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兵谱之冰枪穿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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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今日半个冰域都地动山摇,冰碴、雪粒被东南风吹得遍布了大半个蛮荒,令突厥那边的居民啧啧称奇。这一景象很快被传成冰帝神功练成,有称霸蛮荒之势。
  外面诸多猜测甚嚣尘上,冰帝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所居住的冰殿地板,这是整个冰域最难接近的地方,此时却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他伸手引冰雪之力进行封印,这一行为似乎惹恼了地下的囚犯,震晃再次降临蛮荒。
  “小子,你很横啊,报上名来!”一道清脆的嗓音突兀地出现。冰帝下意识地瞥了眼被填补完整、已光洁如新的地板,沉默不语。那声音又响起,不过添了丝不耐和揶揄:“我被封印在此已上千年,居然还有看守的人。”
  冰殿伫立下方,的确是一个囚笼,囚禁着一个桀骜不驯的魔头。传说她曾在千年前专横跋扈,险些将蛮荒搅得天翻地覆,最后集众人之力才有机会将霸王枪插入她的心脏,并封印于此。
  帝梦蝎,解秋。这个被封印了千年的魔头,终于在此时苏醒,所幸封印她的霸王枪依旧作用巨大,令她动弹不得。解秋沉默了一阵,复又开口:“你既为冰帝,想必是冰域最强的人。你放了我,待我称霸蛮荒,便叫你治理如何?”
  冰帝依旧不表意见,她略恼怒地嘲讽道:“真不愧是应冰雪而生的傀儡,真是无趣!”
  “我没有名字。”冰帝轻声道。他自有意识起便一直守护着冰殿,从未下山半步,而这冰山之巅,能上来之人甚少,就算有不开眼之人闯进来,也纷纷被他驱逐出去。后来有人慕名向他挑战,尽皆败退。他的沉默寡言,也被传成了孤高自傲,所以被人称为冰帝。
  解秋闻言明显精神一振,便颇有兴致地为他起名:“外面是不是依旧万里冰封?”
  “嗯。”冰域终年雪飘不止,万里冰封。解秋叹息一声,似乎无限惆怅:“自我被关于此,已过了这么多年,外面依旧未曾改变。也罢,你便叫雪迹吧。”
  她定下了冰帝的名字,而他也没有丝毫异议。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半晌,解秋终于忍不住,道:“哎,你就没有一丝想放我出来的念头?”
  雪迹怔了怔,事实上,他极少与人交谈,压根没有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更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只能继续沉默。
  二
  雪迹在解秋的聒噪声中度过了月余。其实解秋是个动手多过动嘴的性子,但被封印这许多年,现下醒来,过往所有孤寂全部席卷而来,她必须找个人说说话才行。
  这些日子以来,雪迹除了不爱说话及不放她出去以外,其余之事对她皆百依百顺。譬如她蛮不讲理地让雪迹去寻美味佳肴给她果腹,即便她已到了不必再吃食物的修为,但折腾雪迹似乎令她乐在其中。甚至为了那些东西能顺利送给她,解秋更是将宫殿的地板震开了个大缝。
  冰殿豪华精致,却空旷冷寂,雪迹整日除了满足解秋的要求,几乎从不挪屋,偌大的宫殿,仿佛一座死城。解秋百无聊赖地同他闲谈:“你在这里多久了?”
