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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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阴雨,立冬后的第一场冬雨,在午后,飘落。在江南固有的阴冷中,我怀念北国的故乡。
  那里,应该是白雪飘飘了。
  儿时的故土家园,是梦里的仙境。
  记忆的常青藤,随岁月疯长,演绎出童年的欢乐,镌刻在已渐渐衰老的脑海中。
  当曾经变幻为冥想后,往往比过去的真实美好。现实,却常常给怀念一记嘹亮的耳光。
  暮霭,随疾驰的车轮快速升腾。
  从塔山登程后的第一个停歇处,已过了省界。跨省时,家人提醒我:到家了。
  无声息的我,目光停留在前方最远处的天空:蓝的高远,淡得庄重。
  而此刻,西边已被晚霞染上一抹绯红。
  母亲去世后的几年里,故乡是我内心深处最纠结的事情。
  故乡,出生或长期居住过的地方;家乡,老家。这是词典上的解释。
  那么,我的故乡与父亲的不同了。
  那一个浑河日日夜夜静静穿过的那座小城,就是我的故乡了。
  故乡的河畔有我的庭院,深深的,阔大……栽满了果树,还有一架经年生长的葡萄……
  门前高高、长长的大堤春绿秋黄,冬日如白龙蜿蜒
  在那里,我度过了我清贫却富有,让我无时无刻不魂牵梦绕的童年。那里,让我在多年以后,奔波了N个城市,繁华的、宁静的、美丽的,包括我经久居住的金陵,都找不到家的感觉。
  我的家,固化为那一座低矮的瓦房,明镜的玻璃窗,冬季里美丽的霜花……慈爱的双亲、宠溺我的兄姊……
  我站在服务区的广场上,微微的风,在裙裾边舞动,凉意隐隐。几只,不,是三五成群的小燕,从眼前,迅疾地掠过去,又飞过来;在人们、车辆、屋檐之间,高低地盘旋着。
  “燕子低飞蛇过道,大雨不久就来到要收衣服了。”阔大的院落里,我跟着母亲。她取下一件,我抱着一件。这高高的晾衣绳是粗粗的铅丝,两端的木桩也是粗粗的,笔直,深深地埋在地下。平日里妈妈在上面晾晒衣物,到了春节,上面就挂满了艳红的鞭炮,就成了鞭架。
  北国的冬季,大地覆满白雪,鞭炮是不兴放在地面上的。待到除夕的交子之时,这些鞭炮就会炸响,还有初一的一大早,也会有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把睡梦中的我们叫醒。等到出得门去,雪白的大地上,遍布着鲜红的纸屑,宛如朵朵春梅盛放……
  如今的故乡,断然是找不到这样的景致了,可是心底依旧难以割舍这样一幅童年的画卷。甚至,还在梦想着,能在某个地方,偶遇。
  继续前行,却在沈阳南被拦下了,前方修路。导航仪最大的麻烦就在这里,它可以指给你遥远的目的地,却无法提示你眼前的障碍。
  此刻,暮霭已经笼罩了这座城市,层叠的楼宇,灯火次第闪亮。
  这座城,亲近而生疏。它是故乡的近邻,又是省会城市,常听大人略带炫耀地说,这是沈阳买的;昨天去沈阳了……可是,直到我离开,也只是在火车上,暗夜里经过。印象最深的是那铁轨两边红蓝的信号灯。
  车子如同甲虫,在高耸的水泥森林中穿行。或是因为是新城区,灯火渐暗,更显得夜的深沉。特别是穿过深陷的隧道,刚从地下出来时,仰望前方,一道夜幕,点缀着银亮的星星,恍然间有穿越时空的错觉。
  接到兄长电话,他已在家门前等待了半个小时了。这时,车子已进到抚顺境内,楼房矮了,视野开阔了,心也急迫起来。走过这一段,就见一道霓虹长廊,在车右逶迤。家人告诉我,那是浑河。
  浑河?浑河!
