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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三国时期,曹植创作的辞赋名篇《洛神赋》以其细腻的笔触,丰富的想象已经被传诵千年,引无数人竞折腰。东晋“画圣”顾恺之读后更是挥笔创作了自己的传世之作——《洛神赋图》,将曹植与洛神之间真挚纯洁的爱情故事,用细劲古朴的笔触勾勒在了宣纸之上。《洛神赋图》端庄华美,摹本众多,令人神往。现如今,美轮美奂的“洛神”在当代年轻人的眼中又是怎样一副模样呢?
两年前,在法兰克福书展上,一位年仅24岁的中国女孩叶露盈用一幅图画作品震惊了全场观众,凭借的就是经历三年全新演绎的凄美故事——《洛神赋》。叶露盈将浓郁的中国传统画风与灵动的现代漫画技法相结合,画出了她心中最美的洛神,再现了洛神所在的缥缈绮丽世界。
跨越千年的告白
两千年前,才子曹植从京师返回封地,失意落寞,暮日西沉,停于洛河。在洛河水边,应当时之景,虚构了自己与洛神宓妃邂逅、爱恋、定情,却因为人神殊途,不能相守,怅然离去的故事。
两千年后,在遥远的挪威,“90后”中国女孩叶露盈在挪威奥斯陆大学留学时,被传奇的北欧神话打动,之后她经常思考,漫漫长夜下的北欧诞生了影响西方习俗的神话,他们可以将神话讲得那么好,那我们自己的传统神话故事呢?代表我们东方审美的符号是什么呢?
留学回国后,叶露盈一直带着这个问题学习和绘画,当她在无意间看到顾恺之的《洛神赋图》时,她知道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归国后的孤独、迷惘,也随着曹植笔下的文辞流淌,渐渐有了释怀的空间。
顾恺之在《洛神赋图》中所展现的如春蚕吐丝般高古游丝的绘画手法,在内容、艺术结构、人物造型、环境描绘和笔墨表现的形式上,堪称“中国绘画美学的源代码”。有了在国外学习的经验,叶露盈对顾恺之以及东方绘画的理解更加深刻。她认识到:“源远流长的中华文化,如同一座宝藏,一旦探秘其中,就会终生受用,我想把这种美、这种感动分享给大家。”因此,她决定创作出自己心中的“洛神”。
一笔一划,精耕细琢
叶露盈扎实的绘画功底让她在创作《洛神图》的时候游刃有余。她将传统画风和西方绘画技艺相结合,完美的展现了洛神不同往昔的绝代风姿。叶露盈说:“我希望能将中国传统文风、画风与现代的漫画技艺结合。用插画的形式将诗词歌赋与绘画融为一体,创造出具有中国传统意味的绮丽世界。”
叶露盈从开始决定创作到后来的构思,反复修改,再到作品问世,一共用了三年时间。刚开始创作的时候,因为刚从国外回来,身体记住了自由的感觉,以至于回国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找到工作和生活的方向,这种心境恰似曹植与洛神的相遇,有理想却望而不得。在那一刻,她突然找到了创作的灵感。
宋人摹顾恺之《洛神赋图》长6.4米,叶露盈的手稿连起来有11米。《洛神赋》中包含的内容极其宽广,若想信笔拈来是不可能的。叶露盈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来研读《山海经》《抱扑子》《庄子》等古籍,她反复推敲,将古文中所学,化为美的表达,流露于笔下。画家石涛曾说:“笔墨须随时代”,这也是叶露盈的初衷:“时代在发展,古典故事绘本更应该注入年轻血液以及这个时代的标签,保留魂,注入新颜。”
《洛神赋》中最打动叶露盈的一句话是:“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意思是,痛恨人与神的境遇难同,苦怨青春爱情不遂人意,举起罗袖擦拭眼泪,而泪水不禁滚滚而下,沾湿了衣裳。这让叶露盈想到了自己的境遇,对于自己的理想,对于心中的美,无限热爱,却不能抵达。于是叶露盈画了一张洛神的侧写,眼中含着泪。
