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回首家事,总编剧悲情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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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剧结缘:男编剧与女主演结为夫妻
  
   贾鸿源曾是上海市印刷四厂的印刷工。1978年5月,上海市总工会面向全市征集独幕话剧剧本。贾鸿源得知这一消息后,满怀激情,奋笔疾书,仅用了4个晚上,就写出了3万余字的剧本《屋外有热流》。
   这个剧本描写的是兄妹三人之间的矛盾冲突,塑造了“大哥”这样一个虽死犹生的形象,甚至出现了活人与死人同台对话的场面,是一部借鉴西方意识流、象征主义等表现手法的作品。
   两个月后,《屋外有热流》在众多的应征剧本中脱颖而出,进入排练阶段。就这样,贾鸿源认识了导演苏乐慈,通过苏导的介绍,他又结识了女主演滕佳。
   滕佳小贾鸿源3岁,是上海市钟表厂的广播员,也是厂宣传队的节目主持人,她有着姣好的容貌和苗条的身材。首次见面,贾鸿源就被滕佳那悦耳动听的声音给吸引住了。他发现她的记忆力很强,台词拿到手,看了两遍,就能声情并茂地背出来了。而滕佳也被贾鸿源的文学才华所折服。
   两人渐渐擦出了爱的火花。
   《屋外有热流》在上海演出后,引起极大轰动。1980年6月,该剧在北京演出后,被中华全国总工会、文化部授予“勇于探索、敢于创新”奖,并荣获全国首届优秀剧本奖。贾鸿源和滕佳载誉回到上海,都成了特殊人才,一个被调进上海工人文化宫担任专职编剧,一个被调进上海青年宫话剧团担任演员。不久,两人领取了结婚证,在工人文化宫提供的宿舍里安了家。
   为了能让丈夫安心读书、写剧本,滕佳包揽了全部的家务活儿。在妻子的鼓励和支持下,贾鸿源陆续创作出《戴国徽的人》、《街上流行红裙子》、《一个姑娘和六个小伙子》等话剧剧本。但是,剧作搬上舞台后虽然效果不错,却再难达到《屋外有热流》那样的轰动程度。
   贾鸿源痛苦不堪,经常摔笔拍桌子,把一张张稿纸撕得粉碎。滕佳轻声安慰道:“我的大才子,好作品就得慢慢来,我会永远为你鼓掌……”
   为了给丈夫带来新的活力,滕佳怀孕了,于1985年春天生下了聪明可爱的儿子贾西贝。
   初为人父,贾鸿源乐得合不拢嘴,抱着儿子不停地亲着,一家三口的日子也过得格外温馨。滕佳催促丈夫多读书、多写剧本,让儿子长大后为拥有一个出色的父亲而骄傲。
  