  记忆,先于我的眼眸,跨越了万水千山,击溃了数十年时间之墙,回到了那条河边,回到了我的童年,回到了父母膝下……
  心中一恸,泪水潸然……
  再看身旁,彩灯之外,黑沉中些微的波光依稀。我知道,这不是看到,而是心里的影像,是记忆的折射。
  凭着导航仪和哥哥的电话引路,车子终于停到了哥哥家楼下。
  老远,就看到了那个身影。20多年没见的哥哥,胖了些,头发全白了,面容苍老。年轻时的英武帅气,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由不得眼眶又是一酸,许多年的不解和埋怨,刹那间土崩瓦解。
  哥哥也是,见了我,似乎有些手足无措。我喊了声哥哥,他才急忙帮着拿行李,招呼着上楼。
  哥哥的脚步有些怪异的熟悉,细问得知,前年他也得了脑中风,有些后遗症。此时,我才知道哥哥的面容和步态的熟悉,就是源于父亲当年病后的影子。
  第一次见到续弦的嫂子,瘦弱,也显着几分病态。原来去年也得了一场中风,现在主要是哥哥照应着。
  小小的家,很逼仄,条件太过简陋。饭菜已在桌上,一条鱼,一盘肉丝炒蔬菜,一份凉拌茄子,一个卤菜拼盘,还有一个汤。主食是一大盆的大米捞饭。嫂子说,这些都是哥哥做的,忙了一天。
  哥哥笑问:小妹,哥哥手艺不错吧?
  我却是心中一酸,这是曾经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呼风唤雨的哥哥?
  这样的岁月,这样的跌宕,这样的人生。
  晚上,躺在哥嫂非让出的小小卧室,听着隔壁阳台改造的小小房间,哥嫂的细微鼾声,辗转不眠。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就跟着哥哥出来了。我想好好走走这座城,这座魂牵梦绕的故城。
  车行很快。按着哥哥的指点,在陌生的故乡,我一点点,一点点努力寻找着自己儿时的过去……
  这儿,是当时的小学校……
  我最初的学堂生活就是在这开始的。可是,那敞开的红漆楼门呢?那四方的操场呢?那曾站在上面,用稚嫩的声音宣读入队誓言的土台呢?
  还有我那可敬可爱的师长呢?
  这里,是咱们当初的家……
  我的家?可是,我的灰瓦红砖墙的房子呢?我的木棱玻璃窗呢?我的阔大的庭院,高高的葡萄架呢?我慈爱双亲的身影呢?
  还有,还有,我那澄澈的浑河细浪,那逶迤如龙的长堤……   都哪里去了?哪里去了?
  这层层叠叠,灰色方正,毫无变化的楼房,就这样一重又一重地压迫着我的家园……哥哥说,这株柳树的位置,就是咱小时候的院子了。
  轻抚树干,我想问问它:你的根须可能触到我故土的心脏?听到她的倾诉?
  倚柳回望,还是楼房。我的河呢?
  哥哥说,一道河都被填平,盖了这些房子了。
  好吧,就去看河。
  回头看,小区尽头,视野低处,窄窄的路上,我的车,静静地停在那里……那里原本应该是我魂牵梦绕青葱的大堤,现在已了无踪迹。
  走过林立密集的楼群,抵达岸边。
  一眼就看到了那座桥,熟悉的钢筋骨架,水泥墩梁。可是熟悉中,却怎样都觉得突兀,不自在。这座老桥是我童年影像中最深刻的几个之一。小时候,跟着妈妈常常走过这座桥——记得4、5岁那年深秋,妈妈推着车子(两轮手推车),带我到河对岸的葛布街买过冬的白菜。回程时,满满一车。妈妈让我坐在码得整整齐齐的莱上面。母亲推着,上桥时很吃力,我要下来,她不让,我只好尽量俯下身子,在心里给妈妈使劲。更可怕的是下坡时,车子沉重,母亲有些拉不住,车子带着我们越来越快地向下冲去。妈妈急了,转了车子的方向,车子便向桥栏冲去……车子反弹回来,把手正撞在母亲的胸前。瞬间,母亲的脸煞白,但还是停稳车才蹲在地上。吓坏了的我从车上爬下来,紧紧抱住母亲的膝盖。良久,母亲才缓过气,坚持着回到家。后来很久,妈妈喘气都皱着眉头。但没有见到她去医院,也没见她耽误工作或是家务。还是我成年后,带妈妈去做胃部透视,熟识的医生说,肋骨上有老伤。我恍然记起那一次的惊险。于是,所有的记忆复苏、定格在这一座桥梁之上了。
  长长的引桥没有了,那桥沧桑地静卧着,没有行人,也没有车辆……这座老桥叫葛布桥,是伪康德二年间日本人建造的,已在战火中受过重创。虽经修复,但经过了这许多年,现在已成了危桥,两头的引桥已拆除。我,只能在下面看看了
  长长的水泥堤岸,即便是盛夏,也没有了旧目的草木葱茏。被水泥框束缚住的草们生长得束手束脚。伫立堤岸,视野毫无阻碍地抵达了曾那么遥远的河之彼岸。同样的水泥森林,压抑着我的眼眶和心脏。我心底的母亲河,故土的象征,所有还残存的故乡影像,都凝聚在这条河上了。突然,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有生之年,我还能回来几次,在河畔放飞心中的眷与思?这条日渐消瘦的河,会不会最终淹没在人类贪婪的攫取中?
