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封后,徒步朗布依埃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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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步朗布依埃森林。

  随着法国逐步解封,被新冠病毒关在家里八周之久的人们终于可以自由出门了,户外俱乐部的队友们马上摩拳擦掌组织活动。
  那是6月初的一个周末,还处在解封后的第一阶段,出行范围被限制在离家100公里内。好在巴黎附近有不少适合户外活动的场地,除了东南郊的枫丹白露是攀岩爱好者的大本营,西南郊的朗布依埃森林也是深受巴黎人喜爱的户外场所。
  法国人以热爱美酒美食和文艺生活著称,其实他们还热爱户外活动。我参加的这个户外俱乐部成立于1874年,全法国有99000会员,其中巴黎大区有将近5000人。解封后第一次集体活动,是到有90公里步道、62公里自行车道的朗布依埃森林徒步露营。
  我从来没住过帐篷,什么装备都没有,本着一切从简的原则马上置办。至于我最关心的事——到底露营地有没有洗漱间和厕所——我勉强压制住忐忑不安的心,不去求证。提前知道又如何呢?難道没有就打退堂鼓?毕竟,能见到久违的朋友、一起爬山徒步,已足够令人雀跃。
  等在车站集合,我终于得知,宿营地是完全的荒郊野外,不仅没有自来水,也没有厕所。但看见大家都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我也只好装作无所谓。队友成长的环境都比我小时候优越得多,既然他们能安之若素,我有什么不能适应的?
  坐上去朗布依埃的火车,我们提前三站下车,背着装了露营装备和两天口粮的大背囊,徒步向朗布依埃森林前进。
  第一次到巴黎的人,往往被这里的繁华优雅和贫穷脏乱并存震惊。其实如果有时间去远郊走走,会发现这些地方才真正代表法国的殷实。
  朗布依埃小镇离巴黎市区40多公里,但人口密度只有市区的1/30。这里空气清新,风景优美,难怪历代法国王室很多成员都在这里出生,路易十六、拿破仑以至历任法国总统都有别邸在此。我们一路经过的建筑都精致讲究,花园精心打理过。透过家家户户美丽的白纱窗帘,不难想象窗帘后安宁富足的生活。
  一路上除了我们这个10人徒步队,更多是成群结队或者三两结伴的自行车手,偶尔遇上几个跑步的,或者爸爸妈妈带着小孩子在池塘边玩儿。路上还看见骑着高头大马的骑手,也有牵着小马驹溜达的,应该都来自我们刚刚经过的马厩。
  像在所有乡下野外一样,素不相识的人们只要相遇,都会微笑问好。四处不见口罩的踪影,一片安宁美好,令人恍惚把全世界那么多人关在家里几个月、谈“新”色变的疫情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当然这不过是错觉,疫情余威尚在。火车上我们都按照政府规定戴着口罩,见面和道别不再拥抱亲脸。最不容置疑的证据来自专业人士。队友吉莎是医务工作者,刚从抗疫前线下来。她工作的医院有3000个工作人员,其中300人感染新冠病毒。
  现在虽然可以自由活动,但关于徒步政府还是制定了非常细致的规则。集体活动人数上限是10人。如果步速每小时4公里,两人之间要保持至少2米距离;如果步速6公里,间距至少5米。不过几个月不见,大家有说不完的话,哪儿还顾得上理会几米距离。
  跋涉21公里后,来到早就勘测好的营地。领队比划着林间一大块空地说,这是餐厅。于是大家各自分头在周围搭帐篷。
湖边小憩。
林间晚餐。

  队友有一顶四人帐篷,刚好够我们四个平时一起在俱乐部攀岩的女队友容身。领队夫妇两人合用一顶帐篷,其他队员都是一人一顶。队员们都是露营老手,技术娴熟,不用人搭手,很快就独立支好各自的“卧室”。
  我们四下搜罗,抬回来几根大树枝围成一圈,充当条凳。等一个五人自行车队终于从天而降般从树林里钻出来会合,我们的林间晚餐正式开始。