  为刺醒误入歧途的丈夫,妻子付出生命的代价
  
   转眼到了1987年,贾鸿源仍然没能写出具有影响的剧本。年底,上海人民广播电台面向社会公开招聘主持人。滕佳跑去报名,经笔试、口试和面试,她在数千名报考者中脱颖而出,成为文艺台“点歌台”节目主持人。这档节目播放听众点播的通俗歌曲、外国抒情歌曲和各种器乐曲,并以谈心的形式与听众进行交流。
   由于滕佳的播音风格清新动人,很快得到了广大听众的认可,她成为了家喻户晓的偶像级人物。听众的信件如雪片一般飞向文艺台,有的“发烧友”甚至捧着鲜花站在文艺台门前等候滕佳。她每天晚上6点至7点,在文艺台主持“点歌台”,其余时间则在家里照顾贾鸿源父子俩的饮食起居。她依然不让贾鸿源做任何家务,只让他专心读书或写剧本。
   妻子成了名人,这让贾鸿源心里的压力越来越大,以往他是红花,妻子是绿叶,没想到妻子的事业突然开了花。贾鸿源心理失衡,他不再拼命读书、写剧本,而是呼朋引伴,聚在一起抽烟、喝酒、跳舞、打麻将。
   滕佳闻着贾鸿源外衣上越来越浓重的烟味、酒味和跳舞后的汗腥味,一次次苦口婆心地劝他把全部的心思放在创作上,放在这个家里。贾鸿源固执己见:“我这是在体验生活。再说,我由一个小工人奋斗成一个专职编剧,算得上爬到人生顶点了,我何必继续做苦行僧呢,该好好享受生活了。”
   滕佳说:“我是冲着你的才华才嫁给你的。我做梦也没想到,你现在这么不争气!”
   贾鸿源声称,自己辛辛苦苦地写剧本,为他人做嫁衣裳,相当于当幕后英雄,没多大意思。滕佳问他怎样才有意思。他说:“我打算与朋友合伙经商,当个逍遥自在的老板,那多有意思啊。”
   “哪怕你腰缠万贯,我也不稀罕!”滕佳态度坚决地说。贾鸿源针锋相对:“你无权干涉我的选择。”此后,夫妻俩陷入冷战中,家里的温度一降再降,与冰窟没什么两样。
   贾鸿源何嘗不想埋头进行剧本创作,取得新的成绩,改善夫妻关系呢。但他的创作陷入瓶颈,这让他苦不堪言。他想经商,但又怕遇人不淑,回头钱没赚到再背上一身债务。
   1991年春节后,贾鸿源遇到了姚莉,这个女人小他10岁,是个富家千金,父母在上海做电脑整机及配件生意。姚莉单身一人,贾鸿源对她“一见钟情”。婚外恋的情感如同野草一样疯长起来,回到家,贾鸿源开口向滕佳提出离婚,滕佳惊呆了。贾鸿源直言道:“她没你有名,但家里特别富有,她会圆我的大老板梦。”
   滕佳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说:“我会成全你的,等我租好房子,我就带着儿子从这里搬出去,然后陪你去领离婚证。”
   1991年10月30日,贾鸿源深夜归家,发现滕佳在厨房里打开煤气自杀身亡,而年幼的儿子则被她提前送到了母亲家里。滕佳穿着新买的砂洗真丝黑色风衣,面容安详,似乎是在沉沉的睡梦中。年仅37岁的美好生命,随风飘逝,没有留下一纸遗书……
   噩耗传出,听众悲恸,拨打文艺台了解内情的电话铃声响个不停,寄往“点歌台”打听详情的信件堆积成山……许多听众都认为,在自己的心目中,滕佳是一个生活的强者,是一个乐天派,怎么会选择自杀?
   殡仪馆里,贾鸿源扑到妻子的遗体上,号啕大哭:“老婆,你好狠心啊,抛下我和儿子……都怪我,都怪我,我是个王八蛋……我的惰性,我的不思进取,我的见异思迁,我的误入歧途,让你深感失望,陷入绝望之中……都是我把你推上不归之路的啊。”
   一些“发烧友”想方设法找到贾鸿源,要揍他。贾鸿源垂头道歉,称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失败的丈夫,他一定会料理好滕佳的后事,一定会把年幼的儿子培养成才。
   这时,姚莉向贾鸿源提出分手:“你家里出了这么可怕的事情,我是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这么沉重的阴影,落到任何一个女人的心里,以后生活都不会幸福的。”
   贾鸿源双手拍打着自己的脑壳,哭着说:“这都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惩罚,惩罚……”料理完滕佳的后事,贾鸿源瘦了十几斤,如同大病了一场。
  