  雪迹正盘腿坐在缝隙旁,闻言眸中带着茫然,半晌才轻声道:“很久很久了……”
  “寂寞吗?”解秋问,这些日子来,她妖力覆盖下,见雪迹将进入冰殿附近的人尽数拦在山下,不由开口念叨,“你虽力量高深,却从不同人接触,会让别人也无法走近你,这样不好。”
  雪迹沉默,相处月余,解秋也算是了解他,知晓他现在不会再同她讲话了,便指使道:“昨日的龙纹炎焰果吃着不错,你去给我再摘个来。”
  轻风灌进缝隙,雪迹已消失不见。他自冰山顶飞掠而下,疾风暴雪在他身边自动分道,衣袂墨发未乱丝毫,他翩然落地,踏雪无痕,连一旁暂停稍歇的鸟雀都未惊起。龙纹炎焰果所在之地稍远,以至于他此时步履微急,其实不必如此,解秋不过一介囚犯,他为何要满足她各种无理要求?雪迹也时常扪心自问,却一直无果,兴许解秋是他唯一一个赶不走,且必须看守的人吧。
  路程虽远,雪迹依旧很快取了果子回冰殿,刚进殿门,便见有一娇弱的黄衣女子瑟瑟发抖,她的发上肩上皆是白雪。雪迹眉头微皱,瞬时便到了她的身边,一手提起她的衣领,而那女子回头看到他不惊反喜,软软地唤道:“冰帝大人。”
  雪迹没有将她扔出殿外,不是因为对女子怜惜,也不是因为他与这女子相识,只因解秋的一句“且慢”。那姑娘见雪迹停顿,转过身来盈盈下拜:“小女子名唤流玖,因仰慕冰帝大人神力高强,特来拜师学艺。”这女子察言观色甚是厉害,瞬时在雪迹面上找出一丝不悦,立刻说道,“若冰帝大人为难,我可以只做大人的婢女。”
  她这般放低姿态,没让雪迹有一丝心软,反倒是解秋闷笑道:“雪迹啊,人家姑娘都找上门来奉承你了,何不留下她?”
  有解秋求情,雪跡只好应了。他告诉流玖想做什么都行,唯一不可进入他所住的偏殿,随后便不再理会她,继续每日的盘膝静坐。
  三
  流玖擦拭着纤尘不染的冰壁,安分沉静,只注意听着隔壁雪迹所说寥寥数言,即便不知他同何人谈话,流玖也不敢逾越探看。过了两日,她在雪迹出入宫殿的间隙,凑上去恭维奉承:“大人神功盖世,只是成天待在山巅,岂不遗憾?突厥那边有个依依谷,漫山遍野都是珍稀花草,大人是否有兴趣观看?”
  她说的事大多是解秋所错过的岁月,雪迹自然也是不知的,可日子一天天过去,雪迹依旧刻意忽略她言辞间想要他下山的意味,流玖终于按捺不住,道:“大人,冰殿景色终年不变,哪有山下绚丽多彩,不如大人和我一起下山吧?”她心中忐忑,伸手握住他的手掌,“以你强大的实力游历九州是小事一桩,我亦可陪你,我们两人……”
  她话未说完,雪迹便一把推开她:“我身负使命,必定不会离开,你若想走,我绝不会阻拦。”流玖错愕地盯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知哪句话惹着他了。雪迹走回内殿,便听解秋啧啧有声道:“亏我不打扰你们交谈,结果还是谈崩了。那么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在身旁你都不动心?”