  之后的故城游走,始终沉浸在这样的感伤的沧桑中。失落的寻找,使得脚步渐至迟滞。此刻,也浇注笔端
  第一天的故土寻访,找到了姨家的姐姐,探望了长兄的儿子女儿,转遍了这陌生的故乡。
  晚上,家人在哥家附近订了酒店。他知道我住不安,也不忍看哥嫂为我们挤在逼仄的空间。
  第二天一早,备好了香烛、烧纸,跟着侄子,我来到了长兄嫂的墓地。
  2006年家母过世,兄长们一个没来。彼时,心中的难过和怨责交织。谁知转过年,长兄就过世了,不及三年,嫂子也走了。此刻站在墓碑前,望着兄嫂那并不苍老的容颜,所有的抱怨都烟消云散,只有不尽的疼痛和伤感,止不住的泪水打湿了手中的黄裱纸。这种触及内心的疼痛甚于告别父母。因为,不管有多年长,哥嫂终究是我同辈人,这让我更感到时光的可怕,生命的无常。
  把二哥二嫂和侄儿侄女聚到一起,干叮咛、万嘱咐,只盼我离开后,他们能相互照应。
  第三天,家人安排去了沈阳,他们说要带我走遍这座城,了却童年的遗憾。
  故宫、九·一八纪念馆、大帅府……脚步沿着那一段充满历史的沧桑走过,实在是无法走出轻松的节律。可想起父辈们,虽然把青春销蚀在这战火中,却还能用对生活和子女无尽的热望和慈爱,为我们经营了那充满色彩和情趣的生活。不得不感激万分。是的,如我,把虽不富庶却无忧的生活过舒坦了,不难;把清贫艰苦的岁月经营得津津有味,才是智慧。于是,更加敬佩母亲。
  老边饺子店,沈阳有名的百年老店,午餐就在这里了。店面富丽堂皇,客人熙熙攘攘。点好的食物好久才送上,味道并没有传说中那么美味。看到我的表情,家人笑了,说:不如你的手艺。其实,这一路,我遇到就会点饺子,总想寻找到童年的味道,可是,却总是失落。是的,在家人的口中,比不上我的手艺,又怎么能赶上我内心深处,妈妈的味道呢。
  第四天,足迹踏遍故城周边的青山绿水:赫图阿拉城、萨尔浒、满族老街……这一天是阴雨天气,细雨微微中,路旁的山峦近青远黛,薄雾缭绕中,如仙境般清丽脱俗。
  要离开了,车上有侄儿媳妇给我买的菇娘、炉果,哥嫂装的咸菜、玉米面和高梁米。这些什物,浸染着厚重的故园梦和浓浓的亲情。
  满怀的不舍,随着晶莹的泪珠满溢出来。挥手告别的那一刹那,突然想起童年时离开故土的情景:那一个寒冷的冬夜,火车站台闪烁的信号灯,那个身穿黑色裘皮大衣的九岁女孩,紧紧拉着妈妈的手,偎在父亲的身旁。她明亮的眼睛,映出了满天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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