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暗地里成长的孩子
　　我生于80年代，一个尴尬的年龄
　　柔和的微笑是我的保护色
　　妩媚干练是我的表象
　　沉默是我的本色
　　寡言是我的真实
　　走向记忆的尽头才是我的嗜好
　　
　　我是暗地里的孩子，在那幽黑的蔓延着苔藓的小巷里，有我平淡的童年。那是个嘈杂的环境，所以我叫它暗地。所以我是暗地里成长的孩子。我并不鄙视那里。相反，我喜欢那里。因为真实。也许你会不屑，毕竟在你那尊贵的眼中那也许是肮脏的不堪的。
　　暗地里的大人们都喜欢扯着嗓子喊我为“喜妹”。他们习惯于我的沉默，他们并没有厌恶我，他们没有把我当成一个可恶的小孩一样抛弃我。
　　小巷外的认识我的人都会礼貌的叫我“米璺”。我也会礼貌地点头微笑。没有任何情感而言。
　　我和这个城市里很多人一样，挣扎在纷纷的竞争中，不动声色地为了各自的利益，在自己的职位上拼命地展现自身优异的一面拼命地用力笑给很多人说很多不是自己本意的话。我是个广告文案策划。没权没势没学历，能进这家台湾人开的合资广告公司，完全可以跪拜上帝，说百次Thank you very much以谢鸿运。
　　日子就是这么地过，单看物质生活，还算得上个白领中层，柔和的微笑是我的保护色。妩媚干练是我的表象。而沉默是我的本色。寡言是我的真实。
　　一个人的时候我喜欢去植物园，静静地坐在石阶上，看看树看看花看看晨练的老人家。钻进回忆隧道。
　　有很多事情的发生是无法控制的。如同某些细节，不承认不代表它没有发生过。
　　我从出生就没见过自己的爸爸妈妈，仅有的是姥姥，但我并不像时下小说里经常描述的那样，很贫困还要帮姥姥比如卖报纸卖冰棍挣钱什么的。我和姥姥的日子算是宽裕的，总是有花不完的钱，但是姥姥一直告诉我，这些钱不能随便乱花，要留着我以后读大学嫁人用。长大了才知道这些钱是我的爸爸妈妈给的，他们只是都不想把我放身边妨碍他们各自的生活，但没有逃避责任。所以我不记恨他们。至少我从小到大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他们支付的，我应该感激他们才对只是没有亲情而已，和我血浓于水的只有姥姥，我唯一的姥姥。我爱她，可以不顾忌地付出自己的生命去保护的我唯一的姥姥。世界上只有这么一个人让我肯放弃沉默放弃尊严回归成一个天真的天使，为的是承欢膝下讨得她老人家一个笑容。
　　姥姥时常摸着我的头柔柔地说，“喜妹真倔强，喜妹只信任姥姥，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担心……”我开始认真琢磨这句话是在高中时，当梓胤指着我鼻尖恨恨地说，“小米，你怎么就是不肯信任任何人呢？没人要害你，何必如此怀疑任何对你好的人的初衷呢？”姥姥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是雾水所以我读不出她的情绪。而梓胤的眼睛是明亮的所以我看得出他的愤怒。他是在为他的好朋友天乐向我发火。天乐是喜欢我的，而我亦是喜欢他的，只是天乐读不懂我的感情。
　　梓胤是我仅有的三个朋友中的一个，也是暗地里的孩子。他可以容忍我的沉默却不是因为爱情。
　　我的高中是在梓胤和天乐的庇护下度过的。没有什么波澜。上学放学甚至课间都是由梓胤，珞章和天乐陪伴度过的。
　　珞章，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她的聒噪与我的沉默形成鲜明的对比。我依赖她的多言。习惯她的霸道与体贴。她并不粗心。
　　一条界限，两边天空。因为熟悉的气息。而感染陌生的面孔于是熟识。
　　经历了黑色的七月。我继续留在本市，读一所普通的大学。珞章和梓胤终于正式确定情侣的关系。在城市的最南头幸福地恋爱。而天乐去了Q市。那是我的第一志愿。可惜我没如愿。
　　没人保护的日子里，我学会了与人相处，学会了用言语表达自己。认识李娅。是一次公共课上，在大礼堂里。300多人坐在一起。听一个老头子的课昏昏欲睡，于是一个念头很强烈地冲击着我的大脑。逃出去。
　　于是我转身目测了一下从位置到后门的距离。还好。只要走过去两排位置一拐弯就可以看见太阳了。我正欲起身，只见一个白影刷地闪出后门。那速度真叫人佩服。
　　那个逃课的下午让我和李娅相识并且莫名对味。
　　下面一部分由于叙述的方便，并且不用受主观影响。换成李娅的角度来叙述。