  雪迹怔了怔,盘膝坐下,轻声道:“我想听你说话。”
  他最近在外行走颇为频繁,将见到的新鲜事及流玖所言说与她听,只是终究没解秋见识广,多半还是安静听着,即便有时解秋会说些大道理。   “雪迹,你总是待在此处不觉得拘束吗?”她问得突然,雪迹只好如实回答:“我自有意识起便在这里,没有归处……在哪里都一样。”于是解秋立即夸夸而谈:“九州广袤无垠,你得出去看看,就像经常来取冰水的那只凤凰一般。雪迹,开阔眼界很重要。”
  “那只凤凰死了。”雪迹低声回答,他自解秋苏醒,便有意地探听附近之事,不想却了解到这事,他缓缓解释道,“她被破开封印的三足金乌所杀。”
  解秋似乎有些惊讶,她沉默片刻,再开口时依旧是满不在乎:“九州如此大,危机四伏,能在其中称霸且被封印自是佼佼者。她虽修为不弱,却依旧及不上三足金乌,既选择了这条路,便该知所背负的后果。”
  雪迹不说话了,解秋也并未再逗他,过了半晌,才听雪迹的声音悠悠传来:“若有一日你出来了,会杀我吗?”他不擅隐藏情绪,解秋立即听出了他声音中的紧张,好言哄道:“你现下放我出来,我不但不会杀你,还会重用你。”
  雪迹慢慢躺下,静静地望着裂缝,眸底有说不出的悲怆哀戚。他使命于此,必不会破开封印,雪迹明白,待解秋出世之日,便是他身死之时。
  四
  数月匆匆如白驹过隙,其间雪迹在替解秋寻觅食物时,也会顺便给流玖带一份,先前之事不欢而散,两人都不再提起,倒也相安无事。
  今日却略有些不同,冰山脚下聚集了一批人,他们各持武器,气势汹汹,正往山巅赶去。冰域季节无分,总是大雪纷扬,而冰殿所在之地,更是暴雪飓风不止,而这些人却丝毫不惧,以身硬闯,足可见修为深厚。
  流玖一早便听见吵嚷不休,最为明显的是一个粗哑的嗓音,高声叫嚣着:“魔女帝梦蝎残暴不仁,若她逃出封印,蛮荒必定再无宁日。此番趁她动弹不得,须得将她立即诛杀,若有人敢拦就一起消灭!”
  雪迹将流玖拦在殿内,自己孤身挡在殿门。打头的是个相貌粗犷的大汉,不知原身是什么,只见他身后拖着一条粗壮的长尾,见雪迹出来,他立即吼道:“识相的就赶紧走,不然别怪我们大开杀戒!”
  他似乎实力强劲,周围人皆以他马首是瞻,雪迹脊背笔挺,不管对面如何怒斥,皆岿然不动。解秋终于忍不住,急声说道:“雪迹,你不必管我,自己先逃命吧,我在这封印里很安全,他们进不来的。”
  雪迹仿若未曾听到她的话,只静静地望着对面众人。此时朔风凛冽,将他纯白袖袍刮扯得猎猎作响,而他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解秋,你想我赢吗?”
  无人听到他这句喃喃自语,唯有解秋哽了一下,讷讷道:“你知道的,我从前名声不大好……我的仇家遍地都是,此番领头的是幽蛇萨泸,他能活到如今,只怕不易对付,你还是速速离开吧!”
  雪迹摇摇头,右手微抬,一道白芒闪过,一柄冰枪已在他手中凝结成型。长枪划过,有破空之声,风拂过他的鬓发,雪落在冰枪上立时消弭,雪迹迎上去,眸色清冷,威风凛凛。
  萨泸见他这般架势,知道此战难以避免:“冰帝与帝梦蝎同流合污,先杀他,再灭帝梦蝎!”
  流玖藏在殿门之后,紧张地望着萨泸带领众人冲杀过来,移眸却见雪迹将冰枪横于胸前,眼底迸出一丝厉色,长枪骤然挥起。两方相交,顿时掀起冰雪无数,将外面的人都包裹其中。雪迹面对萨泸,长枪一挑,当胸贯入,霸气逼人。霎时上空坠下一抹寒光,如皎月余辉般凄美冰凉,凌厉之枪已卷起漫天风雪,将其余众人抛下冰山之巅。萨泸身受重创,双眸死死看向雪迹,惊骇欲绝,道:“霸王枪!”