  露营设施可以简陋,但饮食却不可以将就,尤其不能少了酒。出发前一周,领队就发来邮件郑重提醒,徒步宿营的传统是晚上喝酒,请大家各自备酒和下酒小菜。
  首先是餐前酒会。我们以地为桌,各人把食物摆在面前地上,有多种火腿、香肠、乳酪、腌橄榄、沙拉、薯片等。每人先各自划拉一点儿,然后传给旁边的人,一圈圈转起来。传过来的酒我都来者不拒,每种倒点儿尝尝,前后喝了三款红葡萄酒,还有白葡萄酒、茴香酒和干邑白兰地,一来是好奇,二来指望酒精能帮助我晚上迅速入睡。
  等正餐、奶酪、甜品一道道吃完,已是暮色四合。自行车队推上单车告辞,喝了酒也不耽误他们在黄昏的林间小道继续骑行,都是比我年长的中年人呢。
  我们蹲在帐篷前,倒点儿背来的饮用水刷牙,扯张湿面巾纸抹把脸,这就算睡前洗漱。一向以喜欢抱怨著称的法国人这时倒非常乐观,大家感叹:我们运气太好了!要是下雨,洗漱和上厕所才麻烦呢。
  洗漱完挨个钻进面积5平方米的“卧室”,里面刚够摆下四张65厘米宽的床垫。大家利落地钻进各自的睡袋,合衣睡下。
  巴黎的初夏,晚上10点才日落,11点天还没黑透。鸟儿们像顽皮的孩子,天不黑绝不肯回家睡觉,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我被身下的石头硌得难受,一层薄薄的充气床垫好像不管什么用。酒精没能催眠,却只让我口渴。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总算迷迷糊糊睡着了。   5点过天一亮,多声部群鸟大合唱又开始了。也怪不得它们,这里本来是它们的栖息地,我们才是闯进来的不速之客。我轻手轻脚穿好衣服爬出帐篷,简单洗漱后独自去散步。
  这片占地约200平方公里的森林里,此刻在活动着的人类大概屈指可数。一路看到的树主要是橡树,欧洲赤枫和欧洲黑松也不少,另外还有少量栗树、桦树和鹅耳栎树。从早到晚,不同强度的阳光从各个角度钻进层层叠叠的树叶,洒在树干、树枝和草地上。就算擅长法国乡村风景画的印象派大师卡米耶·毕沙罗在此,恐怕也会为如何准确描绘这变幻无穷的光影以及深深浅浅、浓淡有致、明暗交织的绿色而为难吧。
  清晨的森林里,只听得到鸟鸣声和自己踩在枯叶上的脚步声。偶尔能看到地上有巨大的浅坑,这是1999年的大风暴留下的痕迹,那场风暴摧毁了占地30万平方米的树木。
  一只欧洲马鹿悄无声息跑过,我只瞥见它一闪而过的身影。马鹿是这片森林当之无愧的第一居民,每平方公里有2到4只。它们的天敌狼和猞猁一个多世紀前就从这片土地上消失了,所以未免有点儿嚣张,白天徒步过程中我们还看到过几只。相比之下,野猪就低调得多。虽然数量和马鹿不相上下,但你很少能遇到它们。当狩猎季的枪声响起,中弹倒地的野猪每年约有700只。
  狩猎是朗布依埃森林的传统。16到18世纪这里是皇家狩猎场,星形路线也是为了方便围猎而特意设计。现在还保留狩猎传统是为了限制鹿和野猪数量增长,维持生态平衡。
  最令人意外的是,这里还居住着一百多只来自澳洲的红颈袋鼠,它们是1970年代从附近动物园逃出来的。由于袋鼠不捕食动物,和森林里其他居民相安无事,加上究竟水土不服,多年来数量增加不大,倒也不影响当地生态,森林管理局也就听之任之。
  转了一大圈,看看时间8点了,我肚子饿了,大家也该起床了吧。回到宿营地,动作快的队友已经在“餐厅”席地而坐。
  我带了面包片、火腿、乳酪,到饭点儿就做一个三明治。几个队友比较讲究,各自带了小煤气炉,进餐时烧水冲咖啡。友好的队友给我冲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速溶咖啡,在气温9℃的早上,这样的美意谁能拒绝?
  在大家帮助下消灭了不少食物,回程时我的背包总算减轻了负担。两天总共负重走了41公里,连续吃4顿冷餐,晚上睡不好,回到家又困又累,却又心旷神怡。
  6月22日以后,法国进入解封第三阶段,出行距离不再受限制,越来越多行业复工,生活正一点点回归。期待走得更远,去探索后新冠时代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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