筱长长松了口气,发自内心地感叹他的造型:“我佩服你,一天不见就能把自己糟蹋得像个野人。”
  纪昭撩起额前两根蟑螂须,认真打量着这位眼熟的送饭婆子,眯了眯眼:“我说这位小姐姐,你到底是哪家的?消息放得那么勤,搞了半天你……”话说一半,他的眼神便暗了下去。
  “一句话,想待在这里,还是跟我走?”林筱指尖飞转着钥匙,骄傲又得意。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纪昭朝她身后瞥一眼,便揣手回头面壁了。
  “嘴巴放干净一点。否则你就一辈子在这洞里当野人吧!”说罢,林筱眼前一黑。
  一朝落难,双双坐牢。
  林筱清醒的时候,浑身暖暖的。她定睛一瞧,身上竟披着一件眼熟的厚袍子。
  纪昭嘴里叼着一根草,举头望明月道:“老老实实披着吧。”
  倏尔山间一阵风,吹得林筱直发抖。她偷偷瞄他一眼,遂将袍子拢紧了些。
  “唉,就你这智商和功夫,连迷香都不会用,就别学着救人好吗?我看你是一进山就被人盯上了,那人跟了你一路,你不知道吗?”纪昭揪下嘴里的草,满心烦躁。
  “谁说我是来救你的!”林筱恼火地把袍子甩给他,指责道,“不是你让野鸡送布条求救的吗?”
  “是那野鸡硬扯的!”纪昭抓起袖口给她看,突然啐了口唾沫,“呸,那是海东青!”
  这口水啐得是潇洒自如,甚为接地气。林筱静静地看着这位江湖名门贵公子,陷入沉思。
  纪昭丝毫没有管理形象的自觉,又从石头缝里薅了一根狗尾巴草:“来说说,你到底是哪家派来的?”他发现林筱全神贯注地盯着外头,九成想着跑路,就直接把袍子兜上她的脑袋,“别妄想了,天刀门的人狡猾得很,还是等人来救我们比较实际。”
  “给我起开!”林筱不耐烦地从袍子里钻出来,“我天香门才不像你这么没出息!”
  “天香?”怎么听着有点耳熟?纪昭脸色蓦地一变,“你刚说什么?天香门!”
  说漏嘴了?林筱愣怔了,口齿结巴道:“怎、怎么了?”
  纪昭抱头嘀咕,也不知在说谁:“他招惹的是什么烂桃花!”
  夜幕中忽然飞来一道黑影,穿过栅栏,停在纪昭肩上,假装没看见林筱。
  纪昭从斑秃鸟腿上取下密信,细细看过一遍,张口便骂:“姓纪的都不是好东西!”
  林筱听得一脸蒙。
  这家伙为什么没事骂他全家,是不是五行缺德呀?
  5.一对倒霉蛋
  虽然林筱很想搞清楚纪昭缺德的原因,但这位少堡主死活不肯将信中内容透露半分,还突然捂着心口往地上一倒,痛苦道:“糟了,我的心绞痛又犯了。”
  瞧着纪昭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林筱顿时心惊肉跳,抖着手去摸他手腕,竟然探不出脉象。她赶忙猛拍他的脸:“你别死啊,你死了我没法向门主交代。”
  纪昭眼神一凛,迅速把她的手从脸上扒下来,死死扣在胸口:“别动,心口疼。”
  那脆弱的眼神,如一根刺扎在林筱心头,她未多深想,放任纪昭把手握着,猛点头:“我不动,你可得活着。”
  在纪昭将死未死的第五日夜里,天刀门的屋舍燃起熊熊火光。
  鸡飞狗跳的动静一传来,纪昭立马面色红润弹坐起来,麻利地从发间抽出一根银针,“咔嚓”一声开锁,灵巧地钻出木栅,最后还不忘露出得意的笑容,回头一伸手:“救兵来了,我们走……啊啊掐死人啦!”
  林筱脸黑如锅底,此刻只想掐死他:“死人渣,竟敢骗我!你的良心都喂狗了吗!”
  纪昭没费多大劲就把那俩爪子掰开,他喘着气说:“信里说要我耐心等,也没说要等几天。就你这急性子,肯等吗?我还不是怕你闯出去送死!”
  林筱虽是恼火,但心底生出一丝甜,就任凭纪昭将她拉出山洞,朝山下奔去。
  下山的路人声嘈杂、烟雾弥漫,林筱的眼睛被熏得直流泪。她跟着纪昭在林间穿梭,忽闻一声骏马嘶鸣,便听他惊喜道:“陶二哥,这里!”