  五
  解决了打上门来的萨泸,雪迹手中冰枪缓缓消散,他返身进了内殿,身子晃了晃便要栽倒,却被眼疾手快的流玖扶住。
  “大人,你要不要紧?”流玖低声询问,眸光在他脸上巡睃,状若关心。
  雪迹很快推开她,冷漠又疏离地道了声“无碍”,转身便走。流玖望着他的背影,双手突然痉挛般发抖,随后她狠狠地咬牙,疾步向雪迹冲了过去。袖中寸许匕首,锋芒毕露。
  鲜血滴落下来,犹带丝缕热气。流玖惊惶地松开手,半晌才敢抬眼看他,那匕首竟被他握在手中。雪迹眉目平静,他将匕首掷在她身旁,一言不发地离去。回到寝殿,解秋的调笑声传来:“雪迹,你是不是看上那姑娘了,连她意欲杀你都不计较。”
  “我不杀她不是因为我喜欢她。”雪迹直接反驳,他极少说话,更是从未对她用这样冷硬又直白的语气,“不过是当初你叫我留下她,我才放任她的行为。”
  解秋被他噎得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敏锐地觉得他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儿,又不知如何劝解,只好装作落寞地道:“你嫌棄我了吧?因为要看守我,所以哪儿都不能去。”
  “不是的……”雪迹有些慌乱,又沉默下来,千年苦守很难,所以派遣他这个冰心冷情的人看着封印。只是此时,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他觉得心里十分难受,不是因为流玖要杀他,而是因为解秋……
  “遥想我当初何其风光,萨泸之流,哪儿抵得过我一击之力,而如今却只能龟缩于此。”解秋叹息一声,语气有些嘲讽,对雪迹说道,“想不到你如此厉害……手中冰枪同禁锢我的霸王枪也不遑多让。如此惊世之才,却为了看守我,留在此地千百年,这究竟是谁囚禁谁呢?”
  六
  雪迹并未将流玖驱逐,那日之事似乎刻意忽略,不去提起。日复一日枯燥地过去,解秋也不再聒噪,同雪迹聊天渐少,仿若有什么阴霾浮在冰殿上空,一副风雨欲来之势。
  夜间有流星划过,璀璨夺目不亚日光照耀,自远方而来,拖曳着长长的光尾,以缓慢的速度向突厥那边坠落。冰殿被照得亮堂,流玖靠近雪迹所在的内殿,轻声说道:“传说远古有赤贯星,千年难得一见,唯有缘者方可遇,能满足心中所愿。”
  雪迹没搭话,内殿悄无声息,流玖皱着眉,手指纠结拉扯,似乎正在做挣扎,半晌,还是举步离开了。而解秋懒洋洋的声音却传来,透着不屑一顾:“这般装神弄鬼的手段,除了赤贯别无他人。”
  “被造世鼎镇压的那个?”雪迹想起突厥那边的传说,赤贯星划破天际落于蛮荒,以擅长占卜问卦闻名。   “那家伙是跟我同一时期的魔头,脾气古怪,没怎么打过交道,如今看来该是醒了。”解秋突然笑起来,语气陷入追忆:“那时我风头正盛,号令冰域。而他在突厥也是一呼百应,能在蛮荒与我分庭抗礼,他的实力也不可小觑。”
  雪迹应了一声,知晓她所言属实,那些不可被常人所理解的,通常都会传成“神迹”,赤贯星便是如此。解秋静了片刻,顺势问他:“虽传言是假,但若能成真,你会许什么心愿呢?”
  雪迹没答,解秋随口说出自己的心愿:“我想重获自由,将当初参与围杀我的家伙全部杀光,然后称霸蛮荒。谁若敢不服,杀之!若敢不敬,杀之!”话未说完她便率先笑起来,声音里尽是畅快淋漓。
  她真是野心勃勃,被关了这许久都未磨去锐气,坚持不懈地要将祸害蛮荒的决定贯彻到底,简直固执得可怕。雪迹有些迟疑,轻声询问:“这愿望……是不是太过分了?也不好实现。”
  解秋对他的单纯和务实啧啧称奇:“雪迹,你要贪婪,唯有欲望才能让人前进,不要去顾虑太多。何况……”解秋语锋一转,“也不是不好实现,只要你放我出来,余下之事皆会迎刃而解。”
  雪迹觉得好笑,她的确是很有耐心很能坚持,从始至今一直循循善诱,从不放弃。那么,他的愿望是什么呢?“从前没有,现在……”雪迹静静地凝视着那道裂开的缝隙。现在有了,他觉得他已经开始贪婪了。
  七
  流玖最近总是想靠近雪迹,每每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今日终于下定决心将他唤出了内殿。雪迹眉目疏冷,也不主动询问,直到流玖安定了心神道:“大人,我那日刺杀你……是因有人指使。”
  雪迹应了一声,未露惊讶,只听她继续说:“帝梦蝎被封印前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手下兵卒千万,如今冰域仍有她的旧部残存。萨泸是将领之一,而我们是后期加入,寻求庇佑的。”
  “大人!”流玖想到雪迹这段日子来的收留照顾,想到她忘恩负义地刺杀他,却并未受到任何惩罚,心中的愧疚终于压倒了忠诚,她咬牙道,“帝梦蝎想杀你!”