　　当我第一次看到小米的时候，我就一下喜欢上了这个瘦弱的女孩子。当时不知道为什么脑子出现的意识是，把她挟持在身边，接受阳光。不过认识她之后才发现我被她外表欺骗了。小米没有我想像的脆弱，其实她很坚强，那种坚强是内在的。也许是她的寡言所以显得她很脆弱。所以我想她多接触些人就会变的外向吧。于是我把良谦介绍给她认识。良谦那小子的交际魔爪不仅在学校横行，还霸道到其他学校。从小就和他一起长大，自然了解他，面对小米这样的美女，他绝对会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果然。于是很快我们三个就熟识了。
　　虽然我知道小米有个青梅竹马叫天乐在Q市。而天乐也会天天N条短信的发两天一个电话的关心一个星期一封信的叮嘱。但是我还是怀疑男生真的会坚持爱吗？还是远距离的。我始终认为距离有了爱是会没掉的。况且小米也总是淡淡的，天乐能一直容忍小米的冷落吗？毕竟爱情是经不起考验的。男生比女生更要远远地趋近于原始动物。柏拉图只是小女生的一厢情愿。
　　每天和小米一起，自然知道了她的很多事情。周末我常常陪她回姥姥家。小米的姥姥是个慈爱的老人。看得出来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精致的女人。头发总是梳得光光的，衣服总是穿得很整齐。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的。加上房子是那种旧式的二层楼。暗暗的。总是让我有一种置身于旧上海的错觉。小米在姥姥面前和平时的她有些不一样，任性的像个孩子，很会撒娇。这样甜蜜的小米是平时看不到的。
　　但是在大二的下学期，小米的姥姥就去世了。姥姥的去世对小米的打击可以说是巨创。姥姥走的很急。没有任何预兆。只是在下楼买早点排队的时候突然倒地就再也没醒来。那段日子，小米请假在家。我去看她于是认识了早有耳闻的梓胤、珞章还有担心小米而旷课赶回来的天乐。小米蜷在和姥姥一起睡的床上不吃不喝谁也不理。就那样呆了整整两天。让我震惊的是，天乐也就不吃不喝地陪了两天。
　　第二天的晚上，天乐让我们所有人都先离开，一个人留下陪着小米。我们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什么。总之过了那晚，小米开口说话了，她说她要搬家，她无法再在这里住下去，于是梓胤帮她把这些办妥，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租下一小套公寓。我和小米就搬出了寝室住在这套小公寓里。一切都妥当之后，我、小米、梓胤、珞章、天乐还有良谦在新公寓里吃了开灶饭。小米似乎已经接受了姥姥去世这个事实。已经平静了。我不敢确定她心里是否真的可以平静。但这几天的观察让我发现天乐对小米的爱是坚决的牢固的不容置疑的。而小米对天乐的爱也是执著的。但爱却又是造成一切后果的动因。
　　送走天乐，生活似乎又和从前一样。我照例和小米一起吃住上课偶尔逛街出去打工挣些外快。大二第一学期小米就在一家广告公司做兼职了。就是后来她任职的那家台湾公司。当时小米只是负责写些文案策划交过去。小米一直都是个有创造力的女子。
　　平时看着我和珞章都是热闹的直言的孩子，其实我知道自己只是拿这种简单来掩饰内心的不安与脆弱。而小米是真正的坚强，或者说是固执倔强。只要她认为对的事情，她就不会因为身边人的反对而放弃。她会义无返顾。她会默默微笑着去执著。大三的寒假小米终于向学校递了退学申请。
　　那天，我陪她去的教务处。快上楼的时候，我对小米说，“我们走走吧。好久没在校园走了。”小米对我说，“人们烦恼，困惑，实因看得太近，而又想得太多。”她就这样决然地交了退学申请。甚至不给我劝阻的机会。那时候我才真正明白我并未走进小米。谁都没有。或许连天乐都没。也许只有姥姥才了解小米吧。有时候瞬间的印象，是仓促和细节的，但往往更容易带来些少有的真实性。
　　到处是跳跃的、流溢的、抒情的光。
　　间或甜美如丰熟的蜜桃。间或青涩如回甘的橄榄。
　　无法辨别究竟什么是该要去要的。
　　大三那年我进入了这家广告公司。我对老板说，让我用实力立足而不是文凭。就这样我留下了，当然基石是我兼职时的几个成功出色的文案策划。商人要的是利益。只要你能为他赚钱他才不管你是农民还是博士。
　　我每天拥挤在城市的公交车间穿梭在城市中为生计奔波。比起学校的纯白我更喜欢这相对陌生带有些危险性不安的社会染缸。我的思维需要挑战需要忙碌的刺激。