  下一刻,纪昭被人拉上马背,而林筱的手心一空,怔怔地留在原地。
  骏马一骑绝尘,事情发生得太快,她还未反应过来,那位陶二哥凄厉惨叫声便响彻山林、冲上云霄:“表少爷!不要冲动!啊!”
  当纪昭俯身把手递去,他撞见的是一双通红的眼与楚楚可怜的两行清泪。
  纪昭皱了皱眉,将人拦腰捞上马,双臂环着她:“你哭什么?我不是回来了?”
  他的声音如悠远的晨钟暮鼓撞入耳中,撩拨着林筱心尖上的那根弦。她咬着下唇,想回头看看他,不曾想她的耳朵即将遭受到前所未有的蹂躏。
  那如同炮仗的声音几乎把她的耳膜撕裂,纪昭扯着嗓门大叫:“夭寿啊!他们追来啦!”
  纪昭调转马头,准备一鼓作气带着林筱往山下逃命。
  奈何流年不利,决定生死存亡的坐骑“砰”的一声撞上树,立时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被甩在地上的两个倒霉蛋,两两相望,无言以对。
  “苍天有眼,你纪家堡独霸武林这么久,也该歇一歇了!”天刀门人狞笑着,慢慢走近。   “好说好说。”纪昭笑着示弱,转身猛地扛起林筱就往林子深处狂奔。
  6.大型掉马现场
  苍天不负苦心人,纪昭走了狗屎运,与林筱躲在一个积水的捕兽坑里,避开了追捕。
  林筱面如菜色地从臭水里冒出头,双手拽着一只巨型拖油瓶。
  她万万没想到,堂堂纪少堡主居然是个旱鸭子。
  端看纪昭半死不活的模样,林筱的内心是挣扎的。关于“渡气”这种技术活,她只在小话本里看过,而且渡气成功后的剧情,通常都会往少儿不宜的方向发展,实在不适合像她这种传统又清纯的女孩。
  但是,林筱也懂“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道理,故而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俯身、低头……然后在他耳畔尖叫:“喂!纪昭!”
  纪昭岿然不动,显然效果不太好。于是,林筱咬咬牙,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这一扇,把林筱吓得魂飞魄散。
  纪昭的脸,好像歪了!
  林筱的脑袋嗡嗡响,傻愣愣地怀着亡羊补牢的心情,试着把纪昭的脸扳正。随后,她就看着纪昭的脸皮越来越皱,像是煮沸豆浆上的豆皮,全是起起伏伏的气泡。
  林筱心底一咯噔,撩起皮的边角,用力一揭,把“纪昭”的脸皮整块撕了下来。
  他不是纪昭!林筱拉起人来就一顿猛摇:“纪昭呢!你们把纪昭藏哪儿了!”
  “喀喀喀……”男人呛咳出几口浑水,悠悠转醒,睁开一双撩拨人心的狐狸眼。
  男人龇牙咧嘴地摸了摸火辣辣的侧脸,对林筱表示抗议:“林筱,我好歹救了你啊!”
  这分明是“纪昭”的声音!
  林筱心中有了猜测,目光凉凉地看着他,冷笑道:“装,接着装。”她尾指勾起那张面皮,在他眼皮底下晃了晃,“呵呵,怪不得我之前总觉得货不对板,怪不得你说什么心口疼,这是防着我摸脸呢!”
  男人的表情渐渐僵硬,最终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很显然,我不是纪昭。”
  滔天怒火直冲脑门,林筱双手攥起他的衣襟,将此人重新打量一遭:“啧,我就说怎么会有人的皮肤好到连毛孔都看不到。敢情是张假脸!”