  她此话既出,又轻松又恐慌,她虽不再对雪迹隐瞒,但余后岁月只怕会遭到萨泸等人不死不休的追杀。流玖心乱如麻,抬头却见雪迹依旧平静冷淡,仿佛早已知晓一切。
  雪迹将流玖的害怕收入眼底,半晌才移步走开。两人擦身而过之时,雪迹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轻声道:“你不要背叛她。”
  流玖惊愕地转身,却看见他迈进寝殿,步子不急不缓,脊背挺直硬朗。关于那次萨泸来袭,雪迹事后也有考虑过,他虽不通世事,却心思玲珑,再联系流玖暗杀,很快便想通了个中关窍。
  虽不知解秋如何联系上部下,但她此举目的有三层——首先,以众人之威恐吓他,再有解秋从中怂恿,让他先行离开,兵不血刃地营救她。其次,若雪迹是个硬骨头,执意不走,那便以武力压迫,逼他退步。最后,前两个法子都失效的话,还有隐藏在他身边的流玖,以暗刺之法,一击必杀。
  一年来,解秋在了解他,而他也在了解解秋,以她的性格,又怎会多管闲事将一陌生女子留在冰殿。必是她所安插的内应,效忠于她,行她方便。且先前流玖的言辞,句句想让他离开,只怕是解秋授意,最好他沉迷美色,离开冰殿,好叫她容易脱身。对此雪迹早就有所察觉。
  正因心中猜测成真,那日他对解秋说话的语气才生硬,不是恨萨泸带人攻打,也不是气流玖暗杀,他只是恼解秋……她居然要杀他,如此不留余地。
  解秋的妖力遍布冰山,虽不能同流玖直接交谈,却能听见她与雪迹的对话。知晓事迹败露,解秋并不像流玖那般惴惴不安,反而十分坦然,张口便问:“雪迹,你叫她不要背叛我是什么意思?”
  雪迹盘腿坐在缝隙旁,他微低着头,语气轻柔温和:“你被关押千年,心腹旧部早已所剩寥寥,若是他们背叛你,那你还如何征服蛮荒?”
  按她嚣张的本性,雪迹想,她的回答应该是:以我翻云覆雨的手段,何须区区一些兵卒相助,或者,蛮荒众人何足挂齿,我挥挥手便能解决。
  然而解秋却察觉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她沉默须臾,蓦地说道:“雪迹啊,你喜欢我。”她的语气漫不经心,却笃定至极。
  雪迹的心脏倏然紧缩,一瞬间紧张仿若窒息。接着又听她低低笑开,嗓音充满诱惑:“你想不想见我?”
