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的初秋，我受一家文化公司邀约，随摄制组西行，遍走丝绸之路南、北、中三条线。从南线的喀什往回返的路上，经和田采访，对籽玉有了点粗浅的了解。
　　籽玉是昆仑山上的原生矿玉石经风化或地壳运动推至河道，久经河水磨砺、碰撞、洗刷，成就圆润光滑的卵状玉石。籽玉仅产于新疆和田县河库中，因长期沉浸河床，河水中的矿物元素又为玉石覆上一层色如桂花或铁锈斑色表皮。
　　真正认识和田玉是八年前出差到北京，朋友带我来到潘家园一家玉石店，第一次见到那么多形状各异的色皮籽玉。店家托着一大块匀锈籽玉说，“瞧，里面的肉质多么白细、油润。”我惊讶，有怎样一双眼睛才能透视玉石的内质，接过用手抚摸，蓦然，我被绵柔若绸的熨帖感所震慑。
　　我喜欢上了和田玉后，也结识了几位同好。“白玉堂”是我常去的玉店，堂主长安和小文夫妇人很好。小文不仅会斟茶、端茶给客人，还会亲手帮助修编坠链。我又一次赞美小文温和如玉后，长安讲了他之前经营旅游纪念品店时的一段往事：十多年前，有对穿戴简陋的中年夫妇，要买一只玉镯子，他们从破布包裹中数是一沓子一元到五元不等皱巴巴的钱递给长安。长安心生怜悯，就谎说涨价了，不想卖给他们。结果，那对夫妇还是硬以标签上的价格买走了镯子。事后，他惦念着那沓写满艰辛的钱，愧悔不已。他说开店售玉是一件高雅、高贵的营生，若不能修习玉质人品，倒不如改行稻梁谋。
　　这让我联想到我的一位喜欢玉石的老师。一度，每次拜望他时我都会带去新买的玉石请他鉴赏。他总是先净手，然后恭敬地捧着玉石仔细欣赏，完后却只说两个字：很好。
　　假以时日，我在辨别玉石方面也有了点眼力，新得了块籽玉去老师家，跟他手中把玩的那块玉一比，差距还是很明显的，而他接过玉石认真看过，依旧说：“很好。”
　　我说，明明你那块玉更好。老师声色不动地说：“温润内敛的品质是一样的。”
　　我立即笑说：“明白了，你是让我更多地发现玉石的本质，继而提升自己的身心品位，对吧?”
　　翻阅资料，看到《礼记·聘义》中记载了孔子赋予玉石的十一种美德：仁、智、义、礼、乐、忠、信、天、地、德、道。我也净手，焚香于灯下观玉，对照体会玉石十一种美德之所在：玉的温润光泽，誉为仁；致密坚实，堪比智；郓角方正却不伤人，媲为义；沉含欲坠，喻以礼；叩击声音清灵，似妙乐；瑕瑜分明，好比忠；皮色绚然，诚如信；质如白虹，若天色；聚山川精华，是为地美；多用于礼仪，彰示德；如砺玉而养性，则道行天下。如此完美，难怪古之圣贤皆佩玉。玉石聚合天地精华，温润其表，风华内凝，是君子明志最佳之器物。
　　再与同好逛玉店，当她依旧逐个评论这块好、那块次时，我则透过玉石含蓄沉静的外表，学习发现时光更迭以及日月山川所赋予它们的内里光华。
　　砍价砍红脸的同好问我，怎么不在状态?我幽默地套用时下流行的句式说：“我在不在状态，玉们温润清灵的丽质就在那里，不增不减，不垢不净，不多不少。”
　　不过，依然信守君子无故玉不离身的古风，希望玉戴久了，人也能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