　　关于姥姥的去世，只要不去想就不会心痛。所以我选择忙碌。很快一年半就过去了。在大四下半年的时候良谦和梓胤合资在学校附近的地方开了家酒吧，叫夜色。梓胤是那种很不喜欢约束的人，所以开店做老板这种相对闲散的生活很适合他。良谦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投资方式吧。所以他也入了股，挂名老板。店子其实是梓胤和珞章在打理。办的有声有色的。有时良谦会过去。那个时候大家都在为毕业后的工作而奔波。珞章是，良谦是，天乐更是。他时刻准备着回来。回到我们的身边。那段时间的晚上我和李娅常常泡在夜色里帮梓胤的忙，闲的时候就坐在吧台那里胡乱调着酒尝试。就这样调出了几款味道还不错的。我们凭着感觉给各种酒起名字每天在酒吧门外写上新品推荐来吸引顾客。而这些古怪的名字和奇特的酒确实招来了很多顾客。经常会有一些熟客跑来问我们，又调出什么新东西来。李娅总会对梓胤讨创作费。吵闹着，拼酒。说说笑笑。我是明白的，李娅爱上了梓胤。也许李娅自己都还没觉察到。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因为爱，是要经历了才可以明白不是靠别人说明白的。所以我不想去阻止李娅的步伐。即使是飞蛾扑火。即使最后浑身伤痛。
　　在那个七月。所有的都有了个结果。李娅继续在学校读研究生。良谦进了一家大的广告公司做技术总监。而珞章和天乐进了同一家网络公司。只是珞章在客服部而天乐在技术部。天乐终于回到这个城市了。
　　天乐回来的第一天就把我带到高中的学校。拉着我说，“苍凉又寂寞的灵魂需要等待来温暖，我温暖了你这么久让你在等待中寻找自保。你是否已经确定了这种温暖呢？”天乐的话我是明白的。我微笑。终于我定定地对他说，“天乐，天乐。你必须爱我。你没有选择。你说过无论生活如何对待我们，你都会和我在一起。”
　　于是为了上班方便更为了和天乐多些时间在一起，我搬出了那间公寓，在天乐公司和我公司中间位置租下了一间套房。和天乐同住。而梓胤为了方便开始了和李娅的合租生活。周末的时候珞章也会过去住两天。时而加上良谦，几个人聚在酒吧说说笑笑。这样的日子是美丽的。
　　直到有一天，珞章找到我，说，“小米。李娅是狐狸精。”我端水的手微微一颤，说，“别瞎说。怎么可以用这个词说小娅呢。”珞章靠在我肩膀上对我叙说。
　　“其实我早就有感觉了。小娅是喜欢梓胤的。只是我和梓胤在一起有八年。我以为抗战都胜利了我们也会一直幸福的。所以我觉得小娅不会成为我和梓胤感情的障碍。况且我们和小娅都是好朋友，她是不可能来抢朋友的男朋友的。而且我对梓胤是有信心的。我相信他不会变心的。可是没想到，她居然还是勾引了梓胤。而梓胤居然上套了。他们被我捉奸在床啊。
　　那天我上班，突然发现周末落了一份文件在梓胤那里。所以我才会跑过去的。没想到。居然看到他们在一起。小米，你说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为什么？”
　　珞章开始哭泣。我什么也没说。只是任由她的眼泪打湿我的衣服。我不知道说什么。可是看着这样的珞章我的心开始翻转。疼痛不仅为了珞章，还为了小娅，以及梓胤。我无法说出这究竟是谁的错。当天乐回来的时候，珞章已经由于哭累睡了过去。我把事情转述给天乐。于是天乐去找梓胤，不是去质问责备。只是我们都想知道他究竟选择哪个。毕竟是要伤害一个的。因为爱情容不下三个人。
　　第二天李娅就搬回了学校住。梓胤还是选择了珞章。珞章没有再说什么，沉默代表着接受却不代表着原谅是我后来才明白的。
　　梓胤只是对我说，“小米，感情亲近了容易让人区分不清啊。”看着梓胤有些扭曲的脸，我的心一抽一抽地疼。我只是对他说，“我知道的。我明白的。”
　　去看李娅的时候，她明显的憔悴了好多。那段日子都是良谦在陪她。其实幸福一直都在身边，只是我们的目光总是锁定遥远所以看不到身边的存在。或者爱情真的是没有道理理由和时间与伦理可讲的。爱了就是爱了。不需要解释。李娅只对我说，“我不后悔，小米。我真的不后悔。我爱他的。就连他最后的决定也是我爱他的理由。”面对小娅我真的无能为力。她是个比珞章柔软很多的人。她总是在保护着别人却不懂得保护自己。我依旧不知道对她说什么。只好拜托良谦多多陪她。
　　我对天乐说，天乐。天乐。我们不要这样。你千万不要在我最难的时候离开我，好不好。否则我会恨你。恨你一辈子。
　　天乐狠狠地抱住我，好像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一样。拼命地吻住了我，我也拼命地回吻着他。好像要用尽一生的气力一样。