  像“假脸”这种伤自尊的形容,天生自恋的美男子是无法接受的。他反驳道:“谁说没人有好皮,你给我看仔细了!我可比纪昭好看多了!成天挂着他的脸,我还委屈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往林筱脸上凑,凑到彼此呼吸交错,唇齿之间,毫厘之差。
  纯白月光下,林筱的脸颊迅速生出一片红晕。她不得不承认,此人的颜值的的确确比纪昭更胜一筹,甚至加上“妖艳”二字也不为过。
  此时,这张妖艳面孔正在眼前渐渐放大,林筱心里一阵乱跳,猛地把人推开,喝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重新认识一下,我姓段名乔。”段乔一撩头发,举手投足,风情万种。
  “说重点。”尽管林筱对骗子很不待见,可惜难抵骗子颜好,就不由自主多瞄了几眼。
  “事已至此,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是天香门的。”段乔笑目盈盈地望着林筱,任她偷瞄,继而说道,“我是纪昭的表弟,因为身形与他相似,所以做了他的替身。这半年来,纪家堡各地分舵据点多遭挑衅,折了不少人,而天刀门、留香阁、戮剑宗,他们与纪家堡新仇旧怨一大堆,根本辨不出是谁。可是,纪家堡的部分据点较为隐秘,能将方位摸得那般清楚,可见堡中必有细作。所以,老堡主故意将各地名册交给表兄,借此吸引细作。这样一来,我在明、他在暗,事半功倍。”
  段乔自以为英姿不凡地坐在波光粼粼的臭水坑边,林筱嫌弃地看他:“呵,结果呢?”
  段乔切齿道:“原本以为你日日到处乱翻,早將消息递出去,哪知外头半点动静也无。一开始表兄认为是你们忌惮纪家堡防卫,吩咐我带你出纪家堡,方便你与门派联络。可后来得知,天刀门的人竟在你我离开后,方才潜入将名册盗走。”
  淡淡的水光披在林筱的肩上,段乔看着愣了神,许久才接着说道:“没想到啊,你竟然是天香门的人。早知如此,我何必麻烦,搞得自己成了阶下囚。罢了,这回纪家堡也算有理由让那群孙子销声匿迹了。”
  林筱不解道:“欸,我天香门与你们到底有何关系?”
  说到这个,段乔变得支支吾吾:“这个、这个最好回去问你门主。”
  既然他不是纪昭,那么任务已然失败,人生巅峰是指望不上了。如若在这个节骨眼找上门主,估计会被直接扫地出门。林筱脑子一转,叹道:“门主连他房里藏女人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估计关系不一般。”
  “她是不是还说我表兄与其他门派的女人勾三搭四?”段乔见林筱点头,一个没憋住就嚷,“你少听宁香胡说八道!我表兄就是一座比和尚还清心寡欲的大冰山,难道她还不清楚?失恋就到处造谣,这叫什么事!表兄居然忍得了。”
  “啊?什么失恋?”林筱发现她似乎套出了了不得的东西,信息量颇大。
  “快看,那是什么!”
  段乔手指的方向,有一道紫光直冲天际,耀若白昼。
  林筱心里一沉,道:“门主出事了。”
  7.上梁不正下梁歪
  眼见天香门求救信号一道接着一道飙上天,林筱惊呆了,喃喃道:“门主怎么来了?”
  段乔瞳孔一震,吞了吞口水问她:“你不会跟你家门主说了什么吧?”
  林筱心头拔凉拔凉的,二目无神地转向段乔:“我来找你之前,给门里递了消息。我说,纪昭被天刀门抓走了。”
  段乔倒吸一口冷气,面如土色:“当初表兄甩了她,就是为了避免她卷入纪家堡的那些纷争。这下惨了,那位女大王亲自杀过来!表兄会砍死我的。”
  的确是惨了。一种灭门的危机感袭上林筱的脑门。
  她的天香门听着挺有气势,其实只不过是一个靠榨花生油发家的江湖小门小派。赚钱能力还可以,但是在武功造诣方面,简直惨不忍睹,连门主也不能例外。
  林筱念及门主的收留之恩,握紧拳头,决然道:“我要去救门主!”   段乔惊愕得把人拉住,苦口婆心地劝她:“算我求求你,长点记性吧,别去救人了。就你这三脚猫功夫,轻则给你家门主添乱,重则当炮灰啊!”
  可惜段乔的武力值常年位列纪家堡倒数十佳,再加上刚才凹造型所导致的腿抽筋,一拉二扑地愣是没把人留住,只得一瘸一拐地追上去。
  山沟子里林荫密布,只有远处未熄的火光,稀疏地穿透密林,黯淡地映在脚下。
  段乔的手指刚勾上林筱的后襟,两道贯着寒意的劲风便穿林而至。他不及思考,倾身一跃,把林筱扑倒在地,死死摁住。
  利刃裂帛的声音传入耳中,林筱心神俱震,惊呼道:“段乔!”