  想的,想见那个姑娘。冰凌玉脆的嗓音,婉转清澈,若是真人,想必是活泼率性的,颦笑嗔恼,皆是风情。他喜欢听她说话,细微的语气起伏,音色变化,好像天地间只剩下她。而他的恼怒在她的声音中瞬间烟消云散,常年冰冷的心也逐渐晕染软化。
  雪迹苦笑,他心里很明白两人绝不可能,但听到她的笑声,听到她兴致勃勃﹑意气风发地同他讲话,便难以克制地喜欢她。
  八
  解秋无论做什么总是堂而皇之的模样,她毫无顾忌地戳破雪迹的心思,却并未利用这份爱恋让他放她自由,有时她的心思也着实难猜。
  时隔数月,冰山下又聚集了一批人,讽刺的是口号依旧是诛杀帝梦蝎。
  因解秋有这等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前车之鉴,流玖第一反应就是解秋又叫人打上门来。她紧张地靠近雪迹,正想提醒他,反而听他喃喃道:“是谁都无所谓,该放她自由了。”
  “别说得不清不楚的。”解秋哼了一声,语气带了丝不爽,“这群人与我无关,想来该是赤贯那多管闲事的家伙。”她虽时常不讲理,却极重信义,从不屑说谎,而殿外适时传来的口号也证明了她的话。
  “帝梦蝎即将出世,赤贯星预言她必将制造灾难,酿成大祸,所以必须将她再次扼杀,绝不能给魔头死灰复燃之机。”
  冰枪在掌中凝结,雪迹长发无風自动,周身气势萦绕枪尖。其实他一直很自卑,解秋曾叱咤风云,见多识广,身边比他优秀者层出不穷,可他却苦守冰殿千百年,对什么都不甚知晓。
  最后一战了,有些话想和她说,雪迹没理会殿外士气高涨的众人,反而走向寝殿。他将冰枪悬在缝隙上方,蓦地听见解秋略带惊慌的厉斥:“你要做什么?”
  “我有时不知道看守你是否正确,也不知是谁将你封印囚禁,不是没想过放你出来……”雪迹情绪不大稳定,往事涌进心头,“你说人要贪婪,我的确变得贪婪,想和你多待一段时间。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跟你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有时只听你说话就很开心了。”   突然有剎那失声,雪迹声线略带颤抖:“你该猜到了,神枪有魂,名曰霸王。我便是封印你的霸王枪魂,你的气血塑造我的身体,枪魂赋予我意识,若放你出来只有一个法子,枪魂合一,还你气血。解秋,自那天起,你便不再央我放你,是不是……是不是有一丝不愿我赴死之意?”
  有句话他没说出口,却是心中一直所想:解秋,我留在冰殿,不是为了给你出世增加难度,而是我若走了,你便真的没机会出来了。
  解秋半晌没回话,殿外众人已冲杀进来,时间不多了。雪迹苦笑着摇头,手中蓄力,猛地刺入缝隙。霎时地板崩裂,冰殿一阵剧烈摇晃,雪迹抽出冰枪,将枪尖抵在胸膛,问出这些日子以来心中的疑惑:“解秋,你一个姑娘,为什么想要称王称霸呢?冰域生存很艰难吧,若我早些遇见你,一定会竭力保护你,不让你受苦受难。”
  枪尖锐利,刺骨穿膛,汩汩流出的鲜血淌进裂缝。雪迹失神地想:解秋有很多东西,她从前失去的日后都可以再夺回来。可他什么都没有,连解秋都不是他的,孑然一身地来,形单影只地走。
  “为了复仇。”不知过了多久,解秋的声音才低低传来。
  解秋的思绪回到了千年前,那些被尘封的往事翻起,依旧沉重得难以抵挡。彼时她尚未被封印,也没有这般强大的力量,只是个受族人庇佑的小姑娘。那时的梦蝎族以尾锋毒和梦境闻名,虽不算强大,自保总算有余。但那一日,梦蝎族遭受了灭顶之灾,冰域被一个狠戾残暴的人占领,他首先拿梦蝎族开刀,为了杀一儆百的效果,梦蝎族被灭,唯她一人侥幸逃脱。
  若说她从前只是顽皮,经此一事却变得多疑毒辣。为了报仇雪恨,她历经磨难,终于在百年后手刃仇人,一统冰域,被尊称帝梦蝎。那时的解秋呼风唤雨,权力滔天,早已不复过往的单纯良善。她的手段狠厉,那时做的伤天害理之事,真是遭天谴也不为过。就在那个时候,冰雪使者应运而生,手持霸王神枪,同她在冰山之巅对决。两人大战七日,解秋最终被封印。