将整个故事一根线一根线的绘制完毕后,也就走完了一段千年前的爱情,走完了千年前那个落寞才子对于美和爱的追而不得。接下来,就是一些机械性的工作,给每一个细节做肌理、填色,每天工作十个小时,从日出到凌晨,总共耗费了六个月的时光。
等到全部完成的時候,四周很安静,叶露盈看着画上的洛神和曹植告别,有些难过,但在那缺憾之中,叶露盈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圆满。一个作品,是一个活的生命,冒出创作的念头,是给予了它生长的可能。而接下来的精雕细琢,给予它骨头和血肉,让它终可拥有自己的命运,便是造物。
《洛神赋》完成之后,叶露盈满足了,从困惑,到逃离,再到回归,这个千百年前发生在自己生长的这片土地上的故事,让她探到了根系。
未见其“书”,先闻其声
时间没有辜负这个女孩的付出,叶露盈的画作《洛神赋》一经面世,就斩获了被誉为“全球华人动漫界奥斯卡”之称的中国动漫金龙奖最佳插画奖金奖,又获得了第二届金风车国际青年插画家大赛国内金奖、2016年张乐平绘本奖提名奖、2016年国际原创动漫大赛“新光奖”最佳新人漫画提名奖等众多插画奖项,并被慕尼黑国际青少年图书馆收藏。在图书出版前不久,又获选了2019亚洲插画大赏。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叶露盈熟悉《洛神赋》里的每一句话,2018年1月,当她受邀走上央视大型文博探索节目《国家宝藏》的舞台时,她的作品和“画圣”顾恺之的《洛神赋图》同时展现在舞台屏幕上,她娓娓道来其中两幅画中的每一寸场景,让现场所有人为之震惊。
之后,媒体对叶露盈的采访一直没有间断,似乎一夜之间,大家都认识了这个来自杭州的“90后”女孩。新华网、人民网、中新网、共青团中央微博、各微信公众号都在报道。
当时,叶露盈的画作还没有作为图书出版。从画作问世到图书出版,其中又经历了什么呢?
推翻重塑,只为心中的完美
因为《国家宝藏》这个契机,让叶露盈有幸结识了各个领域的一些老前辈。她说:“看到他们年岁已高,心态却一如孩童,待人真诚,对事真挚,我不由得心生愧意,所以,我决定要将还不够完美的《洛神赋》绘本修改到满意为止。”因此,最初与出版社商定在2018年年初就出版的绘本,一直修改到8月份,但是,对于叶露盈来讲,一切都是值得的。她在《洛神赋》绘本即将出版之前为这本书写了一篇后记,里面讲到“在创作完成第一版《洛神赋》之后,我总觉得自己对故事的情感理解不那么深切,有很多更为自我的想法还没有实现,为了不给自己留下遗憾,没有多少犹豫,我重新创作了我认为更为充沛的第二版,希望这个版本,不负我自己的努力,也不负读者的等待。”
找回自己的文化根基
现在,叶露盈的《洛神赋》绘本已经出版。她在本书的最后写道:“《洛神赋》是世人眼中的凄美爱情故事,在我看来,它折射出的情感是复杂的、立体的。现实是凄婉的,曹植的政治与爱情理想难以企及,洛神的太虚世界无限奇幻与美妙,曹植所在的现实沉默晦涩又郁郁不得志,这种强烈的对比令人震撼,一场绚烂的、让人沉醉的梦境终将回到现实。这种巨大的反差与哀愁,深深地戳痛了我。
我认为,无论是创作,还是普通的生活轨迹,都是孤独的,而这种孤独是生活的本相。有评价说,《洛神赋图》是中国式美学的源代码,我想,这种孤独感应是这串代码中比重非常大的一个部分。”
顾恺之的《洛神赋图》代表了中国绘画的创作高度,曹植的《洛神赋》代表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强大基因。这样的文化基因,在叶露盈的笔下被赋予新生,在当代生发出了更坚定的“文化自信”,它让我们引以为傲的传统文化以全新的面貌展现出来,也让我们这代人可以回溯历史,找回自己的文化根基。
叶露盈:“现在的我们站在一个很好的时代,有纵向的历史营养,也有横向的世界眼光。站在这个时间切片上,我希望能够继续对话千年,去学习、去创作更多更好的作品献给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