　　让我想起姥姥去世后天乐对我说的话，“爱有多强大就有多残酷。让爱延续唯有让被爱者按着施爱者的美好继续坚持下去继续美好给所有人看。”
　　天乐。天乐。你知道吗。我是那么那么地爱你。爱情可以让人坚强并为之坚定的。为了你为了姥姥我会一直美好给所有人看。
　　开始尚好，过程也不坏。但结局，不是我所想要的。
　　大概有三个月吧。当李娅和良谦开始出双入对的时候，当我以为所有的伤痛都已经结束。当我以为我们都会幸福的时候。却发现更大的创伤向我扑面而来。
　　当天乐告诉我，珞章勾引良谦上床并让小娅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珞章，珞章。为什么会是这样呢？明明不爱为何要在一起来伤害身边亲近的人呢？不是所有的伤痛都过去了吗？何苦让大家再次面对疼痛而你也不会快乐啊？为什么要这样做？？？珞章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我已经开始歇斯底里了。因为我发现我真的不了解她了。
　　珞章平静地对我说，“小米。感情亲近了容易让人分不清。当梓胤和小娅有过后，就再也回不到过去。裂痕出现了弥补的再完美依旧会有伤疤。那么不如就将所有存在的感情击碎，回到陌路，让我们各自再际遇吧。。小米。就是这样子啊。”
　　珞章就这样离开了这个城市。良谦出国了。梓胤一个人守着夜色。小娅也不会和我们一起去那里了。我和天乐偶尔还是会去看看梓胤。他似乎还和以前一样，似乎什么都没变其实什么都变了。环境依旧喧闹，但我们都知道其实冷清了很多。
　　这样又过了大概半年吧。在我庆幸我的世界里还有天乐的陪伴时。天乐也走了。当梓胤和天乐携手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承认我有一种被彻底摧毁的绞痛。我用尽气力对他们喊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们这是为什么！！”推搡着。我不要他们一脸的内疚也不要听对不起。我只要天乐能在身边陪伴的日子。
　　我从来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我开始企求天乐。“天乐。天乐。你不是说你只爱我吗？你不是说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吗？”天乐一脸决然的内疚让我更加的心寒。
　　我终于清醒地意识到天乐已经离我而去了。还好我是个善于与痛苦告别的女人，决绝。我搬离了和天乐共同度过了将近两年的窝。在这个城市的高楼群里花了大半的积蓄为自己买下了一个家。住了进去。城市的存在可以固定，但存在于此的人不应该有惯性。我，于是微笑妩媚，在公司游刃有余。我还依旧把珞章、梓胤、李娅视为生命中最美好的朋友。因为曾经的美，即使只能留在回忆，那依旧是美的回忆；搁浅的温暖，即使冷却了今天，那依旧值得想念。只是没有了联系。因为我怕面对。于是柔和的微笑是我的保护色。妩媚干练是我的表象。走向记忆的尽头才是我的嗜好。
　　
　　最后
　　痛苦的永恒的诀别
　　
　　我叫天乐。我一直爱着小米。用尽全部精力与心思只爱她一个人。可是。当我无意中看到父亲的户口本上子女栏中赫然写着，长女：天喜（已迁出）次子：天乐。当我知道小米，米璺，（米是姥姥的姓），而小米真名叫天喜的时候，我恨死命运恨死这个世界甚至恨死带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父亲。他怎么可以这样烂情，生下了小米，又离开了她然后还把我带到这个世界来。我恨这个世界为什么要我和小米相遇。还爱的这么深刻。让我如何面对小米清澈的眼眸，让我怎么去离开她。
　　当她对我说，天乐，天乐，我们不要这样。你千万不要在我最难的时候离开我，好不好。否则我会恨你。恨你一辈子。我是那么地心疼。我想要陪着你。过每一天。终老的。
　　可是我无法将小米带离到一个世外桃源。无法给她完美的生活。但我知道让沉默固执的人放弃，唯有用绝望予以打击。我知道爱情最大的敌人就是背叛。可是我怎么可以带给她伤害。我怎么能带给她像他们给她的相同的伤害。于是，我只好选择如此。梓胤的配合让小米彻底崩溃。面对不顾一切那样歇斯底里的小米。我无法用往日的温暖来抱她无法用唇吻去她的泪。却只能决然的给她背影。
　　诀别。爱让人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