  天际扑腾过一只大鸟,段乔笑了笑,在她耳畔说:“没事,他们没准头。”
  四周脚步纷杂,更响起“哐哐”的拔刀声。有人扳起段乔的脸,怒骂道:“果然是假货!”
  随后,在一片相互辉映的刀光中,林筱与段乔双双被擒,重新关进那处山洞。
  面对熟悉的生活环境和一把全新的大锁,段乔感慨万分:“这是妥妥的水逆啊。”
  林筱一路没说话,目不转睛地盯着段乔后背裂开的衣料,挪也挪不开。
  她反复在想,若是刀气再落那么两分,眼前这个人,很可能已经不在了。
  “对不起。”林筱低哑的嗓音里尽是愧疚,手指头不自觉地抠上段乔的衣袖。
  “我真没……”段乔一见她泪眼汪汪的模样,胸口立时闷得不行,往日里那些胡说八道的劲散得一干二净。他想了想,干脆双臂一张,把人给搂了,“我真的没事,你也看到了,我不是连皮也没蹭破吗?”
  “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林筱仰头望着段乔,“我看见你的银针被他们搜去了。”
  “谁说的?”段乔暗中清点洞外的守卫,悄声说道,“刚才野鸡看到我们了,现在一定去搬救兵了。”
  “那不是海东青吗?”林筱只看着他,全然不见洞外有一抹碧色从天而降。
  “哪来的救兵?纪昭那负心汉早就带高手去了岳州,就凭陶二牛那伙人的身手,能顶个屁用!”爽利的女声与清灵剑鸣融在一道,竟糅杂出一种脱俗的威武霸气。
  林筱激动地喊道:“门主!”
  这位天香门门主听说自家小喽啰被人囚了,二话不说就杀上山救人,也未曾考虑自身实力有限,一路被十几个天刀门人纠缠,连自己脱身都成问题。
  这局势被段乔看在眼里,叹息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林筱没听清,问他:“你说什么?”
  段乔干笑道:“没什么。”
  天刀门的人渐渐占了上风,更有人高呼:“快把她拿下!用她逼纪昭现身!快!”
  话音未落,千百道磅礴剑气便铺天盖地而来,刹那间寒气弥漫。一名面若冰霜的白衣剑客一击打退众人,又一剑劈开木栅,将宁香揽到身边。
  望着心爱之人,正版纪昭那冰冷的眉眼渐渐变得温暖和煦,连同那指责的言语也流露着温柔:“我有那么容易被抓吗?”随之一笑,便低头同她解释过往之事。
  这一刻,林筱忽然明白之前段乔那些诡异言行是从何而来,原来是东施效颦啊。
  段乔发觉林筱盯着纪昭看,心底像是灌了一坛陈年老醋,酸溜溜地说:“我比他好看。”
  林筱顿时傻眼,猛敲他一记栗暴:“你在想什么呢!”
  纪昭侧目看一眼林筱与段乔紧紧交握的手,肃然道:“段乔,你此行不慎,误入敌手。回纪家堡后,闭门劈柴,自行省过吧。”
  段乔大惊:“喂,之前说好的,待天刀门的事了了,你就提我当护卫的!现在你得偿所愿了,还让我去厨房劈柴?我都劈了整整两年了,这……我不管,我要回老家!”
  纪昭挑了挑眉:“反正林筱留在纪家堡,香儿也同意了。至于你留不留,随意。”
  段乔眼睛一亮,瞬间谄媚:“昭表兄,有话好说啊!不就是劈柴嘛!容易。”
  对于能留在纪家堡,林筱内心虽说有些雀跃,但她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事业心。她对门主大人说:“门主,你说过等我回去,就给我个堂主当。”
  宁香也朝他俩的小手一瞥,轻哼一声:“手拉得这么紧,你是真想回去?”
  段乔一听,立马把手握得更紧了些,紧张道:“你听我说,天香门下的堂主没什么好当的,也就是管一个油作坊。相比之下,绝对是留在纪家堡有前途。”
  宁香立时就气炸了,要不是纪昭拦着,让段乔断条腿是极有可能的。
  段乔抓紧时机把人拉走:“昭表兄、嫂子,我和筱筱先走一步。”
  “谁让你喊我‘筱筱’了!快给我松手!”林筱奋力挣扎,不慎对上一双含情带笑的狐狸眼。
  琥珀色的瞳仁里,映著她瞪眼珠子的模样。
  嗯,看来纪家堡确实很有发展空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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