  捧出新作品,卸下沉重的心灵包袱
  
   贾鸿源独自疗伤之际,接到滕佳一个闺蜜的电话。对方说,滕佳曾经通过房产中介去浦西看过房子,打算离婚后搬到浦西去住。后来,滕佳又说她不愿离婚,因为离婚后,母子俩的日子肯定过得十分艰难,可是不离婚吧,又难以忍气吞声地把名存实亡的婚姻维持下去。
   闺蜜说:“我给滕佳出了个主意,要滕佳找你立一个字据,让你声明自愿遗弃妻子和儿子。滕佳问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说,这是给贾鸿源施压,他如果真的写下了这个字据,等于抓住了他的一个把柄。滕佳表示,回去后再考虑考虑。几天后,滕佳找到我,说她没向你开这个口,理由是,天下没有一个父亲敢立这样的字据,这个字据将在儿子的心里种下对父亲的仇恨,一个男人也许不爱自己的妻子,却不能不爱自己的儿子。滕佳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很想离婚,可怕听众们知道后议论纷纷,怕同事们看笑话,怕年幼的儿子跟着她痛苦……结果被解不开的死结缠绕住了,惟有以死解脱。”
   放下电话,贾鸿源放声大哭,直至声嘶力竭。滕佳在走上绝路前,仍在为他考虑,这让他痛心疾首。
   失去,方知珍贵。贾鸿源每天早晚,都要望着妻子笑容灿烂的遗像,哽咽着说:“老婆,你要刺醒我,让我改邪归正,走上正道……但是,没必要以生命为代价啊……”
   从此,贾鸿源谢绝各种应酬,强迫自己博览群书和进行剧本创作。每当他写不下去的时候,耳畔便回响起妻子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情话:“我的大才子,等你成功的那一天,你会看到我在台下为你鼓掌……”
   一些好心人见贾鸿源拉扯年幼的儿子挺不容易,要给他张罗介绍对象,贾鸿源都婉言谢绝了。为了不让儿子的心里留有阴影,贾鸿源告诉哭闹着要妈妈的儿子:“西贝,你妈妈遇到了车祸,她正在天上看着我们父子俩……”
   為提高儿子的成绩,贾鸿源亲自给儿子辅导功课,甚至以学生家长的名义进课堂听课、做笔记,与儿子共同成长,一起进步。
   辛勤笔耕几年,贾鸿源写出了《和空气爱人做游戏》、《股疯》、《中国制造》等话剧剧本;《面对生命》、《股啊股》等电影剧本及《祖国的儿子》、《大潮汐》、《诺尔曼·白求恩》等电视剧本。其中,《股疯》获政府首届合拍片奖;《大潮汐》获飞天奖电视剧一等奖、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中国制造》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面对生命》获夏衍杯电影剧本文学奖和电影华表奖。2007年,他加入了中国作家协会。
   2003年8月,贾西贝收到了上海交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贾鸿源开心之余,对儿子说出了滕佳自杀的真相,然后带着儿子去向岳母报喜,他泣不成声地说:“妈妈,我已按照滕佳的心愿,把西贝培养成才了……”
   贾西贝告诉外婆:这些年,爸爸一个大男人既当爸又当妈,很累很累,却从未说过一声苦,给自己的奋发上进提供了巨大的动力。
   儿子读大学后,每年到了妻子的忌日,贾鸿源都要带着儿子前去墓地看望妻子,他叮嘱儿子:“记住,我死后,你把我与你妈合葬在一起。”
   2007年春节,贾鸿源见到回上海探亲的好友、北京慈文影视制作公司董事长马中骏。交谈中,他萌生一个想法:写一部电视剧剧本,反映上海老城区弄堂里的一户人家,从“文革”后期至新世纪初近三十年的生活变迁。马中骏表示,只要这个剧本写得大气、好看,他一定支持拍摄。
   过完年,贾鸿源组建起一个编剧团队,他出任总编剧,着手创作《老马家的幸福往事》。剧本整整写了3年,期间,只要遇到困难,贾鸿源就会记起滕佳的音容笑貌,他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放弃,滕佳正在天上看着自己呢。
   2010年底,贾鸿源终于写出上百万字的剧本。马中骏看完后,拍案叫绝,称故事紧凑、精炼,拍出的片子一定会火。
   林永健、何赛飞、辛柏青等诸多当红影星看完剧本后,一致认为写得太好了,都被所要扮演的角色深深地打动。林永健对马中骏说:“这部戏,记录了我们很多人共同的辛酸,共同的回忆。那些过去的经历,我们不应该忘记,作为演员,我也有责任把原生态的生活呈现给大家。”
   2010年1月中旬,《老马家的幸福往事》在上海车墩影视基地开机。2010年12月底,该剧登陆北京、上海、西安、深圳等地卫视,收视率和观众口碑取得了双丰收。
   贾鸿源带着已参加工作的儿子来到滕佳的墓地,喃喃地说:“老婆,我又来看你了……”
  编辑 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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