  九
  时过境迁,转眼已是千年,如今看守封印的雪迹自裁,被镇压了千年的帝梦蝎终于能重见天日。解秋却并未挣脱,只是喃喃自语:“你的确早便遇见我了,但那时你选择了封印我,而不是保护我。”
  心中突然有些悲凉,她回忆过去才蓦地发现,那使者就是雪迹。原本雪迹封印了她便该消散,但无意间却得了她的气血,有了真正的身体,不再受天道影响,并且渐渐有了情感,正因这份情感,他决意放了她。
  回忆间,几个厉害的头目已冲进殿内,朝雪迹所在的寝殿逼近,解秋懒得理会。流玖心中不安,她悄悄地走进寝殿,不料竟见雪迹倒在地上,浑身浴血。伴随她尖锐叫声的是冰山崩塌碎裂,冰殿随之急速坠落,轰然倒地,将半个冰域都震了一颤。
  有一名蓝衣雪肤的女子从中走出,容貌倾城,明眸善睐。她将满地碎冰扫视一遍,突然伸手指向一处,那处冰渣瞬时变作齑粉,露出一个浑身血污、面色苍白却难掩俊逸的男子。他看守她千百年,在他们相识的第二年,解秋出了牢笼。那是他们千年后第一次相见,她终得解脱,而他的性命却岌岌可危。
  雪迹的眸光紧紧锁住她,见她唇角挑起一抹笑意,他突然也笑了。果然如他所想,这个姑娘笑起来,眉眼弯弯如月牙儿,颊侧梨窝浅浅,真是好看极了。解秋信步走进他,微俯下身,手指点着他的眉心,以极轻极低的声音喃喃道:“雪迹,你若是死了,可就真没人能阻我屠戮蛮荒,称王称霸了。”
  雪迹勉力支撑身子,眸光近乎贪婪地看着她,仿佛要将这副容颜刻在脑海:“我的愿望是希望能再次行走在世间,去哪里都好,自由自在,不被束缚。”
  解秋身形遽然一僵,他虽不通世情,却无时不在注意她的情绪喜怒,对于她的计划大致也能知晓预测。但他只是作为一个“看守者”存在着,看守这个脾气不大好的姑娘,他喜欢的姑娘。
  你说过想要自由,即便我不能帮你助你,也总得给你创造机会。我愿以我的破碎,来成全你的完整。以我的消失,来成全你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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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次收获的季节里,养蜂人的儿子想要尝试酿蜜,于是他便请教他的父亲。父亲说:“你照着一般的方法做就行了。不过,在即将完成以前,记得在蜂蜜里滴一点儿苦药。”  儿子听后很不理解,觉得这样简直是糟蹋宝贵的蜂蜜。于是,他按照自己的意愿來酿蜜。等到蜂蜜成熟之后,取出一点儿来尝。可是,他所酿成的蜂蜜,却远不如父亲做的甜。他百思不解:“父亲,为什么您告诉我要在酿好的蜂蜜里加苦药呢,这样不会破坏蜂蜜的味道吗?”
大漠的冬季到了,疾风裹着雪在广袤的土地上肆虐。  一列列马队拖着疲惫的步伐在夜色笼罩的滚滚黄沙中行走,军中的大旗在冻风中凝结成一块又硬又沉的巨布。路洢水落了灯,躲在燕子楼里,红泥小炉温着的新醅已开始翻滚,丝丝酒香入鼻,香气四溢。  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她伸个懒腰,起身下楼开门。门口是个神色焦急的小兵,他看到路洢水,激动得话都不囫囵了:“老……老板娘,你们这儿可有桃花酿?”  路洢水愣了愣,说道:
从汉代的觚形玉灯、唐宋的青瓷“省油灯”,到近代海南的第一盏电灯,这里展出的200多盏灯,串起了海南燈与光的历史。今年,61岁的退休职工王福和无偿捐出自己的收藏,建立了灯博物馆。(中国新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